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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第2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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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其洛只觉他的眼神予人洋洋大志如初出朝云之红日的感觉,心头一热,顺势拜下,扬声说道:“敢不从命!” 
  月至中天,邵海棠来见,徐汝愚犹埋头署理江宁传来的军政。徐汝愚抬了抬头,见是樊文龙,脸上露出微笑,说道:“邵先生,文龙领兵已至何处?” 
  邵海棠笑道:“枋山至翠屏山有二百里路,屏翠山往东至津水有一百余里,两万大军皆轻装,还需三个昼夜,还要等些时候。” 
  徐汝愚问道:“海陵那边有何反应?” 
  “张季道领兵退出青浦,将兵力都集结到泰如南部地区,东海的精锐战力尽在张季道一人手中,让人不放心啊。” 
  徐汝愚点点头,说道:“张季道虽然野心勃勃,却有御下的手段,只要他将八万东海精兵握在手里,我们总会投鼠忌器啊。” 
  邵海棠微微一笑,说道:“张季道野心勃勃,私欲极重,任他肆意淮水北岸,他若知呼兰不可抗,当有可能暗附呼兰,并吞青州,那时天下将无人能制。此时将他系在泰如,若有变故,江宁也能迅速出兵制止。” 
  “席家态度可是又暧昧起来?” 
  “张季道陈兵泰如,席家无力相抗,态度转变也在所难免。席道宁带着族中百余名纨绔子弟随军围海陵,可见席家也不愿开罪我江宁。” 
  徐汝愚说道:“张季道性阴柔,容不得别人对他有模棱两可的态度,席家有困厄之危。两家和议,东海会将水营主力调入淮水,可令十哨静海水营战舰常驻泰如东侧海畔,以备不测。” 
  邵海棠说道:“张季道欲灭席氏,江宁救之也无益。”见徐汝愚不自觉间皱起眉头,笑了笑,说道,“总要出动水营战舰保护乌湖与静海之间的航路,在那里布一路水营也无不可。” 
  徐汝愚正色说道:“我与邵先生的心思一样,害怕席氏也投入张季道,席氏虽然与往日不能相提并论,但在泰如有着相当的影响力,再加上东海世家对江宁抵触之必未消,极易为张季道所乘。在泰如以东的海域布下一路水营战舰,席氏没有山穷水尽之忧,就不能急于与张季道媾和。” 
  邵海棠微微一笑,岔开此事不提,说道:“政事堂已拟定臾城岭道条陈,我已细阅过,还待你批复。” 
  南宁与中原有云岭相隔,只有数条岭道相通,其中以南宁桂陵邑北接南平零陵邑的桂陵道最为出名,有水路相通,南平与南宁各在边境集结重兵对峙。除此之间,骑田岭道与臾城岭道较为出名。容氏徙居南平,将原居南平的三苗族人驱逐出南平。百万三苗族人往东迁徙,至骑田岭、臾城岭等崇山峻岭安居。南宁地虽广袤,然而山地连绵,少有耕地,方圆数千里,民众不过二百余万,养兵六七万,不足以与中原诸雄争胜,出于南宁越氏的授意,三苗一族将这些通道封闭起来,只保留西北边境的桂陵道,以确保南宁不受中原势力的威胁。 
  臾城岭道是茶马商道通往南宁的主支。臾城岭、武陵山、怀玉山三山会于大余,原归荆郡治辖,后为三苗所占,此地地势较周遭的崇山峻岭要平易许多,荆郡之余水、越郡之清江皆源于大余,往南则有曲折谷道通南宁腹地,旧朝年间,曾在此筑道,使南宁与越郡、荆郡相连,为三郡咽喉之地。三苗迁臾城岭,此道渐废。 
  徐汝愚舒肩展臂,神色大振,说道:“重开臾城岭道,天下将为之震惊。” 
  南宁越氏兵力集中在西北边境,东部只有少量卫戍兵马,打开臾城岭道,天下再没有比这更有诚意的归附了。南宁、三苗将真正的溶入江宁的体系。 
  徐汝愚接过政事堂递上来的条陈,心情激荡,却无心思去看细目,邵海棠在旁边一一检紧要的说:“大余设府,辖岭道六县,归入清江行辕治辖,蓦三苗壮勇万人,编清江卫戍军第四军,荐狄复出任清江卫戍校尉,镇大余,守臾城岭道;苗王刘观武堂接替子阳秋出领蕃事曹,宦居江宁;重开臾城岭道之日,越斐雪将昭告天下,归隐田园,南宁并归江宁,组建南宁行辕,荐越世衡出任南宁行辕都事院左丞,越世铭出任南宁行辕行营院总管,加策将军衔,南宁六万五千兵马编归南宁卫戍军,分驻乐安、桂陵诸城。” 
  重开臾城岭道,使得天南与东南连成一个整体,虽说实力不能立时增加许多,南宁的兵马只能限在南宁本地的防务,南宁西面的南诏诸国皆不善于越氏,但是江宁首次有了超越南平的可能。 
  南宁地域极广,横亘于南平、荆郡两郡的南面。在袁隆义可能与元矗媾和的猜测,重开臾城岭道,江宁精兵就能溯清江而下,至大余,沿余水而下侵入荆郡南部,先发制人。 
  徐汝愚沉吟片刻,说道:“暂不昭示,先令狄复在大余拓岭道、募军士,以疑袁隆义。” 
 
 
 
  
 ~卷二十三 第五章 隔水相望~
 
  二月初旬,东海诸事初定,荆北的形势却愈加严峻,天下形势更加混乱一团。 
  初春寒气料峭,但是江淮之间的土地上冰雪消融,雍扬以西、津水以东的千里方圆,经历长达数年的战火蹂躏,初次笼罩在静谧的神秘氛围之中。放眼望去,除了偶尔突兀而出的残丘,千里平畴,平铺着漫接天际的新绿。 
  这千里的方圆以翠屏山、下阿溪为界,分成南北两片,南面归镇宁府治辖,北面归白石府治辖。 
  滞留东海境内的百多万流民会在打开边境封锁的极短时间内涌入江宁,江宁虽然做了许多准备,仍远远不够。镇宁还好一些,白石却完全是荒芜之地,许伯当割据白石的时期,白石已是人烟稀少土地荒芜,江宁、东海对峙白石,更使得白石境内的残存人口流徙他乡,几乎所有的城池坞堡传驿道路都遭毁弃变成残垣。 
  如今在下阿溪北岸的民众都是去年冬天从北方徙来的第一批流民。 
  徐汝愚没有随大军一起离开青池前往翠屏山,而是在邵海棠、赵景云、樊湛等人的陪同下,在百十名青凤骑健勇的护卫下,往北而去。 
  虽然曾益行军还没有从定远撤离,但是最先知道江宁与东海和议的消息的流民已经离开毗陵府往南迁徙了。 
  地方官员还没能及时进驻安置流民,一切都显得混乱。 
  徐汝愚皱着眉头,骑坐马上,一言不发。樊湛也心情沉重:江宁选派的官吏仓促间只怕也未必能控制得住混乱。 
  人群之中,应纨儿的身影瘦弱而坚定,应荇身披铠甲腰佩剑铗骑着一匹黑鬃牡马,穿梭往来,看见徐汝愚等人,惊诧万分,拧头正要去喊应纨儿,应纨儿已走出人群迎上前去。 
  徐汝愚跃下马来,说道:“嫂夫人在此劳累了。” 
  应明俞、许景澄允诺为流民之事分忧,便随陈预前往毗陵府安排事宜,应纨儿与幼弟应荇留在白石。 
  应纨儿面容憔悴,想必是离开青池之后,一直劳累不息,敛身施礼,说道:“敢问大人,江宁官佐何时能进驻此地、安置流民?” 
  樊湛在一旁说道:“官佐随粮而行,只是下阿溪北岸路途尽坏,车行甚缓,还需要两三日。” 
  应纨儿说道:“这几日皆有劫粮之事发生,江宁官佐至此,也未必能控制得住局面。” 
  徐汝愚侧目看了看樊湛,问道:“你以为如何?” 
  樊湛犹豫不定:樊族新附,在江宁地位不稳,轻言吏事只会惹人猜忌。 
  “邵先生以为如何?” 
  邵海棠目光落在应纨儿脸上,笑道:“应氏可有良言相告?” 
  应纨儿望着这位与夫君昔时亦师亦仇、此时思怨莫名的清矍老者,望着他收敛的、仍予人无上威严的双眸,说道:“纨儿抖胆进言:江宁委吏返归江宁,吏事应从流民选任,方能迅速安定大局。” 
  白石为江宁边地,经营白石,可图津水、淮水,自然要大力控制。 
  徐汝愚目光迟疑不定,问道:“你是说江宁只委派正印官?” 
  “若不能从流民之中选吏,粮至也无法迅速派发下去,垦荒之事也无从谈起。” 
  邵海棠问道:“选取吏之事又从何处着手?” 
  “流民迁徙,互相扶持,皆有头领,或是宗长、或是乡老、或是贤良,皆可为民吏,甄选之事也容易。” 
  徐汝愚望着樊湛,问道:“子湛以为如何?” 
  两次问询,樊湛不敢再有犹豫,说道:“江夫人之策可纳,东海让出白石,必定心有不甘,惟江宁迅速稳定白石,才能消东海觊觎之心。民得安养,士勇得所任,皆可为江宁之民,忠心可期,实无需别委官吏牧之。” 
  徐汝愚望向邵海棠,问道:“此例一开,以后新拓之地,皆要因循,邵先生以为可否?” 
  邵海棠说道:“白石可为殊例,能否因循,还要细究。” 
  徐汝愚点点头,说道:“景云替我拟文:白石府治除主政、六房正吏及诸县正印官长率近随依循选吏司之命往白石各地赴任,其余属吏皆归江宁候选。白石属吏皆从流民征辟贤良。”说到这里,望向应纨儿,“选吏司此番会因此而手忙脚乱,嫂夫人熟知流民之事,可愿分担其务?” 
  应纨儿微微一怔,暗道:徐汝愚纳了建议,倒不容我拒绝,却不知何事要郑重其事的讲来。应纨儿敛身说道:“妾身只怕才浅德薄,误了大人所托。” 
  徐汝愚笑道:“不妨。我本不应直接委官选吏司,但是事有从权。景云替我拟文:辟应纨儿出任选吏司江宁椽右签事,与子湛一同负责白石选吏之事。” 
  司曹之下设椽,设左右签事,与一府主政相当。应纨儿微微一怔,想不到徐汝愚开此殊例,将好大一顶帽子加到自己头上,应纨儿虽然自负其才,也知江宁有任用女吏的先例,但是徐汝愚委以重任的目的还是要将大哥留在江宁。 
  邵海棠眯起双目,望着应纨儿,暗道:或许你有足够的才能,但是以你的德望远不能胜任此职,要想将许景澄、应明俞延入彀中,这也是迫不得以。 
  赵景云倚马拟定文书,徐汝愚粗粗阅了一遍,便签押发回江宁。 
  事已至此,除非离开江宁,只得接受事实,应纨儿心里也未尝没有这样的渴望。 
  徐汝愚没有继续往北巡视,而是由此折返往西南方向去。 
  荒野苍茫,新绿如茵,众人策马而行,却无暇停下来流连风景。 
  “大人对许景澄甚是看重?”赵景云策马始终行在徐汝愚的左侧。 
  徐汝愚说道:“济州、汴州、清河等地在江宁之外,军中诸将知之不深。若出援军,对抗呼兰铁骑,选谁为将?景澄既使不愿再领兵,但以他对中原地形、用兵方略的见识,总有大用。” 
  沿着翠屏山的山脊往西南走,只需一日看到涛碎水白的津水。 
  吴储携徐汝愚进江津,在到江津渡之前的路途中,徐汝愚一直陷入昏迷之中。徐汝愚并不知道吴储当年是不是沿着山脊行走。 
  徐汝愚站在水涛翻涌的津水之畔,已觅不着当年的茶肆。江宁军进入白石以来,这里的渡口也废弃不用,只存着一些残迹。 
  徐汝愚在水边站了一会儿,就转身往军营走去。 
  樊文龙在三日前就率领两万余杭军精锐在此扎营立寨,隔着津水,就是江津城。 
  帅帐设在一座矮丘上,徐汝愚登上矮丘,立在山岩之上,极目远眺,能看见暮色之中、江津城南的摄山双峰。 
  远山苍青,寄存了许多悠悠往昔。 
  徐汝愚对邵海棠说道:“江宁许多事离不开邵先生,邵先生先归江宁吧。” 
  邵海棠说道:“汝愚要过津水。” 
  万事瞒不过邵海棠,徐汝愚微微苦笑,说道:“总要见见故人。” 
  邵海棠望了一眼赵景云,说道:“我陪你去过江津再回江宁不迟。” 
  赵景云自知修为低微,入不了邵海棠的眼,若有意外,也不能助徐汝愚脱险;站在一旁闭口不言。 
  徐汝愚笑道:“易氏在江津不能一手遮天,无碍的。” 
  邵海棠见徐汝愚甚为坚持,心想只能吩咐介海小心为是。 
  元矗亲率十万大军越过彭蠡湖界,进入彭泽府境,击溃江宁宿卫军,将宿卫军残部困在荆北。 
  自荆北变故起,易封尘就寝食难安。江宁与东海在白石休战的消息传来,易封尘再无一日能够安然入睡片刻。 
  午后,游哨探得有百余精骑驰入津水东畔的江宁大营,易封尘就站在东门城楼之上观望。隔着津水,隔着十数里的荒野,营帐连绵起伏,哪能看得清其中的一个人? 
  易行之望着父亲憔悴的面容,心里隐隐作痛,答道:“子阳秋未请离去,徐汝愚应未至东岸大营。” 
  荆北变故发生之后,易行之即遣凌则之往见徐汝愚,欲向徐汝愚当面解释霍氏借道之事。不料让子阳秋途中截回。 
  子阳秋来到江津直言借道之事。 
  假道伐虢的典故,易封尘怎会没有听说过? 
  霍氏势弱,无力他图,荆北残军借道归荆襄不会经过江津的核心地区,易氏尚且顾虑重重。 
  江宁经历荆北变故,实力却未受到多少损害;徐汝愚不听使者解释,只怕心里满怀里对江津的怨恨。 
  易封尘问道:“子阳秋现在何处?” 
  “凌氏府上。” 
  “凌家变得肆无忌惮了。” 
  易封尘、易行之转身望去,易华熙正从登城道上来探出头来,阴沉着脸。 
  虽然江津各家都忙于与子阳秋联络,却不似凌家这般毫无遮掩。 
  易华熙一边走来一边说道:“徐汝愚在清江崛起时,凌家就与他关系密切,徐汝愚独尊东南,凌氏几乎要举族迁往江宁。” 
  凌氏与徐汝愚结缘,还要推溯到易氏掌握江津霸权的那时。吴储行刺张东之后自刭而死,其时还未长大成人的徐汝愚之义烈就给凌氏家主凌战威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徐汝愚前往清江发展之前,曾在江津停留少许时日,凌氏暗中资助船粮,徐汝愚在清江崛起之后,凌氏与徐汝愚的关系就变得更加紧密。 
  凌战威将家主之位传给长子凌则之,凌则之虽是易氏之臣,却有归江宁之心,在江津与江宁关系密切之时,更是不加掩饰的在江宁购置田产。 
  易封尘轻轻一叹,没有言语。 
  若只是凌氏一家如此,易封尘也不惜雷霆手段。徐汝愚崛起东南,江津世家都争先交识,此时不知有多少家已与江宁暗中结纳;易封尘甚至不敢确信江津的兵马都在掌握之中。 
  易行之苦笑道:“子阳秋乃江宁特使,与江津世家结纳,也不是什么大罪?凌氏不避嫌,则说明江宁并无相逼之意。” 
  易华熙眉头紧锁,说道:“天下谁能看得清徐汝愚的虚实?”说出这话,脸上却是十分痛苦,想来要抛弃往日的自负,承认这点却是十分为难的事情。 
  易封尘说道:“荆北变故,江宁与霍氏伤亡皆重,徐汝愚横空出世数年,未尝一败,难保心里没有怨恨。” 
  “江津亦是受到蒙蔽,这才限定霍氏残军借道的时日,谁曾料得南平会向江宁挑衅?” 
  易华熙对易行之这么说心有不满,但细想来自己心里何尝不对江宁怀有畏惧。 
  吴储刺杀张东,易氏接管江津以来,虽然与张东遗族前些年在西北打得激烈,又与白石时有磨擦,但是江津城却有十余年未燃火。 
  但是荆北变故之后,江津就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江宁在甘棠以北的水营战舰都驶入江水水道,数以千计的各式战船溯江而上,在清水会水口与津水会水口之间的大江水道集结,凤陵行营除了宿卫军被困荆北之外,骁卫军、五校军都以满制在历阳西部集结,历阳卫戍军也增至三万众,易封尘也相当诧异历阳如何能够在短短的十天时间内扩编出三万卫戍军来。除了骁卫军往荆山开拔,与南平争夺荆山陉道之外,其余兵马主要集结在芜州,与江津隔江相望。 
  此时,樊文龙又率领两万精锐驻在津水以东,要求借道江津。 
  东海与江宁休战,那就意味着江宁还能从容调动超过十万数的兵马。 
  想到这里,易封尘只觉脑袋隐隐作痛,连思考都显得苦难,缓缓吐息,似要将心中的焦虑吐出去。 
  易行之回头望向天际,那边的浮云流丹镀金,绚丽多姿,脸上的迟疑犹豫恰像天际的浮云一般变化不定。 
  易封尘不经易看到,心里一惊,问道:“行之,可是有别的话跟为父说?” 
  易行之望了易华熙一眼,说道:“且当江津各家都与我易氏和力,江宁加兵江津,父亲以为有几成胜算?” 
  易华熙冷哼一声,说道:“我宁可战死,也不屈膝讫降。”一甩大麾,径走下城去。 
 
 
 
  
 ~卷二十三 第六章 不期之会~
 
  急如骤雨的马蹄声落在青石街上,让坐在沿街店铺里的人们心一阵紧似一阵,紧跑到门前,只看见如丝细雨里十数个裹着藏青大麾的健硕汉子策马往都尉府驰去。 
  众人探头顾望,直到众骑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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