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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不错，龙机，”臌肊生灵王从见到龙机开始，这才是第一次以“龙机”这个名字，而不是“器械生灵”来称呼他：“既然你已经可以问出了这样的问题，那么，你应该也可以猜得到答案了……”
龙机很敏锐地从臌肊生灵王这次正式称呼起他“龙机”之名的这一段话中，感觉到了臌肊生灵王自与他见面说话开始，直到现在，同样地第一次，从言语之间，透露出了一丝“尊敬”的意味。
只不过龙机在察觉到臌肊生灵王语气中“尊敬”意味的同时，也同样察觉到了更多很不对劲的意涵……
因此对于臌肊生灵王说到这里时，龙机非常谨慎地，没有立刻接话。
“龙机，我很谢谢你在我已经死了一万五千年的心情中，重新燃起了我对于毫无反应的族民们，一股死寂中重现的希望……这对我来说，不啻是一个可以让我重生的根本力量……你也许无法体会到你这次所提出的这一点，对我有多么地重要！”
言语的内容，是表达对他龙机的感谢，但是，龙机却觉得臌肊生灵王话的语气，越来越不对劲了。
因此龙机依然非常谨慎地回答道：“生灵王前辈，能够得知前辈‘虚灵界’‘生灵’一族，仍然很可能有存在着的族民，躲过了妖魔界的军团围杀力量，现正隐蔽地潜藏着，并没有真的完全灭族，龙机也从心底与生灵王前辈一样地高兴。”
臌肊生灵王停下了说话，很沉静的四目交聚，凝望着龙机。
龙机不知道怎么着，心中一阵一阵地浮起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臌肊生灵王在沉沉望了龙机一会儿之后，便即叹了口气说道：“龙机，你为我感到高兴，我臌肊却要为你感到惋惜了……”
龙机心中猛然一跳，知道臌肊生灵王果然已经到了快要揭底的时刻了，立即很快地问道：“生灵王前辈的意思是……”
“我臌肊，身为‘虚灵界’‘生灵’一族之主，当年妖魔界五大军团中的三大军团，同时对我发起群攻，上由‘阿罗邪’的二十万‘邪军团’牵制；下由‘阿罗异’的二十万‘异军团’侧攻；中间的主力，由妖魔界第一军团的嫡系战将‘阿罗敌’元帅，领着五大军团中，最骇人听闻的四十万‘嫡军团’，向我‘生灵’一族，发起翻天覆地的总攻击……”臌肊生灵王的话语，好像跟随着它幽幽的声调，进入了另外一个悠远而又缥渺的奇异世界……
“妖魔界三大军团的合击而来，虽是突然，但并不令我们意外，我‘生灵族’的‘九灵将’，立刻整装迎战，由我尽起全族五十万生灵兵将，力抗三路合来的八十万妖魔军团！”臌肊生灵王提到了他的族民团集而抗的这一段，连语气也不由得激动了起来：“那一战！血场灵浪，纵横将近十万里……魔生之役，是如此地引发了天地的震动……到现在，我似乎还能听到，空中充满了生精魔气互相冲击，所引发的那一道道、一条条，长达六百丈，重叠了几万层的异光烈芒……
以及那每一声，都足以开山裂地的轰然巨响……灵气的剧烈暴动，连远在‘虚灵界’另一端的‘鬼灵界’，我相信以‘豳郁’的能力，必然都可以感觉得到的…
…这从我感应到我们和妖魔的三大军团一开战，豳郁鬼灵王的灵气，同时开始出现波动变化，就可以看得出来……“
臌肊生灵王的话音说到这里，忽然一折，转成了一种充满了悲伤无奈的叹气……
“可惜的是，妖魔军团的战力，确实是地间最强大的力量，而魔质的特性，又恰恰地克住了我们‘生灵精气’的弱点，使得这一战之下，我最得力的‘九灵将’，当场战死了七个……所领的九军中，连续血战六个昼夜之后，折了将近一半！”臌肊生灵王此时的音调，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叹然：“而我自己，则碰上了据说是在魔帝‘阿罗喉’以下，五大魔帅中，战力第一的‘阿罗敌’……”
“阿罗敌？”龙机重覆了一遍这个听起来有点怪怪的名字。
“不错，阿罗敌元帅，统领五军之中，魔质之力，和阿罗喉最为接近，号称是魔帝嫡系的最强大‘嫡军团’……”臌肊生灵王沉沉地说道：“嫡军团在阿罗敌领头下，中军而出，对上了由我统率，‘生灵一族’最精锐的‘灵化战士群’……
六昼夜间，血战未曾稍停于一瞬……生灵的崩裂，从头到尾，没有在我的眼前停下过……“
听着臌肊生灵王的叙述，龙机知道，在臌肊生灵王这样说起来似乎还有点淡淡的语气中，其实正透露一个于遥远的另一界端，遥远的另一时点，所发生的一场无法形容的战役……
虚灵界的缥渺无法形容。
妖魔界的超越也无法形容。
连这场激烈战役的进行方式，都与龙机所知道的人间隔了无法计量的遥远……
那是在“空间通道”出现前，几乎完全无法跨越的遥远……
但即便是臌肊生灵王的话语，只是这样淡淡的词句，龙机却反而能够从臌肊生灵王这样淡然的语气中，如此强烈地感受到，生灵一族，面对妖魔军团的强力围击下，那种风云变色，天地同泣的惨烈！
“在那一战中，我的生灵原体，裂漏之处，至少超过两百处……”臌肊生灵王的话语，终于拉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上。虽然它的叙述轻淡，可是龙机知道上必定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痛苦：“以我一族之尊，‘虚灵界’两大神灵王之一的‘臌肊生灵王’，却是在血战之中，败在了阿罗敌的魔力之下……”
龙机听得心中一惊。
阿罗敌竟然将两大神灵王之一的臌肊生灵王给打败了？
“阿罗敌的魔力，确实非我所能挡，不愧是‘战力第一’的元帅级妖魔……”
臌肊生灵王的口气中，似乎也对于自己败于阿罗敌之手，非常坦然：“只是，我身边的‘灵化战士’近卫团，将近六百名的忠诚子弟，于我被阿罗敌重创之际，几乎是以命相填地，把我抢救了出来……等到将我紧急送回了生灵城之后，最后两名背负着我的灵化战士，也在气散灵尽下，迸散消亡……所有精锐之极的近卫团完全死尽！”
臌肊生灵王的语气中，透出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惨烈，龙机虽然完全不知道所谓的“灵化战士”，到底是甚么样子，但却也可以很清楚地在心中感受到那种悲壮牺牲的气节，胸口抑郁郁的，极为难过。
“生灵王前辈，你之前有说过，生灵一族这边一开战，豳郁鬼灵王那边的灵机就相应而动，想来他应该也会立即驰援的……”龙机在感受到臌肊生灵王那种沉重的情绪下，似乎也不由自主地在帮着他找到出路。
臌肊生灵王听了龙机的话，又沉默了一会儿，方才摇了摇头说道：“妖魔界的阿罗喉魔王，是一个非常沉得住气的人，他会在这时发动总攻，当然不会只针对我‘生灵’一族而已……你说得不错，当豳郁发觉我这边已经陷进了危险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非常潜隐地领着他的‘鬼灵豳’，想从侧面来援……”
“鬼灵豳？”龙机毕竟做过“九幽鬼灵派”的宗主，听到了九幽一派，所奉侍的“鬼灵大帝”，带着这么一群古怪名称的东西，忍不住就问道。
“鬼灵豳是‘鬼灵’一族，赖以修练与成形的基础……”臌肊生灵王这么回答说道。
龙机马上就发现这种完全没有概念的东西，实在不是三言两语所能够讲得清楚的，为了不打断臌肊生灵王的叙述，于是就连忙说道：“嗯，生灵王前辈还是继续说吧！后来怎么样了？鬼灵王前辈既然来援，是不是稍微能够解除一些压力？”
臌肊生灵王停了一会儿，望了望龙机，摇了摇头说道：“你猜错了，豳郁的来援，正是他最大的失手关键！”
“最大的失手关键？”龙机顿时觉得有点不妙。
“正是……“臌肊生灵王似乎是想到了那位因为不忍见老友陷入危局，因而走了最错误一步的至交，有些激动地叹了口气：”豳郁掌握了‘虚灵界’，‘生趋死’的力量，那种尽归一切寂灭的特性，是三间九界中，唯一能够躲过妖魔感察搜寻的属性。这是妖魔们最先着眼想要动手的，就是豳郁，而却又一直因为掌握不到他的行踪而总不愿意动手的最主要原因……“
“生趋死……生趋死……唯一能够躲过妖魔感察的属性……”龙机喃喃地说着。
“不错，妖魔那一次的发动，总兵力达到八十万只妖魔同时发起攻击，最后的目的，其实不在我，而是在他，我的老友豳郁！”臌肊生灵王沉沉地说道：“这是我后来日夜思量后，所得出来的答案……”
“前辈是说……”龙机愣了愣。
“以我而言，尽管是在重创之际，被我的灵化战士卫队，几乎是以完全死尽的方式，将我抢救了回来，但是我后来重新思考，以那时阿罗敌元帅和他的精锐魔军，都还在侧的情形下想来，如果不是阿罗敌他们有心放脱，就算我的灵化战士数量再多一倍，恐怕也没有办法在每瞬间高达六万击的阿罗敌力量中，将我救出来……“
“所以，阿罗敌元帅的用意是……”
“我后来才想明白，其实那时就算是只剩我一人，为了能够引来豳郁，阿罗敌也一定会想办法让我回到‘生灵城’的……只是我那些灵化战士们的死尽，使得我的回城！更加自然了许多。”臌肊生灵王说到这里，终于又摇了摇头：“所以，这么一来，就使得豳郁从此，完全失去了任何消息……”
龙机不由得耽心地问道：“鬼灵大帝那边，发生了甚么事？”
臌肊生灵王本来非常刺亮的四只眼睛，突然浮出了一层说不出来的阴晦：“我不知道豳郁后来发生了甚么事，但我从豳郁最后切断所有感应前的讯息中，却晓得豳郁我的老友，碰上了谁！”
“他碰上了谁？”龙机连忙问道。
臌肊生灵王的眼中，那种晦暗，突然间转成了非常明显的一种感觉……
绝望！
“他碰上了妖魔界，一切魔质的根源，阿罗喉魔帝！”
地间之中，唯一的帝王。
乱质之道，最根源，也是最终极的创始者与发展者。
三间九界，威力声势，比天间极主，玉虚天主，要更令人惊惧的存在……
阿罗喉！
当龙机听到他九幽一派所奉侍的“虚灵界”豳郁鬼灵王，所遇到的竟然就是阿罗喉魔帝，连龙机这样其实根本不知道阿罗喉到底强大到了甚么程度的一个“器械生灵”，听到臌肊生灵王说出来的竟真的就是这么一个传说中的名字，也不由得从内心的最深处，感到他们的那位“鬼灵大帝”，恐怕已经是很不妙了……
不管是现在的龙机，还是以前的飞龙、蛟魔，他所接触到的，真正动手较量过的，顶多就是在第一次空间出现异变时，所跨空而来的“魔奴”。
而尽管龙机以前的飞龙、蛟魔，从在世间驻胎立形之后，纵横真人界，几乎是毫无对手可言。
但是等到遇着了来自凶名素着的“妖魔界”，其中的这几只“魔奴”，就已经搞得灰头土脸，险险被它们给生撕了去。
由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得出来，飞龙和蛟魔，尽管以前除了彼此之外，没有碰过甚么真正的对手，但是遇着了“妖魔界”的怪物之后，算是真正撞着了铁板。
甚至可以说只凭一己之力，就搞得飞龙和蛟魔，所有元神肉身，完全烟消云散的“阿罗毒”元帅，根本连真正的动手，都还说不上，就被她那骇人听闻的“魔质”之气，给弄得尸骨不存了。
所以，要说“妖魔之主”的阿罗喉，到底有多么厉害，多么强大，多么超越……
以龙机现在所接触过的经验，实在是根本没有办法评估的。
唯一龙机可以知道的，是鬼灵大帝，遇着了这么一个“妖魔之主”肯定十成十是下场堪虑了。
当龙机还在这么思索着的时候，他忽然又听到了臌肊生灵王继续说道：“当豳郁的所有灵讯都中断了的时候，我才发觉妖魔军团的进攻，猛地间强烈了至少三倍……”它叹了口气说道：“时我方明白，原来竟是这么回事……只不过当我了解了这一点之后上刻就断然下达了分散后撤的命令……我已经不能再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族民们，被妖魔们如此大肆屠杀了……”
龙机见臌肊生灵王的话又说回了正题，连忙就将陷入沉思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但见臌肊生灵王这时眼中透出了浓浓的无奈：“只是，陷入了重围的我上次显然已经变成了妖魔们主要的目标，因此虽然我的其他族民，分散地逃了出去，但是我自己，则是陷入了妖魔的重围之中……眼看就将被阿罗敌所再次生擒……”
龙机听得心中也不由得为臌肊生灵王耽起了心：“啊！前辈！既然你现在已经在这里了，那么当然那次的危机上是化险为夷了……”
臌肊生灵王听了龙机的话，也没有马上表示龙机这样的推测对或不对，只是静静地望了龙机一会儿，方才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在这里？”
龙机听得愣了愣：“前辈明明就在这里和我说话，难道前辈不在这里吗？”
臌肊生灵王还是摇了摇头：“我在这里，但也不在这里……我似乎是在这里，但我同时又在那里……对于空间的特性，你还没有到能了解我情形的程度。”
龙机乍然听了臌肊生灵王这么一段好像是在打禅机的话，虽然真的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却依然很快地沉下了心情，思索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前辈难道不在这里？”
“如果我不在这里，那么你难道是在和豳郁的‘鬼灵豳’说话？”臌肊生灵王沉沉地回答。
“前辈，那么你到底是在那里？不论这里还是那里，你总会在一个地方吧？”
龙机想了想，很不解地问道。
《第三十一集完，待续》
第三十二卷 第一章 臌肊之图
我在这里，但又不在这里？
我似乎是在这里，但我同时又在那里？
这是臌肊生灵王在告诉龙机的话语中，所无法令人了解的一段……
如果龙机不是知道说这个话的“臌肊生灵王”，其实就是“虚灵界”的两大“神灵王”之一，地位之高，绝对非同小可的话，他实在很难不怀疑说出这样话的生物，正常的思考推论能力是不是有点问题。
甚么叫做我在这里，但又不在这里？
甚么又叫做我似乎是在这里，但我同时又在那里？
这一位“地间”“虚灵界”，两大“神灵王”之一，身为虚灵界“生灵”一族之王的“臌肊生灵王”！到底是在说甚么？
在龙机听到了臌肊生灵王这么一段好像在“打禅机”的说法时，一下子实在是很难体会出臌肊生灵王到底是在说甚么……
眼前臌肊生灵王这么一个体形巨大，而且全身上下，似乎都是由一条一条闪亮的雷芒所组成的怪物，不但刺眼的光线让人炫目，连那无数密密麻麻，连续不停发出轻爆声音的炸响，都让人听得耳膜隐隐生病；想不注意这个庞大怪物的存在，都很困难了，又怎么会说，它“并不在这里”？
而且，既然“臌肊生灵王”，现在已经很清楚地、很吵杂地，存在于这里了，那么它怎么又会在其他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龙机目前就是很单纯的器械存在，所以实在很难体会“臌肊生灵王”所说的这么一段话，到底是甚么意思；抑或是“臌肊生灵王”真的因为待在这个“次空间层”太久了，因此思唯已经出现了混乱，以致于连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甚么……
然而无论如何，龙机还是被这一段话，或是“臌肊生灵王”为甚么会说出这么一段话的缘由，给搞得有点迷糊了……
对于龙机所表现出来的困惑，臌肊生灵王只是淡淡地望了望他，并没有甚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非常自然地又补充道：“对于空间的存在特性，显然你龙机还没有真正地搞清楚……龙机，我说得绝对没错！存在的定义，是可以‘处在这边’，而又‘同时处在另外一边’的……这样的话，如果你听起来有些觉得奇怪，或者无法想像，其实也只不过是因为你的认知非常不习惯而已，并不是这样的现象就绝对不可能存在……”
“生灵王前辈……”龙机尝试着想把臌肊生灵王话里的重点，给理个清楚：“你的意思，是前辈你，到底在这里不在呢？”
臌肊生灵王哈哈一笑：“让我换个说法吧……我就举个你比较熟悉的东西当例子好了……如果有位‘人间界’的某一个人，一脚站在船上，一脚站在岸边，那么这个人，到底是在船上，还是在岸边？”
被臌肊生灵王这么一问，龙机也有点怔住了。
一脚站在岸边，一脚站在船上？
那么他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