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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北星粗中有细,带兵比吕六楼带的好,但他却是刚接触斗铠,对斗铠作战并不熟;
既有带领大部队的经验,也有实战经历。虽然在靖安大战中,省属的部队败的一塌糊涂,但那是叶迦南判断失误的责任,不是江海的责任——省属的军队被数倍的魔族和叛军两头夹着打,能支撑到靖安署过来增援,这已算江海指挥能力卓越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的履历都比吕六楼和王北星要强,但缺点是,对他的品行和忠诚,孟聚并没有把握。
要选靠得住的人呢,还是选能干的人呢?
还在考虑着,欧阳辉却在外面敲门,喊道:“大人,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应该去天香楼了。”
孟聚应了一声,吩咐王九进来将今天查阅的文件整理好,出门与欧阳辉一同出发。
天香楼的生意还是那么好,客流稠密,人声喧哗。
在大堂,孟聚见到了天香楼掌柜的杜老板,他笑着拱拱手:“杜掌柜的,好久不见,最近生意还好?”
以前 ,杜掌柜见了孟聚时还敢笑着奉承两句,但如今,他简直眼望孟聚都不敢了:“小民参见镇督大人!恭喜镇督大人步步高升、鹏程万里、一帆风顺……”
“好了,咱们都是熟人了,老杜你就别整这套了。元都督定了哪个包厢?带我们过去吧。”
照旧是三楼的豪华包厢,孟聚和欧阳辉坐下不久,元义康就领着两个人到了——其中一个是易小刀,另一个是孟聚不认识的干瘦男子,看气质,也是边军的将领。
见面时,大家很客气地寒暄打招呼。
孟聚跟易小刀见过数次,奇怪的是,虽然明知道易小刀跟申屠绝一样是拓跋雄的爪牙,但不知为何,对这个笑眯眯的年轻将领,孟聚却没有多少恶感。
这个娃娃脸旅帅依然是一脸天真无邪的微笑,只是他眼皮有点浮肿,像是最近睡眠不足。
元义康向孟聚介绍,那个孟聚不认识的军官是东平省新建的守备旅的暂代旅帅鲜于霸。
鲜于霸长的又黑又瘦,眼深颧凸,鼻梁高挺,面目轮廓突出,有着显著的国人特征。他目光犀利,不苟言笑,干瘦的躯体中给人种跃跃欲试、精力十足的感觉。
他对孟聚点点头,有力地说;“末将守备二旅暂代旅帅鲜于霸,参见镇督大人!”
暂代旅帅,就是说已北东平省任命就职了,但还没有得到兵部正式承认的旅帅。当然,大家也知道,元义康有把握任命,那朝廷是会通过的,只是走个程序问题罢了。
孟聚还记得,当年两个旅帅申屠绝和易小刀见叶迦南时可是跪下行礼参拜礼的,眼前这斯就这么大咧咧对自己点点头就算了——不过想到叶迦南是什么身份,眼前这厮又是国人,他不要自己倒过来给他行礼就算好了。
“鲜于阁下不必多礼!鲜于兄光彩照人,气势磅礴,想来必然是元都督新招揽的虎将了?”
元义康哈哈一笑;“孟老弟,你就莫要见笑我了。你这尊大佛不肯就我的小庙,老哥我就只好另招贤能了——鲜于霸原先在武川镇当副旅帅的,我好不容易才挖了他过来。为这个事,武川都督拓跋吕找我吵了一架呢,说我没义气撬他墙角,我可是被骂得狗血淋头啊!”
孟聚注意到,元义康口无遮拦,说错了话了,他说招不到自己才要鲜于霸的,明显是说鲜于霸不如自己,鲜于霸在生气呢——鲜于将军性子还是蛮傲的,受不得一点委屈,元义康招来这么个活宝侍候,那以后真是有得受了!
去洛京走了一趟,孟聚见识大增,气量自然也跟着上去了。以他今日的地位,当然不会再跟粗鲁的军汉们一般见识了,笑道:“能求得鲜于将军这种虎将,元都督您再挨几顿骂都是值的。元都督,鲜于将军远胜于我,有他助您,元都督您如虎添翼啊!”
孟聚把鲜于霸抬的极高,后者不由露出一丝微笑,他抱拳道:“孟都督过奖了。孟镇督您的战绩,卑职也是听过的,十分佩服。”
孟聚也介绍了陵署廉清署督察欧阳辉,大家才分宾主坐下。
元义康向孟聚打听洛京的事,说是在边塞这边听到传闻,有人行刺皇帝和白无沙,不知具体是怎么回事?
孟聚捡些能说的给他说了,元义康连连摇头:“乱套了,乱套了!我来东平不过一两年,洛京怎么就乱成这样了?这些人,就是不安分啊!都几十年的陈年旧事了,再翻出来有什么用?”
孟聚微笑,心想元义康虽然人在边塞,消息还是很灵通的。谁是刺客的幕后,他大概也是心里有数吧?
鲜卑皇家的事,孟聚不便评论。他岔开话题,说起跟洛京衙门打交道的事,说起自己在各衙门办事的艰难,感慨京官难缠,办起事来,银子就跟流水般哗哗地流了出去。
元义康听得哈哈大笑:“没事,下次你回京办事,我跟你一块回去!户部的老何他们,我都是熟的,几十年的老交情了,他们敢不给你面子,我揍他们去!”
“呵呵,如此末将就先谢都督了!”
“唉。孟老弟你跟我客气干什么,咱们可是同生共死的生死之交啊!对了,老弟,我也真是糊涂,说了这么久,居然忘记恭喜你就任镇督的大喜事了!先前我一直担心,不知道朝廷会派谁来担当东平的镇督。万一来个难相处的家伙,那就麻烦了!
没想到,朝廷英明,派来的是孟老弟你,这下好了,咱们俩好好在东平搭档,痛痛快快干上几年。来,为孟老弟的升官,大家干上一杯!”
众人一起举杯向孟聚祝贺,孟聚一饮而尽,笑道:“元都督客气了。在下才得浅薄,很多事情都不懂,东平这边的情况也真不是很熟,希望元都督您不吝指教。
都督,您也知道的,东陵卫这碗饭不好伺候,职责所在,树大有枯枝,到时说不定会对您手下的兄弟有得罪的地方,希望您莫要见怪。”
元义康很豪气地一挥手:“唉,孟老弟说这种话就生分了,我老元别的本事没有,但最喜欢交朋友。我的原则是:宁可自己吃亏,也绝不能让朋友为难!
东陵卫又怎样?东陵卫就不能交朋友了?你们先前的叶镇督,跟我合作得很愉快,大家配合默契嘛!
换了孟老弟你,那自然更不用说了,我们是那么好的交情,有什么事,大家商量着办嘛!只要大家互相体谅,不做过分的事,凡是多通气,那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四海之内皆兄弟,何况我们都是大魏国的武将,又有缘同在东平呢!你们都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众人都点头,说远都督说的太对了,来来来,干一杯,干一杯!
喝了口酒,元义康哈着酒气说:“孟老弟,老哥我痴长你几岁,说和罗嗦点你别见怪。你当镇督不久,老哥我这个都督却当了一年多了,多少有些想头,跟你唠叨唠叨。”
“元都督指教,在下求之不得啊!”
“呵呵。孟老弟,咱们东平这边是边塞,什么东西最多呢?兵最多!圣人都说了,兵刀不详啊!兵一多,人就容易生戾气,人心就凶啊!咱们跟内地不同,内地的官府可以鱼肉百姓,老百姓连个屁都不敢放,而咱们呢?咱们是被刁民和丘八们鱼肉啊!
在东平,我们可耍不得官威啊,丘八们恼了,动不动就要跟我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
咱们做事,一定不能急躁,不能由着性子来,谨慎再谨慎。孟老弟,你这么年青就当了镇督,以后肯定前途无量的,不能意气用事啊!”
孟聚“嗯嗯”应是,心中却是奇怪。元义康这番话,好像泛泛而谈,又好像若有所指,他也弄不清楚什么意思。
但立即,元义康给他揭开了谜底:“比如,有些事呢,确实很让人气愤,但它发生了,人死了,再生气都没法改变了。孟老弟你现在也当上了镇督,再纠缠一些老事,对人对己都不好。东平行省好不容易打跑了魔族安心过几天日子,倘若为了一些老恩怨闹的针锋相对甚至大打出手——到时候,孟老弟你是快意了,但老百姓苦啊!
孟老弟你是我救命恩人,那边又是我的——反正,倒霉的是我这个鸟都督,我夹在你们中间,真是左右为难。孟老弟,有人托我给你带个话,希望能跟你把以前恩怨一笔勾销,你看,行不行?你要什么条件,只管说就是了,不用跟他客气的!”
第二卷 北疆风云 第一百六十六节 条件
元义康提到了拓跋雄,孟聚立即飞快地扫易小刀一眼,娃娃脸将军今晚很低调,他半阖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几乎没说过话。
见孟聚望来,他灿烂的一笑,那笑容仿佛在说:“别看我,跟我没关系。”
孟聚微微一笑,心想易小刀这人倒也是个妙人。
孟聚比划了个“六”字的手势,笑着问:“元都督,您说的人,该不会是您的某位亲戚吧?就是他管您母亲叫表姐的那位?”
元义康哈哈大笑:“还是孟老弟你痛快,把事一下说透了。没错,就是我那亲戚,拓跋六镇。
孟老弟,你是不是听了外人的谣言,对他有什么误解?要知道,拓跋六镇最是爱才,最看重的就是孟老弟你这样的后起之秀!
知道你不肯到我们边军来,不能招揽到你这个人才,拓跋大都督可是很可惜啊,他担心,你对它是否有些什么误会?
有误会不怕,不打不相识,大家摊开来解释清楚就是了,是不是?”
房间里一片寂静,众人表面平静,心底却都是翻江倒海般惊骇:元义康说得委婉,说是解释误会,但这里谁不是心思灵透的精明人物,都明白,拓跋雄主动托人来找孟聚说和,首先抛出了橄榄枝——这等于是六镇大将军向孟聚服软低头了!
雄踞北疆十年的十全武将,皇叔侯爵,在北疆大地上权势熏天的霸王,在二十四岁的年轻镇督面前低下了头!
见面时,鲜于霸的态度一直很倨傲的,看孟聚的眼神也总有两份不服气的味道。但现在,知道眼前的人居然是连拓跋雄也得低头的人物,他大吃一惊,望着孟聚的眼神顿时变得恭敬起来了,竟隐隐然有几分畏惧了。
死鲜卑老还真是欺软怕硬呢!
孟聚心中感慨,放在半年前,光拓跋雄的名字就能把自己吓得魂飞魄散——那时候,自己怎能想到自己竟有一天能与这位威名赫赫的大人物分庭抗礼呢?
孟聚有点奇怪,拓跋雄为什么要这么顾忌自己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东平镇督的身份?不过,一个没有世家背景的五品镇督,在拓跋雄眼里,跟个芝麻也差不了多少吧?
孟聚不知道的是,从知道他回归东平的那天起,六镇大都督拓跋雄就一直寝食难安了。
北疆民风豪迈,随便哪个酒馆里都能找出大群自称不怕死的好汉,但能像叶迦南部下孟聚这样主动寻死般冲进魔族堆里的人,那还真找不出几个来——更恐怖的是,他居然活着出来了!
孟聚平素温和,但发疯起来就跟疯狗一般,一旦咬住自己他是死都不肯松口的!
碰到一个不怕死的疯子来复仇,这已经够让人心惊胆跳了,偏偏这个疯子还是个“万人敌”,他手下还有着几千充满复仇怒火的死士——听到孟聚就任东平镇督,拓跋雄没有被当场吓出尿来,总算是六镇大将军英勇过人镇定自若了!
为了帮叶迦南复仇,天知道孟聚这疯子会干出什么事来?
每次想到这事,拓跋雄就感觉有一条冰冷的蛇爬在自己的脊背上,浑身汗毛直竖。
六镇大将军并非胆怯之辈,他不是没想过先下手为强,在孟聚动手前先做掉他,但他不能。
孟聚的官职虽然低微,背景却很恐怖。在他身后,有着洛京叶家、慕容家和东陵卫三大势力的影子。
而且,边军害死了一个叶迦南,这已引起了轩然大波,倘若连叶迦南的继任者都被害死。东平陵卫连续三任镇督都死在任上,皇帝再窝囊也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六镇大都督拓跋雄肯定要被勒令辞职的,圣旨一下达,他除了造反以外便再无出路了——要除掉孟聚,拓跋雄不是办不到,但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
面对这样一个破坏力超强、又有着颇多顾忌不能杀掉的家伙,拓跋雄走投无路,也唯有托人来求情说和了。
这些内情,孟聚现在自然想不到的,他只当这是拓跋雄又一个暗藏阴谋的诡计,冷笑道:“元都督言重了。对于那位重臣前辈,我心中可是只有敬仰,那有什么误会——莫不是那位大人自己多心了吧?”
“孟老弟,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你可是在敷衍我哪?”
元义康板起脸,很不满的样子:“我把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行不行,你给个准话来,要什么条件,也明白说出来就是了,何必躲躲闪闪呢?”
孟聚心想谁跟你是兄弟,拓跋雄是你兄弟还差不多。
他沉吟道:“元都督,您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不能不给您面子——这事,我倒是没什么,但是前任叶镇督遇害,凶手至今还没抓到,下面的弟兄们都是深受叶镇督恩惠的,他们很不满意。倘若能把申屠绝这个凶手揪出来,在叶镇督坟前明正典刑了,那我倒是可以给弟兄们说道,把这怨气给化解开的——元都督,您说,我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元义康与易小刀迅速交换个眼神,两人都有点意外。
他沉吟道:“这个要求,倒也不算过分。可是,孟老弟,申屠绝已经逃了啊,六镇大人也不知道他的去向,上哪抓他去?这个要求,怕是有点强人所难了吧?”
“呵呵,元都督您开玩笑了。在北疆的地面上,六镇大人神通广大,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老人家的眼睛?只要他老人家真的要抓,那申屠绝贼子是决计是逃不掉的,我对此坚信不疑——关键是看六镇大都督是不是真的有诚意了!”
孟聚脸上笑得亲切,语气也很轻松,嘴上却是不肯放松,他隐隐暗示拓跋雄就是包庇申屠绝的幕后凶手。
元义康装作听不懂,他说:“那,除了申屠绝这个要求,孟老弟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嗯,说起来,倒还有件事——前阵子,在下在东平陵卫当差时得罪了一个叫黑狼的黑帮,听说他们跟我过不去,还把我的脑袋悬了八千两银子的赏。
我听说,黑狼的帮主宇文泰是在怀朔镇的固阳城,恰好六镇大人也在那边,我想麻烦他老人家,把那宇文泰抓来给我出口气如何?一个黑帮头子而已,六镇大人要收拾他们,那真是举手之劳。堂堂六镇大将军,不会连这个都办不到吧?”
元义康沉吟好一阵,缓缓点头:“孟老弟说得倒也有点道理,那个黑狼帮,确实有点不像话,竟敢悬赏朝廷命官,反了吗——孟老弟,您没别的要求了吧?”
“没了,就这两个要求。”孟聚诚挚地说:“元都督,您看,我的要求不过分吧?看在您的面子上,我可是拿出了很大的诚意啊!”
“嘿嘿,不过分,一点不过分。”
元义康嘿嘿干笑两声,脸色隐隐有点尴尬:外边传言,新任孟镇督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果然是真的。黑狼帮以前悬赏过他,但孟聚可没少一根毫毛,反而是黑狼帮被叶家宰了十几个高手,乖乖撤下了悬赏令——没想到他还是记恨着这件事,还不依不饶的要置狼帮于死地。
但谁都不能说孟聚有错:以牙还牙,这本来就是江湖规矩,黑狼帮以前曾悬赏孟聚,现在孟聚要报复,无论朝廷法律还是江湖规矩,孟聚都占足了道理。
交出申屠绝,交出宇文泰——这两个要求不卑不亢又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但拓跋雄倘若真的被孟聚逼着交出二人来,那他也威信扫地了,以后谁还敢为他卖命?
元义康原先还以为,孟聚会像先前的叶迦南那样,伸手要银子要斗铠,哪怕他狮子大张口,那总还有谈的余地嘛!不料孟聚会弄出这么毒辣的一手,两个要求貌似合情合理,但却都打在拓跋雄最难受的软肋上,让他有苦难言。
元义康诚挚地说:“孟老弟,你的两个要求,我会转告给拓跋六镇的,至于他能不能答应,那就得等答复了。
不过,孟老弟,你也得体谅,虽然拓跋六镇权力很大,但他也不是什么事都能随心所欲的。比方说抓申屠绝和黑帮头子宇文泰,万一他们跑了抓不到,那你能不能换个要求?”
“换个要求?”
“比方说,孟老弟你刚执掌东平陵卫,手头的经费够吗?或者,东平陵卫在上次打仗时损耗很大,孟老弟你重建陵卫部队需要补充些斗铠吗?这些要求,大家都好商量,孟老弟你只管提就是了。”
孟聚摇头:“元都督,我们陵卫的经费和斗铠虽不是很充裕,但也够用了。我们要的只是公道,并不是想讹诈钱财和斗铠——拓跋大都督神通广大,对他来说,不存在能不能做到的问题,只是愿不愿意做罢了。倘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那我就很怀疑他的诚意了。
元都督,恕我无礼了,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