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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留在朔州?那肯定是不行的。当年自己还是东陵卫的管领呢,黑狼帮也是想杀就杀,浑然不当回事。让徐冰燕留在朔州,朔州的地方官府未必护得住她安全,她留在这里只能等死——倘若自己不知道也就罢了,但既然自己撞上了,这样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孩命丧黑帮之手,这种事孟聚实在不忍心。
带她回东平靖安?靖安是自己的大本营,在安全上该是决计没问题的,但孟聚可记得,自己家里还有着欧阳青青在等着自己纳娶,还有江蕾蕾和苏雯清两个小妞在眼巴巴地等着进自己家门——家里的几个美女都还摆不平,孟聚哪里还敢在外面乱招惹?至于说还要带个美女回家,那不是自己找死吗,到时几个女孩子拿眼泪都把孟聚给淹了。
孟聚还在沉吟呢,柳空琴已在说话了:“孟将军,黑狼帮谋害忠良,杀戮妇孺,作恶多端,横行不法,当年您也是他们的受害者。现在,您既是朝廷任命的六镇都督,管辖六镇军务民政,手持重兵,大权在握,为何不将这等奸恶之辈铲除,以还人间公道?”
听到柳空琴这么说,徐冰燕眼中一亮,望向柳空琴的眼中说不出的感激。她一双美眸热切地望着孟聚,眼神中充满了炙热的期待,两眼里泪水涟涟。
孟聚翻了个白眼——站在旁边喊几句“正义公道”自然是很简单,但作为六镇的掌控者,孟聚要考虑的问题远比“正义”二字要复杂得多,他要为六镇的百万边民考虑。
现在解决黑狼帮,不是不行,但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就算黑狼帮作恶多端,但他们现在毕竟守卫着怀朔镇的边境,守护着几十万边民。黑狼帮若是现在倒了,东陵卫还无力接手,怀朔镇势必沦丧于魔族之手,几十万边民也要跟着遭殃,这代价实在太大。
孟聚淡淡说:“现在解决黑狼帮,时机还不成熟。”
看着徐冰燕眼中的亮光变得黯淡,神情失落,孟聚有些不忍。他说:“徐小姐,要有耐心。现在我们暂时没法解决黑狼帮,但这并不是说永远都没办法解决了。
你要相信,善恶终有报,天道必会还,只要你沉住耐心,好好等待着,将来必有那么大仇得报的那一天。所以,为了看到那一天的到来,你要好好保重自己——首先要活下去,然后才能谈其他的。”
徐冰燕深深躬身:“是,谢大人教诲,妾身受教了。大人事忙,妾身不敢打扰,请大人容妾身暂先告退了。”
孟聚凝视着她良久,点头:“好吧,你走吧。”
徐冰燕微微点头,转身向外走去。在快出门口的时候,她转过身,郑重地跪下,先向柳空琴磕了个响头,再又向孟聚磕了个头。
柳空琴一惊,快步抢上扶起了她:“徐小姐,你这又是为何呢?”
徐冰燕笑笑:“这位姐姐,妾身不知您是何人,但您为妾身说话,这番恩情,妾身实在不知如何回报,只能以此致谢了。还有孟大人,您对妾身的救命之恩,且容妾身下辈子衔环结草回报了。”
笑容出现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那么的凄婉和无奈,看到那笑容,孟聚顿时一震。
他太有经验了,只有那些陷入绝境、已有必死之心的死士眼中,才会有这样的眼神。孟聚不知道眼前这靓丽女子打算干什么,他只知道一件事:有这种眼神的男人,那是最可怕的死士;有这种眼神的女人,那是准备要干蠢事的笨妞。
孟聚叹了口气:很明显,自己刚说的那番话,对方是完全没有听下去。
柳空琴责怪地望着孟聚,她说:“镇督,你也太铁石心肠了吧?”
孟聚叹了口气,沉吟良久,他说:“柳姑娘,要带徐小姐走的话,我在军营中,大将携带女眷实在不方便……”
闻弦而知雅音,柳空琴立即明白他的意思:“镇督您放心的话,不妨让徐小姐跟着我吧。在我身边,我不信黑狼帮还能伤得到她。”
“如此,就有劳柳姑娘你了。”
第二卷 北疆风云 第二百七十五节 远客(上)
金秋十月,秋高气爽。
这是个晴朗的秋日,在从朔州通往东平的道上,十几个骑马的人正在前进。一看就知道了,这是一帮经历了长途跋涉的人,他们风尘仆仆,看装束像是游走江湖的行商,但却没有带货,只在马匹身上绑了个行囊。看到那又长而鼓的行囊,有经验的老手都知道,这里面装的准是兵器。当今天下大乱,王法荡然无存,各地盗贼、匪帮多如牛毛,大魏朝从前颁布的禁兵令已经形同虚设,现在的世道,不带上护身兵器再纠集上大队人马,谁敢出远门?
黄昏时候,这一行人进入了东平的连江府。一路上,道边都是村野房屋和散游牧民,看到那连绵的牧场和大片的田野,雪白的羊群星罗棋布地散落在碧绿的原野上,穿着鲜艳的游牧姑娘挥着鞭子赶着羊群,一边唱着牧羊歌谣,那悠扬又高亢的曲调远远地传开来,赶路的行人听到,都是感觉精神一振。
一路上,见多了那些被战火破坏的衰败城镇和废墟,没想到却在传闻是蛮荒战乱的北疆,能见到如此恬静祥和的太平景象,众人都是甚感诧异。
“北国风光,广袤雄壮,令人心胸开阔,与我们江南山水的钟灵毓秀相比,又是别有一番风味啊。长史大人,您是第一次来北疆吧?”
被唤作“长史大人”的是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他个子不高,肤色白皙,唇上留着整齐的胡须,漆黑的发髻梳理得整整齐齐。虽然长途跋涉疲惫,但他的腰杆依然挺得笔直,显然是个意志坚定、甚有毅力的人。听到说话,他回头望同伴一眼,责怪地说:“沈先生,请慎言。”
沈先生也是个四十多岁、样貌普通的中年汉子,他策马上前去解释道:“长史大人无须多虑。入了东平境内,我们就进了大都督的辖区,安全决计是无忧了。”
“沈先生为何这么说?听说,我听说,沈先生与大都督曾有过一面之缘?我想打听下,大都督的脾气秉性如何?因为我们就要跟他打交道了,此事关系重大,关系我们的安危,沈先生您最好不要隐瞒。”
提起这个,沈先生顿时脸色大变。看看左右,他低叹一声:“既然大人知道了,卑职也不敢隐瞒——所谓一面之缘,其实不过是卑职曾在东平失手,被大都督所擒获。
当时,大都督还不曾有如此权势鼎盛,那时他还只是东平东陵卫的镇守督察。被东陵卫擒获,卑职以为是必死无疑了,不料山穷水复疑无路,大都督亲自提审了卑职,与卑职交谈一番后,审知卑职身份和来意之后,他哈哈一笑,竟是随后就把卑职给释放了。卑职亦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林掌柜凝视着他:“沈先生,回来以后,你并没有向北府报告此事啊。”
“卑职隐瞒了此事,确实罪该万死。但大人您是襄阳镇守府的护军长史,是军队里的大人,您不明白咱们北府做事的难处啊。咱们当鹰侯的,最怕的就是失手落入北地陵卫手中了。那些熬不过酷刑的,死了的自然就一了百了,不必再说。但就算是侥幸九死一生逃脱出来,回去以后也免不了上司和同僚的怀疑和猜忌。象卑职这种,莫名其妙地被放了出来,如果如实报告了,那卑职即使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啊!
白狼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放了我走?这个问题,卑职自己都搞不清楚,又如何敢跟北府的长官们解释呢?所以,卑职当时也是有了一念之差,不敢第一时间报告,但事后拖得越久,卑职就越不敢提起了。
大人,您这消息,不知是从何处听来的……”
“沈先生啊,你可得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啊!当时被东陵卫擒获的,可不止你一个啊——当时收留你们的李员外一家,还有其他人幸存。他们南下逃亡,最后落到了我们襄阳镇守府的手上,向我们报告了这件事。听闻有我们的鹰侯落入北疆东陵卫手上,我们深感惋惜,本都想通知北府那边了,忽然听到沈先生你好端端地回归了,我们这才留意起此事来。”
看到沈铁虎脸色大变,林长史摆摆手:“沈先生不必担心。这事,在我们襄阳军这边也是机密来着,只有镇守大都督和我知情。我们没有向北府通报此事,也不打算通报——沈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所以,你完全不必有顾虑,可以畅所欲言。”
沈铁虎不住地点头道谢,却也终于解开了一直郁在心头的疑团了:自己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鹰侯而已,襄阳镇守府为什么特意要向北府提出借调自己来带路呢?原来真实原因竟是这个啊,他们并不是缺个带路的,他们需要的是一个与孟聚打过交道的引荐人。
但襄阳镇守府为什么要跑去联系孟聚这样一个北地军阀呢?难道他们想策反孟聚?但也不对啊,策反北国将领历来是北府的职责,襄阳镇守府是边疆重兵大镇,但他们并没有这个任务啊。襄阳镇守大帅余淮烈到底在打的什么主意?
这么多的念头,在沈铁虎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他肃然道:“长史大人高义,卑职感激不尽。既然如此,大人但有所询,卑职绝不敢隐瞒。卑职与北疆的孟大都督只有一面之交,以某粗浅眼光观之,孟大都督脾性反复,行事狠辣,杀伐果断,确实是个棘手人物。
但在确认我鹰侯的身份后,他就不再留难,放了卑职出去。由此可见,此人对我朝好像还存有几分顾虑……或者该说,他畏惧吾朝声威赫赫,不敢轻易冒犯。
但这是快一年前的事了,孟聚善变寡信,他现在的心意到底如何,究竟会如何对待我朝使者,卑职实在不知道了。所以,长史大人倘若有意要与他会晤的话,还请慎重考虑。”
林长史点头,心中却无多少担忧——沈铁虎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但这其实是完全不必要的。自己已从更高的渠道获得了消息:孟聚表面上是统治北魏六镇的大军阀,但实质上,他暗地早就接受了南朝的册封,真实身份却是南朝江都禁军的鹰扬校尉。
大魏朝的六镇大都督,赤城伯、手握重兵的北朝一品大员武官,竟是南朝的鹰侯间谍?
北府真是太厉害了,居然连伪朝的贵族、一品重将都策反过来了!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候,林长史实在无法掩饰心中的震惊。倘若不是因为说这话的人是襄阳镇的最高指挥官余淮烈元帅,林长史会以为这是某个痴人的呓语。
林长史至今还记得,说话时候,元帅脸上那沧桑而悲伤的神情。想到自己肩负的使命,林仲茂顿时心情沉重下来了,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这时,前方道上传来了一阵清脆而急速的马蹄声。听闻这急速接近的声音,来自南朝的一行人都是色变,众人纷纷从马腹下把行囊拿出来,迅速做好了应变,随时准备把武器抽出来。
马蹄声渐渐响亮,来的是一路骑兵,他们一式的黑衣劲装,骑士高大剽悍,人未至,那股粗犷又剽悍的蛮荒草原气息已经扑面而来。队伍前的一面大旗猎猎舞动,旗帜上,一只狰狞的白狼头赫然显眼——很显然,这是一路东陵卫的巡查白狼。
看到这面白狼头旗帜,所有人都顿时松了口气,赶紧又把兵器放回了行囊里。在其他郡省,或许还有匪帮敢冒充官兵拦路打劫的,但在东平,这是东陵卫控制得最为严密的行省,绝不可能有哪路匪帮胆敢冒充东陵卫兵马的,来的定然是真正的官兵无疑。
这一队白狼骑兵约莫有百来人,全部一身黑色制服劲装,袖上和胸前都缝有白色的狼头标志。看到避在道边这行路人,领头的骑兵军官举起了手,后面跟随的骑兵们齐齐放慢了速度,停下了马步。
一个俊朗的青年军官翻身下马,领着几名士兵过来,打量这一行人,微微蹙起了眉。以他老手的眼光,自然可以看出,眼前这行人很古怪:说他们是行商,他们没带货;说他们是走访亲戚的家人嘛,他们又全是壮年男子,没一个妇孺。这群人的行囊鼓鼓的,看那轮廓,军官一眼就知道了,里面装的准是兵器。
这是一伙什么人?
军官心中警戒,手握到刀柄上,脸上却是丝毫不露:“你们几个,把路引拿出来。”
当下,沈铁虎交出了路引,那军官匆匆翻了下,是江淮镇徐州府开出的路引,他更是疑惑,他一边暗暗对部下们做了个手势,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徐州府离这边数千里之遥,你们几个,远道来我们东平,是干什么来了?”
第二卷 北疆风云 第二百七十六节 远客(下)
“回禀长官,小民是徐州德林县的乡民,姓劳名德明,小的到北疆来是到靖安去探望故友,顺道贩买点皮货回乡。这些人都是小的伙伴,都是老实本分的良民……”
沈铁虎按照事先预定的套路答话,后面的林长史却已经察觉不对了:暮色中,东陵卫的骑兵东一群西一群的,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其实已是暗暗地把他们半包围了起来,有些骑兵已经偷偷地把背上的弓拿下、从箭囊里抽箭出来了。
看到这一幕,林长史倒吸了一口气:好警觉的兵马,好激烈的反应!
他们一路过来,一路上也经过了不少关卡,见识过魏朝各地的守备郡兵、乡兵、衙役捕快。在大多数关卡,把守的官兵都是贪得无厌,名为检查,实为公然抢劫;即使有些例行公事的关卡,见到他们一行人男丁众多又携带兵器,官兵一般也是态度敷衍,草草了事,只求索取钱财贿赂。
在那些关卡,林长史很容易就可以看出,北魏朝廷的衰败已经蔓延到了最底层。这个政权已彻底腐朽,失去了希望和信心,从上到下都是暮气沉沉,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苟延残喘。
很明显,这是个时日无多的政权了。看到敌人武备松弛,作为南唐的军事官员,林仲茂是很高兴的。但他没想到的是,在远离北魏统治中枢的北疆,竟然会遭遇到这样精锐的士兵——遭遇可疑就主动盘问,敢于杀伐,应变灵敏——倘若这都不算精兵,那什么才算精兵?
要知道,这可并非东平的主力野战兵马啊,这只是维持治安的巡路兵而已,只是相当于巡查的衙役民壮而已。自己进东平以后遭遇的第一路巡查兵就如此难缠,那东平的主力野战兵又是什么水准?
传闻里,东平兵马精锐甲于天下,三百东平军就能硬破四旅上万大军,开始自己还以为那不过是夸张的无稽之谈,但现在看来,这些传言可并非空穴来风啊。
想到这里,林长史暗暗心惊。眼见东平兵马已经蓄势待发,就要动手了,他急忙开口道:“这位长官莫要误会,在下与你们的孟大都督有旧,此行前去就为拜访他而来的。”
“你们是来拜访大都督的?”
那军官微微愕然,他打量了林长史一番——这人一身布衫,风尘仆仆,但眉宇开朗,相貌清雅,肤色白皙,举手投足间很有做派,显然是个有身份、惯于居于人上的人——搞不好,他真的认识大都督?
他们的口音,都是淮南的口音啊,莫非是……
军官又做了个手势,士兵们于是停住了行动——这时,沈铁虎才发现了不对,他停住了喋喋不休的话头,惊慌地四处张望着。暮色中,士兵高大的身体构成了一片憧憧的剪影,锋利的兵器在黑暗中反映着冷光。
“把你们的兵器交出来,跟我们走。”
军官的声调里不带丝毫感情,他黑暗的眸子里毫无感情,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一行人。
人众里起了一阵骚动,有几个汉子激动地嚷道:“世道这么乱,咱们带着兵器也是为护身而已,这又不犯王法!”
“就是,我们带兵器又没碍着谁!凭啥交出来?”
“官兵也不能不讲道理啊!”
在一片叫嚷声中,那军官嘴角慢慢地拉长,唇边露出一丝冷笑。看到那笑容,林仲茂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他当机立断,大喝一声:“且住,都闭嘴了——听这位长官的话,都把兵器给交出来了!”
看到众人听命地交出了兵器,那军官的脸抽搐了下,他望着林长史,微微颔首:“不错,带头的,你是个晓事的。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姓林,字仲茂。敢问长官尊姓大名?”
“我叫江海。”青年军官望着西方的天际,那边,最后一丝鲜红的残日正在落下地平线,黑暗已经渐渐笼罩了原野,军官英俊的脸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只看到他的一双锐目利如鹰隼,在暮色中闪着光。
“来吧,都上马,跟着我们走。我带你们去见大都督。”
……
清晨,阳光明媚。
北疆六镇的最大军阀,东平、武川、赤城三镇的实际统治者,孟聚孟大都督正在自家的花园里跑步。自打从中原回来以后,孟聚就习惯了早上起来在陵署的大院里跑上几圈。
在早晨的清新空气中,沐浴着和煦的阳光跑上一阵,舒展身上的肌肉和筋骨,出了一身淋漓的大汗,孟聚感到十分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