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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仲茂不悦:“大都督。既然事涉军机,你不方便可以不说嘛,兄弟我也是吃行伍饭的,不是不明事理。但你不该用谎言欺骗于我。这样有伤你我兄弟之情啊!”
孟聚一头雾水:“林兄的话,我就不明白了。我何曾欺骗您了?”
“大都督。就因为魔族入寇了北疆,所以你要出塞找他们麻烦?”
“正是如此,绝无虚言。”
林仲茂打量着孟聚。他实在无法理解面前人的思维:虽说兵者诡道。但自己不是北疆人,跟当地军阀并无交集,这位大都督实在没理由骗自己啊。
“大都督,你真的是打算出兵塞外,寻找突厥部魔族兵马交战?”
“正是,塞外魔族频频入侵。毁我城镇,杀我子民。我军上下皆是义愤填膺,军民同心。某既为东平一方之主,自然不能袖手坐视。先前兄弟南下了没办法,但现在既然我回来,肯定要为那些受害的子民讨回一番公道的。”
林仲茂叹了口气,他实在不知如何跟孟聚谈下去了,就像不知如何跟夏虫语冰一样——这天真的孩子,他到底是怎样在北疆这种狼虎之地当上一镇军阀的?
“大都督,您是北疆最大的武力,也是朝廷在北方的重要部署,圣上和朝廷对您抱有很高的期望。王师北伐之时,朝廷还盼着大都督您能在北方策应呢。所以,对于您手上的兵马,还请千万谨慎啊。
兵法有云,主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大都督,您也是带兵的人,该知道不战而已,战必盈利。
若按兄弟的看法,与其出塞打魔族,你还不如干脆出征怀朔,除掉宇文泰那个鲜卑余孽。大都督,请您多斟酌,兄弟先告辞了。”
说完话,林仲茂拍拍屁股,一溜烟走了。
其实,孟聚倒也不是真那么笨。林仲茂说的时候,他其实明白对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了——读圣贤书的文官,总是不好意思把“图利”说得那么明白,总要嚷几段圣人语录来给自己遮羞的。
说白了,林仲茂的话翻译过来就是这个意思:“孟老大,你去打怀朔,还能抢地盘抢人口回来壮大自己,有利可图;你去跟魔族开打的话,能得什么好处?抢羊皮吗?”
其实,向孟聚说这番话的,林仲茂并不是第一个。早在他之前,不少部属也向孟聚表达了同样的意思:打怀朔可以得人口、地盘的实利,而出塞打魔族,除了损折兵将以外,还有什么好处?
这些提出异议的部属,他们并非要跟孟聚作对——正相反,蓝正、肖恒等人都是很可靠的部下,与孟聚有着多年的交情,现在对孟聚也是十分忠心。他们提出反对,只是他们凭着戍边多年的经验,知道出塞寻觅魔族突厥部决战,这件事确实存在太大的风险。
虽然反对的人很多,但最终孟聚还是坚持己见:地盘和人口自然是利益,但除了这些明显能看到的短期利益以外,还有长期隐性的利益存在。
比起眼前的利益,孟聚更明白这个道理:非战无以言和。主动出击与魔族大打一场,眼前来看确实有不少损折,但长远来说,却是值得的:树立一个凶悍的、恩仇必报的二愣子军阀形象,对东平的安全是有好处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突厥部是草原魔族中最为猖獗的一部,而且已渐有统一草原的趋势。若能击败他,延缓突厥部统一草原进程的话,长期来说,这就是对东平的最大好处。
虽然有着众多的反对声,但孟聚最终还是做出排除众议做出了决断:由他本人亲自率领五个快速反应旅出塞,寻觅突厥部主力交战,出征兵力总计一千斗铠,四千骑兵。
~~~~~~~~~~~~~~~~~~~~~~~~~~~~~~~~~太昌十年的十一月二十二日清晨,靖安下起了小雪。
就在那蒙蒙的雨雪中,出征兵马开拔了。孟聚对出兵一事已是极力低调了,但“大都督出兵去打北魔!”
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当各路兵马从城中军营开拔时候,阖城居民纷涌而至,道路两边已挤满了人群。夹道为出征的东平士兵送行。
人们自发而来,他们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稚气的少年。他们衣裳服饰迥异。但那心情却是相同的,那激昂的热情仿佛要将那天上的雪也要融化了,人声一片鼎沸。
“大兄弟,厮杀要当心。要平安回来啊!”
“大兄弟,好好打。让魔族崽子知道咱们的厉害!”
“大兄弟,多杀两个魔族兵,为俺家爹妈报仇!俺给你们磕头了!”
民众纷纷给士兵们塞吃的。热乎乎的馒头、鸡蛋、烙饼等食品雨点般地塞到士兵们手中。又有年青女子将求来的平安符、荷包、刺绣等各式小巧玩意送给士兵们,士兵们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在兵马行进的道边,很多老百姓都跪下了,向着出征的兵马连连磕头——除了这种方式,那些淳朴的百姓实在想不出别的方式来向这支为他们报仇雪恨的军队表达感激和敬意。
走过那欢呼的人群,出征士兵的神气截然不同了。他们眼神更加明亮,脸上焕发着神采。步履坚定有力。在那些年轻士兵的身上,洋溢着难以描述的凌厉气势来——那是只有坚信自己站在正义一方、拥有神圣使命感的军队,才可能拥有如此高昂的气势。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军官们深感震撼。东平兵马出征,这不是第一次的事了。昔日打武川边军、出征抵抗拓跋雄、增援赤城、南下增援慕容家……从太昌八年到现在,东平兵马打的仗也不少了,但从没有哪次出征受到民众如此热烈的支持。
军官们才明白过来,为何孟聚定要坚持出征打魔族了。这些军头们一直以为,所谓民心民意都是虚无缥缈的玩意,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的,但经历了今天的场景,大家都隐隐有了些触动。
军号呜呜低鸣,长长的军阵在热情的人群中蜿蜒前行,像大船浮在海上一般。欢送的人群太过热情,有些地段甚至挤乱了军队的队列。因为送行人群拥挤,出征兵马足足耗费了一个时辰才能出城。
出了靖安,大军一路径向北走,三天后抵达延桑郡城。出征兵马在延桑休整了两天,然后继续北行,于十一月二十日抵达东平最北的郡城,扶风郡。镇守扶风郡的是东陵卫督察将军王北星,知道孟聚亲率大军前来边塞,他亲自出城二十里郊迎。
王北星跟孟聚,是在靖安陵署时候就结下交情的老朋友了。两人已是近一年没见了,见面时候都有一番感慨和嘘唏了。
王北星满脸风霜,四十出头的人却已双鬓斑白了。比起当年,他的眼神更深沉,更寂寥了——看到他,孟聚便知道了。孤城羌笛,铁甲冰寒,这镇守边关的日子,着实不好熬。
双方叙旧之后,王北星亲自带路,带领孟聚一行进城。
扶风城本是东平边塞大城,全盛时期曾拥有户口三万,颇为繁茂。但太昌八年,扶风郡城被魔族兵马偷袭攻破,损失颇为惨重。后来虽被魏军收复了,但城中居民已是流离大半了。后来边军南下,本来镇守扶风的关山旅弃城而去,更是引起了全城惊惧,城中居民纷纷南迁。后来虽然东陵卫兵马接管了郡城,但城中却已是十室九空,几成废城了。
“屡经摧残,扶风与其说是城市,倒不如说是个要塞。现在城里只有我的兵,至于平民,那已是寥寥无几了。”
说罢,王北星叹了口气,语气深沉。
看着道路旁过人高的荒草,那些长满野草、塌了一半的道边房屋,城头上孤独的黑底白狼旗,孟聚心中嘘唏不已。
他心中隐现愧意。当年跟自己贫贱之交的几个朋友,现在都混得很不错。吕六楼已是武川都督了,江海也领了赤城都督的衔,无心仕途的刘胖子现在财源广进,大家日子过得都很好,却唯有王北星一个人在这苦寒边塞顶风吃雪——要知道,当年的靖安大战中,他也是和吕六楼一样,陪着自己冲进魔族军阵里救叶迦南的啊!
“北星,在这地方熬了一年,实在苦了你。我军班师以后,你回靖安任职吧,好好休整一阵。”
听到这消息,王北星并没有表现得很高兴,他问:“镇督,您调我回靖安的话,那谁来镇守扶风和卞田呢?”
孟聚愣住:扶风和卞田二地是东平的北大门,防御魔族的第一线,驻扎了两旅重兵。这样的重兵要害,肯定只能派孟聚信任的将领来镇守。若是王北星不在,谁能代替他?
第二卷 北疆风云 第二百八十一 塞外
孟聚心里把部属们过了一遍:蓝正和肖恒是很靠得住,但俩人年纪都太大了,到这样的苦寒之地戍边,他们身体未必顶得住,孟聚也不忍心;江海倒是年富力壮,但要把两旅兵马六千多人交到他手上,孟聚还真是很不放心看出孟聚为难,王北星叹口气:“镇督,我回去的事倒是不急,我们还是先进城再说吧。”
兵马络绎进城,孟聚在扶风城中的东陵卫陵署休息。在松木火把照明下,王北星和扶风守军中的军官们陪孟聚吃了一顿晚饭——所谓晚饭,只是用木桶装的馒头、咸菜和烤羊肉而已。军汉们吃饭很快,三下两下便将饭菜一扫而光。然后,孟聚领着众人进了书房,在那里,王北星已经安排人布置了舆图。
借着墙壁上火把的光亮,王北星向孟聚作粗略的介绍:“出了边墙,那就是骆河原。在骆河原上沿着骆河向东北方向走上约莫一百多里,那就是野狼原了。咱们的斥候已经回报,说是有一个过万人的突厥牧人部族正在那里扎营,准备过冬。”
孟聚眸中精芒一闪,他说:“离我们边墙不过百里的地方,突厥部居然就敢扎营过冬了?他们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几个守军军官都是凛然。当年北疆边军,每年都会不定时地例行出塞巡查,扫荡和驱逐靠近边墙的草原部族。出了边墙,巡边的魏军就不再受军纪的约束,牧人们万一被他们撞上,运气好的话,被抢光羊群和财物也就罢了;运气不好的话,阖族被屠光都是有可能的。在以前。对草原民族来说,靠近边墙的两百里都是危险的。更不要说在此放牧了。
自从北疆边军大批南下以后。东陵卫接手了边墙。因为兵力紧张,驻守边关的陵卫不得不收缩了防务,也停止了巡边。时间一长,草原部族的胆子也大起来了。先是有零星的牧人进来放牧,接着是零散的小部族进来——几番试探后。看到边墙里的守军依然没有反应,现在,上万人的大部族都过来常驻了。
看到孟聚眉头微蹙。王北星脸有愧色。他站前一步说:“镇督,末将要请罪……”
“北星,不必解释,我知道的。”
孟聚摇头,他缓缓说:“你的为人秉性我知道,在靖安的那晚。我们曾一同并肩作战,抵抗边军大队;我们也曾一同冒死突击魔族大队。救援叶镇督,这都是九死一生的战役,你都不曾退缩过——我相信,你绝不是胆小怯战的人,作为战士,你是堪称英豪的,绝没有理由在当了将军后就变得胆小了。”
他抬起头,诚挚地望向王北星:“北星,是因为我不在东平,你心中有了顾虑,不想招惹了魔族引来事端吧?一年了,你是那么傲气的性子,一直憋着这口气,着实也苦了你。”
王北星眼眶微微红了。在这一年里,自己尽力压制着部下的再三出战请求,结果被大家误以为是怯战,军中那些调皮的军汉背地里给自己起了个绰号“王婆婆”——这段时间里,自己的愤怒和委屈无人理解、无人诉说,那些苦楚自己只能咬着牙齿一个人默默承受。
但那一切的委屈和痛苦,都在这一刻如冰雪般消融了。
大都督虽然已位高权重,但他依然是当年的靖安署副总管一样理解自己啊!
这一刻,王北星胸中充满了感激,陡然生出“人生之于意气”的感慨。他很轻微地点头,转过面去对着舆图,不让自己的感动让孟聚看到:“镇督,有件事末将要说的,我们的探子虽然查到了突厥部族过万人的踪迹,但那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孟聚剑眉一挑:“你担心他们会跑了?”
王北星摇头:“按照通常习惯,草原部族一旦定居下来,他们是不会在越冬时迁移的,末将倒是不担心他们走了,但,末将担心……事情未必这么简单。”
“你继续说!”
“是,游牧部族兵民合一,常规下是十丁抽五,一个万人部族能抽出三千战兵来——若是那首领心狠,抽五千战兵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五千牧人兵?”
孟聚淡淡地笑道:“我们吃得下。”
“正是,牧人兵马人多斗铠也多,但他们的斗铠不犀利,五千牧人兵,真实战力其实远不如我们的一个旅。但末将有些担心,一个万人部族突然进入靠近边墙的巡边区越冬,此事确实太突兀了。末将担心其中有诈。”
“你担心这是突厥部引诱你们出击的圈套?”
王北星严肃地点头:“突厥部大首领阿史那土门颇具智谋,末将很担心,他是以此为饵引诱我部出击,然后集结兵力歼灭我部。然后,趁着我们被消灭扶风郡兵力空虚,他将破关而入,进我东平大肆烧杀掠夺——这是末将的一点浅见,还请镇督筹谋之时,对此有所考虑。”
孟聚点头:“此事不可不防,我会留心的。”
东陵卫兵马在扶风郡城里歇息了两天,补足了食物,然后继续启程向北出发。一天后,兵马越过了边墙,进入了草原。
正是初冬时节,草原一片枯黄。在那天地相接的尽头,银亮的云絮如雪花似的铺连一方,四野沉静无声,只有风儿在呜鸣。一条银亮的河流穿过了黄色的草原,犹如黄色丝绸上的银线。
在扶风郡的向导指引下,出击兵马沿着河流一路向北疾行,行进神速。中午时分,大队人马在河边扎营歇息。率领前锋斥候的王虎派人向孟聚报告,在前面发现了一个游牧的小部族,前锋请示如何处置。
“他们有多少人?”
“镇督,这伙人有男有女,也有老幼,约莫是五六十人出头。”
“告诉王虎,这里是边墙警戒区。”
这句话就够了。午间歇息之后。兵马继续出发,在路过一片起伏的丘陵时候。孟聚看到。在丘陵的那边,有一片乱七八糟、塌倒的营帐。在那片荒废的营帐之间,星罗密布地散落着一些杂色的小点,那些小点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一阵风吹过。孟聚闻到了风中的血腥味道。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片废墟望了一阵,转身策马继续前进。
出击兵马是斗铠和骑兵混编。兵马行进神速,三天功夫便越过了洛河原,进抵野狼原了。第三天。黄昏扎营的时候。前锋又捕获了一群牧人。因为中军需要知道敌人的主力情报,所以这批被捕获的牧人被送到了主营中。为确保情报确切无误,孟聚不但亲自审讯,还请来了柳空琴和左先生两位高阶暝觉师坐镇。
这批被捕获的牧人共有二百来人,男女老幼都有,穿着肮脏的羊皮褂。脸孔污秽又肮脏,眼神惊惶不安。身上发出腥臭难闻的味道。他们被魏军士卒看管着,手臂都被反绑了起来,团团坐在一起。
孟聚蹙着眉扫了一眼,随手指了一个坐在前列的男人:“你,出来!”
那牧人面露惊惧之色,坐在地上不肯起身。但哪里由得了他,两名强壮的魏军士兵扑过来,一边一个扭住他的胳膊,将他抓小鸡一般拖了出来。
孟聚打量着被抓起来的俘虏男子,此人约莫四五十岁,脸孔黝黑,身上裹着一张羊皮褂,额上画有一条鱼的纹身,梳着很多小辫子的散发零散地披在脑后。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部族的?”
通译将孟聚的话翻译过去,那牧人目光游离不定,低声回答。
“大人,他说他叫拔机,是柔然而绵族的牧人……”
“镇督,这个人在说谎。”
通译刚刚说完,柳空琴立即就出声说——她不懂魔族语,但暝觉师能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在刚才说话的一瞬间,这牧人的脑波变得甚是十分混乱,明显是在撒谎。
孟聚微微点头。他自己也是半调子的暝觉师,不用柳空琴说,他也能感觉出面前这家伙没说实话。他指指那牧人,声音也不高:“拉下去,砍了。”
几个士兵冲上来将那牧人七手八脚地拖下去,那牧人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一边挣扎着,一边急速地、高声地嚷起来,说了长长一串什么,通译急速地翻译道:“大人,他说他知错了,他不是柔然族的人,他是突厥部的人,他愿意跟咱们合作,如实交代……”
孟聚挥挥手:“把他带回来——你是突厥部的人?这次进边墙警戒区,你们突厥部来了多少人马?”
“大人,他说不清有多少人,但他说,来的人马跟天上的云朵一样多……”
“镇督,他没说谎。”
“他们都在哪?”
那牧人犹豫了下,张口说了一串话,通译在做急速的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