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刘斌看看孟聚,又看看徐良,坐立不安,额头上直冒冷汗,却还强笑着:“回大都督,相州那边还好些,雨水不大,不过路太烂了,仗也打不下去了——呃,大都督,徐旅帅帮朝廷带了个话来,您方便的话不妨听下,看朝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孟聚把头向后一仰,身子往椅子背上一靠,他显得满不在乎地说:“军师,你这么辛苦大老远来了——行啊,有什么话,你就说呗。”
刘斌转头冲徐良拼命使眼色,说:“徐兄弟,朝廷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跟大都督说了吧,不必那么麻烦。”
徐良脸上浮上一层愠怒的红晕,他咬了咬牙,沉声说:“大都督,末将奉命向您颁布朝廷旨意:陛下令您率领本部兵马,镇守冀州,严密防范。盘查来往人口,以防叛军败寇流窜各地为恶。至于拓跋部叛军一事,已由禁军进剿,勿劳大都督费神了,大都督只需严守本藩就好。”
他走近两步,躬身向孟聚双手奉上了一卷黄绸,肃容道:“圣旨在此,另有兵部的公文。还请大都督您过目。”
孟聚却没伸手出来接过,他就这么看着他,冷冷说:“徐旅帅,你说的,本座有些听不懂了。本座奉太子殿下之命南下支援朝廷清剿叛逆,你却要我在冀州停步?你是在蔑视太子殿下吗?”
“大都督,不是末将要您停步,是朝廷,是陛下要您止步!圣旨在此,您一阅便知。”
孟聚轻蔑地看着那份黄绸:“陛下身边有奸佞。矫旨不是不可能的——这玩意,我一天能造一百份!”
“大都督。你要抗旨吗?”
“抗旨又如何?徐帅,你敢起兵阻挠我不成?”
徐良深吸一口气,他站得笔直,沉声正色道:“大都督武功盖世,兵势锋锐,末将自知不敌。但末将身负皇命,虽然自不量力。也唯有螳臂当车了。”
“你?”
孟聚轻蔑地扫了徐良一眼,他冷笑两声,霍然起身。拂袖大步而去,转眼就出了厅堂,丢下了两名朝廷使者在厅上面面相觑。
孟聚抛下了两人,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书房,拿了几份公文批阅起来。过了一阵,侍卫敲响了他的门:“镇督,有人求见。”
“谁?”
“他自称姓刘,说是镇督您的老朋友了,说要跟镇督您赔罪。”
孟聚微微一笑:“让他在客厅等着吧。”
方才在客厅里,孟聚表现得傲慢又愤怒,声色俱严,但其实,他并非真的那么生气——甚至说,他正在偷偷欢喜着呢。
南下战役,是东平军从偏居一隅的地方势力向天下枭雄角色蜕变的关键一战,这是一场豪赌,对赌的双方就是以慕容朝廷和孟聚的东平军政集团。
这是一场危险又暗藏默契的博弈游戏,双方都在竭尽全力地争取自己的最大利益,同时又在小心翼翼地揣测着对方的底线——对方能忍耐的最大容忍度。
这不但是实力的较量,同时也是心理和定力的较量。在这场博弈中,哪个先暴露出自己底牌的,无疑就落了下风。
朝廷几次试探,想知道孟聚到底南下到哪里为止,但孟聚口风严密,口口声声说是奉了太子殿下命令,要到相州参战助剿。
孟聚的地盘要扩展到相州为止?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慕容家也知道,这家伙不过是在漫天开价罢了,但问题是,东平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进度神速,再这样放着不管,东平军眼看就要把整个济州都吞进去了。
丢上几个州郡,这是很让人心疼,但更让慕容家恐惧的是另一件事:孟聚就这样不管不顾地一头南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将心比己,慕容破把自己摆在孟聚立场上的话,他立即就发现,对孟聚来说,南下之后,他的最佳选择不是与慕容家联手干掉拓跋雄,而是与拓跋雄联手对抗慕容家!
虽然孟聚以前与拓跋雄有仇,但在慕容破看来,为了天下霸业,这点小小的私人恩怨根本不足一提。他觉得,如果自己是孟聚的话,实在没有理由不掉转枪头来对付朝廷。
谁都不敢低估孟聚的战斗力。当年在金城,孟聚只带了三百卫士就帮慕容家把整个战局逆转了,现在他带着号称三万大军的精锐部队过来了,这样的实力,如果要把战局再翻一次盘,应该也不是很难吧?
所以,放着慕容家眼里,孟聚这样飞速地南下,这就显得很心怀叵测、图谋不轨了。在这场僵持里,慕容家终于撑不住了。他们首先开出了价码,把自己的底线给暴露出来了:东平军镇守冀州——也就是说,对孟聚南下到冀州一线,朝廷是能够容忍的。
非常巧合的,孟聚和文先生商议的南下终点,也同样是冀州。
尽管目的是达到了,但孟聚并不打算给什么好嘴脸朝廷看——徐良这家伙是个很彪的二愣子,但孟聚还不至于这么没度量,跟来颁旨的朝廷使者当面吵翻,冤有头债有主,真正主事的是慕容家。跟两个跑腿的也犯不着这样。
只是孟聚深知,坏毛病都是惯出来了,如果慕容家随便拿两张黄绸涂抹了拿过来,自己马上就诚惶诚恐地买账的话,那天知道他们下次会提出些什么样的要求?
孟聚打定主意了,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当军阀了,那就不妨当个跋扈点的军阀——会闹的孩子总是有糖吃的。
待孟聚批阅完手上的公文,看看外面的日头。已经中午时分了,足足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他舒展了个懒腰,问侍卫:“那位刘先生,还在吗?”
“镇督,他还在客厅里喝茶,一壶茶都被他喝成白水了,还没走呢!”
~~~~~~~~~~~~~~~~~~~孟聚刚刚踏入厅堂,听到他的脚步声,刘斌如同脚下装了弹簧般跳了起来,喊道:“大都督。”
“刘军师。坐吧。抱歉,方才处理些事。来得晚了。”
孟聚神色中透着淡淡的倦意,他扫了一眼,看到厅中只有刘斌一人,那位应天王徐良已是走了。
“老刘,久等了吧?”
“倒也没多久。大都督,方才徐兄弟失礼了,他已知道冒失。让我代为向您赔罪。”
“唉,老刘,咱俩是老交情。若不是看你面子上——你那位徐兄弟啊,他什么毛病啊?我还是北疆大都督呢,他一个旅帅就这么跋扈无礼,他还懂不懂礼数了?还懂不懂上下卑尊了?鼻子朝天的样子,以为傍上了朝廷就了不起了啊?”
刘斌陪着笑脸听孟聚发飙,心中却在叫苦:他当然知道,同伴徐良的行为说起来确实有些失礼,但那只是小节而已,但还不至于让孟聚气成了这样。大都督的火气多半还是冲着朝廷的那份旨意来的——朝廷命令孟聚不准再南下了,大都督肯定是心里窝火了,只是他没办法明着冲朝廷发飙,就只好拿自己和徐良来当出气筒了。
“大都督说得是。您也知道的,咱们黑山军的几个是造反出身的,徐兄弟他真是不懂这些,他就是一个武夫而已。您别看他现在当上朝廷武官了,但骨子里其实还是黑山的山贼头子罢了,大都督您身份尊贵,跟他这样没见识的人物生气计较,实在不值啊。方才大都督您的雷霆一怒,已把徐兄弟给吓坏了,他惊惶失措,说要跟大都督您磕头赔礼,末将说算了吧,你这没脑子的货,别到时又胡说八道让大都督更生气了,就把他撵了回去——这样吧,末将代徐兄弟给大都督您磕个头赔罪吧,改天等大都督心情好了,我再带着徐兄弟过来给大都督您磕头赔罪……”
刘斌从座位上站起来,装模作势地要给孟聚跪倒磕头,孟聚连忙拦住了他,两人推攘着客气了一阵——孟聚瞥了下,方才徐良手上拿的那份圣旨,现在已被随手搁在了茶几上,皱巴巴的象块黄色的抹布。
刘斌是个懂事的人,看到孟聚的目光望向圣旨,他也叹口气,很推心置腹地说:“大都督,末将知道,这件事,您受委屈了,您生气也是有道理的……”
孟聚闷哼一声:“太子殿下以诚意待我,我也以忠心国士回报殿下。我是一番诚心想为朝廷出上一把力气的,但没想到朝廷却是这么防着我,真是让人心灰意冷。朝廷既然不放心我,那我干脆就在这边驻下歇息了。那帮人斗得如何,咱们离得远远的,就只当看戏好了。”
听孟聚答应不再南下了,刘斌顿时松了口气:“这趟的任务终于完成,回去总算能交差了。”
“大都督说得是,他们鲜卑人的事,咱们汉人也犯不着那么热心凑近去。打仗是要拼命的事,虽然大都督武功无敌,但还是能免则免吧。老话说了,做戏莫如看戏好啊。”
“算了,不说这事了。老刘啊,你们这是从哪来啊?洛京,还是相州呢?”
“我们是从洛京那边过来,但经过相州。在行营那边,陛下给了我们颁旨的差遣,我们就直奔这边来了——说来说去,咱们也不过是个跑腿的,大都督就不要跟我们见怪了。”
“刘军师你是懂事的,我自然不会跟你生气,但——唉,刘军师,咱们认识,也有三年多了吧?”
谈起了往事,刘斌也显得有些感慨:“是啊,三年了。那时候,大都督还在靖安那边当东陵卫的小军官呢。末将已经料到大都督您定非凡俗了,但还是没料到您崛起神速,短短数年间,已是名动天下、举足轻重了。”
孟聚淡淡一笑了:“跟军师你第一次见面,却是让我印象很深刻啊。我还记得,刘军师你那时说过一句话,说是不能辱没祖宗先人,更是让孟某敬佩。阮天王豪迈勇猛,刘军师你足智多谋,对黑山军的诸位英雄,我一直都十分敬重的,否则我好端端的一个朝廷武官去跟你们交往干什么?我活腻了吗?”
刘斌连忙拱手:“自打认识以来,承蒙大都督看重,一直对我们很是照顾,这份恩情我们一直铭记在心。”
“军师,孟某不是在市恩卖好,孟某是敬重你们的为人和英雄气概,才与你们结交来往。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大好男儿正当如此。孟某一直以为,黑山军的诸位英雄都该是和阮天王和军师一样顶天立地的堂堂好汉,没想到今日得见,却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了——军师,你们的徐天王是怎么回事?”
刘斌脸色微变,他低下头来,回避了孟聚的目光:“大都督说得是,大当家是稍微热衷功名了些。自打受招安以后,他变了很多……我与三弟都跟他多番说过了,估计他也只是一时糊涂罢了,到时只要时间长了,大当家的自然就醒悟过来了。”
“那,军师,你们黑山军是打算暂时蛰伏等待时机,还是真的打算从此就真心归顺,做朝廷的忠心腹心了呢?”
第二卷 北疆风云 第二百九十八 敲诈
刘斌一愣,他苦笑:“大都督,将来要如何,这由不得我们的。
大都督,说句心里话,倘若有可能,谁愿为鲜卑人卖命?谁不知道这是辱没祖宗的事?但我们不能光凭着自己意气用事啊,几千兄弟跟着我们,还有他们的家眷,这是一万多条性命,我们要为他们着想,要帮他们找口饭吃,不能让他们饿死啊!
这乱世中,我们势单力薄,只能勉强挣扎求生。谁能给我们一条活路,我们就跟谁,这由不得我们自己选的。大都督,您得了气运,可以随心所欲,但我们这些苦命人,只能随波逐流,让您见笑了。”
孟聚叹了口气。刘斌的话中暗暗隐含责备,当年黑山军明确表示要投靠孟聚,但却被孟聚所拒。
“军师,当年,情形所迫,我没法接纳你们,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末将明白的。其实,末将自己也想过了,若换了末将自己,也不可能答应的。当时大都督您的处境,确实也不宜接纳我们。”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就心照不宣了。当时孟聚只拥有区区三镇地盘,兵力也不过万人而已,如果接纳数千人的黑山叛军进来,那就有鸠占鹊巢的危险了。
但现在,形势已经不同了。孟聚坐拥三分北魏,拥兵数万,实力和地盘比起当日已有了飞跃的提升。这时候,再接纳黑山军进来的话,他已完全有能力消化和容纳他们了。
孟聚心中有数,阮振山是猛将,刘斌是智将。徐良更是智勇双全、沉稳刚毅的大将之才,孟聚有心招揽他们,但无奈有先前的芥蒂在,他实在不好意思主动开口了。
倒是刘斌善解人意,他说:“现在。末将等且在慕容家麾下效命,但我们不是鲜卑世家将门,他们也不会真心信任我们。说不定有那么一天,我们得求大都督赏碗饭给我们吃了,到时候还请大都督收留了。”
“军师客气了。只要诸位来投,孟某十分欢迎,倒靴以迎。”
两人聊了一阵,刘斌便自己告辞了,孟聚将他送了出去。送到厅堂门口时,孟聚突然想起一件事:“军师,今天徐旅帅说。倘若我要继续南下的话,你们黑山旅不惜动武也要阻拦我——这是真的吗?”
刘斌顿住了脚步,他望了一眼孟聚,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大都督,您是聪明人。你自己都知道答案的事,何必还来问我呢?”
“哦?”
孟聚一扬剑眉,他不说话,只是望着对方。
刘斌低声说:“今天徐兄弟虽然那么说了,但事实上,如果您执意要南下的话——慕容家给我们的指令。没允许我们动武阻拦你。”
“也就是说,徐旅帅他……”
尽管四周再无旁人,刘斌还是把声音压得很低:“虚张声势罢了。慕容破当面给我和徐兄弟颁布了命令。他当面跟我们说的:‘你们要向大都督表明朝廷的态度,态度要严正坚决,但若是东平军坚持南下或者挑衅的话,你们必须立即后退三十里。有敢擅启衅与东平军交战者,立斩!’——这是他的原话,大都督你知道就好。”
孟聚深吸一口气。朝廷的底线他已经知道了,心中更有把握。他笑道:“谢谢。刘军师。你这个人情,我记得了。”
“大都督这么说,末将很是感动——不过,您还是把这事忘了更好吧。千万勿要泄露,否则末将真要被你害死了。”
刘斌苦笑着拱拱手,告辞而去。
~~~~~~~~~~~~~~~~~~~~天佑二年的四月下旬,东平军抵达济州的楚南府,结束了漫长的南下战役。
孟聚给朝廷写了一份奏折,以北疆大都督的名义向朝廷报告,说是南下的东平兵马兵疲力乏,饷缺粮乏,伤病众多。由于征战疲惫,连孟聚自己都病了,实在无力再坚持继续南下了。所以,他请求朝廷允许东平兵马驻在济州的楚南府休整,待恢复体力和士气再继续南下为朝廷出力。
写完这份奏折,孟聚很有点沾沾自喜自己的含蓄:南下以来,东平军一直独行其事,攻城略寨,想打哪个就打哪个,想占哪里就占哪里,大魏朝的官,想杀就杀想用就用,何时把慕容家的朝廷放在眼里了?。现在,为了在楚南府休整几天这点区区小事,自己却郑重其事地向朝廷去了文请示,想来皇帝和太子都是聪明人,他们该能明白其中的暗示吧?
~~~~~~~~~~~~~~~~~~~~~连绵的雨季终于过去,天空露出了一片湛蓝。就在这晴朗的天气里,朝廷的颁旨钦差姗姗抵达济州楚南。
尽管彼此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到的,孟聚领着东平军的一众将校在城门处迎接钦差大驾。
看到在随从们簇拥下走近的颁旨钦差,孟聚不由一愣:来颁圣旨的这位钦差,不正是当初自己的监军马公公吗?
对这位内侍马公公,孟聚的印象还是很深的。当初,孟聚在相州助战时候,马贵就是他的监军。在相处期间,这位内侍知情识趣,给孟聚的感觉很不错,大家并肩作战,甚至相处出了不浅的交情。后来,孟聚擅自出走回归,马贵竭力反对,被孟聚绑起来关了小黑屋,却也没伤他性命。
那边的马贵却也看到了孟聚,他急忙推开众人,快步走到孟聚跟前,躬身行礼:“大都督安好!上次一别,大都督,咱们可是一年未见了,咱家向您请安了!”
孟聚也很热情:“马公公安好?孟某是粗鲁武夫不懂事,上次多多失礼,公公海涵,某要见怪。”
马公公连连摆手。态度十分诚挚:“唉,大都督莫要这么说。上次的事,确实是咱家鲁莽了。大都督要事在身,军情火急,咱家还要多嘴唠叨。也怪不得大都督行那霹雳手段。说起来,咱家还要多谢大都督手下留情了呢,哈哈!”
两人都“呵呵”地笑着,笑容甚是爽朗,俨然相逢一笑泯恩怨的样子。哪怕是最眼尖、最善于观颜察色的人都没法在他们脸上找到半分不自然的样子。
叙旧后,马贵便当场颁了圣旨——朝廷的圣旨一如既往,骈四俪六,抑扬顿挫,音节优美,除了大家都听不懂外真是没别的缺点了。好在水货秀才孟聚已不同往日,他身边有了一个货真价实的举人助手了。文先生细声帮他翻译了朝廷的圣旨:东平军南下勤王,击败了叛军的诸路兵马,收复城镇无数。虽未告全功,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