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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聚偷偷窥望着,只见少女芊芊玉手托住下颚,凝神思考。她脸容清丽,神色平静,柳眉蹙而不展,眉宇间有一缕化之不去的淡淡惆怅。
等了好久,孟聚忍不住想说话时,叶迦南却先站起身了:“来人!”
侍卫应声而进:“大人?”
“拿外套来,我要出去一趟——今天当班的警卫里,调几个人跟我走。让他们带上家伙。”
侍拿来了雪白的狐皮斗篷帮叶迦南披上了,少女镇督也不说话,径直就往外走。她快到门口了,见孟聚没有跟上,秀眉微蹙,叱道:“笨蛋!还不跟来?”
“啊,是是……请问镇督大人,我们要去哪啊?”
话刚出口,孟聚就后悔了:叶迦南脾气阴晴不定,自己问她还不是讨骂?
意外的是,叶迦南却没有火,她淡淡说:“去黑牢,见申屠绝。”
第一卷 靖安故事 第一百零三节 敌友
同样是黑牢,省陵署黑牢的环境却比靖安署好上太多。有那股腐臭的怪味,走道里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油灯亮着,地板和走廊也要干净很多。
叶迦南脸色沉静,玉容冰冷,一身雪白的狐皮大衣在黑暗中耀眼发亮。
孟聚跟在叶迦南身后,牢头在前面带路,几名腰挎军刀的侍卫落后几步跟着他们,踏踏的脚步声回荡在寂寥空旷的走道上。
在一处监牢前,牢头站住脚步:“镇督大人,疑犯就在里面了。”
叶迦南点头,清晰地说:“打开它。”
在墙角一张铺着稻草的简陋地榻上,双手被上了重枷的申屠绝缓缓坐起,眼睛盯着进门的人们。历经一夜生死惊吓和酷刑,他发髻散乱、衣衫凌乱,那凶悍的气势也收敛不少。
看到进来的叶迦南,申屠脸露诧异。二人默默对视一阵,申屠绝无动于衷的移开视线,这时,他才注意到叶迦南身后的孟聚,立即,他面露恐惧,移开了目光不敢再望。
“申屠大人,没想到我们会在这见面。你多行不义,早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了吧?”
过了很久,申屠绝才慢慢开口,散落的头发遮住了他眼睛和半边脸,他的声音沙哑又难听,象是两块石头在摩擦:“叶镇督,我是朝廷命官,你指示手下对我严刑逼供,污蔑构陷我,我不服!我是冤枉的,咱们到洛京御史台打官司去!”
“申屠人真是天真,真不知道你这么多年当兵又当匪是怎么过来的——你亲口招供了,人证笔录皆在,难道还想反悔不成?”
申屠绝冷一声:“哼!严刑拷打,三木之下何供不可求?叶镇督,说难听的,倘若你落到我手上,要你招供叶家意图谋反都成!”
说着申屠绝飞快扫孟聚一眼,马上又移开了目光——孟聚注意到,申屠绝总在不自觉地偷眼观察自己的表情,仿佛在他眼里,自己比叶迦南更可怕。
听申屠绝出言不逊,侍卫们脸上变色,喝声连连:“大胆囚徒,竟敢妄言污蔑大人!”
“你这贼囚是活得腻烦了?大爷帮你松松骨?”
面对阵阵呵斥,申屠绝不屑地缓缓闭上眼睛副要杀要剐随便的架势。
叶迦南轻摆手,立即,所有的叱骂声都停了。
“申屠大人敢作敢为,虽然作恶多端,倒还算条好汉样的人才,死了真是可惜。本座本想给申屠大人指条活路的——既然申屠大人不领情,那就算本座多事了吧。”
申屠绝闷哼一声,却是依然闭眼不说话,脸上一副“我早已看穿你伎俩”的表情。
“申屠大人如此强硬,可是还有所倚仗?你可是还想着你的部下来救你?告诉你,就在昨晚东陵卫大破黑风旅,你的部下已被击溃,斗铠队也全灭了。”
申屠绝猛然睁眼,盯着叶迦南上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怎么可能,叶镇督莫要骗我!”
叶迦南使个眼色,一个侍卫从口袋里拿出一大把金属牌,在申屠绝面前统统抖了出来,响起了一片清脆的叮当声响。
“你自己看吧!”
就着昏暗的油灯,戴着手枷的申屠绝跪在地上,艰难地翻着散落地上的几十块身份铜牌,每看一块,他的脸色就惨白上一分,最后简直是脸无人色了。
到最后一张时,他的手颤得连铜牌都握不稳,“叮”的一声清脆地掉在地上。
“他们……他们都死了?”
“有死的,也有活的——不过活的很快也变成死人了。既然是申屠绝你的同案犯,我们东陵卫自然要秉公执法的,他们兵变忤逆,罪在当诛!”
叶迦南冷冷地说:“或者,申屠绝你还盼着你的好搭档来救你?易小刀今天刚刚到过我那边,他说跟你毫无关系,还说他要大义灭亲收拾你!申屠绝,你就死心了吧,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申屠绝眼角抽搐,手脚颤抖,心底一片冰冷。在东陵卫的黑牢里坚持一天一夜,历经酷刑和死亡威胁,他其实已是濒临崩溃。能坚持至今,并非他特别坚强,而是因为他坚信:外面还有忠于自己的部下,还有和自己连气同声的易小刀,他们一定会拯救自己的。
只要拥有军队的支持,自己立于不败。在魔族大兵压境的时候,东陵卫也好,东平都督府也好,他们都不敢冒着两个斗铠旅兵变的威胁来处置自己。
但叶迦南的几句淡淡话语,就如同一把沉重的铁锤,顷刻将申屠绝心头的支柱给敲得粉碎。黑风旅完败,易小刀倒戈,叶迦南以泰山压顶的无敌态势宣告了自己的彻底灭亡。
东陵卫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叶迦南,要比自己想象中强大很多?
没等他想明白,叶迦南转身作势向外走:“看来,申屠旅帅是至死不悟了,真是一条铁铮铮的好汉——孟督察,你留下陪申屠大人吧,到时给他喝碗上路酒。”
“卑职遵命。”
孟聚斜眼望向申屠绝,恰好与他那惊恐的眼睛望了个正着——正如孟聚恐惧申屠绝一般,申屠绝也害怕孟聚。在昨晚利刃逼喉的生死关头,申屠绝能看出,对方并非虚张声势,是真的想杀自己的——那一刻,那年青武官手握利刃的决毅表情,已成了申屠绝挥之不去的最恐怖噩梦,深深铭刻在他的心底。再见到孟聚,他压根不敢正眼望他。
凄厉的喊声在黑牢里响起:“镇督大人,饶命!大人,不要杀我!”
申屠绝猛然对叶迦南跪下了:“镇督大人,不要杀我!”
叶迦南放缓脚,却没回头:“申屠绝,你作恶多端,给本座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大人,我对您还有用!我知道很多东西,拓跋雄的秘密!您不要杀我,我统统告诉您!”
“哼!拓跋大人北疆六镇的擎天巨柱,是吾辈的前辈长官。于私,他也是本座尊重的长辈。本座对他老人家一直心存敬意。申屠绝,你妄做小人,莫要把天下人都当做跟你一般喜欢窥探他人的无耻之辈!你的秘密,留着自己听吧!”
“大人,此事关系重大,我不敢骗您……真的……大人您留步啊……”
眼见迦南一只脚都快踏出了牢门了,而孟聚已经拔出雪亮的军刀逼了过来,申屠绝吓得几乎昏厥他嘶声狂喊一声:“拓跋雄谋逆!拓跋雄谋逆!”
孟聚一震,转头望向叶迦南,却见叶迦南也停住了脚步,同时转头望向自己来。
在这间,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六镇大都督拓跋雄企图谋逆?
惊惧一敛而收,叶迦南转身过来,神色却已恢复了镇静。
她俏丽的脸上满是不屑与讥讽:“申屠绝,本座开始还以为你是条汉子,没想到你却是个懦夫!为求活命,你攀诬上官,算什么好汉?”
“镇督大人,此事千真万确!求您屏退左右,我有要紧机密呈上。”
叶迦南稍稍犹豫:“你们先出去一下,没我传唤不得进来——孟聚,你在外边等我。”
申屠绝的告密太过耸人听闻,孟聚很想也留下来听听,日后在易先生那边卖个好价钱。他说:“镇督大人此獠奸诈阴毒,不可不防。请允许卑职留下护卫您吧?”
叶迦南微微犹豫:“无妨。他被锁住了,我能对付——孟聚,把你的刀借我一下。”
孟聚恭敬地解下军刀递上,跟着侍从们退出,心头郁闷无比。
虽然叶迦南叫走开,但大伙也不敢远离,在离开牢房约莫二十步开外小声闲聊着。孟聚本还想偷听一下里面的对话,但侍卫们眼见孟聚得叶迦南看重,纷纷围着孟聚不住地奉承,有人还毛遂自荐想去靖安陵署当军官的,孟聚疲于应付众人的攀谈,根本无法分神去偷听。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叶迦南的声音才传出来:“来人!”
众人急忙涌过来,只见申屠绝依然跪在地上,毕恭毕敬。他面前的地上摆有几张白纸,他手拿毛笔,墨汁淋淋,象是刚写完了供状。
叶迦南站在门前,就着油灯看着几张供词,凝神深思着。
看到众人过来,她收起了供词,说:“来人,给申屠大人松了枷。”
孟聚大惊,说道:“大人,这怎么可以?”
叶迦南摇头,态度却甚是坚决:“没事,我有分寸——申屠大人,以后该怎么做,你可要思量清楚了啊!”
狱卒过来给申屠绝松开了枷锁,申屠绝得脱自由,脸露死里逃生的狂喜。他恭敬地对叶迦南跪地行礼:“镇督大人放心。卑职以后将对您忠心耿耿,唯您马是瞻。”
“嗯,希望你最好做到吧,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申屠绝连连磕头:“大人放心就是,卑职就是您座下的一条狗,绝对忠心!”
叶迦南点头,转向孟聚:“孟督察,以前你和申屠绝有些误会,现在都说开了,大家不妨揭过了吧。”
眼前的一幕太过意外,孟聚现在都回不过神来:“大人,这……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放了他?”
叶迦南还没说话,申屠绝却已先对孟聚拱手行礼了,他讨好地笑着:“孟督察,孟将军,申屠以前胡作非为,现在经过镇督大人教导,已经知错改悔了。以前我性子太急,对孟督察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今后我们都要在镇督大人麾下效力的,还望您不计前嫌,咱们齐心协力为大人办事!”
孟聚只觉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
第一卷 靖安故事 第一百零四节 茶行
孟聚踉踉跄跄地回到家,打开门,看到的是苏雯清那惊喜的脸:“孟长官,您回来了?”
江蕾蕾从里间探出头来,惊讶地叫道:“孟长官,您不是出公差了吗?”
“不要吵我,我很累,要睡一阵。”
“好的。您吃东西了吗?我们给您整一些吧!”
但等两位少女热好食物端过去时,孟聚却已在床上睡着了。听着房间里传出的轻微鼾声,江蕾蕾嘟着嘴不高兴:“真是的,连饭都不吃,人家很用心刚做好的呢!”
苏雯清抿嘴一笑,唇边有一丝淡淡的欣喜。她推着江蕾蕾:“蕾蕾,出去啦,孟长官很累了,我们不要吵他睡觉。”
孟聚一觉睡醒,又是午后近黄昏了。
坐在窗前望着夕阳慢慢落下,他的心情也象那夕阳一般落到了山底,心灰意冷。
听到他醒来了,苏雯清和江蕾蕾都进来问候,苏雯清问:“孟长官,看来您的公差是出不成了?那我们是不用找慕容长官了吧?”
孟聚想了下,勉强说:“暂时出不成了。信函你们留着,别丢了。说不定还要用上的。”
听到孟聚吩咐保留信函,苏清脸色一黯,旋即又展颜笑道:“孟长官。您饿了吗?我们给您整些吃的?”
孟聚摇头,虽然还一天水米没进,但他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出去走走。天气好,你们也可以出去散步吧。别一天到晚憋家里闷坏了。”
两个女孩子侍候孟聚穿衣,看她们拿来了鱼鳞甲,孟聚摆手:“我便装出去。你们吃饭不用等我。”
穿着一身书生袍装,孟聚逍遥出门。
虽然昨晚发生大规模的兵变,黑风旅乱哄哄闹了一晚。但幸好镇压及时没有惊扰到地方的平民。靖安城的街道上依然人流熙攘,各处酒馆、饭店和青楼都高高挂出了亮晃晃的灯笼。店小二在街边高声揽客,行人面露喜色地进得各处灯火辉煌的酒楼中去。
倘若不是亲身经历,孟聚当真不敢相信面前是一座昨晚险些毁于兵灾的城市。
孟聚内穿书生袍,外披厚棉祅,袖中藏着一把短剑。他自觉这样的装扮很是寻常,也不招人注意,但在街上只逛了几步,他就感到了一阵如针刺背的难受感。
在道边的铺子前,他借着买衣服与店家讨价还价一阵,偷眼回头看,却见几个汉子散在自己身后几步外,他们聊天闲逛,看服饰都是市井中的地痞闲汉。
孟聚浓眉一轩:“掌柜的,您这价着实开得高了,在下回去跟内子商议了再过来吧。”
“好嘞,客官您慢走,欢迎再来啊。”
孟聚走出几步,又走进一家成衣铺。他看似不经意地回头,却是看得清楚,那几个闲汉一直伫立在店门口不远处蹲着打呵欠捉虱子了,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店门口——他们压根就没掩饰自己的形踪。
孟聚微怒,他一拂衣袖,大步走出,顷刻间已转入了一条小巷里。几个闲汉纷纷起身跟着追入。但他们走过一个转折,却已到了巷子尽头空荡荡无一人,要跟的人不见了。
几个汉子惊慌失措吱喳喳吵成一片:“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人哪去了?”
“快找,快找啊!”
“几位可是要找我吗?”一个清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孟聚从阴影中慢慢走出,手中一把短剑光芒闪烁,而他的眼神比那刀剑更冷,身形恰好挡住了巷子的出口:“几位跟了我一路,不知有何指教,现在可以说了吗?”
眼见孟聚手提利剑,杀意毕露,几个闲汉吓得心胆俱丧:无论是眼前人的身份,还是他手中的短剑,都不是他们有胆抗拒的。他们争先恐后地跪了下来,“大人饶命”、“长官饶命”地乱嚷一通。
“你们是谁的手下?”
“我们是汤面七手下阿耀仔手下的丁字哥的手下的瘸脚五手下的……”
“算了算了,不用说了。”
一连串好汉的字号震得孟聚头晕,他又问:“那你们知道我是谁?”
“知道知道!大人您是东陵卫的长官来着,是很大很大的官!”
孟聚大怒,他刚刚还以为对方是不知自己身份的扒手而已。
“既知我身份,还敢跟踪我——窥探朝廷命官意图不轨,汤面七想死了吗?”
闲汉们面无人色,呼号连连:“冤枉啊,大人,冤枉啊!我们可是一片好意啊!”
“嗯?”
闲汉们七嘴八舌地争相解释。原来这几条街是汤面七的地头,这条街的管事瘸脚五那晚也跟着去了天香楼,见过孟聚。见到靖安署的新总管孤身路过自己地头,瘸脚五不敢怠慢,怕有哪个不长眼的小偷或者外路的扒手动了孟聚,急忙派几个手下偷偷跟着,暗中护卫,也顺路警告在这片街上食的三流九教们不要动孟聚主意。
听着他们解释清缘由,孟聚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他忿忿地将短剑一收,让开了巷子出口:“回去告诉瘸脚五——不,告诉汤面七,下次再敢派人跟踪我,他也不用在靖安城里混了——滚!”
闲汉们屁滚尿流地逃了出去,孟聚则在巷子里等了一阵才出去。
他飞快地转了两条巷子,重现出现在街道上,再没被人跟踪的感觉了,他才悠悠然地往信和茶行方向走去。
信和茶行的生意依然冷清,青衫的店小二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不过今天比上次好些,有两个客人在那边饮茶聊天,附庸风雅的易先生坐在旁边跟他们高谈阔论。
见到孟聚过来,先生望他一眼,招呼道:“客官自个先看啊!有选中的好茶唤我一声。”
孟聚不动声色:“好的。”
客人们和易先生在那边茶闲聊,孟聚在旁边听了一下,他们谈的是昨晚边军的暴动,两个客人都住在陵署附近,绘声绘色说着昨晚的惊险。
孟聚听了一下,其实他们说的也没多少实质内容,无非就是半夜里听到陵署里传来轰隆巨响和喊杀声,他们连门都不敢打开看,抱着老婆小孩躲在床底颤抖着祈神求佛保佑,对事情的经过完全说不出由来。
易先生是个非常优秀听众,虽然客人说来说去都是那两句“唉呀吓死人了,当真吓死了,满街都是大兵,还有大群斗铠轰轰地开过……”但他还是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不时辅以敬佩的眼神和感叹:“真是了不起啊!好在两位兄台胆气壮,若是我,那还不得当场吓坏了?”
孟聚得无趣,只好专心选茶叶了。绕着架子转了几圈,他挑了半斤铁观音和二两雨前龙井——易先生真是个奸商,价钱标得天贵——他吩咐伙计将茶叶包了起来,看着那眉目端庄的伙计笨拙地称量和拿荷叶包装茶叶,孟聚心下冷笑:那分明是一双习惯于拿刀的手,虎口处还有厚厚的茧子呢。
他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