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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姑妈和姑丈在惨叫?为什么血腥味飘散四处?
奶娘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直到外边寂静良久,她才缓缓地放开手掌,老泪纵横地道:“小姐,幸好你没事,幸好他们不知道有夹壁……”
“他们是谁?姑妈怎么了?我要出去——”小玉欢挣扎起来。
“小姐,可怜的小姐……”奶娘泪水扑簌簌地掉了下来,“真是作孽呀!老天爷,您开开眼,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呀?”
“奶娘,我要出去……”她疯狂地挣扎著。
直到奶娘悄悄打开了夹壁,小玉欢触目所见的尽是一片鲜血……深红色的血……染红了地上所有曾经熟悉的身躯。
“不要,不要啊!”她飞快摇著头,整个人冲伏上姑妈的身上。“我不要不要……”
奶娘拭著泪,陪著呆了好半天。
直到一声慈悲的佛号悠悠响起,她俩才含泪愕然抬头。
一位慈眉善目的白衣女尼看著她们,眼中充满著悲悯和怜惜。
“阿弥陀怫。”
佛号像是从迷雾中敲醒了玉欢,她眨动著盈盈眼眸,无助地望著女尼。
黑夜,骤然透露出了几点莹然月光。
女尼对她伸出了手,脸庞充满了慈祥与感慨——
妩媚挣扎著,紧闭的眼眸充满回忆和痛苦,纠缠著她的每一根神经末梢。
梦魇像是影子般紧紧追随著她不放,令陷入睡眠中的她不能安枕,颤抖和恐惧深深缠绕。
爱儿轻轻来到她的床沿,紧张忧心地摇晃著她的肩,“媚姐姐,你醒醒呀!”
受到外力碰触的妩媚本能一惊,歼手一翻,将爱儿的手紧紧扣住——
爱儿痛呼了一声,“噢!”
妩媚倏然醒来,愣怔著望著爱儿。“你……”
“媚姐姐先放开我啦!”她龇牙咧嘴地呼著痛,眼儿瞪大。“看不出来你的力气这么大,差点儿就把我的手拧断了。”
她连忙放开了爱儿的手,抱歉连连地道:“哎呀,对不住,我弄伤你了吗?”
爱儿摇摇头,苦笑著道:“不要紧,你刚刚是做了噩梦吗?怎么好痛苦的样子?”
“我又作噩梦了?”妩媚低问著,“我已经很久没有作噩梦了,为什么又作噩梦了?”
除掉了一个魔头,替亲人报仇,为天下苍生除害,她应当要好睡得很才对呀?
为什么她又作了那个梦?
不,死了大魔头,她应该欢呼庆祝!
“你没事吧?”爱儿关心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冷汗湿透了手掌。“哎呀,我得去找大夫来才行,你脸色好难看。”
“等等,我没事。”妩媚已经镇定下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现在几更天了?”
“天刚亮。”
“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爱儿不敢说自己是故意早起,想溜过来偷瞧妩媚的手臂的。“听见你在叫嚷著,所以就赶紧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真是对不住,我吵到你了。”
“千万别这样说。”爱儿掏出了手绢儿,细心地替她擦拭汗水。“反正我也该起来打扫了。”
“那些交给仆妇去做就好,我说过,我拿你当妹妹看待,所以这些琐事你就别弄了。”妩媚微笑道。
爱儿甜甜一笑,“反正我闲著也是闲著,不帮忙全身会觉得不舒服的,没法子,我是天生劳碌命。
妩媚被她逗笑了,掀起被子就要下床。“我也该起身了,对了,今儿个咱们关上门休息一天,无论是谁下拜帖都不要开门。”
“为什么?”
妩媚笑得很神秘,“这你就不用多问了,还有,今儿个我让襄子带你到城里头逛逛,看看热闹繁华的杭州城。你可以为自己买点喜欢的小玩意儿,顺道去缝制几套新衣裳……还有,为自己打几支钗环,银子我待会儿拿给你,玩得开心点!”
爱儿睁大眼儿看著她,讶异极了。
媚姐姐今日怎么这般好心情?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儿吗?
妩媚抿著嘴微笑,“照做就是了,还有,晚上我让陈嫂多煮几样好菜,咱们‘楼兰阁’今儿个要好好热闹一番。”
“咦?”爱儿可真是一头露水了。
妩媚的转变教她有点难以理解,不过看她笑意盈盈的模样,自己也不好追问什么。
爱儿耸耸肩,总之是恭敬不如从命啦!
待用过早膳后,襄子就奉命带爱儿出门好好地逛逛杭州城。
虽然是心不甘情不愿,但是想到自个儿也可以乘机溜溜玩玩,襄子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抚媚目送她俩离去,斜偎在临水座椅上,她原该欣喜的情绪却被蓦地一股失落紧紧揪住了。
她摇动著雪纺团扇,美丽明艳的眸子不自禁地黯沉了下来,心头的郁结沉甸甸地压著,她怎么也快乐不起来。
怎么会呢?坏人得诛,她该感到狂喜和释然的,可是为何她此刻心中却只是涌起了一股浓浓的空虚和失落呢?
她费力地摇了摇头,甩去心中奇怪的空洞感。
“一定是事情尚未完成,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还有三个……”她自言自语。
远处又飘来了清亮笛响,清脆婉转地钻入她耳中,敲开了她心底某个阴暗的角落。
是他!
妩媚紧紧捏著团扇柄,脸色倏然潮红呼吸急促起来,渴望飞奔过去的本能和强迫自己压抑的直觉,两派叫嚣着在她脑子里打起架来,弄得她头昏眼花心乱如麻。
笛声悠悠扬扬越来越近,她不敢置信地望著柳树下的人影,对著她越走越近——
“他好大的胆子……他究竟想做什么?”她低低喃道,却只能愣愣地看著他走到阁楼下,深情的眼神仰望著与她的眸子相触。
他温文俊朗的脸庞认真而狂热,指尖嘴唇的动作依旧不停,清亮缠绵地吹起了一曲“凤求凰”
妩媚将纤纤手指凑到嘴边一咬,强忍住了激动低呼,她呆呆地看著他,听著他柔情流转的笛声。
直到一曲终了,他才缓缓地放下了笛子,喑哑温柔地道:“我终于见到你了!请原谅我的唐突,我实在……好想再见到你。”
她低泣一声,泪水倏然滑落脸庞。“不,别这样对我。”
他紧紧地盯著她的眼眸,真挚地道:“给我一个机会,证明我对你的心不假。”
她痛苦地垂下了眼睑,低语道:“你这又是何苦?走吧!我不是你所想像的那种女子,我和你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没有办法把你的形影自我的脑海中驱离,我办不到!”他看著她轻颦浅愁的哀伤,想著她苍凉自厌的话语,不由得眼神透著心疼。“我深信……你左右著我的生命,所以……我绝不让你逃开。”
他这句话彻底地击垮了妩媚所有的伪装和抗拒,她脑中一轰,整个人呆住了。
岭云一直站在那儿抬头望著她,带著坚定不移的眼光。
老天好像要故意捉弄他,要考验他的意志是否坚若磐石似的,蓦然天空下起了丝丝点点细雨,而且雨势好像还有渐渐变大的迹象。
不过他始终动也不动,连眼光都不肯稍稍调转。
好半晌,才听得妩媚低低道:“……进来喝杯茶吧!有什么话等进来再说,外头的雨越来越大了。”
岭云眼中光芒一闪,狂喜瞬间飞入了他心底。
“感谢上苍!”他深深呼出一口长气。
虽然她的神色依旧漠然,但是这对岭云而言已经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了!
未来,仿佛渐渐充满希望了。
“今天丫头们都不在,”她素手纤歼,动作却稍嫌笨拙地替他泡著茶,“所以你就只有将就著喝了,做家事我并不在行。”
他的眼光追随著她的一举一动,受宠若惊地道:“不,别这么说,我喜欢看你泡茶的样子,很可爱。”
不若平时伪装的八面玲珑和世故,这样的她让他倍感温暖。
她闻言手一颤,滚烫的烧水壶就这么一偏,眼看著就要翻落泼洒到她手上时,妩媚手腕一翻,就要使出巧劲儿拿住,可是没想到情急之下的岭云却大手大脚地一抓,弄巧成拙地撞翻了那只烧水壶。
她只能眼睁睁看著热水泼上了他的手背——
妩媚低呼一声,连忙丢开烧水壶,急急检视著他被烫红了的手。
“你怎么了?很痛吗?”她紧张地问著,“哎呀,都烫伤了。”
岭云没想到自己居然这般碍手碍脚,他边痛呼著边摇头晃脑道:“哎,你看我真是笨手笨脚的,真是猪头三。”
她又好气又好笑,怜惜之意不禁油然而生。“你实在是……”
看著她总算笑了,他的大手紧裹住她的柔荑,感动地道:“笑了,笑了,你总算笑了。”
妩媚咬著唇,心头滋味复杂难解。“你受伤了,我得帮你敷药。”
他这才意识到阵阵的刺痛由手上传来,不过他还是咧嘴微笑道:“不打紧,我一个大男人皮粗肉厚的,这一点点烫伤不算什么。”
“话不能这样说,瞧,都起了水泡了。”她挣脱他的手,急急奔入绣房中,搜寻药箱。
只听得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又见她匆匆奔出。“还好,我有治烫伤的七仙花药膏,抹上了会好很多。”
他窝心地看著她熟练地替自己抹上药膏,感受著冰凉沁心的触感自肌肤蔓延开来。
“柳姑娘,你好美。”他轻轻道。
妩媚脸一红,却故意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道:“这话我常听,不新鲜了。”
“我相信。”
待处理好了烫伤之后,妩媚低头收拾著药箱,情不自禁道:“你的笛子……吹得很好。”
他受宠若惊极了,“谢谢你,如果你喜欢听的话,我愿意每天都在窗下吹给你听。”
她噗哧一笑,“那可不行,每天晚上还要害得我的小妹子奔进奔出的为你送热茶,累死的是她可不是你呀!”
他傻了,“你怎么知道?”
“爱儿那丫头动作一向不轻,又是这么跑进跑出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她斜睨著他,捉弄地道:“看样子你很喜欢爱儿?”
他一急,“不不,爱儿姑娘只是同情我……我拿她当自己妹妹一样,怎么会有什么非分之想?更何况我心头已被你占满了,又哪有空位容纳他人?”
“别急,我只是和你说笑罢了。”她眼神温柔了,“对了,不知你在家里排行第几?”
“我是独生子,”他微笑,“也因为如此,父母对我的期望很高。”
“你爹希望你去求取功名吗?”
“这个自然。不过,惭愧得很,我胸无大志,读书做学问只是随心所欲,并不想藉以平步青云或者是求得名利。”
“你难道没想过,其实作官可以帮助很多无依的老百姓,还能为民申冤做主。”她凝视著他,轻柔道。
“虽然当今皇上睿智圣明,可是满汉之分终究明显,在朝中也同分为两派,彼此互相争执不下。我的性格实在不喜与人争权夺势,一入官场,恐怕三两下就给人踢出来了。”他打趣道。
她被他的语气给逗笑了,“怎么这样说?你对自个儿没有信心吗?”
“我对自己有自知之明,”他微笑,“其实我想开个私塾教书,闲暇时吟吟诗、吹吹笛子……很没出息吧?”
“怎么会?”她被这样的情景给打动了,“这般悠然自适的境界世上难求,难得你出自富贵之家,居然还能有此念头,真是佩服。”
“可是我爹反对,他虽然不是趋炎附势之徒,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期望,哪种望子成龙的心情却是始终如一。”
她唇边浮起了一抹感慨的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算想要退出这红尘纷扰,还是不免会被卷入其中。”
他被她的话深深地撼动了。
“或者我们两人可以齐心合力,找寻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桃花源。”
“有可能吗?”她怀疑。
他望人她的眸中,坚定地道:“一定可以的,至少我们不去参与这名利是非的纷扰,红尘又能奈我何?”
他的话令妩媚燃起了一盏希望的灯火,但是随即而来的现实却让她重重坠回了地面。
“我没有自由的身躯和自由的心灵,除非事情全部宣告结束,我才会有自在洒脱的一天。”她缓缓地站了起身,取来了古筝。“什么都别说了,今日落雨成烟,山色蒙蒙,我俩何不合奏一曲,聊供清赏?”
他眼睛一亮,“好雅的点子。”
她对著他嫣然一笑,纤纤秀指拨弄起如梦似幻的高山流水,他回以一笑,附笛吹起了像春风柳丝般的清亮悦耳。
山雨潇潇,击打著湖面点点烟波,挺立的粉嫩彩荷迎风接雨,妆成滴滴晶莹。
第五章
“襄子,这是什么?”爱儿开心地揪著襄子的衣袖,活像见到宝似地大叫,“好美唷!”
襄子轻哼一声,蔑视地道:“这哪有什么?不过是湘锈罢了。”
“可是好美,如果能够用这个做件衣裳,一定很漂亮。”她赞叹地抚过一方珍珠色绫缎,上头有精致的手工绣上的点点柳丝,底下还穿梭著几只活灵活现的黄莺鸟。
“小姐不是给了你钱,要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吗?”襄子自顾看著一匹大红锻子,上头绣著华丽的粉色牡丹。“各人看各人的,你别来烦我。”
爱儿被她一斥责,不禁偷偷吐了吐舌头,“噢,对不住。”
“老板,这匹布要多少钱?”襄子掏出私房钱,热衷地问著。
“这是今年最好的蚕丝锦缎,要三两八钱银子,再加上缝制的工钱要一两银子,所以全部是四两八钱银子。”胖胖老板一脸精打细算的模样。
“要四两八钱?”她咋舌,摸了摸荷包内的银子,心下为难了起来。
这样她的私房钱就去了一半儿了。
“老板,我这个呢?”爱儿和气地问著。
“姑娘好眼光,这是彩箴坊今年最得意的一批绣缎,料好价钱实在,我拿你二两半银子就好了,再加上缝制的工钱……”老板看著脸蛋儿粉嫩如苹,神情模样儿温婉可人的爱儿,他爽快地道:“就不用工钱了,我看这锻子挺适合你的,穿起来一定好看。”
“可是,可是这怎么好意思呢?不行不行,我不能占您的便宜。”爱儿直觉摇头。
“不打紧的。”
又有客人上门,胖胖老板先行招呼著。
爱儿轻轻抚摸着那匹珍珠色绫缎,心动不已,可是素来节省的她又实在舍不得花钱在自己身上。
待会见她还要买些丰盛的酒菜和供品上山拜祭爷爷,虽然媚姐姐给了她五两银子,可是她怎么也不能统统花光光。
爱儿还在伤脑筋时,襄子偷偷地偎到了她身边,陪著笑道:“爱儿,我好想要买那块料子裁衣裳,可是我身上的钱不够。”
“差多少呢?”
“一两八钱,不如你先借我吧?”襄子亲热地拉拉她的衣袖,“回去我再还给你就是了。”
“呃,好哇!”爱儿掏出了二两的小碎银,襄子一把就夺过。
“谢谢你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善良的姑娘。”襄于欢天喜地道。
“别客气。”爱儿摸摸荷包,心痛难舍地将目光调离那块美丽的缎子。
她还是不买了,把这些钱给攒下来,等到数目够了,再替爷爷修座漂亮的坟。
待襄子付完了钱,爱儿才依依不舍地望著那匹缎子,脚步沉重地离开。
她们出绸缎庄时正逢下雨,爱儿连忙买了两把伞,和襄子一人撑一把。
绵绵细雨像是三月的柳丝,迷迷蒙蒙地静静洒落。
两人逛到了中午,襄子摸著肚子对她道:“爱儿,小姐叫我们下午再回去,所以中饭咱们得自己解决了,这样吧!为了感谢你方才的慷慨解囊,我就用我仅剩的钱买几块玫瑰松子糕,请你吃顿午饭。”
“不必了,我们一同去吃呀!”她捏著荷包内仅剩的银子,暗自盘算著。“这样吧,我请你吃饭。”
“不不,你在这儿等,我去买马上就回来。”
爱儿想了想,“那好,麻烦你了,可是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喔,我不认得回去的路,如果没有你,我铁定迷路的。”
襄子心念一动,“这个自然,你乖乖在这里等,我立刻回来。”
爱儿只得坐在街边,目送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蒙蒙小雨中。
杭州果然是大城,她们自早上逛到现在,才不过逛完了一条街,看来若想要把这杭州城玩遍,可得花上好一阵子哟!
她支着下巴无聊地望着来来往往的热闹街景,突然间看到了大批官兵浩浩荡荡地来去,神色间好似发生了什么紧急大事一样。
路人和街上摆摊儿的纷纷交头接耳,每个人脸上都有一抹喜悦之色。
“发生了什么事?”她忍不住好奇地问隔壁卖果子的老伯。
“听说是那个作威作福的喀什尔王爷死了,”老伯神秘兮兮地道:“前些日子听说他遭鬼祟,病的不轻,没想到昨晚就被鬼给杀死了。”
“有这种事?”她睁大眼睛。
“小姑娘,这种事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哇!想那喀什尔王爷无恶不作,有鬼来捉他也是可能的,说不定是他曾经害死过的亡魂来报复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