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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夫奴婢-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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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挣钱,这是最快的法子,姑娘。”朝奉面露狰狞,步步逼近这瘦弱却清灵无邪的小丫头,也许再多点岁数多点肉,会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吧。
  花楼客人向来喜欢新鲜货色,若卖了这丫头,应能赚上一笔。
  “放开我!”兰禧背脊忽升寒意,但她仅余的自尊立刻强逼她甩开恐惧,坚定拒绝,左躲右闪的回避。
  就算她再穷困潦倒,也不能将身为“人”的尊严给卖了,做送往迎来之事!她不能侮辱自己、侮辱安家,否则她将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住手!住手!”面对掌柜早一步上前强硬环抱住她,试图扯开她单薄外衣的举动,她只能用她微薄力气拼命抵抗。
  “哼!现在可由不得你!”被安兰禧咬了手臂一口的掌柜非但不退缩,反而恼羞成怒的阴狠笑了起来。
  “邻县万花楼的鸠娘,早在催我赶快找新人给她,我怎能放过你呢?不肯卖?等老子沾了你之后,你不卖也得卖!”
  “啊——”兰禧还来不及出口求援,便被那掌柜给伸手钳制住她瘦弱的臂膀,恐惧瞬间将她淹没,难道说,她的清白就要毁在这人手里吗?
  “哼!竟让我费了一番工夫,看我怎么好好教训你!”
  完全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年轻朝奉无视娇小人儿面如死灰,只是径自将她压倒在冰冷地面上,一把撕裂她衣裳,打算一逞私欲——
  “呀!你这死兔崽子,怎能在自家里作这种事?”突然从后面厢房冲进当铺前厅的,是个肥胖的大婶,模样与那年轻朝奉略微相仿。
  她见兰禧泪眼婆娑的模样,忙冲过去,将她儿子硬从兰禧身上扯开。
  匆忙将残破的衣裳拉紧,兰禧双手抱胸,勉强双腿站直,抓回桌上玉饰。她不知该恼恨那大婶教子无方、抑或该感谢大婶救她免于受辱,可没料到……
  “唉,你这蠢蛋,想要女人哪儿没有?花街上,胖瘦高矮随你挑,怎么你竟会蠢到对这扫把星出手?一张死人脸,满身穷酸皮包骨,衰神投胎,谁沾了她谁倒霉!娘可舍不得你这心肝宝贝让这女人害死。”
  惊魂未定,兰禧好不容易振作,悄悄移动才到门口,却因那大婶接下来的话给猛力一震。
  “你、你们……”
  她羞愤交加,压抑不住心上怒火想理论,却见那大婶拿起桌上的佛尘,像是与兰禧有什么深仇大恨,就朝兰禧身上挥下。
  “去去去!这么小就知道怎么勾引男人啊!无耻的狐狸精!不自量力想勾引我儿子,不要脸!”
  “我不是!我只是来典当东西!错的是你儿子——”被那大婶严厉扫出当铺店门,路人看待兰禧的眼神比往日更苛。
  即便她才是无辜的一方,依旧被多赖上一条淫荡罪名。就只因她出身不祥,无论她再怎么洁身自好也枉然。
  她努力想端起自尊,以为自己能坦坦荡荡无畏离去,却发现举步维艰。泪珠早已无声垂落,尽是说不出口的无奈与心寒。
  “怎么办?”韦叔定会追问她发生何事,可她不想再提,而且药材现在完全没着落,山上有的仅是便宜的伤药。难道,她当真救不了韦叔?
  “唉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城里闲晃?”熟悉的女声迎面窜出。“全村的人都在找你呀!”
  她一抬头,认清来人是她同村张大娘,心中不祥预感顿升。
  从以前,张大娘就没给她好脸色过,这次又怎会主动来找她?
  “韦老头病的只剩一口气啦,你还不赶快回去?”
  兰禧愣了愣,有一瞬间脑中化为纯然空白,随即她再也压抑不了胸中悲痛,拼了命就往家门狂奔。“不——韦叔!”
  顾不得要先掀开那块充当门板的旧棉布,安兰禧跌跌撞撞冲进茅屋,眼看韦叔已有半身滑落以稻草堆成的床铺,她赶忙上前扶起目光涣散、依旧孱弱挥手想往外找寻什么的韦叔。
  “……兰小姐……你在哪儿啊……”
  仔细一听,那失了血色的颤抖唇瓣呼唤着的是她。
  “韦叔!韦叔,你振作点!”兰禧激动地抱着在她心中,早将他当成惟一亲人的韦叔,切切呼唤,想拉回韦叔朦胧意识。“我在这儿!兰禧在这儿!”
  紧抓韦叔的手,那冰冷温度几乎冻结兰禧全身血流。
  她筹不出钱,让韦叔饱受病痛折磨,是她太无能。
  “小姐……去找……找你的未婚夫婿……咳咳!”
  连话也无力说清,眼皮早睁不开,韦叔拼了最后一口气交代。“你的后半辈子……就靠他了……别让韦叔放心不下……玉……绝不能——”
  话未完,老人咳出一摊血,随着她衣裳晕染大片红艳血花,老人的生命之火也跟着消逝。
  心跳由狂乱到冷寂,兰禧只是这么抱着韦叔。
  不知过了多久,她惨然顺着老人了无气息的脸庞轻抚,仿佛刚才那近乎疯狂的情绪从不存在,她只是带着温柔微笑细声低语:
  “韦叔,你先睡一下,我马上就去买上好的药材,你很快就会好的……”
  将老人放回草堆上,她缓缓起身,恍惚地摸索身上的铜板,数了又数,想进城再求一次药铺老板……
  她一举一动,就像每天她出门时那样,跟病床上的韦叔打声招呼,然后背起箩筐上山采药。对,刚发生的一切只是她作了噩梦,是个噩梦而已……
  “人已经死了,你还认不清吗?”门外张大娘当头棒喝一句话,敲醒了兀自逃避现实的安兰禧。“人死不能复生哪。”
  张大娘踏进屋里,身后还跟着其他不停掩鼻皱眉的村人。“连韦老头这么硬的命也被你给克死了啊,安兰禧。”
  兰禧连为逝去亲人哀悼的时间都没有,立刻被来意不善的人群团团围住。
  “话先说在前头,这次韦老头也不许葬在村子里。限你三天之内离开本县,别再把晦气带给全村!”
  代表所有村人发言的张大娘,面无表情的冷冷说道:
  “你不走,我们就去告官,告你这个妖女行使邪术,咒杀全村!看你是要自己离开,还是要等人来捉你入狱,你自个儿选吧!”
  宛如雷殛落下,兰禧的世界,在那一瞬间仿佛全盘崩解。
  当年,村人借口不祥,不让她病逝的双亲下葬村里,而忠心的韦叔却执着,希望能完成她爹娘归葬故里的遗愿。
  他带着年幼的她在村外不远山脚下,盖间小茅屋定居,就这么停棺在屋后。
  此刻以前,兰禧原以为今日全村出动,在韦叔临终前将她找回来,是村人总算对她们主仆产生丁点同情。
  可没料到村人是铁了心肠,说什么也不许她再留下……
  “对不起,韦叔,兰禧……怕是无法完成您的心愿了。”走到草堆前,惨然扶起韦叔没有知觉的躯体,安兰禧静默的离开她成长十六年的家乡。
  依旧是因为她,竟让韦叔连走都走的不安心。
  兰禧总算认清自己的命运——她是颗不该出生的祸星!
  迎着几乎要将她吞噬的风雪,安兰禧死命拖着村人心不甘、情不愿借给她的板车,撑着疲倦酸疼的身子,漫无目的的往山上前进。
  哽咽不已的兰禧,薄唇咬出血痕,不断重复同样的话。
  “爹,娘,韦叔……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板车上,除她爹娘的薄棺外,还有勉强以草席裹身的韦叔。
  即使她明白爹娘跟韦叔殷殷渴求的心愿,可时势所逼,她别无选择。
  人总要入土为安,如果不能葬在村里,至少让他们葬在,村人无法干涉的山林里也好。
  因为这么想,兰禧即便双手早已磨出水泡与伤口,双腿也快失去知觉,但她希望最后多少为他们尽点心意,她所挚爱的人都已不在世上,再也没有人需要她,所以……在难堪地任人羞辱至死前,她宁愿自己选择她的最后。
  泪如泉涌,仿佛永无止尽,心无声淌血,或许至死方歇。
  不知多久后,她在勉强能窥见,村庄全景的小山坡上停下脚步。
  选了杂草较少的空地,拿起她从家里带出来的耕田锄头,泪流满面的兰禧一砍一砍地,凿着黄土地。安葬他们,是她惟一能为他们所作的。
  这一次,上天总不会连这样的祈求,也不肯成全她吧?
  她得挖快些,越早让爹娘安息,她就能越早自这苦难的世间解脱。
  “咕噜噜……”直到含糊的嘶哑低吼,自她周围几个方向传来,她这才察觉周遭异变。一回望,看见那一双双冰冷无人性的视线,紧盯着板车。
  不知何时起,兰禧身后凭空多出了三五头林间野狼,虎视耽耽、垂涎三尺的等在那儿,准备伺机行动。
  “不行别咬他们,一下一刻,兰禧只能眼睁睁看着野狼向前一扑,朝着板车伸出利爪,她慌张举起锄头左扫右砍,伤不到那些敏捷野兽,但勉勉强强的守住家人没被狼群给啃食殆尽。
  受到兰禧反抗攻击,野兽们停下捕猎晚餐的行动,聪明的不想让自己受伤,反而守在一旁,像在等兰禧疲累后再展开伏击。
  “怎么办?”天哪,为何达她只是想安葬爹娘也不成?动也不动,兰禧只能高举锄头作势威吓,可她也不知能撑多久。
  “呀!”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打破凝滞僵局。
  年约十三、四岁,衣着华丽的少女,带着甜美笑意从林间奔出,然而少女在看到兰禧被狼群围住时,笑容冻结脸上,害怕的不断尖叫。
  刺耳声激怒了野兽,有一只野狼改变目标,转身朝少女扑去。
  “小心!”明知她一离开板车,野狼也许会转头攻击她,但她也不能自私的只想守护自己,而见死不救。她冲上前,使劲丢出锄头。
  眼见猎物护身武器离了手,野兽有默契的同时扑了过去。
  混乱之中,紧抱着少女以身相护的兰禧,身上被野兽利爪撕裂出斑斑血痕,曾有一度懊悔,她是否不该救人?
  只是……人穷命贱,若连心都如此丑陋,她还配称是人吗?
  反正她孤零零活着也没意思,不如就这么被咬死也罢,也许在阴曹地府见着爹娘时,她能自傲的说,她不是只会带给人不幸,她也救过人呢!
  说不准,下辈子她能不再受折磨……
  “呀——”兰禧手腕让野狼尖牙深深啃住时,无法自抑地发出凄厉惨叫,激痛传开一瞬间,她闭上双眸,决意死守少女到底。
  若这被诅咒的身躯还能作点有用的事,就用她一命换这少女活下去也罢!
  “铃儿!”
  靛青身影自林间窜出,飞天跃起,神速降临她们面前,强劲有力的身手在凶猛狼群前飒飒施展,强悍击飞一只只张牙舞爪的野狼。
  他再轻松避开急扑过来的猛兽,同时左右开弓,神准钳住狼的咽喉,一使力,只听闻一道道“喀滋”的碎骨声不绝。
  兰禧突觉手上伤疼减轻大半,她勉强睁开眼睛,看向救了她的恩人……
  顶戴蓝月冠,青衣武服英气凛然,俊美无俦摄人心魂,甩袖挥袍间藏不住地卓尔出众,青年尊贵的一切,只令兰禧的昏沉神志更为混乱。
  会不忌讳她身上诅咒,而对她伸出援手的,定是守护众生的天人吧……
  因为她想救这女孩,所以上天决定改变她惨死狼腹的凄惨下场,而给她一个痛快了结吗?
  看着他两泓深不见底的黯黝瞳眸,直勾勾的与她静默对望,竟没有鄙夷,没有诋毁,有的,却是从未见过的担忧与关切,甚至不避讳的拉起她鲜血直流的手腕,闪电出手点住她颈间与胸口的穴道,试图为她疗伤……
  那瞬间,她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命再苦,她还是该胸怀仁慈,一心救这女孩,总算换得神人垂怜。
  “你……定是来渡我的神仙对不?”血染前襟她也无畏无惧,生平第一次,除了观音玉以外,她能感到暖意笼罩她周身,忍不住欣喜,她打从心底绽开最诚挚的笑容。“兰禧永远感激你……肯来带我走……”话未完,神志已昏。
  “大姐姐!你别死啊——”
  第二章
  “唔……”黑暗中,除了剧痛,她无法辨识其他感觉。
  她……死了吗?终于可以见到爹娘了?诸多疑问缠绕她,当兰禧迟疑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置身宽敞的房间内。
  她躺在丝绸玉枕上,触目所及的桌椅用品,尽是镂花彩陶紫檀银器,雕梁画柱美不胜收,此处富贵豪华自不消说。
  若说“天上神仙府,地上帝王家”,在兰禧认知中,她定是来到仙境。
  出生至今,她从没待过这么舒适高贵的地方。
  “这里是哪儿?”与想象中阴沉地府截然不同,烛火照亮整个内室,左右观望,这才确认事情不如她预期。
  “原来我还……活着吗?”心中百味杂陈,几分失落,几分无奈。对于人生,她明明并不留恋、也不想再留恋了呀!
  “痛!”她试图起身,却惊觉除背腰间传来疼痛,包裹层层纱布的右腕,也激痛不断。
  她举不起手,无力动作,想起昏迷前一幕,看样子那狼咬得挺深的。
  那时她带着爹娘与韦叔上山,现在他们在哪儿?是谁带她来此?她得赶快理清一切,找到爹娘他们才行。
  她虚弱地站稳脚步,离开房间,缓缓穿梭回廊上,步下楼梯,走往人声飘动之处。她站在一楼偌大厅堂门边,不敢出面惊扰厅内之人交谈。
  听着厅里两道人声,至少有一老一青年。
  “她的情形如何?”
  心,顿时漏跳一拍。熟悉男声让兰禧好奇的向内偷瞧——是他。
  正是她迷朦记忆中,以为是无私天人的青年。
  俊美的深刻轮廓,虽仍带些许稚气,也许只长她四、五岁,可一言一行处处充满高傲霸气,威势十足,比曾见过的县城长官还强烈。他……是什么人?
  即便素昧平生,那青年仍担忧她?思及此,她突觉双颊微热。
  会关心她的除韦叔外,他是第一人,胸口暖意顿升,她甩了甩头,对自己莫名的欣喜有丝迷惘。
  打小到大,不计其数的人,不清楚她是谁而对她好,却在听说她遭遇后恶言相向,她现在若当那青年是好人,一定会受伤。她不能轻信他。
  再细看,爹娘和韦叔的棺木都安放在大堂上,没留在那野兽遍的荒山野岭。是他带她的家人来这安全之处?他……为何要帮她?
  心中泛起潮热,这次她知道自己不只对他满怀感激,还多了分倾慕。
  “回龙少爷,您带回来的那姑娘……”迟疑着,厅内老者才又幽然开口。“老夫无能,她的右手怕是得废了。”
  闻言,兰禧僵直当场,好半晌才恢复神智。注意到时,她左手早巳不自觉扶上右腕。福祸相连,本以为逃过一劫,谁知却是另一场灾难的开端……
  “是吗?”龙凌耀剑眉轻拧,显然不高兴听到大夫的答案。
  想起她奋不顾身救人的善良与勇气,不禁心生佩服怜惜,实在不愿这女孩儿就此毁掉,何况她是为救铃儿才受伤,他若不担心她,也未免大无情。
  “那……铃儿呢?她现在?”
  “铃歆表小姐惊吓过度,虽无外伤,但至今高热不退,半个时辰前,已让小姐服药,若退了烧,意识就该恢复。”
  大夫犹豫着,安兰禧之名,远近皆知,总觉得不先警告少爷不成。“有件事,不知少爷可愿听老夫建言?您带回来的那女子……”
  龙凌耀一语不发挑了挑眉,示意大夫尽管明讲。
  “她名唤安兰禧。大伙看见她都躲的老远,听说她生来带煞,克死爹娘不算,老家亲人无一幸免,所到之处瘟疫天灾不断,附近县城亦有耳闻。龙少爷您执意救她,虽是善举,却非好事。”
  眼见少爷没表示,大夫继续劝谏。“所幸别庄在县城外,离村子有段距离,否则带回她,怕会引起人心不安,妨碍少爷远自江南至此的生意。”
  听到此,兰禧心头绞紧,几乎停了呼吸。被人当面指责,与让她撞见他人暗地评论,所受痛苦其实没两样,刺伤终归一样深。
  当温热水珠滑落,她才意识到,历经重重苦难,以为早将别人闲话置之度外,却赫然发现自己原来还是有心,该疼时,仍会疼。
  若她早点认命,是否不会连累这么多她所爱的人?这位少爷好心救她,这一回,她万不能再连累他。
  毫无生气的她,回到原先房间,就着桌上纸砚,拿笔蘸墨,用左手写着扭曲不成样的字,拼凑出她衷心感谢,并承诺筹了银两,立刻回来安葬爹娘。
  她决定离开这华丽府邸,不允许自己软弱的依靠他人。即便只剩这残败的身子,也不能退缩。
  “我既不能让爹娘葬在山上,也只能想办法凑钱,弄半天,这些问题不是跟原来没两样吗?”
  从衣襟里翻出玉观音轻轻抚弄,思及韦叔遗言,她只能无力握紧玉饰。
  “不能变卖这玉观音,那我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
  疑问才出口,她脑中忽然冒出那当铺朝奉淫邪笑容,摇头想甩开那堕落想法。“不,我不能,不能……”唇咬得泛白,与挣扎的血痕形成强烈对比。
  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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