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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寻找快乐,但愿我身上的伤势曾令你快意过。”
正想离去,两名奴仆突然慌慌张张地疾奔而来;本来要经过这厢房到另一目的地的,不料见着了白煦却猛地止步,气喘叮叮地大叫:“二少爷,快……快去含笑楼!老爷夫人全在那里!”
“怎么了吗?”白煦心知必然发生了大事,即刻与仆人奔向东厢房,争取时间问着。
另一名仆人口快地叫:“二少爷,您千万要挺住!老爷会还您一个公道的!”
难道东窗事发了吗?白涛那傻小子不顾经重地闹了起来,他他未免太心急了吧!爹与大哥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也许已动了家法思及此,他再也忍不住,以轻功飞纵而去,转眼间已不见踪影如果他曾经回过头看一下,就会见赵紫姬唇色泛着一抹不寻常的笑,与她悲哀的眼睁全然的不协调,奇诡得让人胆寒。
如果他曾回过头看她一眼的话……
但他终究没有回头。
事情非常地严重!
白煦抵达时,见到了狂怒的父亲、冰冷的大哥与娘亲,以及在地上哭求不休的二娘,她正磕头乞求老爷放过她的孩子。
白涛已被木棍打得奄奄一息,尤其全身光裸,更见得血迹斑斑与惨不忍睹。跪缩在角落的连丽秋脸色更是异常的惨白,她也是一身的狼狈,可见得外袍以下,全无它物。
“孽子!孽子!今日我不打死你,我便不叫白力行!”白老爷子扬起木棍又要打下去“爹,不要打了!”白煦抓住父亲的手,将他扶坐在太师椅上,才脱下外袍包住白涛。
将他的伤口检查了一下,幸而没有打伤筋骨什么的。
“二少爷,求求您救救我的涛儿,我只有这个儿子呀!二少爷……”白二夫人转向白煦磕头。
“二娘,快别哭了。”他招来两名丫头:“扶二夫人坐好。”
“不许起来!你教的好儿子,教来与他的二哥媳妇通奸!若让他活着,如何正我白家门风?”白老爷子怒手拍向桌面,打算连妾也一同休了了事。“你……你也给我滚回老家去!”
“老爷,翠凤没犯错,她又没娘家,要赶她哪去呢?”白老夫人说了句公道话。
“爹,先看看要如何处理吧!全宅的仆人都知道他们闹了丑事,只怕早传了出去。生气无济于事,谁也没料到涛弟会做出这种事——”白熙冷静地开口。
白二夫人哭叫:“一定是她勾引涛儿的:她年纪已大,涛儿却仍幼小。她便些狐媚手段,要勾男人还不难?把她赶出去——”
“胡闹!这时候了,你还敢护短!”白老爷又喝了声,将小妾吼得不敢再为小儿脱罪。
“爹,事已至此,不如让他们成亲吧!既已是闹定的笑话,不如让事情更加圆满些——”白煦正想把握机会,将事情弄到最好,不料缩在一旁的连丽秋哭吼了出来。
“不!不是!我没有通奸!我们被下了药,我与白涛没有私情,我没有!我是白煦的未婚妻,我不嫁给别人!”
下药!?
白煦掀起白涛的手把握,确实有奇特的脉动。他向大哥点头,但白熙却对他摇头,以他商人的一贯精明无情看向连丽秋:“你说你被白涛侵犯是下了药所致,原本一直很清白?”
“对!对!”她以为有希望可以把握。
“那你的落红呢?床上没有,衣服上没有。如果今天白涛的行为是第一次侵犯,那之前,你又与谁通奸了?说!”谁能不护短呢?程度上的高明与否而已。连丽秋认帐了倒好说,不认帐,就等着一无所有吧!
“你……你欺人大甚!”抖着声音,她尖叫了出来。
“不,是你太无知!”白熙冷酷地回应。
“这一切都是你们的诡计,对不对?对不对?”连丽秋倏地立直起身,冲向白煦:“你不娶我,所以设了圈套让我跳!我做鬼也不会——呀——”下腹猛烈传来剧疼,按着流下一摊血水的恐怖景象,令她昏死了过去。
这下子,结局更加惨重了。众人都知道她与白涛的奸情至少有三个月之久由流掉的胎儿来推算。
白煦连忙投入急救的行列中,但眉宇间是凝重化不去的悲哀。他知道谁有药,也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她以她的方式帮了他一个“忙”。
赵紫姬的行事手段与叶盼融何其相似,然而……他多希望有更妥善的安排,而不是使得一个来不及出世的小生命流失。
他不能去找她对质,因为……他给不起她可能要的东西。温柔与爱,只能由叶盼融独享独占,再也分不出额外的了;既是如此,最好是别再见了。
“煦儿,她是你未婚妻,你拿主意,但可不许你动娶她的念头。”白老爷对忙完的儿子交代。
“让他们成亲吧!否则岂不是要逼死连姑娘?”
“随便他娶不娶,这辈子给我滚出开阳,不许再回来!我已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白老夫妇离开之后,白熙也起身道:“我会安排他们去南平住一阵子,这辈子还是别回来的好,他承受不住流言的。”
“麻烦大哥了!”他点头,明白白熙会将一切安排妥当。
“虽然算是家门不幸,但这样也好。她配不上你,就不知道是谁下的药了。会不会是你的徒弟?我看她凶得很,看似做得出来。”白熙好奇地问。
“不,不是她,她对药物一窍不通。”白煦只能苦笑,也不愿说明其它。
“不管了!没了连丽秋,我想爹娘会开始四处打探名门千金来为你娶妻,他们一直担心你的婚事。”
白煦摇头:“我不急。倒是涛弟的婚事,办得热闹一点。”
“你再善良下去,该怎么办才好?”
善良?好心?
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认为呢?白煦再度苦笑了起来。
心中挂念的,只有叶盼融一人。不知为何,家中的闹剧结束后,他的心口反而渐渐沉重……似乎有什么事即将会发生,千万千万别是她出事了呀!
第九章
狂人堡位于奔县之北,与梅县为邻,与开阳相隔三日的行程——那是说快马加鞭的话。
叶盼融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但当她睁开眼时,却已被锁在狂人堡的秘室之中。
这秘室宽敞、阴暗,只让一壶灯油不分日夜地烧着,是唯一的光源。时间在此成了无意义的名词,如果不能以日光的明暗去判断日与夜,那么永无止境地枯耗,看着油灯始终如一地燃烧豆大火光,岁岁年年、日日月月,又岂能知道年华如何流逝?
她身上的武器被搜罗一空,右手的伤口已被包扎好,秘室内唯一的石床上,有着两条三尺长、手臂粗的铁链,铐牢了她的双足,限制了她行走的自由。
也许可资用以充作计时的,便是楚狂人的到来;他每隔一段时间会来一次。如果当成是每天来此一次的话,那么她被锁在这儿已经四天了。
隔着门口传来的开启声响,她警戒凝神。果然出现的是楚狂人,那么时间又往另一日迈进了。
楚狂人手中端着物品,似乎突然不满秘室内太过暗沉似的,以指尖拈起油灯的火苗,放在唇下轻吹,就见得火苗霎时吹成一条细长火线,往墙的四面环绕一周,即刻使室内大放光明。原来墙的四处暗藏着火把,足以将暗室照亮得如日正当中。
无所遁形的面貌清晰展现。
她的美艳与阴沉。
他的狂放与邪魅。
“真美!比赵紫姬更美上几分。气势与外貌,全是独一无二。”他例行性地自言自语。
托盘放在石床上,他投以一个温柔的笑容:“你不讶异吗?我会派她去追风山庄搅和,又伤人、又下药、又要勾引白煦……哦不;我知道赵紫姬也迷上了那个伪君子,女人们都会爱他哩,不负他惺惺作态的辛苦。”充分满溢的不屑掩去了他原本轻笑的心情。
接着脸色一迳阴沉下去,面孔浮上狰狞;他脚下不停地移动,全顺着她面孔摆开的方向,非要与她对视不可。
“你心目中的白煦是圣人吧?是磊落的君子吧?就不知欲火焚身死到临头时,他会成什么样子。我会带你去看的,看那个偏君子变成一条低下淫虫,与女人蠕动一气,却解不了他身上的淫毒,最后仍是一死的惨状。到时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当什么君子、圣人!让我看看你哭叫的情况吧!在献身也挽不回他性命的绝望中哭叫吧!你现在尽可不开口,反正我们要耗一辈子。看看这些东西!”他倏地抓住她下巴,扭转向床上那些瓶瓶罐罐。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抓过一瓶金色药物,眼中是现宝的光采:“这是秘媚的圣品,叫‘魂相随’。如果我点燃里头的香粉,让你闻上一个时辰,这辈子你的身体心智都会受我控制。如果我的指令是‘爱上我’,那么你就会忘了世上有其他男人,眼中心中只会有我,这种东西没有解药。”
叶盼融仍是不语,更不会展现出惊惶的神色以娱他人。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献宝,也看着他恫吓,却无意去满足一个狂人的病态行为所要得到的反应。
楚狂人又抓来一只竹篓,这次眼光充满期待:“这是‘赤链’,与你一样美丽与狠毒。你看!”猛然打开竹篓盖子,一束红光直往她的门面欺来——但他牢牢抓个正着,指腹顶着赤链毒蛇的七寸处,让它与她对视,而且拎得很近,近得赤链一旦凶性大发,只消伸直软腻的身躯,便可咬住她脸上任何一处,并且立即致命。
赤链极其细小,小到像是一条细麻线;一尺长的身长,细若系带,长着毒蛇会有的三角头形。由它腥黑的毒牙来看,不难明白它毒辣的程度,火红的颜色在火光下映出斑栏的七彩。
她对这种无骨动物没下过工夫,但相信世间没有比它更令人致命的毒物了!
“你不怕吗?女人都怕这种小东西的,必要的时候,它可真是我上好的帮手哩!冰叶——”
他就像个急于献宝的小孩子似的,不断地掏出他种种令天下人闻之色变、吓得胆寒的宝贝一一介绍,而且非要确定她一一记住、听到了才甘心。
叶盼融如同前几次相同的不语。
楚狂人的耐心也日渐流失中;但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益加高涨了他征服的欲望。他狂怒、又狂喜,早知道冰叶是他毕生最大的挑战,所以掳了她回来。她的不屈服更加印证了他眼光精准,但又因为她太顽强,前所未有的挫败不断来造访,令他不是滋味。
“也许明日我该动用这些东西,不然动用武力。你的倔强,能否助你熬过这些摧折呢?”他点住她穴,让她无从退却,又非亲自领受无助不可。他将唇强印上她的冰冷,又吸、又咬、又啃,彻底将她的唇轻薄殆尽。
但他什么也没得到,甚至连屈辱忿恨的眼神也没有。她依然冰冷如故,宣示了他再一次的失败!
大手一挥,灭了四把火的光明,秘室又成了阴沉的囚牢。楚狂人如一阵风狂卷而去,已没有了之前的从容快意。
叶盼融此刻才让自己的眼中展现些微情绪。穴道未解,她根本无法动弹,一抹忧色浮上她眼中。再这么耗时日下去,她的优势不会太久,楚狂人终究会抓到她真正致命的弱点。
白煦的一切,都是她致命的弱点……
这种事是怎么招惹来的呢?她成了一名狂人的阶下囚,而白煦莫名遭受淫毒之苦——会不会那日师父的反常,正是来自淫毒发作呢?
她对他的吻,来自对爱与温暖的渴望;而白煦,却纯粹来自药物驱使吗?
还以为……却仍是……自作多情……
不想了,不该深想,眼前只该想逃脱的事。没有人会来救她,也不须拖累别人来。她向独立完成所有事,仰仗他人,徒然给自己软弱的藉口罢了!
“冰叶”是不需要任何人的,一直都是。
而“叶盼融”命定了孑然一生,又哪能有太多自欺的幻想?
不能再坐以待毙,她一定会想出法子的。就着昏暗的油灯,她四下采看;由于身体尚不能动,给了她更多时间在同一方位搜寻,丝毫不放过可能有用的种种东西,即使是筷子、匙、碗……
随着叶盼融未归的时日愈久,白煦的心也日渐高悬,向来乐观的心臆也不免往不好的方向思索而去。如果心中的示警没有错,那他必须思维叶盼融可能遭到不测的事实。
叶盼融不可能不告而别,自然便不会有十来日音讯全无的作法。如果她决心离开山庄,就一定会先与他告别。
而且,重要的一点是——近些日子并没有传来什么盗匪宵小被制裁伏法的消息。之前住在山庄时,她也常有消失一两天的情形。当她回来时,常会听下人流传某某盗贼被抓了,或被杀成重伤的消息。
她不喜欢沉浸在安逸的生活中太久,也见不得伸手可及的地方有人为非作歹。她性情凉薄,但因嫉恶如仇,而有她古道热肠的方式。不寻求世人的好评,只求自己无愧。
相形之下,他——白煦,人人口中的好人,除了独善其身之外,有什么可以称许的呢?
他与其他寻常人相同,除非有人来求助,或发生的事情在周遭,做了个方便的顺水人情、举手之劳外,并不是那么热心为善的;然而却是他这类的人得到好名,而叶盼融益加令人畏惧如罗刹。
他并不如别人口中的“好”,因为他无法兼善天下,他无法给其他女人想要的温暖,他只想为爱徒倾注。
当她是小女孩时,给他亲人的温暖。
收她为徒,给他如父如师的关怀教养。
她的体温偏低,常会手脚冰凉。以前在冬日时,握住她双手呵暖,常会发现自己的热度被渴切地吸吮着,然后掌中那双小手会由冰转暖,与他拥有相同的热度。
但是如果觉得她够暖了,放开了她的手,不消一刻再握时,马上又回复冰棍似的温度,多年的调补也不见功效。
也许是久远记忆给他这样的认知——叶盼融对温暖的渴求,永远不可能有够了的一天。
给他温暖,就得是源源不绝,不得抽手……所以,他不能将这分温暖再去偎借另一个相同怕冷的女子,而他也做不出这种全然的付出。
从他由火场中拖出呛昏的小女孩后,命运便已注定了。
而他自私地只想给予一名女子所有能给的,直到她不再需要的一天才会终止。
思绪再度拉了回来,目前最重要的是回想与叶盼融有过节的人,或者功力可能高到伤害到她的人。
十来日了,她不可能会出门那么久。
心口隐隐传来的抽痛,一日比一日更加频繁;赵紫姬所下的药确实厉害无比。有女近身,立即汹涌出欲念,以内功压制,则会使胸口如万蚁穿心,然后那股疼会往四肢百骸扩散而去。一次比一次强烈,连现在全然无人时刻,也会有疼痛来干扰,每几个时辰涌来一次。
微微苦笑,没料到自己居然会亡殁于淫毒。
不想了,先找到叶盼融要紧。
但这真是千头万绪的工作。她可能遇难,也可能四处找名医要为他治毒。唉……也许他该委托那位对江湖事无所不知的“武林贩子”——钱必来。
也好,总也是找人的第一步。随想随做,他起身抓过披风,便要奔出房间;然而尚未跨出一步,却倏地退了三大步。
“别进来。”他将即将走近的赵紫姬阻在门外。
赵紫姬淡淡一笑,停止在门边,看了他脸色半晌:“你的脸色愈来愈差了,想必开始出现胸口抽痛的情形了吧!”
“赵姑娘来此有何指教?”他有礼地问着,口气也是惯常的温和。
“我想告诉你解毒的方法。”她盯住他的眼,一股异采闪过她冰样的眼眸深处。
“为什么?”他不了解她心中如何思考,尤其她像在试探、像有所图,又难猜其意的行事方式。
“也许,我只想证明你也是凡夫俗子吧!”她拉高衣袖,露出晶莹雪白的手腕:“十五年前,秘媚门主对楚狂人下过这味药,企图得到他,然而却得到灭门的下场;而他却没死,不是很奇怪吗?”
“他得到了药。”白煦警戒着她的用意。心中若有所悟,所谓的“解药”,恐怕不是寻常人所认知的那种。
她笑点头:“是,他得到了解药,连四川唐门也研配不出的解药,为什么?因为少了一味药引,就是历代秘媚门主的血。”她跨进门一步:“从我腕上划一刀,或从额上割一刀,你即可得到解药。来呀!我把解药送上门来,你何不学学楚狂人,将我的血吸乾殆尽。我的武功不及你,你很清楚,不是吗?”
“别糟踢你自己。”他沉重地说着。
“别用温柔怜悯的口气对我,露出你人性阴暗的一面呀!我绝不相信你纯然的光明磊落!凡是人都有其善与恶的一面,别假惺惺了,快动手!”如果他能有一丝人性的贪婪,那么……那么,他便是不值得她失去一颗心的,那么……她也不会日渐疯狂地嫉妒着叶盼融,也不会使尽手段想到他注目的一眼,狂热到想夺取叶盼融所能独占的温柔,即使夺来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