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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看着我和爹累死累活的,阿信却在这个当口逃跑了!”
阿藤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根本不知道阿信的事!”
庄治哼了一声:“一点也不为家里着想。要是找到阿信,这回可饶不了她!”
阿藤怒道:“阿信又有什么错?这种家要是快垮了,那就垮掉好了!就连你也一样,要是不想当佃农了,赶紧到别的地方干你喜欢的事去吧!我决不会拦着你!”
作造不耐烦地说:“又来了!就算只是个佃农,好歹也有地可种,我们还能活下去。你把土地扔了看看,要是老爷把地收回去,那就再也没有地可以种米了!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扔了地不种,要是庄治不在家,谁来种地呢?”
庄治冲阿藤喝道:“赶紧去做饭吧!”阿藤烦躁地开始准备晚饭。作造抚慰着庄治:“日子总会好起来的。你也该娶媳妇了,我正在想办法呢!”
阿藤看到作造这样小心翼翼地看儿子脸色,感到十分难为情。
走在浅草寺后面的街上,阿信正回想着自己当年在大门口扫地的样子。阿圭问:“那位发型师傅的家在哪里呢?”
阿信答道:“我觉得大概是在这里……”
“什么?那房子已经没有了吗?”
“那当然了。在那以后发生了关东大地震,房子被烧光了。不过我还能找到当年的印象,这附近的路我也走过好多遍。”
阿圭想了想,奇怪地说:“可是我一点也不知道奶奶还当过发型师傅啊!是不是大家都不知道?”
阿信沉默了。
“最主要的是,从现在的奶奶身上根本想象不出来啊。我从来没有见过奶奶碰别人的头发,就连你自己做发型也是去美容院,不是吗?真是难以置信啊。”
阿信依然没有说话。阿圭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说道:“我知道了,奶奶的手艺没有学成吧?如果奶奶做了发型师傅,就不会去开超市了,而是会开个美容院什么的吧。”
阿信没有理会阿圭,继续说道:“那时候这一带有很多田野,蝴蝶和红蜻蜓飞来飞去,还有很多芒草、野菊花……”阿圭一愣,阿信又喃喃地说:“大家都怎么样了呢?发生了那么多事,大家都各奔东西,没有来往了。她们中有人和我同岁,还有比我小的,也许会有人还健在。真想见见她们啊。小律、阿丰……阿园、阿袖……哦,还有个叫阿惠的,再就是阿夏……”
阿信无比怀念地凝望着远方……
自从阿信来到多香家里,三个多月飞快地过去了,不觉已经到了年底。多香家的大门口摆上了门松。对于发型师傅来说,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来到了。
厨房里,阿丰和阿园她们正在匆匆地吃着早饭。阿丰对师妹们说:“大家吃饱一点,也许今天中午来不及吃饭了。”
阿园说:“阿信,你刚来可能不知道,今天和除夕,一直到大年初一的中午,我们会忙得连睡觉的工夫都没有。你也有个准备啊。”
“是。”
阿丰说:“这下子我们可以看到所有的老主顾了。”
这时候多香来了,吩咐道:“从今天起店里再加上一面镜子,把我的镜子拿到店里吧。”
第九章 美发师(12)
阿丰说:“再加上一面镜子?可是就算加了镜子,人手也不够啊。”
多香说:“让阿信也来梳头吧!”
阿信大吃一惊。多香又说:“阿袖给客人做发型吧!”
阿袖又惊又喜:“师傅?”
“也该这样了,你当梳头工已经三年了,手艺应该学好了,不是吗?”
阿袖满心欢喜:“是。”
阿信说:“可是,我……实在还不行……”
多香说:“你这么胆小怎么行呢?我每天晚上让你给我梳头,可不是想闹着玩的!”
阿信说:“可我是新来的,我不能越过小律,自己先……”
多香说:“这份工作要看手艺的,梳头发也好,做发型也好,都得到了一定的年纪才干得了。十二三岁的孩子做着很难,可是一个十六岁的姑娘,要是连梳头工都做不了,那可真是笨蛋了!小律也明白这个道理的吧。”
小律应道:“是。”
多香又说:“大家也都明白了吧。”可姑娘们沉默着。多香又说:“那么就拜托你了!”
阿信却十分惶恐。
大年三十这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店门就开了,晚上则是通宵营业,一直到初一中午,大家忙得饭都顾不上吃。
店里,阿惠、阿夏和阿信利索地为客人们梳着头,多香、阿丰、阿园和阿袖忙着做发型。小律则穿梭着收拾店面、换上热水。阿信一边为客人梳头,一边瞅着空闲帮助小律干活。等候室里也满满的全是客人,大家忙得天昏地暗,真像是战场上一样。
大年初一的午后,小律终于关上了店门,脸色极为疲惫。阿丰她们也筋疲力尽地跌坐下去。
店门总算关上了,可是一点也没有过新年的感觉。大家只想要睡觉。阿信虽然突然被升为梳头工,可是也不得悠闲,做新年的年糕杂烩汤仍然是她的分内事。她在厨房里飞快地切着杂烩汤的蔬菜,准备着调味料,还不时地翻烤炭炉上的年糕。
小律过来了,想要帮阿信煮饭,阿信赶紧说:“不用了,小律休息吧,你一定累坏了。”
“可是阿信姐也一样累啊!”
“干这点活不算什么,要是比起在乡下看孩子那会儿,现在真是太轻松了。”
小律佩服地说:“阿信姐真厉害!”
阿信笑了:“我就这么一点长处。哎,饭好啦!”
阿信准备着碗筷盛新年的年糕杂烩汤。大家实在没有力气帮忙,阿丰歉然地说:“真不好意思,阿信也累坏了……”
阿信说:“这是我的分内事。虽然师傅让我去店里帮忙,可是这些杂事还应该由我来做。”
这时候,多香走了出来,说道:“大家辛苦了。多亏了你们,今年才能顺利地迎来这个新年。这是客人们给的红包,大家都收下吧,要记得客人们的情。”说着,多香给每人发了一个红包,连阿信也有份。阿信十分意外:“我……这个……”
多香说:“阿信也干得非常努力。”
“可是……”
阿丰对阿信说:“你收下吧。阿信其实最忙了,不是吗?店里和里面的事你都要兼顾。”
多香也给了小律一个红包,小律高兴地道谢收下。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多谢您。”阿信说着,也收下了红包。
多香说:“今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从明天开始又要忙起来了。来,大家吃年糕汤来祝贺新年吧!”
阿信赶紧照料大家吃新年的午饭。来到厨房里,她偷偷地朝红包里面看了一眼。里面放着一张一元钱的纸币,虽然很少,但她还是十分欣喜。尽管只有这一点钱,可这标志着多香承认自己是她的弟子,是自己走上发型师傅的道路之后得来的第一笔钱,这让阿信的心情明朗起来了。
可是,阿信的喜悦却转瞬即逝。大年初一的下午,大家累得瘫软如泥,在呼呼大睡之中度过了新年的第一天,还没来得及玩耍,初二的早晨就来到了,于是又开始了起早贪黑苦干的一年。
阿信在大门口擦洗着,不时地有身穿节日盛装的姑娘们快乐地从她面前走过。这时候,小律跑了过来,叫着:“阿信姐!”
阿信忙问:“师傅醒了吗?我马上去沏茶。”
小律说:“不是,阿惠姐和阿夏姐不干了!”
阿信大吃一惊:“为什么?”小律欲言又止。阿信急道:“要是阿惠和阿夏不干了,谁来梳头呢?怎么能做这样的傻事呢?”
阿惠和阿夏,还有阿丰和阿园都坐在多香的面前。多香说道:“啊,要是你们不想干了,那就别干好了。我不会拦着你们的。”
阿丰担心地叫道:“师傅!”多香又说:“你们两个到什么地方都当得了梳头工,用不着在自己讨厌的地方强忍着,会有很多店要你们去做事的。你们赶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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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美发师(13)
阿园对师傅说:“这……师傅您也想想阿惠和阿夏的心情……”
多香说:“她们想要走,我就算体谅她们的心情,又有什么用呢?”
阿园劝道:“我能理解她们的心情,虽然说阿信拼命地干活,也能够胜任梳头工的工作,可是……阿惠和阿夏都是用了三四年的时间,才好不容易熬到能给客人梳头。可是阿信虽说年纪不小,毕竟只干了三四个月,她一下子就当上了梳头工,也难怪阿惠和阿夏心里不是滋味。”
“哎,她们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吗?”
阿丰说:“我也劝了她们好一阵了,这个工作本来就是靠手艺说话的……”
阿园对阿丰说:“可是,要是这样的话,苦干了好几年的人岂不是太吃亏了吗?阿惠和阿夏原来都相信学发型手艺就应该熬上这么些年,所以这些年她们一句怨言也没有,硬是坚持下来了。我们也是这么过来的。可是师傅要是破了这个规矩的话,让我们这些相信师傅、守规矩的人心里怎么能好受呢?”
多香生气地说:“啊,我明白了。要是你们对我的做法不满,那我不强留你们。我不愿意要那些心胸狭窄的人。”
“师傅!”
突然,阿信跪坐在门口,说道:“拜托了!请阿惠和阿夏千万不要走啊。”
“阿信?”阿丰叫道。
阿信对多香说:“师傅,我愿意做杂工。我到您这里来,本来就准备做三年杂工的,这是我的本分……”
多香说:“你不要插嘴。”
阿信却说:“不,阿惠和阿夏是店里重要的人,要是因为我的缘故离开了,那我也没法在这里待下去了!”
阿丰感动地叫着:“阿信……”
阿信说:“要是因为我的缘故妨碍了店里,那我走就好了……请允许我离开吧。”
阿丰说:“别说傻话了,你离开这里,又能去哪儿呢?”
“可是……”
阿丰对阿惠和阿夏说:“唉,大家都有一肚子的伤心事,到师傅这里来,指望能学成做发型的手艺,不是吗?可不要因为一点无聊的小事就轻易放弃啊!”阿信也对二人说:“拜托了,求你们千万不要走!”
阿丰又劝二人道:“你们也想一想阿信的心情。”又劝多香,“请师傅原谅她们两个吧,就当做没有这回事。”
多香不悦地沉默着。阿丰忙打圆场说:“好啦,阿惠和阿夏还像以前一样工作吧。从今天开始又要忙起来了……”说着,阿丰把二人带了出去,阿惠和阿夏满心不情愿地走了。
阿园说:“师傅,请原谅我多嘴了。我只希望师傅能够体谅一下阿惠和阿夏的心情。”多香没有做声。阿园低头鞠了一躬,也退了出去。
阿信说:“师傅……我很感激师傅的好意。可是……”
多香突然苦笑了:“你也这么没志气……人应该力争上游,就算是把别人挤到后面也在所不惜。要是没有这种意志,在这个世界上是无法出人头地的。我原来以为阿信有这个毅力,现在看来是我看错了。”
阿信沉默了。多香说:“既然你无心做,那我也没有办法。唉,那就慢慢来吧。”
阿信十分沮丧。从那以后,多香再也没有让阿信碰过客人的头发,她失去了这一个机会。不过,阿信并不后悔,她明白这是集体生活的严峻之处,于是安分地和小律一起干着杂活。可是从那以后,阿惠和阿夏却对阿信心存芥蒂,这使得她非常难过。
不过,阿信还是相信,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成为发型师的,正是这一点希望使她忍耐下去……
阿信和阿圭来到东京的一家酒店,在一间豪华的双人房里休息。阿圭环视了一下房间,说:“这个屋子有点太奢侈了吧?”
阿信说:“这没什么,谁知道还能不能再来东京呢?等回了家,要想再这么奢侈一回也不能了!就算是归天之前享乐一回吧!”
阿圭说:“您又说这些了。奶奶肯定会长命百岁的,绝对没问题!”
阿信说:“我可不想活那么久,到了这把年纪还要操心,真够受的!”
阿圭说:“您就安享清福好了,田仓超市有阿仁伯父这么能干的继承人,您就把一切交给伯父不就行了?不管到什么时候,都用不着奶奶操心啊!”
“能干的继承人?”阿信苦笑了。
阿圭又说:“奶奶年轻的时候,吃了那么多苦,所以该好好歇歇了。”
阿信没有做声。阿圭说:“不过……过去也实在太过分了,从早到晚地拼命干活,可是一分钱也得不到。而且一年到头没有休息日,要是在现在,可是个大问题呢!”
阿信说:“因为要跟着师傅学手艺,那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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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美发师(14)
“还有,也吃不到什么像样的饭菜,真难为大家,都没有一句怨言!”
阿信说:“虽说菜只有腌萝卜,可是白米饭却可以吃个饱,那就很幸运了。那时候乡下还只能吃上萝卜饭呢。”
阿圭问道:“另外,店里还有那么讨厌的家伙,您就一直坚持下去了吗?”
阿信说:“不管在哪里,几个女人在一个屋檐下面生活,总会有搬弄是非的人。要是在意这些,那就干不下去了。学会忍耐,也是学手艺的一部分。”
阿圭感叹道:“听了奶奶的话,觉得我们这些人真是又任性又奢侈啊!感觉就像在责备我们似的……惭愧啊!”
阿信说:“所以我从来不对人说这些。听老人絮叨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只会招人心烦。你要是也烦了,随时都可以回去。我本来也没指望有人跟着我。”
阿圭叫道:“我怎么能扔下您不管呢?让您一个人四处溜达,要是半路上出点问题怎么办?就是这样我也很担心呢!”
阿信说:“你真是瞎操心。你很快就要开学了吧?正好咱们到了东京,你回自己的宿舍去吧!”
阿圭说:“那可不行,我已经决定了要把奶奶护送到底,绝不中途离开。”
“可能还要花一个月时间呢。”
“就是还要一年,我也奉陪。”
阿信无奈地说:“阿圭……”
“其实真的很有意思。奶奶的故事比大学里的课程强多了!”
“要是挨你爸爸骂,我可不管啊。”
阿圭说:“最担心您的就是我爸了!是我爸让我跟着您的……”阿信不做声了。阿圭又说:“哎,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阿信瞪了阿圭一眼,阿圭赶紧说:“我不会告诉他咱们在哪里的,只跟他说奶奶身体很好。奶奶也想知道家里的情况吧?不知道大家怎么样了?”
阿信却说:“不用问我也知道。”
“奶奶!”
阿信低声说:“我正是因为知道他们会怎么样,才想要出来走走的……”
田仓超市的董事长办公室里,阿仁烦躁地踱着步,辰则坐在一边,脸色十分为难地说:“我觉得我们不能就这样干等着岳母回来……”
阿仁说:“母亲离家已经十天了,也该回来了。”
辰则说:“可是如果您现在不去见并木,那就来不及了。要是并木签下了转让土地的合同……得赶在这之前设法才行,现在据说合同还没有签。”
阿仁说:“就是我去恐怕也无济于事啊。母亲倒是和并木家的老太爷交情深厚。要是母亲出面求他,大概还有回旋的余地……”
辰则惊讶地说:“您是说岳母认识并木家的老太爷?”
阿仁觉察到自己失言了,十分后悔。辰则问:“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阿仁含糊其辞:“也没什么,这和你没有关系。”
辰则说:“可是,这件事恐怕指望不上岳母。”
阿仁不解。辰则又说:“岳母知道这些情况,可她不还是离家出走了吗?”
看阿仁还在寻思,辰则说:“我觉得是这样的。”
阿仁问:“你是说母亲知道我们的情形很危险?你的意思是她明明知道,却扔下我们不管吗?”
辰则说:“当初我们开这家事关田仓超市命运的新店的时候,岳母一直到最后还极力反对。”
阿仁生气地说:“你在胡说什么啊!田仓超市不是别人的,而是母亲一手缔造出来的,她怎么能亲手去毁了它呢?”
辰则沉默了。阿仁吩咐道:“你给希望打个电话,也许他那边会有什么消息。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查出母亲在哪里。”
夜晚,阿信在东京的酒店里望着窗外发呆。阿圭从冰箱里取出橙汁递给阿信,问道:“您在想什么?”
阿信一惊,回过神来,问阿圭:“我们说到哪儿了?”
阿圭说:“还是早些睡吧,我看您累了。”
阿信笑了:“啊,说到1917年新年时的事了,那时我十七岁了……那一年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