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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女温柔清倌-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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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头面对她,简单地回答:“楼砂。我叫楼砂。”将目光放回温柔身上,他轻声  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回去,好吗﹖”
  “我……嗯。”温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答得有些迫不及待。她转过头,乞求  地看着小媚,“帮我和李嬷嬷告个假﹖”
  “小姐……”小媚看到主子的眼神,突然之间若有所悟。小姐曾提起过的情人,就  是他吧﹖小姐的病和反常,或许也是为了他。这男子不算十分俊美,却有种特殊的气度  ,让人过目难忘。
  ……是情人吧﹖如果是这样,相信李嬷嬷一定也乐见其成。她一直期望着小姐能有  个看得上眼的男人不是吗﹖小媚体内的少女梦幻因子发作,毫不犹豫地点头:“小姐放  心,我会和李嬷嬷解释的。”
  她从衣柜里挑出一件鸽绒披风,交到楼砂手里﹕“好好照顾我家小姐。”
  楼砂很认真地对眼前这看来不过十五的小女孩承诺﹕“我会的,放心。”
  小媚对他的评价又高了些,默默地退在一旁,看楼砂温柔地用披风将她的小姐兜了  个妥当,然后抱了起来,一转身,姿势潇洒地掠出窗外,转眼不见了踪影。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身边她就是容易睡着。明明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却是在他的怀  里太过舒适,让她沉醉在静静依偎的感觉,不知不觉就闭起眼睛。等再次睁眼时,早就  不在途中了。
  睁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楼砂跨坐在窗台上,懒洋洋地晒在阳光里,漫不经心地把  玩手中的玉箫。听见声响,他立刻转头望向她:“醒了﹖”
  “嗯。”她睡了挺久吧﹖一醒来,四肢百赅都酸软无力,心情却舒畅了很多。她笑  得有些调侃﹕“你对窗有什么特殊感情吗﹖每次见你都是形影不离。”
  “唔,”他轻笑,手一撑漂亮俐落地翻了下来,朝她走来,“小时候喜欢坐在窗台  上吹风,到现在依旧是。”
  这里……是他的家吗﹖温柔坐起身,好奇地打量四周。
  很简单,很干净的一间卧房。没有什么特别贵重和奢侈的摆设,但是也一点都不觉  得简陋。随意、实在,……像他这个人。
  在温柔东张西望之时,楼砂已经拖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怎么会生病了﹖”
  “不小心就染上风寒……不碍事的。”被他一提醒,立刻想起自己丢脸地死赖着他  哭的模样,温柔简直想跳下床,挖坑躲了。她那时的样子,一定像个病中闹脾气耍性子  的小孩……一世英名全完了。
  楼砂叹了口气:“温柔,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到底有什么心事瞒着我?”
  “我——”她语塞。到了这时,看他对她百般呵护的样子,她心里已经再清楚不过  。不管那天楼砂基于什么理由,对封凝香说了那样一段话,他和她之间绝对没有什么暖  昧瞒着她。
  楼砂说得好,认识也不是头一天的事了。她应该向计划中的那样冷静,心平气和地  询问他那天发生的事,而不是一见他就像个刁蛮千金似的哭哭啼啼,最后还要他抱回家  来安抚。她……真是不该﹗“温柔?”
  “我……”她深深叹了口气。不愿让他知道自己缺陷的一面,却同样无法瞒天过海  。她思索着适当的用词,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那天你走时,我刚好要去看兰灵。  我……听见你在楼梯上,和封凝香说话……”
  “啊!”楼砂有片刻疑惑,随即恍然大悟,急急地解释,“说那番话只是为了让她  别大声喧扬,一方面也——”
  他顿了下,选择最直接的方法告诉她﹕“封凝香要嫁给程志良了﹗”
  “什么﹖!”温柔这下可吃惊不小,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她没听错吧﹖已经是  “货经万人手”的前花魁,下嫁那个满口四书五经,宁愿逼死未婚妻也不愿自家门第被  妓女侮辱的混帐书呆﹖!
  楼砂肯定地点了点头﹕“给那个满口仁义道德,却心狠手辣的伪君子一个教训。这  件事说起来小王爷关宇飞出力最多,他利用权势,逼程志良娶个妓女过门,否则便毁了  他的仕途。”
  唔,有小王爷出力,这件事的确办得成。当然,也得有个称职的女主角……温柔立  刻会意﹕“所以你挑上封凝香,因为她压得住臭书呆﹖”
  她已经猜出这事的来龙去脉。楼砂松了口气,点头证实:“那天要离开时刚好撞见  封凝香和丫环说话,感觉上她像是个蛮横骄纵的人,所以故意让她看到我。和她说了几  句话,更觉得她足以胜任,就故意出言误导,到她房间密谈去了。”
  “嗯,真是报应不爽﹗”如果是封凝香,程志良将来的日子,不会好过﹗封凝香泼  辣但是不笨,程志良虽然离人中之龙差了十万八千里,成不了大器,但是他的叔父却是  堂堂的兵部尚书。关系三转两转,程志良这编修总能当上翰林学士。学士夫人的位置,  又是正室,封凝香当然会死命咬住不放。加上她天性霸道善妒,背后又有靠山,更不会  容许丈夫娶偏房。
  程志良只因为落难未婚妻“清倌”的身份,便狠心要逼死出身高贵,贤淑又有大家  风范的兰灵,结果却被迫娶了个泼辣蛮横,没多少教养的悍辣娼妇。他的心里除了怨恨  康成小王爷,想必也会很后悔吧﹖温柔心里为兰灵感到好过了些,不过,也觉得有点奇  怪﹕“这么大的事,封凝香竟然会一声不响……是你要她不许走漏消息的吗﹖”
  楼砂点头﹕“事情没办成前我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威胁封凝香,不许到处耀武扬威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不知道那天的对话你有听到,不然——”
  温柔摇了摇头,按注他的手﹕“是我自己不好﹗我不该胡思乱想……”她苦笑了一  下,“我也不知道这算什么﹖理智上明明知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但是却又克制不住  地会担心,会有质疑,会……心不在焉……”
  所以她病了﹖楼砂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沙哑地问﹕“为什么不来找我,温柔?为  什么不来问我﹖”
  “我不想让你反感。”温柔埋首在他胸口,静静地回答。她叹了口气︰“我不想做  个善妒又疑神疑鬼的女人,那样……只会惹人厌烦,不是吗﹖”
  “你……你这个傻瓜!”楼砂将她抱紧了些,抚摸着她的头发,摇了摇头。他明白  了……傻温柔啊﹗她的开通和豁达,有一半是环境所逼。在红香院长大,她一定看到了  太多太多的露水姻缘、聚散匆匆,太多的无常……多到让她以为合则聚,不合则散,万  事都淡漠,才是相处的唯一模式。
  轻轻将她推开些,他扶着她的肩,直视她的眼睛︰“温柔,像这种事我不介意你来  找我问清楚。相反的,你如果不来找我,我才会感到不安。”他抬手轻轻帖着她的脸颊  ,认真地说:“我知道,那天我说的话很容易让人误解,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当然  有权过问。如果位置互换,你又会不会介意我来找你问清楚﹖”
  “不,我不会。”温柔突然之间有些明白了,“楼砂……”
  他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深深地看着她,就像他一贯看她的那种样子,好生专  注,仿佛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别压抑自己,温柔。只要我们在一起一天,就别让这  种事悬在我们之间,可好﹖”
  “嗯。”她点头,心情突然轻松起来。一方面是因为终于将这件心事说清楚了,再  来,楼砂刚纔的那番话,等于婉转地道明了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他们是情人……温柔想  着,有些出神地微笑了。除了娘和李嬷嬷,她从来没允许过谁像他那样,接近她最真实  的一面。而对他的感情,又和对娘、对李嬷嬷的大不相同,只有和他在一起,才会有这  种……晕晕的感觉……情人……多么崭新的经历!她能感觉自己像个好奇的小孩,正在  开始她的探险。她要学要去体验和接受的,还是那么多﹗……随缘吧﹗只要用心,也许  有那么一天,她终究会学会和他共渡一生。
  “这栋房子可真不错,难怪你不肯住王府了。”
  楼砂的宅子其实还挺大,而且颇为清雅舒适。花园里有一张石桌和几个凳子,温柔  身上披了披风,又毫无顾忌地依偎在楼砂身边取暖,悠闲地听他弹琴。这时刚吃完饭,  天已经全黑,也转凉了。
  他手下弹着轻松缓慢的调子,微微一笑﹕“是啊,两年前看到时忍不住买下了,花  掉了几乎全部的积蓄。如果不是这房子的地点偏僻,只怕那时的我还买不起呢。”
  “地点偏僻不是正好给你拿来练脚程吗﹖”她环顾四周,赞叹道,“真是块好地方  ,几乎有世外桃源的味道了。”
  楼砂摇了摇头,似乎有点自我解嘲的味道:“刚好让我这一介莽夫修身养性,不是  吗﹖”
  “如果你是莽夫那我算什么﹖泼妇﹖”温柔挑了挑眉,突然笑了起来,“唔,这样  一来杭州城至少有七成人是啖毛饮血之辈了,包括那些公子哥们,那多可怕。”
  楼砂也笑了,坦承道︰“要我说的话,常在康成王府走动的那群公子们,倒有几个  比西门街上杀鱼的更需要修身养性。不过在他们看来,我这武夫出生的才是粗人,难登  大雅之堂吧﹖”
  “嗯,一群自以为是的的家伙。”
  提到纨裤子弟,不免又想起程志良和顾世学这两个败类。本来温柔对白白便宜那两  个混帐一直耿耿于怀,直到今天得知程志良将迎娶封凝香,心里才好过了点。刚纔吃晚  饭时,楼砂又告诉她自己蒙面抢劫顾世学一事,让她笑了半天。这一招实在颇为高明!  顾世学虽抓不到证据是谁主使,但是必然会猜是小王爷挟恨报复。这样一来,他更会认  定兰灵在小王爷心里的地位,今后也决然不敢再去找李嬷嬷的麻烦。
  程、顾二人一个被迫娶泼辣娼妇,一个破财还挨了顿揍。虽然这么做有点仗势压人  ,但是也算这两个家伙罪有应得,报应不爽了。
  温柔听着楼砂悠扬的琴声,突然之间想起若非贵族子弟,普通的练家子很少文武双  修。一时有点好奇,转头问道﹕“什么时候开始学琴的﹖”
  他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起这个,楞了一下,但随即手指又行云流水似地拂过根根琴弦  ,答道﹕“嗯,一转眼,已经差不多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那时才十七岁,喜欢……应该说是迷恋上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她很精通乐  律,为了她,我苦学琴箫。”
  “是吗﹖”温柔的心口有些紧,轻声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她自然是嫁人了,嫁给门当户对的富商之子。”楼砂淡然地回答,似笑非  笑,“那时疯狂的迷恋感觉早就没有了,倒是多了这么一个爱好,保持到现在。”
  他回视温柔:“会介意吗﹖”
  “……是有点吃醋。”温柔想了一下,坦承,随后有几分俏皮地皱了皱鼻子︰“但  是我不会没品到为这种事闹别扭。”
  一生只动一次情固然唯美,世上又有几个人做得到﹖要说起来,这种陈年烂帐她也  有过两笔,如何清算﹖温柔微微闭了下眼睛,想起了刚出道没多久时,夜夜细心打扮,  只为能得“他”一句夸赞;然后看着“他”夜夜笙歌、左拥又抱,心渐渐痛得麻木、冷  了、也硬了。
  那时,她学会了对男人冷眼以对,再也不轻易动情……直到遇上楼砂。
  实在是他不知为何太投契,让她不知不觉撤了心防。从近乎是对立的心态,变成朋  友,变成知交,又成了情人。算来相识不过一个多月,可是一天天、一步步,慢慢变得  在乎他,也依赖他。
  看着他的侧脸,她不由得感到有些迷惑,但是更多的,却是自己也不明了的情愫。  想要靠着他,一直这样,也许长长久久下去,就这么……她轻轻叹息了一声,问道﹕“  为什么是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有人心有戚戚蔫,听懂了。楼砂停下琴声,转头认真地看她  :“我也很想问同样的话。”他抬手帖着温柔的脸颊,近乎耳语地低喃:“为什么是你  呢,温柔﹖”
  四目相交,那瞬间的震撼超出了两人的预料。在温柔了解到发生什么事之前,楼砂  的脸已经离她如此之近……然后,让她自己也感到意外地,她闭上眼睛主动凑了上去,  吻住他的唇。
  他尝起来……味道很不错……温柔模糊地想着,双手不知不觉地攀上他的肩膀,环  着他的头颈,手指也插入他的发中。一声低吟从她喉头逸出,楼砂的反应是将她更拉向  自己,加深了这一吻……他们几乎就要迷失在彼此之中了——只是几乎。最后楼砂还是  克制住自己,在事情失去控制前结束了这个吻。好一会儿两人都是微微喘息,紧帖着彼  此舍不得分开。
  温柔想起了他们未完的对话,帖在他胸前柔媚地一笑﹕“是我,你不开心吗﹖”
  “深感荣幸。”楼砂抱着她,动情地回答。红香院的花魁整整失踪了四天,  结果在第五天的早晨,也就是封凝香风光出阁后的第二天,带了个男人回来大模大样地  找老鸨要求赎身。
  李嬷嬷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但是在听到她的宝贝花魁说的一番话后,也有半天回  不过神来。
  温柔很坦白地告诉她,男方已经提出要娶她了,但是她要对方“包养”个两年,才  决定是不是下嫁。
  这……这是什么奇怪的条件?李嬷嬷活了半百,什么事都听说过,就是没听过这种  不伦不类的条件。也不知那看上去开通的男子是不是太过开通了,居然也一口答应下来  ……算了!温家女人都是怪胎,当年温可人要求停业一年生个女儿来玩玩时,她就领教  过了。是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实在是至理名言!
  最后,李嬷嬷没有收温柔任何的赎金,因为怎么说也是看着长大的,早就把她当成  半个女儿看待。天底下哪有娘收女儿赎身钱的道理﹖李嬷嬷恢复了那潇洒的本性,发表  临别赠言﹕哪天玩腻了,欢迎随时回来,红香院的花魁宝座永远为她温柔留着。
  当然,会这么大咧咧地说也是因为听了温柔的“被包养”豪言,直觉楼砂是个百无  禁忌,几乎没脾气的人。温柔也无意纠正她的错误,只是甜甜笑着虚应了两声,然后将  她那面上无表情,其实已经快要砍人的未来夫君拖离李嬷嬷的视线。
  至于说红香院的三个台柱美女,一个离开,一个出嫁,最后剩下的一个又被帖上“  康成少王爷专属”的标签,红香院的生意会不会一落千丈呢﹖其实倒也未必。
  那日翰林编修程志良痴心为红颜,不惜耗金五千三百两为名妓封凝香赎身,义无反  顾地娶过门奉为正室,如今成了杭州城大街小巷人人津津乐道的美谈。红香院的名声,  可正旺着呢﹗更何况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花魁不难物色,尤其是在杭州这专产美女  的地方。接替温柔的奇女子,迟早会有。就不知道,那时会引出怎样的一段故事了……
  尾声
  人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我是到今天才体会,这句话果然是至理名言。
  我那要被包养两年的豪言,终究没能实现。和他同住三个月,好几次天雷勾动地火  ,差点就要宽衣解带,裎裸相对,他却总是在最后关头压抑住自己,没有碰我。我知道  他是真的爱我,也尊重我。当初和他订下两年之约是因为心里还有一丝不确定,但是和  他相处越多,心里的疑惑也渐渐消失了。
  他是很认真的,比什么都认真。所以,我实在不必死脑筋地再坚持什么,那样只是  和自己过不去而已。于是,在他再次向我要求缩短考验期时,我一口答应,让他去向老  娘提亲。
  可惜我不是什么神笔,否则楼砂那片刻间少有的错愕和呆楞,实在应该画下来珍藏  。
  老娘其实早在三个月前就从李嬷嬷口中听说了,有楼砂那么一号人物在。然后我曾  经单独来看过她一次,也是那次,很明白地告诉她,我离开红香院去被人“包养”。当  时老娘好象噎到了一下,然后又恢复常态,问我:“你觉得自己脑袋清醒着吗﹖”
  我给了她肯定的回答。当时老娘是这么说的﹕“那么,哪天你决定成亲了,把那小  子带来给我瞧瞧。”
  所以,今天我把人带来了,老娘也没有太过意外。她只是评估地打量着楼砂︰“你  就是我女儿想嫁的那小子﹖”
  “是。”楼砂恭敬,但没有过份谀媚地行了个礼,“伯母﹖”
  “唔,你可以叫我娘。”老娘挥了挥手,初步认可了他这个女婿。
  说真的,全场我只是从头到尾袖手旁观,没有一点点要帮忙热络的意思。一来从小  到大,老娘对我的决定没有干涉过多少。二来,只要楼砂别刻意摆出他平时那张“天塌  下来也不关我事”的死人脸,他这人还颇具亲和力。到了吃午餐的时候,看得出娘对他  的评价已经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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