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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恨水,这位对北平历史文化及现实生活有特殊兴趣的文人,1948年写了一篇散文,叫《五月的北平》。文章开篇第一句话,就是:“能够代表东方建筑美的城市,在世界上,除了北平,恐怕难找第二处了。”东方建筑的美感,体现在城墙、四合院,也落实在皇宫、佛殿。可张恨水更关心的,还是北平普通人家的日常生活。当然又是四合院了,不过,比郁达夫的文章更感性,有很多细微的观察。五月,正是绿荫满地的季节,于是文章极力渲染枣花、槐花等,如何“把满院子都浸润在幽静淡雅的境界”。大概受风土志的影响,作者老怕拉下什么,于是面面俱到,反而分散了笔墨。就拿这无所不在的槐树来说吧:在东西长安街,配上故宫的黄瓦红墙,“简直就是一幅彩画”;在古老的胡同中,映带着平正的土路,“让人觉得其意幽深”;在古庙门口,把低矮的小庙整个罩在绿荫中,“那情调是肃穆典雅的”;还有那广场两边的、大马路上的……这样平面且静止的叙述,艺术感染力有限;不过,假如意识到作者对“旅行指南”的兴趣,这样的笔调不难理解。
文章以北平五月的翠绿、幽深以及淡淡的花香,还有蜜饯、玫瑰糕、卖芍药花的平头车子等,营造出这么一种印象:北平是全世界最悠闲、最舒适的城市。可那是盛平年代的记忆,现在,北平正面临着毁灭的危险。这让作者转而忆起了《阿房宫赋》,我们能否逃过这一劫难?“好一座富于东方美的大城市呀,他整个儿在战栗!”文章写于1948年,那正是围城之际。国共两军,假如真的在北平内外展开大规模战役,这么一座古城,很可能毁于一旦。好在这预言落空了。
最后,我想谈谈邓云乡的《未名湖冰》。讲周作人、郁达夫、张恨水,估计大部分同学多少总有些了解;至于1924年出生、1999年去世的邓云乡,可能听都没听说过。这不奇怪,因为他不是作家,是个学者。这位邓先生,虽说是山西人,但祖上就寄藉北京了,1947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1956年后在上海电力学院教书。人在上海,但从小在北京长大,对这座城市十分熟悉,且充满感情。因此,邓先生写了好多关于北京的书,像《北京的风土》、《红楼风俗谭》、《北京四合院》、《增补燕京乡土记》,以及《文化古城旧事》等。《文化古城旧事》是他晚年写的一本书,中华书局1995年出版,文章很好,但校对不精,错字不少。所谓“文化古城”,是指1927年国民政府迁都南京以后,北京由原先的“国都”变成了“文化城”,对此地民众的生计以及读书人的精神状态,都产生了很大影响。这篇谈论北京冬天的《未名湖冰》,就选自此书。
关于北方的冬天,念文史的朋友,很可能会想到“九九消寒图”。梁宗懔的《荆楚岁时记》里,有“从冬至次日数起,至九九八十一日为寒尽”的说法,以后历代的风土志书,也都有关于九九习俗或“九九歌”的记载。至于“九九消寒图”,明清两代存在于北京的皇城,后流传到民间。怎么“消寒”?立冬时画一枝梅花,上有九九八十一瓣,每天起来,用彩笔染一瓣,等到九九八十一天过去,原先的素梅变得鲜艳瑰丽,这时候,漫长的冬天也就过去了。这么一种记载节气变化的风雅游戏,在《帝京景物略》等书里有详尽的介绍。
北京冬天的另一种游戏,那就是滑冰。据说,滑冰在清代就很盛行,不过,那是在皇宫中,表演给皇上看的。晚清以后,才开始引入西式的滑冰工具与技艺。从表演给皇上看的特殊技艺,变成一种自娱自乐的体育活动,这方面,大学发挥很大作用。所谓“寒光刀影未名湖,北海稷园总不如”,是夸过去燕大、现在北大里的那个未名湖,是京城里溜冰的最佳场所。下场的精神抖擞,观看的也其乐无穷——直到今天,还是如此。不信,诸位冬天抽空,到未名湖边走走。至于溜冰的,校内校外、男生女生都有,但印象中,教师参加的少,这毕竟是一项主要属于年轻人的体育与娱乐活动。年纪大了,一不小心摔断了腿,不值得。像我,每年都在岸边观赏,仅此而已。念书时也曾下过场,但坐在冰上的时间,远比站着的时间多,第二天就高挂免战牌,因为感冒了。会滑的人当然很得意,不会滑的,连滚带爬,也蛮有趣的。这是冬天北大校园里最为亮丽的一景,每个毕业生都会津津乐道。
文学与时令
读此类诗文,就像蒲积中说的,不只希望知道四时节序,更想了解、鉴赏骚人文章。说到文章,擅长不同文体的作家,对时令的感觉与表达,很不一样。另外,还必须考虑时代的差异。
北京当然还有很多可说的,我只是挑了四篇文章,让大家欣赏文人笔下的春夏秋冬。这四个人,文化身份及趣味不太一样,张恨水是长篇小说家,郁达夫是短篇小说家,周作人是散文家,邓云乡则是学者。虽说“秦时明月汉时关”,永远的春夏秋冬,但二十世纪中国作家用文字所构建起来的“北平的四季”,还是有其局限性的——既没有明清,也不涉及当代,基本上是1920—1940年代北平的日常生活。
为什么选择最为常见的“春夏秋冬”,那是因为文学与时令不无联系。不管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还是“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这些都属于人类的共同记忆,不会因时间流逝或意识形态转变而失去意义。中国文人很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春夏秋冬有其永恒的意义。北宋时,宋绶编过《岁时杂咏》,共二十卷,收汉魏至隋唐诗千五百首,这书后来散佚了;南宋初年,四川人蒲积中有感于此书未收同样光彩照人的宋诗,于是着意重编,扩充成四十六卷的《古今岁时杂咏》,收诗二千七百余首,按一年四季的节气时令,如元日、立春、寒食、清明等收诗。按《四库全书总目》的说法:“古来时令之诗,摘录编类,莫备于此。非惟歌咏之林,亦典故之薮,颇可以资采掇云。”这跟蒲积中《序》中的说法意思相通,可互相补充:“非惟一披方册,而四时节序具在目前,抑亦使学士大夫因以观古今骚人,用意工拙,岂小益哉!”
至于北京的岁时诗文,北京古籍出版社1994年曾整理出版了北京图书馆所藏乾隆年间佚名编辑的《人海诗区》,共四卷十六门,其中卷四有“岁时”门,先分体(五古、七律等)再依时令排列,有点杂乱。刘侗、于奕正合著的《帝京景物略》,只是卷二“城东内外”中有一门,题为“春场”,在介绍“东直门外五里,为春场”时,顺带描述一年四季的各种习俗,同时引证了若干诗文。北京岁时诗文,最为集中,且最精彩的,还是两本清人的著述,一是清初潘荣陛的《帝京岁时纪胜》,一是清末富察敦崇的《燕京岁时记》。
读此类诗文,就像蒲积中说的,不只希望知道四时节序,更想了解、鉴赏骚人文章。说到文章,擅长不同文体的作家,对时令的感觉与表达,很不一样。另外,还必须考虑时代的差异。作为一个博学且通达人情的散文家,周作人之谈论“北平的春天”,蕴涵着自己的文化理想。不只是北京的春天太慌张,北京人的生活也不够优雅、不够腴润。与周作人的话里有话、但点到即止相反,郁达夫非把自己的感觉表达得淋漓尽致不可。郁主要以小说名家,但我以为,他的散文比小说写得好。套用他评苏曼殊的话,浪漫感伤的郁达夫,也是人比文章还可爱。浪漫派文人的共同特点,就是特感伤,表达情绪时不节制,有时候显得过火,就像刚才说的,《故都的秋》最后那段抒情,我就不觉得有必要。
张恨水是一位长篇小说家,他谈都城、讲四季,都带有介绍风土人情、以便你进入小说规定情景的味道。刚才说了,通俗小说家比先锋派作家往往更有文化史的眼光,比如同样提及京城里的洋槐,郁达夫只说他如何如何感动,张恨水则告诉你洋槐什么时候传入中国,它与刺槐的区别在哪等。最后一篇《未名湖冰》,其实不是美文,是文化史札记,邓云乡的《文化古城旧事》,是一本以随笔体书写的著作。邓不以文采见长,可他趣味广泛,书中旁征博引,介绍了很多相关知识。
假如大家对城市有兴趣,请记得,不能只读诗人、小说家的东西,必须将其与学者的著作参照阅读。前年我在伦敦访学,抽空去了一趟剑桥大学。去之前,找了好些谈剑桥的书看,最后发现,有两个人的东西不能不读。一是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一是萧乾的《负笈剑桥》。剑桥大学的教授告诉我,华人来此,很大程度是受徐志摩诗的诱惑。那么多人大老远跑到康河边漫步,就因为一首《再别康桥》。可我发现,徐志摩的诗文,包括《我所知道的康桥》,都不合适作为“旅游指南”。因为诗人只顾躺在康河边,望着蓝天白云,驰骋想象。而萧乾不一样,作为著名的小说家、战地记者,又曾经在这泡过两三年图书馆,对于这所大学的历史、建制、风景、学术特征等,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因此,虽然是四十年后重返剑桥时写的,《负笈剑桥》这篇长文,给我们提供了很多有用的知识。我想,这大概是通例,诗人、小说家激发你浓厚的兴趣,记者、历史学家给你丰富的知识。诸位以后出门旅行,做功课时,最好同时读两种资料,一是文人写的,一是学者写的。这两者拼合起来,才是一座既有前世今生、又充满生活情趣的“文学的城市”。不管你假期准备走访北京、上海、杭州、西安,还是希望游览巴黎、伦敦、纽约、柏林,这个提醒都是必要的。
2004年3月30日根据录音稿整理成文,同年11月25日删繁就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