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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一样,真的是不一样。
她身上的香味和他身上臭气熏天的气味、她身上干净的衣裳与他身上这身粗袄,有如天与地的差别,身份上的差距……
他是浪迹天涯的侠客,而她却是全国有名净纱绣房的千金小姐、绣父元一敬之女,如果她跟着他,也只是受苦。
她习武,为的可能也只是好玩而已,就像是千金小姐,对任何事都好奇,娇生惯养,而他却是对任何事都不在乎的人……
可是却有某种神秘的力量拉扯着他与她靠近,就像她身上有个吸引他的物品,让他无法忽略她的存在,无法对她视而不见。
“你说的?”元绫不相信地看着他,手还淘气地指着他的鼻子问。
他闭眼点头。“嗯。”
“那好!我想再练练这些针。”
她觉得有必要再弄些新的针来,或许叫绣房里的磨绣针师父替她磨些特别又尖锐的针给她用,否则就算她学会那招飞针,用这些生锈的针也不见得能利落地吓阻敌人。
御剑夫勾起元绫尖细的下巴。“你在想什么?”
“我想把这些针换掉,因为它们非常的不利落。”
“如果你能够变出新的针,那你就换掉。”
可以换掉生锈的针元绫非常高兴,开心地伸出有手握住御剑夫的左手,当两人双掌交握时,一阵刺痛窜透两人全身,不由自主地,两人同时流下泪水,窒闷的难过像一把利刃穿透两人的心房,狠狠剖开……
“呜……”元绫痛得身子下滑,御剑夫及时扶住她。
她胸口好痛!一种令人伤感的痛楚侵袭着她的身心,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绫——”他抱住她。
“李高!”在陷入昏迷之前,元绫无意识地喊出一个名字。
御剑夫闻言怔忡。
练老头从厨房走出来,立刻看见御剑夫抱着昏迷的元绫奔进小木屋。
“出了什么事?”练老头想接过元绫,但御剑夫一个闪身,径自将她抱到床上。
练老头似乎瞧出了些端倪,笑看着御剑夫霸道的举止,也不觉得他的行为有多无礼。
“她无缘无故昏倒。”御剑夫焦急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元绫,想起她在昏迷前痛苦的神色,他的心竟一阵揪疼。
他还记得刚刚他们俩仅是交握手,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便牵引着他们,将他们带领到一团不见前路却满覆痛苦的漩涡里,一种莫名的伤恸情感让人挣扎,甚至想夺去他们的呼吸……
练老头探探元绫的额头。“要不要上城里去请大夫?”
“她大概只是晕过去而已。”
御剑夫从元绫腰际处抽出系在那儿的手绢,一个闪神,他像光影般闪出屋外,下一刻,他已在屋内,手里的手绢也沾湿。
他将手绢摊开,擦拭着元绫的脸,见她脸上的痛苦神情,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记得她在昏迷前喊了李高……她认识师兄?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华◇手提着一只竹篮,里头有一只刚命人从市集买来的鸡,一进门就看见御剑夫一脸心急如焚,他挑眉奸笑。
御剑夫摇头。“她忽然在林子里昏倒。”
“这只鸡拿去炖煮,今天晚餐加点料吧。”
“好。”
华◇将鸡交给练老头后,便站到御剑夫身旁,调侃道:“你……很担心她?”
柳剑夫皴眉看着华◇。“什么意思?你那笑容。”
华◇耸耸肩。“没,只觉得你对她的关心似乎已超越师徒关系,有点像情人。”
御剑夫心头一敛。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华◇低头看着元绫。“这就叫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御剑夫在椅上坐下,看着昏睡中的元绫,许久后才淡淡开口,“可是我们是师徒关系,能够在一起吗?”
“喝口水。”华◇替御剑夫倒了杯水,在他身旁坐下。“你知道师徒相恋一直以来都是没有好结果的。人言可畏,一旦你和她的关系让人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看待你们,怎么去说你们的关系?虽然相恋是好事,除非你们遗世独立,否则很难逃过外人责难的眼光。”
御剑夫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他自然清楚华◇分析的这些,也清楚知道他与元绫两人间的师徒关系是一大阻碍。
但他原本不想动情的。
“你究竟中不中意那小妮子?”若依他的观察,答案八成是肯定的。
“若是,那又如何?”
“那么你就应该想想看,要怎么去面对别人的看法。”华◇突然想到,“叶月长老如果知道你喜欢自个儿的徒弟,他会同意吗?”
御剑夫根本没想过这问题,他根本没考虑那么多。
会对元绫动情,实在是在他意料之外。
原本打定主意遗世孤立,一心只想习好武功,没想到这趟私自从冰山下来,会遇上她,甚至对她有了动情的念头。
就在她刚刚昏倒在他怀里时,他心中唯一闪过的念头竟然是害怕失去她,害怕她会离他而去。
在她痛苦的呼叫声中,他的心何止被刀剐过千万条痕迹,夸张的是,他竟然也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好似由前世延续下来的痛苦,一种生死相守的爱情。
“嗯……”元绫此时慢慢苏醒。“我怎么了?”
她只记得与他双手交握之际,心里闷得快要了她的命,那种痛苦只有在心肺间发生,她几乎是无意识地痛哭流涕。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种奇特的反应?
两手交握,理当是最普通的碰触,但她与御剑夫碰触的刹那,她竟然见到了一幅朦胧景象。
两条身影在她眼前跳崖自杀!
她看不清楚两人的长相,只能隐约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情感有多么浓烈,足够令两人以跳崖方式殉情,寻求相守。
她更清楚看见在两人跳崖之际,身后追来了数名蒙面黑衣人,露在外面的鹞眼,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其中一人面罩已被揭下,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长相。
鹰鼻鹞眼、尖嘴猴腮,肯定是坏人!
那对恋人跳下崖后,她便跟着失去意识,甚至不由自主地喊了一个名字。
李高。
李高是谁?为什么她会喊出这个对她来说非常陌生的名字?
李高是那男人的名字吗?元绫沉思。
御剑夫踱到床边。“好点了吗?”
“我怎么……”元绫看见自己正躺在床上。“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你昏倒了。”
“昏倒?”元绫先是震惊不曾生病的自己竟会昏倒,而后才想到那幻境。“我……我不知道,刚刚我好像看到一个景象,非常悲伤的情境,然后就昏了过去。”
御剑夫帮元绫坐起身。“现在觉得如何?”
“很好。”
御剑夫握住元绫的手,那股熟悉的感觉与伤感又向两人袭来,泪水流下元绫的脸庞,她伤心地推开他。
“不要!”
御剑夫震惊地看着元绫。“为……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懂!他不懂为什么不能碰她!
“好痛……”元绫覆住心口。“心好痛……”
华◇站在一旁想了许久,思考御剑夫与元绫之间如此巨大的情绪起伏,许久过后,他猛然扳开元绫的右手,在摊开的手掌上,有一道粉红色、形似刀痕的胎记。
他快速拉过御剑夫的左手,果真如他预料,在御剑夫左手掌中也有一道形状与元绫的胎记相似的刀痕胎记。
“你们两个的手掌上都有一道刀痕胎记。”
“为什么?”含着泪,元绫不解地问。
御剑夫摸着手中的痕迹。“这……与我们有任何关系吗?为什么我们双手交握,元绫的反应会是如此剧烈?”
华◇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元绫与御剑夫面面相觑。
他们不知道这样巧妙的安排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一人左手、一人右手,无法交握,一旦交握便会出现幻境,也不清楚那无来由的痛楚,从何而生,从何而来。
元绫望着手上的胎记沉思。
这胎记打从她出生就有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妨碍或奇怪。
可是自从与剑夫哥交握双手刹那,她才觉得艰,感觉快死掉般,好难受。
元绫摸着那道由食指往下延伸到腕处的刀痕,摸上去的感觉有些麻麻地,有些莫名的感觉。
这道疤,她也从不觉得难看,很少会注意到它的存在。
如今,她反倒会特别注意它,会翻开掌去看它。
“元绫。”华◇从屋里走了出来,在元绫身旁的木栅坐下。“你还在看那道丑陋的刀痕胎记?”
“它才不丑,它是我的感情!”话一出口,元绫便吃惊地捂住嘴。
华◇敛住笑。“我想它、你还有剑夫,肯定有关联。”
“有关联?”
“为什么你们俩只要一交握手,你就会产生那些感觉?为什么会看见幻象?”
“我不晓得。”她也很好奇啊。
“我想如果不找出那个关键点,这谜恐怕很难解。”
“可是要怎么找啊?”
这世上,有一个人能解奇事。
“剑夫的师父,叶月长老能解,你们只要回冰山去找叶月长老,大概所有谜都能迎刃而解。”
“剑夫哥的师父很厉害吗?”
“不止厉害,他的武学造诣除了已逝的天绝门两位掌门能凌驾在他之上,现今大概再也找不到比他厉害的人了。他能御剑亦能解梦,更能够看见人的前世,找他准不会错的。”
“这么神?!”
“明年剑夫就要回冰山去替叶月长老祝贺八十岁大寿,你可以跟着回去。”
“要去见师公啊?好想!”可以去游山玩水见见世面,何乐而不为。
“那你就去求剑夫啰。”
第五章
“不。”御剑夫坚决摇头。
元绫才刚开口,御剑夫便不客气地拒绝,气得元绫直跳脚。
“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这样吗?”元绫伸手攫住御剑夫的左手,一阵晕眩与痛苦向她席卷,她双脚一软便瘫了下去,御剑夫见状赶紧甩开她的手。
“该死的,你在做什么!”他伸手想扶起她,却又怕两人双掌交握她会再度晕倒而收回手,将手背在身后。
元绫闭上眼喘息。“不让我跟就算了,反正你也不管我死活!”
御剑夫眉头深锁。“我何时不管你死活了?
“现在!”元绫扁嘴,下一刻眼泪就滚滚落下。“你不肯带我回去见师公,不肯让师公替我们解谜,不就是不管我死活吗?”
“元绫!”
“走开……”扁着的唇微微颤抖,看来楚楚可怜。“你只顾你自己,我都快被害死了,你还坚持什么?怕被师公骂,随随便便带个女孩上冰山?”
御剑夫烦躁地握拳。“要怎么说你才懂?冰山的环境不是你能适应的,那里终年下雪,冰天雪地的地方不适合你。”
“适不适合又不是你能决定的!”
“元绫,怎么说你才懂?”要怎么说才能让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我不让你上冰山!”
“不去就不去!”元绫撑着板凳起身,甩头就走。
“等一下!”御剑夫几乎是反射性地攫住元绫的手臂迫使她停下。“你要去哪儿?”
元绫冷冷地回头看他。“我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我是你师父。”
“那又怎样?天底下没有师父会不管徒儿死活的,何况,你还不准我称你为师父,怎么这会儿又承认自己是我师父了?”
“元绫……”他的柔声细语非但没让她心中怒火退去,反倒成了助力。
元绫扭动手臂。“放开我啦!”
“不放。”她正在气头上,他怕她会去做傻事。
元绫低头咬住御剑夫的手,使尽力气狠狠咬下去,御剑夫仍旧没有松手的迹象,反倒是元绫惊讶地松口。
“你干嘛不松手?”
“你先答应我不会乱跑。”
“为什么我要答应你?”都不答应带她回冰山了,干嘛还要限制她的行动!
“因为我会担心你。”
元绫因这句话而羞红了脸。“什……什么啊,我……我听不懂。”
御剑夫攒起眉头。“你是真听不懂还是不想听懂?”
“我……”
“元绫,我不敢说是否能够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情,但至少在没有看见你的时候我会想你。”
要一个学武的男人说出这样的话,实在会要了他的命。
御剑夫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其实……打从你告诉我,你不在乎我身上有多脏、多臭时,我就感觉自己对你产生了感情。”他现在知道告白能让一个人羞愧得想咬舌自尽。
“剑……剑夫哥……”
“收回‘哥’这个字,我不想听见这个字。”
“你这样让我觉得好困惑。”她根本无法及时反应,他的表白似乎来得太迅速了,快得让她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御剑夫苦笑。“我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急躁了些,甚至不懂为什么对你的感觉会是这么强烈,强烈到……害怕失去你。”
“是因为我俩手掌上的刀痕胎记吗?”
“或许。”御剑夫拉住元绫另一只手臂。“刀痕胎记或许只是个引子。”
“那么……你是真的喜欢我?”其实御剑夫的告白听在元绫耳里,就像天乐般好听。
御剑夫不敢碰她的右手掌,只能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身子拉低,印下火热的吻……
“咳!”
热吻中的两人狼狈地互相推离对方,元绫因此重心不稳地跌坐在御剑夫腿上,她羞恼地推开他起身,转头对门边的人咆哮。
“华◇!你老是像鬼一样,走路出点声好不好?”羞死人了!
华◇摊摊两手。“有啥办法,你们要亲热也不会躲起来亲,光明正大在门口处亲热,不想看都难。”他还怕自己眼睛会烂掉哩。
元绫跺脚娇嗔,“你好讨厌!”
她一溜烟就跑得无影无踪,华◇带着讪笑坐在御剑夫面前,御剑夫尴尬地连忙喝水。
“怎样,告诉她心情后,心里是否比较舒坦?”
喝着水的御剑夫想起了元绫那娇俏羞涩的模样,心里头不禁甜了起来,唇畔漾着淡淡的笑意。
“小心得内伤。”华◇不要命地调侃。
御剑夫闻言正色问道:“是你告诉她我明年要回冰山去的?”
华◇点点。
“你晓得她要求和我一同回冰山吗?”
“你和她之间的谜太多,光手上那相同的刀痕胎纪就教人困惑,何况她握住你手时会昏厥过去,你也不想自己一辈子都无法碰她吧?”
“但是师父……”
“叶月长老是唯一能解这谜的人,你害怕叶月长老会怪你胡乱收徒吗?”
御剑夫点头。他确实是怕,收她为徒已是他犯的最大错误了,何况现在又喜欢上她。
这……这师徒关系……不要说师父不认同,就算是平凡人也不能接受。
该死的,他当初干嘛要答应收她为徒!
“那么你就别让他知道元绫的事,就当……你从未收过元绫为徒弟不就好了吗?”
事情能这么简单就解决吗?
城里客栈,客人来来去去、座无虚席,人声鼎沸的景况显示进土泉州的旅人极多,也显示出商机。
一行四名的外地旅人选择在角落坐下,其中一人戴了一顶帽子,帽檐垂了一张黑色遮网,遮住了那人容貌。
“发现宝剑踪影的二路子说,拥有宝剑的人一进泉州后,便不再出泉州,三年来如此。”其中看似属下的一人对着那戴帽子的人报告。
戴帽人点点头。
“寻到藏匿点了吗?”压低的声音听来怪异极了,说明戴帽人的声音肯定不是像现在这样低沉。
“嗯,二路子已经找出那人的住所,就在城郊坡林处。二路子在那人门前做了记号,以彩石画着小小圈圈。”
戴帽人思索半天。
“可有同伴?”
“有,四位。一人是全国有名的净纱绣房的二小姐,名唤元绫,一人是有名富商华家少爷华◇,其余两人,一名只知人称练老头,另一人是练老头的独生子练云稹,此两人皆是不识武学的平常人。”
“意思是说,富家公子哥儿华◇与绣房千金元绫,皆是懂武学之人?”
坐在戴帽人对面的属下开口,“没错,而掌门所要找的归根银剑是在一名查不出背景的男人身上,那人名叫御剑夫。”
“御剑夫……”遮网底下的红唇慢慢漾了开来,不怀好意的企图昭然若揭。
“小姐,属下该如何下手夺剑?”
“毋需夺剑。”自信满满的语气。“我会让他自动奉上宝剑。”
元绫跑回家去的第一件事是到磨针师父那儿,看看前些日子她吩咐他替她磨的彩针是否已完工了。
推开门,元绫对着里头大喊:“栗子头师父!”
原本躲在最里头磨针的身影听见这声喊叫,身子一震,缓缓挺起上半身,尴尬地看着元绫。
“二小姐。”
栗子头师父为啥被这么唤?原因来自他那颗奇异无发的头颅,长得太像栗子了,所以才会被好玩的元绫取了这个难听的绰号。
“栗子头师父,人家要你磨的针好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