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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双方对峙,一直未曾开口,被顾青珏擒于手中的叶思吟忽然淡淡问道:“你可想知道欧阳萱萱到底是怎么死的么?”
扣在颈项上的手指一紧:“别耍花样!不就是被你爹害死的么?!我倒忘了,你也是帮凶!若不是为了生下你,萱萱也不会难产而死!也好,今日我便送你去陪陪你娘亲!”
“是欧阳萱怡下的药。”依旧是淡淡的声音,却有些呼吸被滞的感觉。听在叶天寒耳中,分外刺耳。
“你说什么?!”
“欧阳萱怡,你的结发妻子,为了能够嫁给你,才给他们两人下药。”
顾青珏惊呆了,无论如何无法接受叶思吟所说的事实:“你说谎!不可能!”温柔贤淑的萱怡?!他抱着愧疚温柔对待了整整十几年的结发妻子?!
顾青珏这一走神,扣在颈项上的手指霎时放松,叶思吟垂下眼眸,以受伤的左手一把拉开顾青珏的桎梏。血色又多了几分,几乎染红了半个袖子,足可见伤口之深。然而,淡然的面孔上只是有些微微吃痛的神色,不敢放松,只握紧血玉箫,以单手与骤然回过神来的顾青珏互拆了十招,终于见到破绽,一掌打在顾青珏胸口。这一掌包含了七分内力,顾青珏阻挡不及,飞出几丈之外这才重重坠落,浮影阁众人即刻在他起身前缚住了他。
“你……怎么可能?!”顾青珏不敢置信地看着手握血玉箫,被叶天寒揽住查看手臂上的伤口的少年。他明明早先便探过他的脉,内力浅薄,几近于无,怎么可能……!
“刑堂,别弄死他。”看着深可见骨的伤口,叶天寒冷冷对战铭吩咐道,遂一把抱起重伤失血,全身冰冷的叶思吟,飞奔回寒园。凌霄辰见状,立时前去药房将所有大夫均带往寒园。
从未进过寒园,又从未见过如此怒气滔天的叶天寒,众大夫战战兢兢,手忙脚乱地替叶思吟看诊。
“不用诊了,寒,我房中柜子里的青色瓷瓶。”叶思吟看着屋中唯一冷静的人道。他怕再这样下去,他就真的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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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自叶思吟房中取了青色瓷瓶与绷带,叶天寒将所有大夫赶出寒园。
“嗯……疼。”叶思吟轻吟一声,抱怨叶天寒下手太重。叶天寒冷睨他一眼,深沉的紫眸中满是未消的怒意,让叶思吟立时噤声。怎么了?顾青珏也关进刑堂了,欧阳凌与欧阳明也软禁在偏厢了,浮影阁又没出什么事,这人为何如此生气?
“还知道疼?”一想起方才自己若没有及时收势的后果,叶天寒便无法抑制自己的怒气,“方才为何要冲过来?!”
“这血玉箫……寒,拿盆水……”叶思吟看了看手中的箫,有些迟疑地道。
叶天寒瞪了他一眼,却还是起身端了盆水放到床边。
叶思吟将血玉箫放入水中,指间微微用些内力,玉箫便应声而碎。然而,箫中并不弱普通竹箫或玉箫中空,而是自其中飘出些许诡异的紫色粉末,很快溶于水中。
叶思吟松了口气,解释道:“这是见血封喉的紫姬之毒,只要占到皮肤上便能让人在片刻间毒发身亡。方才,若是震碎了这玉箫……在场之人,恐无一幸免。”
叶天寒着实愣了愣,却又问道:“如何知晓?”
“顾青珏并非傻子,如何会以区区一根玉箫来对付你?箫中必定有蹊跷。”
“这么说来只是猜测?”叶天寒眯起眸。这人竟是想要将他气死么?
叶思吟却仿佛毫无察觉:“嗯。但是的确如此不是么?”
“……”仿佛被人打闷了,叶天寒半晌才叹了口气。算了,他是败在这人手上了。只是这伤……看了眼原本完好的左臂上那刚系上的绷带在短短时间内便沁出些许殷红,叶天寒不由地一阵后怕。
沉默了半晌,叶思吟终于忍不住问道:“寒,方才提到顾仁兴……那是何人?”总觉得叶天寒方才说的那番话有些特别的含义。难道除了欧阳萱萱,顾青珏还有何别的理由与浮影阁为敌么?
房中虽有炭炉,却仍是冷,叶天寒扶着叶思吟躺下,替他盖好被褥,这才道:“顾家的前任家主,宰相的师弟,惠安公主的贴身侍从官。”
都城?豫州?东宫。
一名青衣带刀侍卫疾步穿过御花园,行至东宫门前停下脚步。
“哟,这不是凌大人么?”东宫门前的小太监阴阳怪气地殷勤行礼。这面貌俊秀之人可是一品带刀侍卫长,皇上面前的红人!连后宫嫔妃,皇子公主,朝中大臣们见了他也得让三分,更何况他一小小的东宫守门小太监呢。
“麻烦公公替我通报一声,我有要事要参见太子殿下。”青衣侍卫温和地道,边一手塞了一锭银子给他。那小太监瞬时喜笑颜开:“得,小的给您通报去。”塞在兜儿里的银锭子分量可不轻,足有五两。这宫中,对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太监会这么客气的,怕也只有这位一品带刀侍卫长了。因此脚下跑的也特别勤快,不一会儿,便出来到:“凌大人,殿下请您进去呢。请。”
青衣侍卫步入东宫,熟门熟路找到太子的书房。坐于书案之后,身着一袭明黄太子袍的便是当朝储君,未来的天子李愔。
“微臣凌霄未参见殿下。”
“何事?”李愔望着案前半跪之人,嗓音不知为何竟有些颤抖。
“微臣这里有主子给您的书信。”起身,将书信交予李愔,凌霄未便退至一旁。
展开书信,李愔仔细查看了下信中之言,便开启案上的香炉,将那薄薄的书信投入其中。明黄的火焰只燃了一瞬便不见了踪影,香炉中,只剩下一层厚厚的灰。李愔复投了几段麝香,直到房中弥漫着若有似无却强烈刺鼻的麝香,这才合上香炉盖。
打点完毕,李愔才抬起头,看看窗外——冬日的阳光虽然刺眼,却已无多少暖意,院中一片萧瑟,不复春夏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的繁荣景象,叹息道:“皇兄他,终于想要动手了么?我还以为他想要等我老了再动手呢……”李愔回转投来,看着仍站在一旁不发一语的凌霄未,无奈地起身自书案后步出,立于凌霄未面前。
似乎是靠的太近,凌霄未微微皱了皱眉,向后躲闪,却冷不防被李愔一把抱住:“霄未,你还在生我的气?”
胸前的脑袋还顶着明黄的金冠,昭示着怀中之人尊贵的身份,凌霄未忍着反手抱住他的冲动,推开他:“微臣如何敢生殿下的气。微臣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说完便飞也似的离开了书房。
李愔并未尾随而去,似乎还沉浸在被爱人强力推开的打击之中,国之储君向来深沉锐利的眸中,竟是雾蒙蒙的一片。半晌,才望向门的方向,恨恨道:“凌霄未,竟然敢推开我!”转念一想,清秀的脸上恢复了平日的高傲,掺杂着一抹坏笑,“事成之后,若向皇兄讨一个侍卫,皇兄该是不会反对才是吧?”
第卅四章
“寒……?”看着仔细为自己上药包扎左臂伤口的叶天寒一脸的寒冰,叶思吟低声唤道。
左臂上深可见骨的可怕伤口,用了他自制的凝香玉露膏,不出三日,早已结痂,再过两天,就能脱落,必然一点疤都不会留下。可每次换药之时叶天寒的一脸不悦倒是让他有些不解。
叶天寒已经不止一次在心中责怪自己。那日那鲜血直流的手臂即使已经过了三日之久还是让他后怕不已。这人几次三番在自己身边遇险、受伤,他这个浮影阁阁主做来有何用?九层的寒潋诀又有何用?而且这次,竟是他亲手伤了他。偏偏叶思吟还一脸的不解,仿佛这伤无关紧要。若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般奋不顾身地去接那血玉箫……
“……今后决不许再如此涉险。若本座未能收回内力,你要本座如何是好?”
“……”叶思吟不语。那般情况,叫他能又如何?若是真让那剑气击碎了血玉箫,第一个中毒的便是最近处的叶天寒!叶思吟至今后怕,若没有接住那血玉箫,若叶天寒真是中了紫姬之毒……清澈的紫眸闪了闪,不敢去想那后果。
叶天寒见他不语,语气冷硬了几分:“可听清楚了?”
未曾料到叶思吟竟然摇头:“我不能保证。”
深邃的紫眸阴沉了几分,正待开口,却又听得他道:“既已知道却不出手,若你真中了紫姬,我岂不后悔莫及?”绝色的脸上,漂亮的眉微微皱起,似在抗议他的霸道。
凤眸中,怒意瞬间被诧异取代,叶天寒沉声问道:“吟儿,是为了本座?”见叶思吟毫不迟疑地点点头,向来无甚表情的俊颜上牵起一抹笑容,“很好。”
叶思吟为从未见过的笑容怔住了——好美!原以为像叶天寒这样的男人是不适合笑的,冷俊的面孔上从来只有淡漠如寒冰的冷酷的与锐利如剑的杀意。从不曾料到,他笑起来,竟是如此这般倾国倾城!他忆起印象中,他如此的笑容只有过一次,便是在武林大会他为强力冲开玄悠然的软筋散而气血逆流时他为他治伤之时……似乎有什么东西滴落心湖,一圈一圈蔓延开来,直至全身都泛着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感……
低下头,避开能够看透人心的眸子,叶思吟有些踌躇。他想问清楚一些事,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关于为何对他那么好,是将他当做唯一的儿子,还是别的什么……他不敢确定是不是,因为从未曾有过这种情感。
前世的他根本没有资格去体验这种传说是人世间最为美好的情感,因为曾经的身体不知何时便会逝去,惹上这种感情只会徒惹伤悲,甚至毁了别人的幸福;而今世……他从未想过活在这世上的意义,只当是捡来的,得过且过罢了,所以也根本未曾考虑过这种情感……[腐*化整理]可不知何时,这种子已经埋在心中,并且在不经意间缓缓生根发芽。一开始,他疑惑,逃避;直到因梦中星州洞穴的那堆白骨而噩梦连连时,却惊讶地发现,整夜守在他身边,柔声唤醒自己的人,竟是这个冷酷高傲的男人!心间便有些豁然开朗了——原来,听说夕颜怀孕时的那种心情叫做“嫉妒”……
抬起头,看着叶天寒冷俊的脸,叶思吟有些迟疑:“寒,你……”
“主子,少主,欧阳正来了。”忽然门口一阵敲门声,战铭推开门行礼禀告。
叶思吟一惊,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叶天寒闻言冷哼了一声,复对叶思吟道:“吟儿可想出去会会他?”
叶思吟点点头:“自然要去瞧瞧。毕竟他可是我的‘外祖父’。”叶天寒看看叶思吟,突然觉得他有些异样,仔细看,却又没有任何不妥,只当是错觉,并未在意。
正厅中,欧阳正坐于客座上,不安地端着茶盏。他的下首处,坐的正是欧阳萱怡。
“爹……”欧阳萱怡红着眼睛,看得出来,这几日在临安的客栈中过得并不好。想来那些返回去的侍卫、侍从都已经将当天的情况告知他们了。
“闭嘴!”欧阳正打断欧阳萱怡,怒瞪着她,“说什么叶天寒被困星州,这下倒好,还要老夫拉下老脸来找他放了你大哥和明儿!若他们有个三长两短,你如何对得起欧阳家列祖列宗?!”
“欧阳老爷子怎么这么大火气?放心,欧阳大公子和小少爷都好端端的,一丝儿头发也没掉。”一身蓝衣,从后面出来的正是凌霄辰。而跟在他身后的,便是欧阳凌与欧阳明。想来这几日在浮影阁中虽没有人为难他们,只是软禁于偏厢而已,只是心中担忧,南难免吃不下睡不着,神色憔悴不已。
“凌儿,明儿!”“大哥,明儿!”欧阳正与欧阳萱怡急忙上前,查看了一番,确认衣着完整,脉象虽有些虚弱,也仅是疲累所致,并未受什么皮肉之苦和内伤,这才放心下来。
“大哥……青珏他……”欧阳萱怡有些不敢问。毕竟此次是她传书于娘家告知这个消息,害的哥哥和侄子被软禁,已经让爹爹气得不得了了,更何况是被牵连的大哥……
怎料欧阳凌还未开口,低沉冷冽的嗓音带着杀意道:“囚禁吟儿,擅闯浮影阁,还想活着回去不成?”
叶天寒与叶思吟在主座上坐下,相似的绝色容颜,却无法让人放松心情。
“叶阁主……我知道夫君一直与您为敌……可,可是既然小思已经安全回来了,阁中也并未有何损失……求您放过他这一回吧!”欧阳萱怡说着眼泪又倾泻而出,看着叶天寒冷酷的表情,急忙转向欧阳正,“爹……爹您帮女儿说句话呀!求您救救青珏吧!”
“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欧阳正看着痛苦的女儿叹了口气,遂道,“叶阁主,可否卖老夫一个面子,就放过小婿这一回,如何?”
凤眸眯起,透出几丝嘲讽与轻蔑:“浮影阁岂是尔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之地?”叶天寒朝着战铭打了个手势,战铭会意,离开正厅。不一会儿,便带着狼狈不堪的顾青珏回来。
“夫君……夫君!”欧阳萱怡惊叫,“天啊……”跑上前去,想要扶起站立不稳的顾青珏,不料被一把推开。顾青珏冷冷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发妻不语。
“顾青珏,你这是作甚?!萱怡为了你吃了多少苦,费了多少心思!”欧阳正怒道。
顾青珏却并不理会他,只看着欧阳萱怡,半晌才问道:“药是不是你下的?”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口吻。
他在浮影阁刑堂中呆了三日,除了没有大夫治伤,并未受什么折磨。饶是如此,身上的内伤若再不及时治疗,必会武功尽失,甚至丧命。可他不在意。三日里,他由不敢置信到十分确信。当年暗算他心爱的女人的人,就是这个陪伴了他十五年的发妻欧阳萱怡!怪不得,他们看起来姐妹情深,欧阳萱怡却在欧阳萱萱出事之后,二话不说欢天喜地嫁给了他;每年忌日,从不见她上香祭拜!他还道她是怕图惹伤心,却竟是因为恨萱萱入骨!
欧阳萱怡为他的话一惊,片刻之后却冷静了下来,缓缓从地上站起来道:“没错,是我下的。”
顾青珏顿了一下,没料到她会承认的如此干脆,一时楞了。欧阳正与欧阳凌也皱起眉:“萱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欧阳萱怡却并不理会他们,继续道:“我看到了,那具冰棺。这就是我嫁给你,为了你费尽心力十五年的报酬么?顾青珏,心狠的人,是你!”遂转向欧阳正与欧阳凌,“还有你们,我的爹爹,我的大哥!若非你们贪图浮影阁的权势,要将欧阳萱萱那个贱人嫁给青珏,让我去暗算叶天寒,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哈哈,我将那下了药的茶给了欧阳萱萱,那笨丫头中了招,坏了你们的如意算盘,你们很不高兴吧?”
“萱怡,你胡说什么!?”欧阳正有些惊慌地看向主座上寒着脸的叶天寒,抬起手向欧阳萱怡打去。
顾青珏却好似未听到他们的话一般,他脑中,都是那句“是我下的”。蓦然,怒意滔天,也一掌向欧阳萱怡拍去。
一截血色的物什横空飞来,阻止了欧阳正,又狠狠打中顾青珏前胸,浑厚的内力,让他伤上加伤,跌在地上。那物什掉落在地,摔个粉碎,竟是半截血玉箫!
“你们两家的新仇旧恨,别在这儿算,弄脏了地面,还累得霄辰安排人清理。”叶思吟看着顾青珏冷冷道。他倒是未曾想到,原来他们知道的竟还不是全部真相!原来当年是欧阳正与欧阳凌贪图浮影阁的权势,想要自家嫡女欧阳萱怡嫁入浮影阁,让庶女嫁给权势略逊一筹的顾青珏,才要欧阳萱怡陷害设计叶天寒的。没想到欧阳萱怡别有用心,竟拿那药设计了欧阳萱萱……然而,此刻,他并没有心绪计较这些陈年旧事了,只看着顾青珏道:“这其中的紫姬,乃是毒宫之物。毒宫之物,从不外泄,你从何得来?”紫姬是花无风的杰作,因此与他的人一样阴险,毒辣。毒宫之毒,从不允许配方外泄,若有违者,将会按毒宫宫规处置——以各种剧毒折磨整整四十九天叫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才让人死去。原本,他也不在意这毒从何而来,可一想到与毒宫有关,又想到毒宫的那个交易……紫眸瞅了瞅一边的叶天寒……他必须问清楚不可。
“哼,叶天寒,想要杀你的人又岂止我一个!”顾青珏已经站不起来,坐在地上冷笑道,“毒宫已经派人前来,紫姬便是宫主给我的!哈哈,你会不得好死的!啊!”又是一记重击,叶天寒讶异地看着再度出手的叶思吟,感受到他的怒意,心中有些欣喜,却也担忧他右臂的伤:“吟儿,小心伤口。”
“不碍事。”叶思吟道。
叶天寒冷冷看着顾青珏道:“为了欧阳萱萱,受皇帝之命杀了你生身父亲,又借他之力要除掉本座,顾青珏,顾仁兴有子如此,实属家门不幸。”
顾青珏阴沉着脸听着叶天寒所说的事实,倒不辩驳:“原来,你竟什么都知道!是我小看了你!皇帝也小看了你!”
叶天寒不再理会他,事到如今仍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