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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夫-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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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微臣也觉得官场上之上多有心力交瘁,力所不及之时,很想和陛下告假。如今看来,若是必须牺牲夜溪换得我后半生的荣华富贵,那微臣只好彻底辞官了。不能再报效国家,侍奉陛下,是微臣的大憾,也望陛下保重龙体,万事平安。“
  说罢,他跪下双膝叩首,然后也不管身后的皇帝是怒是急,便径直踏步迈出殿门。
  第2章(2)
  突然挂官而去,曹尚真知道必然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宫中的太监宫女,都是耳目口舌,只怕到明天清早上朝的时候,朝中所有大臣都会知道他和皇帝的对话。
  于是他一回到家,就下了命令,“东西无论清点了多少,都一律封箱装车。”
  奇怪的是,按这个时候,丘夜溪应该在家中,但他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他叫过来人问:“夫人呢?”
  “夫人刚刚收到一封家书,在小少爷的书房中,像是……很不开心的样子。”
  一个丘夜溪身边的侍女小声回答。
  什么家书会让妻子不开心?曹尚真急忙奔去儿子的书房,才到门口就意外地看见她正紧紧抱着儿子,一只手攥着一张信纸,像是在低低啜泣。
  打从他认识夜溪以来,就不记得她曾为了什么事这样伤心,惊得他急忙奔进屋问道:“夜溪,出了什么事了?”
  曹一修被母亲抱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却动也不敢动一下,只好努力抬起头,替母亲回答问话,“龙城来信,说外祖母病重,要娘赶去见最后一面。”
  一听是这件事,曹尚真反而松了口气,柔声安抚,“既然是岳母大人病重,是该回去看看,明日一早我就陪你上路。”
  “不行,你不能走。”丘夜溪擦掉眼角的泪痕,轻轻松开儿子,正色对他道:“朝中事情还有很多等你处置,我一个人回去就好了。”
  “从明日起,就没有那么多烦心的事要我处置了。”他轻松地摆摆手,“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刚刚和陛下辞官了。”
  “辞官?”母子俩异口同声地惊呼。
  曹一修更是脱口而出,“爹,你不当丞相了吗?难道你要当摄政王?”
  曹尚真好气又好笑地刮了下儿子的脸颊,“真是口无遮拦。这种话以后连在家都不准说,否则给人听见了,你爹被定个谋逆大罪,以后你就得在天牢过一辈子,别想再吃糖葫芦了。”
  知道自己说错话,曹一修吐了吐舌头,见父亲使了个眼色,立刻会意,悄无声息地溜下母亲的膝头,跑出房去,还贴心地将房门关好。
  倚着妻子坐下,他接过那封信看了看,说道:“生老病死是人生难免,陛下号称”万岁“,却连百年都难熬得过。所以你也不要太懊悔了。”
  丘夜溪悄悄抬眼看他,原来她流泪的真正心思都让他看透了。
  她的确是懊悔。自从嫁给尚真后,这些年一直忙着帮他处理政务,管理国家,很少回娘家去探望母亲。儿子出世之后,还是娘千里迢迢跑来看望外孙。
  娘寡居多年,身边连个可以谈心说话的朋友都没有,唯一的女儿又远嫁到京城来,其内心的寂寞和孤独是她从不曾想过的。刚刚接到这一封家书之后,所有的愧疚之情都一古脑地涌上心头。
  被丈夫骤然说破心事,她再也不想抑制地一下子倒在他怀中,放纵自己的泪水肆无忌惮地释放。
  曹尚真轻轻拍着她后背,像哄孩子似的,给予最温柔的抚慰。“别太担心,也许只是生病,龙城那里又没有什么好大夫,所以才会说得比较严重。想当初你病倒了,还不是多亏了我适时赶到,还送了药过去才保住你的性命?我们带几个有本事的大夫过去,也许岳母就药到病除了。”
  他低低安慰了好半天,丘夜溪才渐渐止住了哭声。但是定了心神,回到刚才的话题上,她依然态度坚持,“你还是不能和我一起走。你刚辞官,朝中肯定还有好多事情要应付。不如我先走一步,过几日你的事情办完了,再来龙城找我。”
  “让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我真的不放心。”他皱着眉说,“万一又来了个楚长烟一样自不量力的人物,看上了你,我还要大费周章去把你抢回来。”
  她撇了撇嘴,“要说抢人,只怕你更受欢迎吧?离开京城之后,一路必须谨言慎行,少去招惹良家妇女,要是让我知道你有不轨行为,小心我休了你!”
  曹尚真眼珠一转,笑道:“我前几日听来一个小曲儿,要不要唱给你听?”
  “我没心情。”她满脑子都是母亲的病情,哪有心情听什么小曲儿。
  “听一听,可以开心点嘛。”他死缠烂打地一定要唱,不容她反驳地径自开口唱了起来,“哪个月老不长眼,偏将我俩系红线?纵然绑脚的鸭子抹上油,也难变成鸳鸯戏水交颈眠。偏偏我也瞎了眼,只当你是赛天仙,纵使你笑我骂我,打我恶我,我也要将你死死缠。”
  这小曲儿一听就是田间农夫唱的浪荡小调,但曹尚真偏偏唱得抑扬顿挫又一本正经,让本来满怀愁绪的丘夜溪不由得笑了出来。
  “从哪里听来的这曲子?可不要再一修面前唱,小心教坏了他。”她板着严母的面孔威胁丈夫。“这几日我走后,要叮嘱一修认真抄文,那本《忠臣英烈传》他已经抄了大半,可不能懈怠了。这孩子年纪不大,心眼儿却不少,只怕将来是青出于蓝……”她说了一半,总觉得似乎成了赞美之词,于是没有再说下去。
  “一修有我们这样的爹娘,若是个实心眼儿才奇怪呢。”曹尚真笑道。“我只盼望着他快快长大,想看看他能比我强多少?我们曹家向来是一代比一代强的。”
  “再强。若能强过你,只怕真的要天下大乱了。”丘夜溪抹掉眼角的泪痕,轻轻推开他,“我要收拾行装了,你也该准备一下,明日只怕会有很多人来砸府门,我看你该叫家丁写些签子,标上号,按号叫人,免得你一次要见很多人,费无数的口舌。”
  曹尚真拍着手赞道:“好主意,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先拿号的人就先见,没拿到号的就隔天再说。想早点见我的人肯定还有多塞点银两给看门的,这就是名副其实的”坐地收银“。早想出这一招,我就不必一天到晚为了赚钱累死。”
  “好好一个主意,也能让你想成歪点子,临走还不忘捞一把。”她嗤之以鼻地说:“你这次辞官可是大事,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和陛下说辞官?陛下居然也轻易就准了?”
  他望着她满是疑惑的容颜,微微一笑,不想说出实情让她担心,便淡淡答复,“陛下当然是不会轻易准的,但我也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就立刻出宫了。”
  “你这……可有忤逆之嫌了,”丘夜溪皱紧眉头。一不留神,又被他揉住了耳垂,仿佛将什么东西又挂了上去。
  “既然要走,就戴上这对耳环,上面有我们的名字,好像我陪着你一样。”
  昨夜她因为不习惯戴着耳环睡觉,所以最终他摘下了那副珍珠耳环,却一直随身携带。如今他们即将离别,他又亲手帮她戴上,这份郑重其事让她不想再排拒。
  摸了摸耳环上圆润的珍珠,似乎还余有他手指的热度,她轻轻一叹,低声说:“你不要着急来找我,一定要把这边的事情办好。我会在龙城等你,不论娘……会怎样,我都会等你的消息。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一定想办法叫人带信给我,哪怕是叫我带兵去救你,我也会毫不迟疑地飞奔而回。”
  他听了有些感动,一笑道:“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深陷险境的,而且,我也绝对不会给你美女救英雄的机会。”
  “什么英雄,是奸臣。”她毫不客气地撕破他的伪面具,尽情奚落他那不怎么光彩的外号。
  曹尚真忽然将她一把抱住,下巴紧紧压在她纤细的肩膀上。
  “怎么了?”丘夜溪一怔。他很少这样用力地抱她,除了在不规矩的时候。
  “舍不得你啊。”他轻轻吸气,长长感叹,“我们好久没有分开过了。不知道几日不见你,我心中有多痛,所以,你一定要乖乖地在龙城等我,就算天塌地陷,也不许逃跑。”
  “知道了。”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心,意外他竟然像个孩子一样,显得如此不安。“你照顾好一修,也照顾好你自己。”说完,她又觉得有点矫情,好像两人要分别很久似的,又笑道:“反正也不过几日,叫他少看些《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之类的书,那是他这个年纪该看的吗?”
  他诧异地说:“原来你知道?”
  她瞥了他一眼,“他那点小小的花招能骗得了我,却骗不过他的贴身侍女。将书藏到鞋柜中去,难道久闻不知其臭?这种馊主意,只有你想得出来。”
  曹尚真不禁朗声大笑,“这回你错了,这藏书的地方还真的不是我想出来的。看来一修年纪尚小,功力不到,为父我还要多调教一下才是。”
  “再调教,就要成人精了。”丘夜溪嗔笑的样子貌似冷若冰霜,却艳如桃李。
  看着妻子的模样,他有一瞬间的恍惚,总觉得她的手掌冰凉,容颜也像是模糊了些。
  为何近日总是心头不宁?就因为那个龙四王爷要回京吗?还是怕辞官不成,被陛下反将一军?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丘夜溪只是痴痴地凝视着他。这张脸,看了这么多年,却总看不腻。她不会像他那样说甜言蜜语来掩饰短暂分离的伤感,但是她毫不怀疑自己对这份感情的真诚坚守。
  她会等他的,哪怕天塌地陷,也等他到来。
  第3章(1)
  即使是为了丘夜溪做寿,丞相府也没这么热闹过。正如她所料,散朝之后,得到消息的朝臣们全都坐着马车跑到丞相府来了。
  几十名朝廷重要大员,以及京中所有品级的大官小吏,将丞相府外的三条街堵得水泄不通,一连三天,门前的阵仗都不见有任何消减。
  而端然稳坐在丞相府门前的管家,早已有了准备,端着一副老好人的笑脸——应对所有来访的客人——
  “张大人,我家少爷身子不太舒服,不能见太多客人,先给您一个签号,请稍候。啊?您说您现在是多少号?二十七号,大概再等两、三个时辰就行了?”
  张大人连连点头,又塞了张银票在管家手中,“麻烦您通融一下,在下实在急着见丞相大人。”
  管家悄悄撇了眼那张银票,面额是一千两,于是不动声色地一笑,将银票推回去,“张大人,我们家少爷有规矩,说在朝为官时他清廉如水,如今卸甲归田也不取分毫,请大人还是按规矩排号吧。”
  真是见鬼的清廉如水、不取分毫?谁不知道你们曹家是贪官世家?
  张大人只得愁眉苦脸地拿了号去旁边的长椅上等。这时一个身子矮小的男孩悄悄靠到他身边,小声说:“张大人,您知道您刚才错在哪吗?”
  一回头,看到一个七岁左右的男孩,一身紫色的箭袖小袍,袖边领口都滚着金色的狐裘,衬托着那张白润如玉一样的小脸精致秀美,笑容可人。
  他马上认出这孩子,连忙起身陪笑道:“原来是小少爷啊,怎么您不在屋里读书?听说您最近不仅书读得好,骑马射箭也很了得,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曹一修趴在椅背上,仰着脸看他,灿然的笑容和他爹有七八分相似。
  “谢谢张大人夸奖,我爹常说张大人是内阁大学士,文采出众,要我有机会多向您请教呢。”
  听到男孩的吹捧,他心头乐开了花,连声说着,“不敢不敢,丞相过誉了。”
  “可是……大人书读多了,就难免迂腐。”一转眼,居然变了词锋,“一千两银子就想见我爹,那是不可能的。刚才户部侍郎可是塞了五千两银子给管家爷爷才被放行的。”
  张大人一听,脸色立刻又青又白,他尴尬地苦笑,搜遍了全身也只有三千两银子,全都塞到男孩手上,小声道:“小少爷,听说您爱吃糖葫芦,这点小钱就当您的点心钱好了。您帮帮忙,在下的确有急事要见令尊丞相大人。”
  曹一修不动声色地将那些又银票塞入袖中,耸了耸肩,“那我就去给您问问看好了。”然后就蹦蹦跳跳地跑进府里去了。
  蹑手蹑脚地进了后院,见一位官员正哭丧着脸走出来,曹一修跳到一边,等那人走远了些才伸头往屋里看,喊了一声,“爹。”
  曹尚真正斜坐在椅子中,似是想着什么,抬头看到儿子,便和颜悦色地笑问:“一修,外面情况如何?”
  “排队的人好长啊,我想出去买串冰糖葫芦都不行。”悄悄捏紧袖口。
  眼尖地看到儿子袖中似有东西,眯着眼说:“想吃糖葫芦,叫厨房做就是了,何必亲自出去买?再说,买糖葫芦用得着带一百两以上的银票吗?你是想买了整个糖葫芦摊?”
  见被爹一眼看穿,曹一修只好乖乖将银票掏出来,嘟嘟啰啰地说:“是门口内阁的张大学士送我的点心钱。”
  他将儿子拉过来,抱上膝头,“知道张大学士为什么要送你这么多钱吗?”
  “因为他想求我在爹面前说点好话,让爹早点见他。”
  “有求于人,必须要有‘诚意’,他的‘诚意’虽然不多,但爹也不会不给你这个面子。不过一修你该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排队要见爹。”
  曹一修乌黑的眼眸骨碌碌直转,“因为他们都有求于爹。”
  “求爹什么呢?”
  他又想了想,皱眉认真答,“爹辞官了,他们怕自己也受牵连,所以求爹不要辞官,他们在自己的位置上也好坐得稳当。”
  “真是越发聪明。”曹尚真赞许的笑道,“爹在你这个年纪时,都未必有你这样玲珑剔透的心肝儿。不错,爹在位的时候,他们都求爹,希望爹多给他们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为了求爹,就会送很多东西,当然也就有很多把柄在爹的手里。
  现在爹要走了,礼物他们当然不会要回,但是那些把柄他们可不希望一直攥着,所以来这里哭哭啼啼,无非是想让爹放他们一条生路。“说着,曹一修眨着大眼睛问:”爹会放他们一条生路吗?“
  他笑着反问:“你说呢?”
  仔细的想了想,“要是娘,肯定会放他们生路,但是爹不会。”
  “哦?为什么?”曹尚真饶富兴味的一笑。
  “因为娘总说要与人为善,为国尽忠不图回报。但是爹是奸臣,有利可图的事情才做,做事一定要损人利己才行。”他分析得一副头头是道的样子。
  看儿子小小嘴巴里说出的一套说词,颇有些妻子的口气,让曹尚真忍俊不禁,连连点头,“没错,爹做事一定会损人利己。不过爹也有原则,既然拿人钱财,就该与人消灾。叫张大人进来吧,爹不能让你失信于人。”
  得到允许,曹一修爬下爹的膝头,蹦蹦跳跳着要出门通知张大人去,管家也在此时匆匆忙忙、满头大汗地跑进来禀报,“少爷,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他知道自己辞官的事情必定会惊动皇后,但没想到皇后会亲自来访。
  管家的话音刚落,皇后已经带着梦娇公主迈步走了进来。
  “尚真,出什么大事了?你竟然要辞官?”皇后一脸的惊诧和关切。
  梦娇公主亦是满脸的莫名其妙。“尚真哥哥,就是要开玩笑也好,和父皇赌气也罢,不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吧?”
  曹尚真笑望着这两个女人,坦然道:“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和陛下赌气,我是真的累了,想辞官,夜袭也已经递交辞呈给陛下,她娘病重,先回龙城去探望。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也会去龙城找她,三五年内大概不回京了。”
  听他的口气,两个女人都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于是表情都凝重起来。
  皇后注视了他片刻,然后回头说:“梦娇,你先带着一修出去玩一会,我有话要单独和尚真说。”
  梦娇心领神会,领着曹一修走出门去。
  见两人离开,皇后也不拐弯抹角,开口询问:“好吧,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现在不妨告诉我。陛下也许很快就会召见你,你该知道,坐到你这个位置上,可不说走就能走,说放手就能放手的。我也觉得最近朝内好像有些不对劲,但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连娘娘都感觉到不对了,可见事情真的很严重,不是吗?”曹尚真扶着她坐到首位上。“娘娘,我在您面前就不说假话了,陛下最近龙体之差,娘娘肯定比我清楚。所以陛下正在为身后之事打算。
  太子年幼,朝中除了我,没有第二个重臣可以仰仗。但我是外姓,陛下对我不放心,因此近日来一直忙于斩断我的左膀右臂,生怕我会有不轨行为。与其让陛下杀我,不如我先退一步,也好保全我家人的性命。“
  皇后听得怔愣,“真的会是这样吗?这些年若不是有你,茯苓国不会有现在的大好局面,陛下对你的辛劳是记在心里的。”
  曹尚真苦笑道:“娘娘,陛下现在要的不是一个辛劳的臣子,而是一个能让他完全放心托付太子的托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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