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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阿娄直视她,看得她心惊胆跳,一旁的人也恐惧不安,他突然大笑起来,当大家一头雾水时,他却忽然掐住夕川的脖子。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他的右眼皮忽然抽动了一下。“我杀了他,还吐了,这真是奇耻大辱。”
夕川痛苦地捶打他,听见石拍与阿比甘莎大叫,要戈阿娄松手。
“你还知道什么?”他稍稍松了力道。
“你右眼的伤就是当时留下的。”夕川努力把话说完。
“又对了。”戈阿娄扬起毫无笑意的笑容。
一旁的士兵不安地瞧了夕川一眼,心中都存著惧意,这么说来,她真是符氏一族的女巫?
听说符氏女巫非常厉害,要人生便生,要人死便死,还能与鬼神打交道,听说之前三年乾旱,也是符氏女巫出面向天求的雨才解了旱灾。
“还不快把他们两个吊起来,要我说几次!”戈阿娄咆哮道。
“是。”眼见戈阿娄发怒,两名士兵吓得将挣扎的两个人给拖走。
“不——”夕川挣扎。
“主人,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阿比甘莎哭叫著,无力地让士兵拖走。
“不——”夕川拚命挣扎,却挣脱不了戈阿娄的箝制。
“怎么,不是还要威胁我吗?”戈阿娄恶意地笑著。
夕川痛苦地流下泪来,她瞪视著戈阿娄,缓缓抬起手,握住他掐著她的手腕。“我不想用黑巫术对付你,可是你逼得我没有选择。”
她大声念出咒语。“鬼祖慕阿枯,赐我悲悯心,天地混浊始,日月明彻开,天穹根,地盘蒂作成,风火地水灵——”
随著咒语,四周开始起风,戈阿娄心头一惊,扬手想打上她额头让她念不下去,可随著她的每一句咒语,他的身子愈来愈沉,竟举不起手。
“子孙符夕川,今冒大不韪,惩戒眼前人,魂魄颢归祖灵——”
“不可!”突然的一声大喝阻止了夕川的咒念。
扎格从林间窜出,一把拉开夕川,右手在瞬间划过戈阿娄的胸膛。
夕川白了脸,全身颤抖。
“不可用黑巫术。”扎格厉声道。“符氏咒术只能救人,不能害人,一旦使咒杀人,双方都会死。”
“我顾不了这么多……”夕川泪流满腮。“快救石拍跟阿比甘莎。”
“你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我会处理。”扎格喘道,他已经尽力赶来了,可看来还是有些晚,夕川的咒术虽没念完,但已经启动,他也不知道是否会有不良影响。“快躲起来,别让我分心照顾你。”他得趁戈阿娄身体未能行动自如之际,把人都带走,原本他是想一刀子解决戈阿娄,但他现在不能这么做,若真做了,便应了夕川起的咒,一应咒,夕川势必会死。
“好。”夕川应允,就在这时,她感到一抹剧烈的痛楚,整个人大叫一声,差点软倒在地上。
“怎么?”
“阿比……阿比甘莎……”她踉跄地往前跑,而后在一棵树下瞧见阿比甘莎卧趴在地上,腹部流出大量的鲜血。
“阿比甘莎。”夕川扑上前,将她翻过身。
原本紧闭双眼的阿比甘莎,睁开双目。“主……主人……你没事……太……太好了……”
“别说话……”夕川哭泣。“我会救你的。”
“不……不用了,救……石拍,他……我要他跑,救他……”
“扎格!”夕川大叫一声。
“我去。”他立刻往前奔。
“主人,对不起……”阿比甘莎虚弱地呻吟。“我不该……不该留记号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想要弄成这样的,我没要害主人……”她沾血的手紧抓住夕川的手臂。
“我知道、我知道。”夕川哭著。“我没怪你。”
“刚开始……我不想跟著主人是因为……女人都不喜欢我,我想主人也不会喜欢我,只有……男人喜欢我……”她颤抖地抽著气。“所以我才……”
“别说了。”夕川将手放在她的腹部上。
“其实我……恨男人的,可他们喜欢我,我的……第一个主人奸……奸污了我,我好恨他,可是……可是没有人相信我,他们都骂我……骂我是贱人,没有人相信我……”
夕川不停地哭著,阿比甘莎眨眼,感觉泪水滴落在自己脸上。“不需要……为我哭,我恨他们,恨我的男主人,可是他……他给我吃好的、穿好的……我不用再工作,我什么都不会,只有一张漂亮的脸……他们利用我,我也利用他们,我吃他们的,用他们的,我是不是很坏……”
“不,你是个好人,阿比甘莎。”夕川哭著望天。“祖灵啊!求祢给我力量……”
“主人,你为我哭,我……心里很高兴,可是不要为我浪费气力……”她颤颤地倒抽口气。“好痛啊!那该死的人……我想要红色的花,放红色的花……在我墓前,谢谢你了,主人……快离开这里,如果你死了,索日可要痛不欲生,心肠……要硬一点,知道吗……”她闭上双眼,揪著夕川的手臂缓缓滑落。
“不,不——”夕川哭喊。“阿比甘莎。”她将双手放在她的肚腹上,努力调匀自己的呼吸,她不能在这时候被击倒,她要救她,夕川闭起眼,开始诵念咒语。
这时,索日一路狂奔下山,四周是震耳欲聋的杀伐声,但他什么都听不见,他只听见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他的胸口与腹部两侧因急促的奔跑而疼痛著,但他一点都不在意,奔跑的速度没有因此而慢下来。
对于挡在他眼前的人,他毫不留情地以大刀杀过,他的脸孔成了杀戮的修罗,是恶怒相。
戈阿娄动了一下僵硬的拳头,他胸前的血不断淌下,渗进他眼前的地,敌军杀掠至此,瞧见他的异常,挥著刀向他吆喝杀来。
刀锋在他眼前掠过,他咬牙嘶吼,牙龈沁出血来,刀锋的寒光逼近,他扬手挥了一拳,正中敌人的脑袋,敌人飞开,撞上树干,脑浆进裂。
他动动僵硬的手臂,让人不寒而栗的笑了起来,他豺狼般的黑眸搜寻著,终于寻获目标,夕川就在距离他几尺远的树旁。
他正要朝她走去,忽然听见震天的嘶吼声。
“夕川——”
他转头瞧见索日像恶鬼般披散著发丝,身上染血的朝这儿奔来,他看看夕川,又看看索日,恶意的笑了。
他弯身捡起敌人背上的弓箭,开始瞄准,冷静地计算著,当索日进入视线范围的那一刹那,他射出箭矢。
箭矢凌空划破空气,带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高音穿透耳朵,仿佛察觉到空气中不祥的气氛,夕川抬起头,就在这时,她似乎听见索日的吼叫声。
“夕川——”
她正想搜寻声音来处的方向,而后不知什么东西击中她,剧烈的痛楚在胸腔蔓延开来,一刹那间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以为在不知名处有人承受了剧烈的痛苦,她直觉地想到索日,她惊慌地想找他,想为他抚平痛楚,她想起身,却站不起来,索日的吼叫声再次穿透她的耳膜。
她想找他,想告诉他,他不会有事的,而后她发现自己缓缓往后倒,就在这时,她瞧见了索日朝她急奔而来,同时,也瞧见了箭矢穿透她的胸口。
“不——”索日肝胆俱裂地嘶吼出声。
夕川突然惊觉到四周的安静,她什么都听不见,只瞧见索日,瞧见他痛苦的表情。
她想告诉他,不会有事的,别哭……但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他脸上的痛楚让她想安慰他,可她怎样也发不出声音来。
“夕川——”索日在她倒下的刹那赶到,他颤抖地抱起她,双目流下泪水。“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她想告诉他,她没事,她很爱他,他一个人要好好保重,他的五官在她眼前模糊起来,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无力地闭上眼,对不起……她想道歉,话语却冻结在她唇齿问,终究……没能说出口。
四周是一片寂静,静得让人安心,她走过一片花园,瞧著园中盛开的花朵,她轻抚每片花朵,唇畔露著笑,她好久没觉得这么平静了。
她往前走著,听见淙淙的流水声,当她发现花园中竟有条小溪时,惊喜地蹲下身看著鱼儿游来游去,其中有一条鱼像极了她小时候养的那条金黄发亮的小鱼,当她正想伸手捞起细看时,忽然发现溪的对面有抹熟悉的身影。
她惊讶地站起身。“阿……阿西木嘎……”
男子半转过身,露出灿烂的笑靥。“主人,你喜欢这些花吗?”
“喜欢。”她惊喜地要越过溪水,没想到溪水却在一瞬间拉宽,由原来的一尺宽度暴增了十倍,她惊吓地望著四周。
“这些花都是我种的。”阿西木嘎微笑地说。
夕川正欲开口,忽然瞧见花园中另一抹熟悉的身影。
“妈……”夕川欣喜地奔向她。
“别过来。”
夕川一踏进水中,就让一道力量给弹回来,她整个人往后跌,倒在地上,水面变得更加宽深,连水流也湍急起来。
“夕川。”
她抬头瞧著母亲微笑地望著她。“你回祖灵地的时间还没到,快回去吧!”
“祖灵地。”夕川愣住。“我……我死了……”对了,她好像中箭了,一思及此,她仿佛听见索日痛苦的叫声,那声音远远地在另一头,让她心中抽痛了一下。
“回去吧!夕川。”
她站起身,望著隔在两人中间湍急的河流。“妈,你过得好吗?我跟姐姐试过好几次想找你,但是都不成功。”
“我很好。”她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告诉你姐姐,我跟你父亲的死都是阳寿已尽,与她不相干,要她别再钻牛角尖。”
夕川瞧著父亲出现在母亲身边,对她露出宠溺的笑。“你长大了,也变坚强了。”
“爸……”夕川不由得落下泪来。
“回去吧!主人。”阿西木嘎朝她挥著右手,那只原本已消失的手臂。“谢谢你送我到祖灵地,不要担心我,我在这儿过得很好。”他的声音沙哑,满是不舍。
“回去吧!”母亲的声音再次传来。“还有人在等著你,迟了就来不及了,救不了你,也救不了他。”
夕川听见索日痛苦的嘶吼声愈来愈急切,他的痛苦传到她心上,让她的心揪紧。
“这是妈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夕川惊讶地看见河岸的另一头忽明忽暗的出现愈来愈多人。
“记住,三个月后的月圆之夜,是你回去的时候。”
“我可以带索日他们回去吗?”夕川焦急地问。
母亲没有回答,只是微笑,随即听见诵念声在四周响起。
“这是祖灵为你指的路,跟他去吧!”
四周的景物开始消失,天空顿时暗下,夕川在眨眼的瞬间,黑暗已笼罩大地,她有一瞬间的惊恐,但黑暗中忽然升起一团亮光,四周的诵咒声仍不绝于耳,夕川安下心来,奔向光中。
夕川在恍惚间听到嘶吼声,那声音像她第一次来到南诏时,在林间奔跑时听到的声音,痛苦的哀嚎穿过迷雾,让她心惊胆跳。她记得自己一直跑一直跑想跑出林子,可雾却愈来愈浓,后来她跑出林子,遇上了……她忽然惊醒过来,是索日,这声音是索日!
一回到肉体,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她晕厥过去,她轻吟一声,首先意识到脸上的湿润,而后是耳边痛苦的悲鸣,像受伤的野兽。
“求你别离开,留下来……”
“索……索日……”她虚弱地呻吟。
他没听见。
她吃力地抬起手,触摸他的脸。“别哭……”她的手心让他的泪浸湿。
他僵住,猛地抬起脸,夕川让他脸上表情吓了一跳,他的五官好像变了,变得狰狞,他琥珀色的双眼渗进了鲜红的颜色,像画像中恶鬼的双眸。
她眨了一下眼,索日却是瞪大双眼,不敢动一下,深怕这一切只是出自他的幻觉。
“索……索日……”
泪水滑落他不可置信的双眸,鲜红的血色在他琥珀的色眸中渐渐退去。
“夕……夕川……”他粗嗄地低吟。
“主人!”普布与古比叫喊出声。
夕川微转头,瞧著他们两人都红了眼眶。
“我很好,我……回来了……”她将视线移回索日身上,发现他的五官已不再狰狞。
“夕川怎么了——”
扎格全身湿漉漉地拎著石拍赶到,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石拍,才上岸就听见索日震天的嘶吼,他直觉地认定必是夕川出了事,他一路奔回,在心中不停祷念,求祖灵保佑,希望她平安无事,他们违反天意,使了彝族的禁忌之术,逆转因果,还将夕川给牵扯进来,如果因此害得她丧命于此,他只有一死谢罪,求祖灵原谅。
“怎么样?”他蹲下身,虽然夕川还活著,可她胸口的箭还真是令人沭目惊心。
“我……还好……”夕川虚弱地闭了一下眼。
她一闭眼,便让索日惊慌起来。“夕川……”
感受到他的惊恐,夕川立即睁开眼。“我没事,我不会离开你的。”
“先带她离开这儿。”扎格望了一眼四周的杀伐之气。“在这里对她不好。”
索日立刻抱起她,夕川虚弱地说了一句,“阿比甘莎,石拍……”
“主人不用担心,阿比甘莎还有气。”普布说道。
“石拍也没事,只是昏过去了。”扎格示意古比把浑身湿透的石拍抱起。
普布则弯下身抱起依然在流血的阿比甘莎,虽然她还有口气在,可他不敢告主人她受伤太重,可能活不下来。
夕川靠著索日,苍白著脸,身上的痛楚让她几乎要晕厥过去,但她不敢让自己昏倒,因为索日会惊慌的。
“夕川。”
她望向他,听见他沙哑地说了一句,“不要丢下我。”
她的唇边漾出一抹淡淡的笑。“绝不会。”
他的吻轻轻落在她额际,她听见他温柔地说了一句“我心爱的姑娘”。
尾声
康复之路是漫长而令人疲惫的过程,她将近有一个礼拜的时间都躺在床上,扎格负责照顾她,扑罹蛮的巫师则专心医治阿比甘莎。
夕川有几天的时间都在高烧中度过,她一度以为自己撑不过来,但只要想到索日痛苦的模样,她又咬牙撑了下来。
偶尔她会在半梦半醒间听到索日对她说话,他会告诉她小时候的事,有时则念诵彝族治病驱鬼的咒语,为她祈福,希望缠著她的病鬼都能远离,这必是扎格教他的,听著他念诵她熟悉的咒语,让她安心。
当她能在床上坐起时,差不多已过了十天,胸前的伤口还是有些发脓,周围的皮肤也因为发炎而红肿,索日每天都小心地为她换药,每回见她胸前丑陋的伤口,眉头总是紧紧揪著。
扎格的治愈之术虽不是顶尖,但总算还是发挥了些许功用,五天后,她终于能下床走动,又过几天,她已能到外头去。索日总是亦步亦趋地陪在她身边,她想去看羊,他就抱著她坐在草地上,听她说话。
“我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夕川靠著他的胸膛,让温暖的阳光熨著她,好久没到外头,阳光显得特别刺眼。
“什么事?”他抚著她的脸,在她眯眼时为她挡去光线。
“我在弥留的时候瞧见了一个好漂亮的花园。”她叹息出声。“还瞧见了我爹娘、阿西木嘎跟符氏的祖先。”
他没有说话,只是抱紧她。
“我小时候,母亲一直告诉我,祖灵住的地方很漂亮,那里一年四季如春,鸟语花香,后来长大了,我问母亲,阴曹地府是什么,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呢?母亲说那是汉人道教的观念,跟符氏一族的信仰不同,我问她哪个才是真的,她说你信了哪个,哪个就是真的,如果真是这样,我想,我还是喜欢鸟语花香的地方,不想到黑漆漆的阴曹地府去。”她望著他,抬手抚摸他僵硬的脸,她晓得他不喜欢她说这些。
“你放心,我要好久好久才会到那儿去,在那之前,我陪著你,好吗?”
他点头,激动地抱紧她,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我第一次这么害怕。”他沙哑地说。
“怕什么?”她问。
自她出事后,他变得很安静,双眸的暴戾之气也退去许多,与之前的他判若两人,现在的他比以前更寡言,刚认识他时,他不多话,双眸叛逆,浑身上下都充满暴力之色,后来渐渐好些,到了这儿,她发现他慢慢放松,话也多了点,还会跟她在草地上玩耍逗弄她,但她中箭后,他静得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前些日子她整天都在发烧,没法顾及他,后来退了烧,身体还是虚弱,与他也说不了几句话,只是偶尔在半夜醒来,发现他一直盯著她,像是怕她忽然消失一样。
“索日,跟我说。”她轻声道,他把话都闷在心里,对他没有好处。
他锁著她苍白的脸蛋。“我怕你只是一个梦。”
“我不是。”她保证地轻抚他的颈项。
“小时候我作过一个梦,梦里有许多好吃的东西,我跟阿母都很快乐……”他顿了一下,夕川也没催他,静静等他准备好了,才又听到他接续道:“阿母想要一头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