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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狐储君-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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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她是想和朱世文单独说话,容妃会意地朝两人笑笑,食指在她眉心戳了一下,提起裙摆袅袅婷婷地走了出去。
  ◎◎◎
  简依人默不作声地收拾棋盘上散乱的棋子,朱世文则一直悄悄打量着她。待两个棋盘盒都已收妥时,心中微叹,他忍不住问:“依人,你近来好像不大开心?”
  她勾着唇角,笑吟吟地反问:“谁说的?你看我哪里不开心了?”
  朱世文望着她得笑靥,心中微叹,沉吟片刻又道:“父皇赐婚这件事……若是你有什么不愿意的,你可以和我说……”
  她望着他既紧张又尴尬的表情,“看你,年纪和我一般大,这话听起来倒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说的。成亲这件事,陛下金口已开,岂有更改的?再说,我一介微寒之身,能配的你这尊贵之体,还能有什么不愿意的?你多虑了。”
  纵使反抗了又如何,皇上岂会收回成命?说不定还会害了爹,她终究只能认了吧?简依人越是说服自己,心中越是疼,只想什么不管的说出心情。
  她抱起棋盘走向书架,朱世文轻轻握住她的胳膊,低声说:“依人,我……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我一直想让你知道这件事,今生娶了你,我纵使立刻死了也无憾。”
  她诧异地回头看着他,但她平时并非诧异于他此刻的剖白,而是为了这句话背后那诡异的不详感到不安,但当她看到朱世文那坚定中满是勇气的眼神时,心中柔软的角落被触动了,不禁又长长叹了口气。
  世人皆是多情种,奈何解语是何人?
  施南国的皇宫构造犹如一个圆圈,以蔚然湖为中心,正北方是皇上所居的辛庆宫,正东方是太子的毓庆宫,正西方是皇后的福庆宫以及其他嫔妃的居处,正南方则是其他皇子的宫殿。
  简依人刚从吉庆宫出来,并未立刻走向西边的承恩宫,她在走到蔚然湖边时停了下来,然后回头遥望吉庆宫,以及吉庆宫东边那片殿宇。相较于其他宫殿灯火摇曳,有一座宫殿显得格外冷清,甚至没有灯光。这是因为它的主人还没回来吗?
  那里正是瀚海殿。
  二皇子朱世弘的住处。
  十个月了,那里一直空着,因为它的主人去了距此地七百多里的石城,在那里督查运河上石桥崩塌伤人之事,并监管石桥的建造。他走的那日,正是她得到“天降之喜”的第二日。
  而今,他回来了。那个十个月都没捎回只字片语的人回来了,若是再见到他,第一句话她该说些什么?或者,他的第一句话会对她说什么?
  正想着到这里,就好像是天意安排,她听到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这边来——
  “陛下的意思你应该已经看得很明白了,他摆明了要袒护太子,你再据理力争也是白费力气。再说,其实咱们这十个月也不是白忙了一阵,起码工部那几个不中用的家伙被陛下革职了……”
  朱世澜的声音飘飘摇摇,从花木扶疏之间穿来,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也随着声音由远而近。
  简依人站在月光之下,忽然觉得身子都滚烫得像是要烧起来了。
  三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相遇,彼此一怔之后,由朱世澜先开口,“哎呀,你还在宫里啊?”
  她多少次在梦里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在月光下之下,与这个人面对面地站着,他温柔地笑望着自己,也许还会伸出一只手,将她拥入怀中,向她轻声低语……
  但,梦境终究只是梦境。
  他的的确确、真真实实地站在她面前,但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笑容。那纠结在一起的眉心,仿佛被锁链重重锁起,点点月光映在他的黑眸中之中,只显得一片寒凉。
  在朱世弘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的嘴角像是被什么力量扯动了一下,但他很快勉强压下快自口中逸出的情意,直到朱世澜说话之后,他才缓缓启唇,可说出的话却比湖水还要冰凉——
  “该叫你简姑娘,还是王妃?或者……弟妹呢?”
  他语气似是戏虐,但世上再没有哪句戏虐可以如此伤人伤到直入骨髓。
  心抽疼得像要裂开了,她低下头叹笑,“随便殿下您……怎样叫都可以。”
  “我今日事务繁忙,无暇顾及弟妹闲聊,还请见谅。”
  简依人内心苦涩不已。他竟如此的谦和,如此的客套,如此的……疏离。
  “二殿下是忙人,本不必这样客气。”她用尽力气维持仪态,退后一步,将路让开,“二殿下一路幸苦,是该休息了。”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便径自离开。
  朱世澜看了看两人,微微一笑,也快步跟了上去。
  ◎◎◎
  第5章(2)
  两人的身影一走远,简依人几乎是立刻跌坐在湖畔的石头上。忍了十个月的眼泪,无声无息的默默流淌,沾湿了衣襟。
  多可笑可悲,只有她这个傻丫头,念念不忘者十个月前曾经的温存和心动。一厢情愿地以为,他必然也会同她一样痛苦和烦恼。
  可谁知道一切只是她的痴心妄想,对他来说,她或许只是他游戏情场上的一个过客,既然无缘,便能甩个干净,连一点痕迹都不肯留下。
  她从袖中抓出那方手帕,对着月光,将上面的字又看了一遍,忽然发狠似地用力撕扯着手帕,想把它撕个粉碎,偏偏这手帕的料子是用最好的上等蚕丝织成,柔韧不易损,如不用利器,绝难破损。
  她撕扯了半天,都奈何它不得,气得将手帕丢进池中,再顺手拾起一块石头,狠狠砸了过去。
  石头在水面溅起一些涟漪后沉入水底,那方手帕则是飘飘荡荡,渐渐离了岸边。
  该结束了,不,一切原本就没有开始过。
  她捂着脸,泪水透过指缝又一次打湿了衣裙。
  如果人心能和那方丝绢一样该有多好,无论怎么拉扯都不会破损,可人心却是如此脆弱,还没有碰触,便已经碎落了一地,怎么都无法复原。
  她缓缓抬起头,看到那手帕越飘越远,想起自己在上头留下的心意,忽然间,她的心中又是一阵心疼,后悔之情顿生,忍不住脱下了鞋袜,伸出一足,要下水将帕子捞回。
  湖水本就冰凉,在夜风中更是冷入肌骨,她颤抖着抽回脚,又看了眼那飘飘荡荡、无依无靠的手帕,突然间有种她交付的真心,也是被这样远远丢弃。
  她狠下心,一双脚都干脆地涉入湖中,不料湖畔石头上的青苔极为湿滑,湖水亦比她想象的要深,一下子她的整个身子都侵入湖水深处。
  她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惊慌,同时闭上眼屏住呼吸,两只手试着滑动,但身子却越来越沉,她感觉到冰冷的湖水已经顺着鼻子和嘴开始灌入,意识开始变得迷离,她不想就这样死去,但是却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借助依靠,只能任由湖水吞噬。
  猛地,一个强大的力量破水而入,将她整个人向上提起,她大力地喘息咳嗽,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接着她听到有人紧张的对另一人命令,“去找身干净的衣服!不要惊动任何人!”
  她还没有分清楚说话的人和被命令的人是谁,已经被人紧紧抱在怀中。那胸膛温暖而强壮,淡淡的幽兰之香混杂着男人天生的体息直入鼻翼。
  简依人努力睁大视线模糊不清的眼,只瞧见那双令人心动、深邃如夜的黑眸,她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烦恼地叹了口气,“这一回,救了我的还是你,这还要我如何让收回那份情……”
  那人没有说话,只将她腾空抱起,周围急速掠过的风声与她耳畔听到得激烈心跳在此刻一起响彻,而这是她此生此世听到过最动人得乐曲。
  醒来时,她身上盖着温暖的被子,身前还有几个铜制的火炉正在散发着热气。眼前火光摇曳,红红的让屋里头更加温暖。
  简依人将脸紧紧贴着枕头,闭上眼感受着温暖的味道透过枕巾和被单传达到整个身体。
  屋子里有两人在说话,声音虽低沉,却因为周围的安静而显得格外清晰。
  “你把她这样带回你的寝宫,小心惹祸上身,毕竟她是三哥未过门的妻子。”这声音是朱世澜的。
  过了一阵,才有个人声响起,“难道你要我看着她被淹死吗?”
  “那当然不是。不过,如果当时通过通知吉庆宫,你就不用蹚这浑水……哎呀,你别瞪我啊,行了行了,我知道这女人对你来说不一样,难道我还看不透你的心思?否则三哥生辰那天,我为何只告诉你说,叫她走的那个宫女好像是毓庆宫里的宫女?”
  “说到这,我才想问你,教唆世文去向父皇赐婚的人是你,每次关键时刻让我去救依人的人也是你,你这样两头挑拨又两头讨好是为了什么?小小年纪,你的心机未免太过深沉,父皇养你如养虎狼,真不知他为何会信你?”
  “我一片好意还被你质疑,既然你不领情,不如我现在就去给吉庆宫报信?”
  “把你的嘴闭紧,回去休息。”一句不耐烦的话语透着送客的味道。
  接着,传来房门开启的声响,又听到朱世澜嘀咕了一声,“这可是你自己非要惹祸上身啊,与我无关喔。”
  简依人静静地听着房门关闭的声音,然后那人走到她的床头,开口道:“我知道你醒着。”
  她没有睁眼,轻声问:“我给你惹麻烦了?等会儿我会悄悄离开,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走?去哪儿?承恩宫还是吉庆宫?”他依旧用着轻蔑的语气,一如两人初识那时。忽然他的声音像是沉入海底,冰冷刺骨——“你为什么会掉到湖里?我不信你是要寻死。”
  她咬着被单,“我也没有想要寻思,只是有东西掉进去了,想捞回来,却没想到青苔湿滑……”
  “谎话。”不知为何他已经坐在床边,忽然抓住她露在外面的一只手,“和我说实话!”
  她张开长长的羽睫,羽睫下一片盈盈水光,“你不信?可我说的是实话。”
  朱世弘皱皱眉头,微感心疼,“什么东西值得你拿命去换?”
  “只是一块手帕,上面绣了一首诗。我看着那首诗整整十个月了,今天我下定决心丢了它,可当真的丢掉了,我又舍不得,想捡回来……”
  “诗?”她一愣,“什么诗?”
  简依人望着他,轻声道:“世文寿宴后,我听说你要去石城,我于巳时赶到城郊的暮远亭,但你已经离开了。我只在亭外的地上依稀看到一阕词,我不知道它是谁写的,但我宁愿相信那阕词是你留给我得。
  于是我就一边傻乎乎抹去了字迹,却又把那阕词牢牢地记在心里,更把它绣在手帕上,每次我心中凄苦得快要绝望时,我就看看那阕词,好像这样就可以让我得心活着。“
  他始终专注地望着她,望着她嘴角每一次牵扯,望着她眉心的堆蹙和眼角的闪烁,像个最忠诚的听者,任由她絮絮叨叨地倾吐着压抑了十个月得郁结,唯有那只和她紧紧交握的手泄露了他此时此刻内心的波澜起伏。
  “彼岸幽兰,有香盈畔。
  魂归伊人,灯火阑珊。
  此情未待成追忆,纵使回首也阑珊,
  叹,叹,叹。“
  这精短的三十三个字,从他口中一唱三叹地吟颂出来,带着幽幽的遗憾和能穿透人心的伤感,让她的睫毛一颤,眼眶又滚落一串泪珠。
  “你心中是有我的,是吗?”简依人紧紧抓着他的手,焦急地望着他的脸,恳切地想得到一个回答,仿佛她这一生就只为了等待他这一句回答,仿佛只要他回答出那个答案,她便死也无憾。
  朱世弘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另一只手则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虽是笑着,却有说不出来的苦涩,“你要做世文的妻了,这个答案……重要吗?”
  她吸了吸鼻子,坚定地点头,“重要。”
  他依旧笑着,目光怜惜且无奈,像是看到一个倔强而幼稚的孩子在拼命索讨根本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有你。”
  嘴唇张阖,他直说了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但这两个字却像一道阳光,让她本来暗淡灰败的脸色一下子就灿烂了起来,整个人都光彩动人得仿佛可以照亮周围的一切。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满足了。”
  见她掀开被子要下床,他连忙抓住她的胳膊,急问:“你要做什么?”
  “我要走了,四殿下刚才说了,你最近有很多麻烦,如果让人知道我掉进湖里还住到你的寝宫,肯定会给你惹麻烦的。”她看着身上已经换过的衣服,“我今晚本来说要去承恩宫和容妃住的,但我现在这样子是不能见到她了,只好找借口先瞒过去……”
  倏地,朱世弘从后面抱住她,唇角紧紧贴着她的鬓发,“你不想问我,为什么不和世文争你吗?”
  简依人一顿,眼睫又垂下去,“就算我问了也没有意义,你不争……我也不能逼你。”
  他岂会听不出她声音里的幽怨,但他只能叹口气柔声道:“我不争,是因为世文自小身体就不好,我不想伤他的心。他从小到大,没有像喜欢你这样投入地去喜欢别的女孩子,也没去争过什么东西。他……时日不多,我这个做兄长的不能亲手送他入黄泉。”
  她一惊,“世文的身体有那么差吗?”
  “嗯,他出生之后身体就一直很弱,太医诊断过,说他可能活不过十八岁,如今他已经快十六岁了……我们谁都不知道他还能留下多久。”
  简依人咬着唇,从没有想过,那个一天到晚对着自己灿烂微笑的男孩子,竟然距离死亡如此地近。既然如此,又有谁能忍心伤他的一片痴情?可是、可是,为什么要拿去交换的是自己一生的幸福?
  她凄苦地笑着,摇摇头,曼声吟道:“天意难违,情不能负。此生已死,再无归途。愿化作东风随云去,月宫亦有断肠苦。”她转过身,抚摸着他的眉心皱痕,含着泪,一字字念出,“输,输,输……”
  窗外有杜鹃鸣叫,寒风萧萧,衬得屋内外一片悲凉。她靠近他怀中,再没有力气多说一个字了。
  一盏烛火被窗外透进的寒风打灭,但朱世弘低沉自齿间逸出的声音,却透出一丝坚决——
  “不,现在言输,为时尚早。”
  第6章(1)
  一年后——
  蔚然湖上微风徐徐,正开得浓艳的荷花真应了那句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湖上一艘小船分花拨叶地缓缓前行,船上有名宫装丽人正引导着方向,同时挽起宽大的袖口,露出纤纤玉臂,从众多的花叶之中选取最美丽的那一枝,轻轻折下放到船头。
  岸边,一张石桌的两旁分坐着十几岁的俊秀少年,左边那人一袭华美紫衣,容颜俊秀精致犹如女子,手中拿着一个空的酒杯,不住翻动那空杯,嘴角的笑容似有似无的,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笑些什么。
  忽地他停了手,将酒杯放到桌上,探直了身子凑到另一边的少年面前,笑眯眯地问:“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在想王摩诘的那句诗——‘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
  一直专注地望着船上那名丽人的白衣少年闻言不禁红了脸,慌乱地收回眼神,举起面前已经凉了的茶遮掩,一边喝一边说:“四弟又拿我打趣了。”
  “成亲都已经一年了,天天看还看不腻啊?”朱世澜促狭道。
  朱世文瞥了弟弟一眼,忽然笑他,“等四弟有朝一日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便能理解什么叫情有独钟了。”
  他诧异地眨眨眼,“哎呀,我们乖巧的三皇子终于也学会了斗嘴了,看来我调教有方啊。”
  装作没听见,朱世文站起身走到湖畔,双手圈在嘴边,大声喊道:“依人,快上岸吧!天太热了,小心中暑!”
  船上的简依人举着一枝荷花遥遥向他招手,然后对摇桨的宫女说了句话,船开始向岸边靠过来。待小船停稳,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走上岸,岸边的他急忙伸手扶住她。
  “太医昨天说,父皇这两天心烦口干,肺火虚盛,我亲手采了些莲子,一会儿叫御膳房给父皇做一碗清心莲子羹。”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莲蓬剥开给他看,“这些白莲子就是直接吃,味道也是很好的,只是要先剥掉里面最苦的心,才会吃到清香的甜味。”
  他好奇地凑过去看,“我以前都是在饭菜里吃到莲子,还真没有这样吃过。”
  朱世澜在旁笑道:“嫂子亲手剥一个喂他,他不就知道了?”
  简依人撇撇嘴,“四殿下又说些不得体的话了,这堂堂的皇宫内院,您叫我们成为别人口中的笑话吗?”
  “剥个莲子吃而已,怎么就成了笑话?又不像二殿下……”
  听到他提到二哥,朱世文急忙转回头问:“对了,我今早去向父皇请安时,看父皇脸色很不好,听说是和二哥有关?二哥又惹出什么事让父皇不高兴了?”
  朱世澜耸耸肩,“还能惹什么大事?你二哥最近很喜欢去那秦楼楚馆闲逛,还写些旖旎之词让那些青楼女子唱得人尽皆知,陛下能不生气吗?”
  “二哥这一年是怎么了?越来越……不守礼教了。”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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