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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她把他当成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孟少陵不禁有些恼火,原本环绕在她腰际的双手,忍不住改掐住她水嫩柔软的两颊,并往两边猛拉。
不过说起来,她还真是轻盈。
像现在这样她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也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虽然平常她看起来就是很小一只,只到他的胸前;偶尔拍拍他肩头像是安慰的小手纤细,好像一折就断了;还有醉了之后会蜷缩成更小更小……
“唔……”他还要捏着她到什么时候?冉缨微微发出抗议声,却没敢打断他若有所思的神情。
看他还能用这种语气说话,应该是没事。
“嗯?”心里还想着其它事,孟少陵不经意对上她略带困惑的水眸。
“还好你没事。”眸光交会,她立刻扬唇一笑。
他在外人面前总是温和的黑眸先是瞠大,接着别过视线,皱起眉。
“怎么了吗?”他干嘛突然皱眉?
孟少陵没回答,手却还拧着她两颊不放,但力道并不会弄疼她。
既然他不说话,冉缨也只好乖乖的趴在他胸前,任由他“蹂躏”自己的脸颊,反正也不痛。
只是他们都没发现这一幕在外人看来是多么的亲密。
“好了,我肚子饿了,今日是来用膳的。”七宝坊老板故意打断他们那过分亲昵的气氛。
孟少陵这才回神,松开了手。
见状,冉缨才盈着笑,退开他的怀中。“那么我去张罗。”
她如彩蝶般的身影翩然离开,孟少陵的视线仍追逐着她。
“看傻了?阿缨的老板本色。”七宝坊老板继续喝着热茶,一边打趣地问。
“在下不懂阁下的意思。”孟少陵重拾泡茶的动作,仿佛适才的失神停顿是七宝坊老板的错觉。
哼!想狡辩?他这个旁观者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七宝坊老板撇了撇嘴,“阿缨终究是生在故里的小孩,纵使她生活的环境过干单纯,养成了她这种乐天知命的个性,但她可是从小就跟着前任老板工作,自然会有那种气势。平常都被那天真的本性给掩盖了,只有偶尔会显露出来。”
“毕竟阿缨小姐是老板,如果没有气势,那会让在下很头疼的。”孟少陵平静的附和。
面对客人的敬酒,她也不懂得拒绝,仰首就干了;客人过分的要求她也不会制止,全都笑笑的答应,还得由他替她婉拒,才不至干让她在歇店前醉倒或是忙昏头。
不过,无论她有无气势,现在盘旋在他脑子里的都不是这件事。
她没有小女儿娇羞的模样。
即便扑倒在他怀中,面对着他,她都是维持一贯的态度,一点表情的变化也没有。
没由来的令他一阵不悦。
“阿缨小姐。”
“唔……”
“阿缨小姐,你该起床了。”
“嗯……”
“又熬夜喝酒了?”
“噢……头好痛……”
“宿醉没有药医。”
一早,孟少陵大刺刺地闯进冉缨的闺房,打开窗,让刺眼的阳光照进来。
不过依照某人仍赖在床上的发懒模样看来,冬阳的威力显然不够强烈到足以唤醒床上的小懒虫。
“嗯……昨晚的月色很美嘛……”冉缨拉起棉被盖在头上,不愿见到任何一丝阳光,那令她的头更疼了。
“有多少人喝酒的原因是因为月亮?”孟少陵来到床前,手一探,棉被立刻被他抽走。
“嗯……诗人?墨客?”早有防范的她用双手遮住脸,闷闷的声音由双手间逸出。
“你是这两者的其中之一吗?”孟少陵双手抱胸,低头俯视着她,眼神有着面对她才会表现出的据傲。
“嗯……好难过……”只不过忙着头痛的冉缨没看见。
“快起来。”他催促着。
面对这个一身酒气的家伙,他得叫醒她。
这俨然己成了他每日早晨必须做的事,比冉缨早起床,到她房里替她泡上一壶醒酒的热茶,然后叫醒她。
“不能再等会儿吗……”软绵绵的嗓音有着撒娇的成分。
“我替妹倒杯茶。”孟少陵可是丝毫没有动摇。
“谢谢……”她一边呻吟一边道谢。
“甭客气,因为你得下床亲自走过来喝这杯茶。”孟少陵将杯子搁在桌上,长指敲了敲桌面,要她自己过来。
“噢……”他果然不可能轻易通融。
冉缨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身,水润的眸子显得朦胧,她一手扶着脑袋,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会倒回床上,喃喃道:“好想泡澡……”
“碧茵己经替你烧好水了。”孟少陵接住她又要往床上倒的身躯,逼她下床的意思坚决。
她轻拊掌,下一瞬便推开他的手,倒回床上,“太好了,要她再等我半刻钟吧。”
从醒来到现在,这是冉缨说得最清楚的一句话。
“起来。”他的语气坚持。
“唉……”她就知道他没那么好说话。
于是她只好站起身,步伐踉跄地朝桌边走去,然后在椅子上坐下。
孟少陵则早步回桌边等她了。
“谢谢……”接过他递来的杯子,冉缨迷迷糊糊地道谢。
“如果你从今以后的每一天都自己醒过来,我的辛苦会有代价。”孟少陵掏出记录着宾客预约的册子开始排一日的日程。
闻言,冉缨扯出苦笑。
要她在早上自己醒来根本是不可能的。
第5章(2)
“明天你热一壶酒代替茶,也许可以……”她小小声道,同时拉开身旁的椅子要他坐下。
她早上原本还可以捞捞散落在床四周的酒瓶,看看有没有前一晚喝剩的,但自从他接管了叫她起床的工作后,不用说酒瓶被收拾得千千净净,每晚入夜前能喝的酒,数量也少了许多。
孟少陵拒绝坐下,下意识不想和她太过接近。
冉缨耸耸肩,也不坚持。
“别开玩笑了。”一大早就让她喝酒,是要一整天的工作都不做吗?
“以前我可以喝到半斤的……”唉,有人管帐固然是好事,但她真怀念以可以肆无忌惮喝酒的日子。
虽然千姨也会念她几句,却不会强制规定她不能喝,可他……
冉缨偷偷瞥了孟少陵沉静的侧脸一眼,继而冒出一长串叹息。
“太多了不是吗?”孟少陵反问。
“会吗……”她含着手指的招牌动作又出现,同时满脸困惑,“我娘以前一日都喝上两斤半,还嫌不够的说……”
还敢说!是谁喝超过半斤就昏头转向的?
“下次见到大老板,我会记得向她请教该怎么让你喝了半斤还不会醉。”即使在故里己经待了一阵子,孟少陵还不知道冉缨的母亲己经过世的事。
闻言,冉缨微微一怔。
对了,太阿还不知道……不是刻意对他隐瞒,而是没机会告诉他,加上这也不是什么好拿来说嘴的事,就一直忘了说。
“嗯……如果你想问的话,改天我可以带你去问问。”也差不多是时候去探望娘了。
“大老板住在别处?”他一直想见见把冉缨教育成这副……模样的女人是怎么样的个性。
“今年冬季冷得早,娘一个人也挺孤单的,她很怕冷的……”放下杯子,她垂下眼眸,双手无意识地在檀木制成的桌子轻抚来回。
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她似乎不怎么有精神,不是宿醉的疲劳,而是脸上的表情少了些许她会有的光彩。
“大老板住在山脚?”
如果要判断冉缨母亲不住在故里的原因,大概就是上了年纪不方便住在这种人迹罕至的深山中。虽然这里只是山腰,不过这座山可不矮,说是山腰,离山脚也有一段很长的距离,附近又没有其它住户,要做上什么事都很不方便。
况且,故里没有马车。
如果冉缨的母亲身染痼疾的话,发病时要找大夫可不方便,所以住在山脚的村庄里是最理想的。
“不,娘住在山上。”冉缨侧首,甜美可人的小脸扬起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是孟少陵第一次见到她有这样的表情。
“为……”他本想继续问下去,却被她给打断。
“今日有什么重要的事?”
这个小女人从来不会这么失礼地打断别人的话。
孟少陵蹙起眉,对于她的逃避感到不悦,同时思考着要不要逼她说出来。
“太阿?”一扫先前的失落,冉缨瞅着他,轻声催促着,用着他虽不喜欢却己习惯的称谓。
孟少陵收回到了嘴边的话。
至少她现在看起来并不落寞。
也许他心底有个谱,知道问出来,可能会换来她为难的神情,而他并不想看到那样的她,所以决定避而不谈。
“稍晚要招待礼部尚书大人,得上莫师傅那儿去取烧好的陶碗。”孟少陵确认着今日的行程。
礼部尚书的预约一延再延,他们两方之间往来的信鸽在这种寒冬中大概都快累死了,好不容易终于确定今晚要来。
“嗯,今晚招待礼部尚书大人的茶记得先泡好,啊!要记得用东方美人。”冉缨交代着,孟少陵不忘做笔记。
冉缨开始梳洗。
见了,孟少陵随即收起账册来到她身后,替她梳理一头润顺的乌丝。
这并不是任何人交代他的工作,甚至前任掌柜会不会这么做他也不晓得,只是每次见她起床总是拖拖拉拉的,为了节省被她浪费的时间,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会替她这么做。
当然,他不会承认这样的举动是一种放纵的宠溺。
绝对不是!
“你觉得碗会不会烧不成?”他一边替她给起长发,一边问。
虽然是亲手做的,但他总觉得怎么不用更好点材质的瓷碗或是玉碗?不过这些话,他当然不会在这关头说。
“如果不好的话,莫师傅就会来告诉我啦!”冉缨像只撒娇的猫儿,沉迷于他修长的手指穿梭于自己发间和偶尔轻触额际的温柔手劲,舒服得令她微微目迷起眼。
难怪她一点也不紧张。
孟少陵曲指敲了敲她的粉额,“别睡着了。”
虽然他的语气和平常并无不同,但敲击的力道却很轻,在那双总是看不出情绪的眸底浮现了几不可察的温柔笑意。
“可是很舒服嘛……”说完,冉缨干脆闭上眼享受,没察觉他眼底停驻的情绪。
可孟少陵在镜中瞧见了。
这是现在的他?
笑得那么……真诚,没有虚假?
“你难道不担心莫师傅见碗烧坏了,会私自替你重制一个?”为掩饰心头的呆愕,他将视线移开镜中的自己,投向那个一脸满足的小女人。
依莫师傅对冉缨疼惜的模样来看,难保莫师傅不会这么做。
他己经看过太多人因为担心这小女人伤心,而瞒着她许多事,然后私下替她解决的例子。
一开始他不懂为何众人要如此袒护着这个几乎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用做的小女人,但最近,他有点理解了。
就像其它人说的,冉缨就是冉缨,她什么也不用做,只要保持那抹浅笑就行了。
“不会的。”冉缨睁开眼,孟少陵立刻避开她的目光,但两人的视线却还是在镜中交会,粉嫩的小脸立刻堆满了笑。“莫师傅不会这么做。”
没错,就像现在的笑。
因为了解对方而全然信任,永远能温暖人心。
即使再不想承认,他确实为这抹笑所折服。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替她盘好了泡澡时不会弄湿的发髻。
每次泡完澡总见她淌着水滴的发丝,那把长发可是很难千的,况且她晚上还会再洗一次,所以她干脆等晚上再洗头发。
这是他替她订下的规矩。
“啊!那就去买个新的壶吧!”之前就一直想着要替他买个新壶,如今终于有个好借口了。
“是怕我把现在这个壶也泡坏了?”孟少陵挑眉问道。
“津叔说你泡的茶变好喝了,代表你己经抓到那种心情啦!”冉缨拍拍他的肩,把从津叔那儿听到的话告诉他。
“也许。”他没有收下她的恭维。
“也许?”什么意思?
“我现在泡茶只是什么都不想而己。”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如果试着去回想那女人泡茶的姿态,他脑海里便会绕着过去打转。自从那夜见过冉缨泡茶后,虽然做不到她那种“用心”的程度,不过他改成泡茶时想着她的动作,而非那女人。
奇异的,脑海中盈满冉缨的身影时,他的心湖变得很平静。
往常纷乱的是非风雨被摒除在心房外,他再无一刻感到那么轻松自在,仿佛跳脱了自成年之后到现在所有扛在肩上的责任和不能说的秘密。
如今他甚至会想——假使成为一个很会泡茶的掌柜,也许不是件坏事。
如果是待在她身边的话。
第6章(1)
故里的膳房向来流动着一股静谧愉悦的气氛。
可眼下,故里所有的人聚集在膳房里,以冉缨为中心围绕在桌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严肃的神情。
蓦地,冉缨双手拍上桌,沉着嗓音开口——
“碗。”
“没问题!”负责上莫师傅那儿取碗的谷越报告。
“食材。”
“都是当日的!”森叔的大嗓门立刻窜出来,津叔则在一旁附和地领首。
“今日的预约?”
“今日晚膳只有礼部尚书大人。”孟少陵早己确认过。
冉缨先是一顿,继而拍拍自己的脑袋,喃喃自语,“啊,也对,都到了这个时候了……”
“这个时候?”年资最浅的孟少陵理所当然开口问。
“快过年啦!”冉缨离开桌边,开始为晚膳做准备,其它人也跟着动了起来。
过年?己经到这个时候了?
孟少陵思忖着,脚步自动跟上她。
“今年礼部尚书大人很忙呢,一直拖到年终才来。”碧茵跟在一旁说道。
“阿缨小姐等得望穿秋水,日也盼着,夜也盼着呢!”森叔取笑她。
冉缨不以为忤,甚至直言,“没见到礼部尚书大人,今年故里就不过年了!”
众人皆笑出来,只有孟少陵一人没有笑。
“礼部尚书大人是什么来头?”他俏声问着一旁的碧茵。
“咦?孟大哥不知道?”碧茵有些讶异。
毕竟她一直以为依孟少陵的气质和能力来看,绝对是有不凡出身的背景,道理不认识礼部尚书才是。
“听说京里设有六部: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
孟少陵打断碧茵的话,语气有些急促,“这个我知道。”
谁要她解释六部有哪些?他要问的是在冉缨心中礼部尚书的定位。
“礼部尚书大人就是礼部的最高长官。”碧茵还是不懂。
“我……”孟少陵开了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要怎么说出自己对冉缨如此明白表现出对礼部尚书大人的重视,感到有些……好奇。
是的,只是好奇,没其它的。
“嗯?”碧茵发出困惑声。
“不,谢谢你告诉我。”算了,他自己找机会问冉缨。
目光瞥向伫立在炉灶前的冉缨,孟少陵的目光由原本的平淡,转变为错愕。
“你要下厨?”实在不是他故意要用这么惊讶的语气,而是让这个“啥也不会”的老板拿着菜刀着实太危险。
难道没有人要阻止她吗?
依他看来,说不准她一下刀就先砍了自己的手指,没有人愿意在料理里吃到人的手指吧!
“是啊。”冉缨笑容婉约,纤细的手腕和那把大菜刀怎么也搭不上边,光是握着都令人怀疑她拿不拿得动。
“你确定?”他仍是怀疑。
“太阿,时辰差不多了,你该先去准备热茶才是。”冉缨扬起菜刀挥了挥,要他离开膳房。
孟少陵只好退到一旁。
“孟大哥是第一次看阿缨小姐做菜吧!”谷越靠了过来,语气兴奋,“今晚会看到很精采的景象哟!”
“精采的景象?”
“是啊!阿缨小姐做菜的景象,就像一幅图画一样。”碧茵也赞叹着。
“就连森叔和津叔都甘拜下风呢!”谷越祭出更高级的赞美。
喔?那他倒要仔细看看了。
到底是精采还是惊吓。
“松厅”位处故里深处,四周只有碎石子铺成的庭院景致,连一株花草树木也没有,显得旷远而岑寂,别有一番风味。
此刻添上的暖炉让整个松厅暖烘烘的,全为了招待重要的客人。
“大人,请喝茶。”孟少陵面带如春阳般和煦的浅笑,奉上热茶给面前的七旬老人。
“让掌柜专门伺候我这个老人,真是多担待了。”一身简朴看起来丝毫不像在朝廷当官的礼部尚书,有着皱纹的老手握住杯身,不烫手的温度温暖了老人的面容。
“那儿的话,能见上大人一面,是在下的荣幸。”孟少陵没有客套,说出了真心话。
眼前的老人有着一股和冉缨相仿的气质。
令人很难讨厌的气质。
老人啜了口茶,随后缓声道:“听说千掌柜回乡探亲,所以由你暂代掌柜一职。”
“是的。”孟少陵不卑不亢的应着。
“或许这么问有点唐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