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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傅乔雅,她的心情显得十分复杂。要是以前,自己一定能够坦然开朗地和她打招呼,但是她几分钟前才刚得知对方也是爱着安至雍的,两人的心都悬在同一个男人身上,她还能大方地装作若无其事吗?
“有一阵子没在公开场合见到你,在忙什么?”傅乔雅试探道。
她对于温语涵左耳失聪一事有些许的疑虑,但是方才叫了她几声,发现她反应迟钝,不像是在伪装。
她端视着温语涵的左耳,在耳廓和发际间看到肤色的胶带,未覆盖到的地方显露出一小道淡淡的疤痕,蓦地,她可怜起她的遭遇。
“因、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没有出席公开的聚会。”她迎上傅乔雅探询的目光,下意识地抚摸着耳朵上手术后的疤痕,有些不安及自卑。
“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傅乔雅的目光盈满同情。
“谢谢。”她点头,努力要避开这个令她难受的话题。“乔雅学姐,今天怎么会来呢?”
“因为我代表‘傅氏企业’投资了这部电影,再加上又是今晚首映会的赞助商,所以总要来看看影评人和观众的反应怎么样。”傅乔雅依恋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望向安至雍,尽管嘴上说得潇洒,但是多年苦恋的感情不是一句话就能收回的。
语涵点头不语,在心里暗笑自己好蠢,找错了话题,这只会对照出自己的难堪。
她怎么忘了,傅乔雅爱着安至雍,为了讨好他,不惜投注大笔资金让他筹拍新片,也不在乎他已婚的身分,甘愿虚掷青春等待他……
此时,主持人高声呼请这次的赞助厂商傅乔雅上台,傅乔雅对她投以微笑后,优雅地提着裙摆,穿过人群,定上台。
看着安至雍和傅乔雅并肩站在台上,偶尔接耳低语着,这一幕深深地刺伤了她的心。
耳边再次回荡着安至雍说过的话!
因为我的缘故,间接使得语涵发生车祸,她左耳聋了,再也无法恢复听力,我不能抛弃她。
我不能选择在她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离开她。就一个丈夫的立场与责任而言,我有义务要照顾她。
……如果我选定单身,并且早一点明白你对我的感情,我会接受你的。
她殷红的眼眶闪着被爱情刺伤的泪光,静静地望着镁光灯下的安至雍。
他给了她爱情,教会她被爱的幸福与甜蜜,给了她梦想,让她尝到感动与掌声。
然而,他却也同时让她明白,他的温柔有多么残忍。他把她的不幸归咎在他的疏失上,把照顾她视为他一生的责任。
殊不知,她根本不想要他包裹着爱情糖衣的怜悯,那只会让她更显得难堪、可悲而已。
如果不是她的残缺、不是那场意外,他会奋不顾身地撇下她,选择傅乔雅吧!
傅乔雅可以给他爱情、给他事业、给他梦想,不会拖住他人生的步伐,而她呢?她能给安至雍什么?
她下意识地抚着受伤的左耳,自卑的情绪如毒蛇般紧紧缠住她,一点一滴地啃噬着她脆弱的心。
望着镁光灯下那个耀眼的男人,她发觉,他们之间的距离愈来愈遥远了……
温语涵明白自己终究不可能利用她的残缺拴住安至雍,她不要他负疚一辈子,更不想要成为他的累赘。
所以,她一方面尽情地向他撒娇,想独占他的温柔与宠溺,为两人制造最后的甜蜜记忆;另一方面则是故意对他使坏,刁难他、为难他,制造一些摩擦,引起争执,想激起他的脾气,令他讨厌她,又想藉此试探他脾气的底限,得知他对她是全然的同情,或是掺有一点爱情的成分在里头。
她透过各种方式刺探着——
故意刷爆他办给她的附卡,买了一堆昂贵的奢侈品回家,他只淡淡说了一句:你开心就好。
把化妆品、衣服、高跟鞋丢了一地,弄乱他的书房,连晚餐都不煮,他也默默忍受,还说:如果不喜欢整理家务,可以找钟点女佣帮忙。
明明知道他这阵子因为公司的另一部新片“神鬼特务”进入宣传期,常常得随着导演和演员赴香港宣传,她却偏爱刁难他,老说她想吃香港的“锈记烧鹅”,要他一个大男人提着油腻腻的餐盒上飞机,却也没能将他惹火。
每一次试探后的结果,都令她难受。他温柔得不像她记忆里的安至雍,倒像是一个陌生的灵魂附在他的躯体上。
今晚,她甚至过分地在半夜挖他起床,撒娇地说她肚子很饿,想吃“永和豆浆”的烧饼和豆浆,逼他忍着睡意,披上外套出门……
听见他将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语涵立即拭去眼角的泪水,蜷缩在被毯下,佯装熟睡。
“语涵?消夜买回来了,我放在餐桌上。”安至雍走进房间,坐在床沿,轻拍她的肩膀唤醒她。
柔和的灯光投映在他的俊脸上,她看见他眼睛周围有着明显的黑眼圈,神情颇为疲惫,心里不禁泛酸。他的容忍与退让,让她感受到的不是温柔和宠溺,而是亏欠与自责……
“怎么了?还没睡醒吗?”他睇着她发怔的小脸。
“……如果,我说我不饿了,你会不会生气?”她坐起身,佯装无辜地噘起小嘴。
“那就留着明天早上当早餐好了。”他宠溺地揉揉她的发心,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拉起被毯上床,躺在她身侧。
她怔怔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他一向都很大男人的,何时变得这么忍气吞声,连对她大声说话或责备她的过错都不敢呢?
她在他的脸上瞧见了隐忍与怜悯,一阵痛楚不禁浮上心坎。她明白他不爱她,只是可怜她,觉得对不起她,所以才会一再地容忍她的无理取闹。
好多次,她都想开口对他说,她从来没有怨过他,也不觉得他有亏欠她什么,他根本不必那么自责。
他对她愈温柔,就表示对她的歉意愈深,这反而让她更想逃开。
她不想成为他的累赘,也不想绊住他,她想要的是他的爱,从来就不是同情。
就算他对她的容忍是没有底限的,她也厌倦这个游戏了。现在的她,只想让他感到毫无愧疚地从她身边离开。
“怎么了?睡不着吗?”他睁开眼睛,发现她还坐在床上发呆。
“嗯,有一点。”她漾起一抹虚弱的笑容,像个孩子般赖在他怀里撒娇,脸颊熨贴在他胸前,低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这阵子对你好坏?”
他揉着她的长发,轻笑道:“怎么,你良心发现,要忏悔了吗?”
“我对你这么坏,你怎么都不生气呢?这一点都不像平常的你。”
“我改过自新了,还发誓要一辈子对你好,你忘了吗?”
事实上,好几次面对她无理的要求时,他还是会有发火的冲动,但是因为爱,他学会了忍耐与让步。
他拨拨她的发丝,触及她耳廓上的疤痕时,柔声问道:“会痛吗?”
“没什么感觉了。”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前,难受地眨着眼,怕自己会掉下泪来。
“快点睡觉吧,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他揉揉她的发心,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困倦地闭上眼睛。
“老公……”她将下颚搁在他的胸膛上,用着极度甜腻的口吻向他撒娇。
“怎么了?”他睁开眼对上她迷蒙的眼眸。
“没,就是睡不着,想叫叫你的名字。”她眨眨眼,顽皮的指尖在他胸膛上画图图。
“乖,快点睡,我明天还有很重要的会议要召开。”他耐着性子,轻声安抚道。
“是什么会议?”
“公司推出的年度钜作‘神鬼特务’在两岸三地和亚洲地区都开出亮眼的红盘,引起好莱坞片商的关注,他们要来谈美国放映权的问题。”
“哇,那你不就成为名副其实的‘金牌制片家’,电影叫好又叫座,既有口碑又有票房!”她的大眼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嘴角噙着笑,但心里却凄惶不安。他愈是成功,相形之下,她就愈感自卑,认为自己衬不上他,拚命地想从他的身边逃开。
“所以看在我那么辛苦的分上,你就饶了我,让我睡觉好吗?”
“不要。”她轻抚着他俊朗的五宫,爬上他的身体,然后坐在他的腰际,在他小腹间磨蹭着。
“语涵……”他眼神一黯,喉头干涩,迅速感受到身体的欲望被唤醒。
她甜甜地笑道:“以前你老是欺负我,现在换我要连本带利地把你‘欺负’回来!”
“你确定……要用这种方式吗?”他倒抽了一口气,体内的瞌睡虫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俯身亲吻他的嘴,顽皮地咬喷着他的唇瓣,抬眸瞅着他,说:“我要让你一辈子记得我……”
她将脸埋入他的颈间,吻着他敏感的耳朵,生涩地挑起他的情欲,把说不出口的温柔与爱,化为缠绵的热吻。
她要他记住她,记住曾经有个女人深深地爱过他,把自己最真挚的感情和纯洁的身体都献给了他。
她像只顽皮的小猫咪般,咬喷着他敏感的耳朵和颈项,手指笨拙地解着他睡衣上的钮扣,亲吻着他结实的胸膛和腹肌。
“语涵……”她的吻令他下颚紧绷,胸口沸腾,仿佛有一股热烈的情欲之火在他的蓝色静脉里狂妄地奔窜,灼烧他的体肤。
她脱下他的睡衣,撒娇地抱怨道:“老公,你好吵喔……”
闻言,他翻身将她压覆在身下,精瘦结实的胸膛压挤着她柔软贲起的丰盈,鼓胀健硕的欲望抵在她平坦的小腹间。
“老婆,这种事交给我来就成了……”他低低地笑着,撑起手肘,俯身亲吻她的小嘴。
“嗯……”她点头,驯顺地闭上眼。
他俐落地褪去她的睡袍,露出柔皙诱人的胴体,粗糙的掌心抚过她的每一寸肌胄。随着他热情的爱抚,所经之处热意蔓延,整个身体像要燃烧起来般,雪白的肌肤晕染上一层诱人的粉红色。
她承受不住他煽情的撩拨,弓起身,迎向他健硕结实的身躯。
他挺身,灼热的欲望充盈在她柔嫩紧窒的体内,野蛮地需索她,甜蜜地撞击着。
她放纵自己去感受他的热情,迷蒙的眼眸映着他的脸庞,她要把这一刻牢牢地记在脑海里,记得他曾经如此真切地爱过她。
他们亲密的交缠着,热汗蒸腾成暧昧的气息,直到热情消退,他才疲惫的躺卧在她的身边,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将她牢牢抱在怀里,困倦地闭上眼睛。
她的背脊熨贴在他的胸膛前,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不多时,她便感觉到他鼻尖逸出细微的鼾声。
翻过身,她就着晕黄的灯光静睇着他熟睡的脸庞。她多想当作一切都没发生,继续傻傻地留在他的身边享受他的宠溺,但只要一想到他的宠溺是因为同情她,不是爱她,她的心就忍不住碎成千万片。
不管她多么爱他,都不想用自己的残缺困住他,那太可悲了,对他来说也不公平。
她起身,轻轻地吻着他的唇,在心里对着他说——
我爱你,谢谢你曾经让我感受过被爱的幸福,即使那只是你歉疚的同情,我仍然觉得好幸福……
第九章
“星颐电影公司”年度钜献“神鬼特务”一上映,票房立即刷新纪录,创下佳绩,在两岸三地和亚洲地区都开出红盘,甚至连好莱坞的电影片商都表示要高价买走美国的放映版权。
为此,“星颐电影公司”特地在饭店举办一场庆功宴,一来是为了要替影片进军美国造势,二来则是为了鼓励演员和工作人员的辛苦表现。
会场里,挤满了来自亚洲各地的媒体记者,站在红地毯两侧抢拍着从黑色礼车下来的大明星们。
电影中的两位男主角萨孟仰与尔东臣,两人以一黑一白的西装造型出现,一踏上红毯立即引来许多影迷的尖叫,谋杀了不少底片。
先前传过老公劈腿、婚姻亮起红灯的女主角商芷瑶也在丈夫关行漠的陪伴下,一起出席派对。两人并肩而行,十指紧扣,亲匿的模样羡煞了现场不少未婚的女性,也破除了离婚的传言。
派对上,安至雍忙着应付电影片商,洽谈前往欧洲参加影展一事,言谈间还不忘在穿梭来往的宾客中寻找温语涵的身影。
原本,他是邀请语涵一起走红毯,分享他生命中最骄傲的一刻,可是她以怯场为由婉拒了,只愿意低调地出席庆功宴。
由于他是主办人员,必须要招待许多宾客,没法子亲自去接她,因此只好派公司的助理开车接送她出席。
派对上,所有人的焦点全都放在安至雍的身上,数支麦克风抵在他的面前,要他分享事业成功与电影行销的策略。
他一手策划的“神鬼特务”为低迷的电影市场注入新血,开启了新的里程碑,甚至引起好莱坞片商的投资与关注,令许多热爱电影的人崇拜不已。
“……谢谢各位媒体朋友的共襄盛举。这部电影的成功不光是靠我一个人的力量,从演员、导演、摄影师、投资的片商、以及那些没有秀出名字的替身演员,都是这部电影的英雄。要不是大家一起努力,也不会有今天的成绩。”
安至雍一边说话的同时,目光一边在浮动拥挤的人群中,找寻着语涵的身影。明明约好七点钟在大厅见面的,怎么还不见她的人影呢?她该不会是淘气,隐身在众多宾客里吧?
“今天我能够站在这里,除了要感谢我家人的支持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个人。人家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肯定有一位伟大的女人,而我身后那位伟大的女人就是——”
恰巧,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着,打断了他的话,他掏出来一看,发现来讯者是自己的老婆。
他连忙按下按键,小巧的萤幕秀出简讯。
“我身后那位伟大的女人,也就是我的老婆,她传了封简讯给我,请容我看一下。”他幽默一笑,希望刚才的话她能听到。
至雍,我亲爱的老公: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我认为自己对于“老婆” 一职,实在无法胜任。
感谢你迄阵子的照顾与支持,我还定决定辞退“老婆”这个职务。
至于薪资和赡养费的问题,我的律师会与你联络。
即将离职的老婆——温语涵。
安至雍看完简讯后,脸色僵凝地愣在原地,记者和主持人则起哄地追问他简讯的内容。
“安制片,你生命里伟大的女人跟你说了什么呀?”主持人笑问。
“她说……要离婚……”他眼神空洞地望着简讯,没想到在他生命中最骄傲的时刻,她居然选择离开他。
她传来的简讯,像一根根钢针般刺痛着他的心,令他难堪又难受。
“什么?!这么说来你不就了‘简讯弃夫’?”主持人惊愕地瞠大眼睛。
一瞬间,所有的镁光灯纷纷亮起,记者簇拥上前围住他,拚命追问他离婚的真相,现场陷入一片混乱中。
在保全人员的护送之下,安至雍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媒体的夹杀,飞奔出派对。
主持人和公关人员连忙出来维持秩序,并请参与表演的艺人上台转移焦点,炒热气氛。
男主角之一的萨孟仰连忙上台献唱了一首义大利经典情歌,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安至雍婚变的焦点,转移回舞台上。
安至雍将会场交给助理张书颖和尔东臣后,便搭乘电梯直抵地下室的停车场,掏出钥匙,跨进车厢内,发动引擎,奔驰在喧嚣拥挤的街头。
戴上蓝芽耳机,他拨打着她的手机,漫长的等待灼烧着他慌乱的心……
他不懂,她为什么要一声不响地留下简讯出走?他做错了什么吗?
他的温柔与宠溺仍旧不能弥补过去所犯的错吗?
烦悒地扒着前额的发丝,他努力思忖着她可能的落脚处。结婚前,她租赁的套房早已退租,又没回她爸妈那儿去,那么她会去哪里呢?
又是什么理由逼得她要用如此冷绝的方式和他谈离婚呢?
她真的把他们的婚姻当成一场游戏而已吗?那他的讨好与包容又算什么?
短短的一封简讯,就能将两人的感情切割干净吗?
他不懂,真的不懂……
温语涵拖着行李箱步出捷运站口,随着人潮移动,像是个没有灵魂的躯体般,踩着疲惫的步伐,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荡着,甚至被迎面而来的人群擦撞得险些跌倒。
她停下脚步,坐在公车亭下的长椅上休息,揉着酸痛的小腿,看着一班班的公车从她的面前驶过,一波波的乘客各自搭乘上返家路线的车子,而她则怔怔地望着停在前方的公车,不晓得何处才是她的家?
悲凄无依的感觉深深地攫住她,这时她才明白,原来她的心情早就受到安至雍的控制。他高兴时她跟着开心,当她任性地跟他耍脾气时,结果却还是伤到了自己,心痛的还是她。
不忍看到他自责怜悯的表情,她只能佯装把爱情和婚姻当成一桩交易,用自以为潇洒的方式和他说再见。
两人的婚姻可以用一张协议书结束掉,但她对他的感情又该如何割舍呢?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有太多共同的朋友与回忆,她又该如何和过去划清界线呢?
如果不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