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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少年一身打扮,应是方才在远处,他便注意到的那位护卫公主的武官了吧?不过没想到这一近看,赫然发现让他赞叹的高手,竟出人意料的瘦小年少。
真和这样的小孩动手,也未免太欺负人家。这孩子也许假以时日会是他们弓月国的威胁,但,不会是现在。
唉,也罢,反正他人都来到这儿了,就赶快抢下公主回去交差了事吧。
“别太紧张,我们不是坏人,也不是敌人。”他好整以暇的将弯刀收回鞘,同时回头吹了声口哨,示意其他人列队向前。
“不是坏人?”元凤栖挑了挑眉,狐疑地瞪着他打量起来。
她下得下承认,这家伙深刻轮廓与端正五官煞是好看,而那健硕体格与骄傲神态,加上从容却不失威严的声音,才一出现便轻易压倒她的气势。
可是……请问一下,这天底下有哪个坏人会自称是坏人的哪?
别说他那俊美容貌充满危险诱惑,根据她的认知,男人没事长得那么招摇,多半会拿来拐骗女人;而从他那再自然不过的霸气威压感来判断,他一定常在做胁迫恐吓之类的勾当;最后看他那剽悍架式,比前一批强盗还适合打劫。
他十成有当坏人的本钱,还敢自称不是坏人?拿她当三岁小孩,也不是这样骗的!
“那……那你们来自何方?找寻天朝公主列队又为了什么?”她眼中写满不信任。
“我们来自弓月国。”他举起手,指着身后正迎风飘扬,那代表他弓月国三大旗中达奚家的旗帜,当作证据。“而我们找寻公主列队,为的是来抢婚。”
元凤栖不免让他的回答给愣住了。啊咧……这还真是个充满正义感的理由。
“不过你们的队伍这么弱,抢了很没意思……可坦白说,我没科到,这么没有战力的你们竟然还能如此顽抗三次,我该为这点佩服你们吗?”
达奚齐德耸了耸肩,一脸无奈。看这少年没有回应,他也有些意兴阑珊。但,就算他抢得很不起劲,还是得照习俗完成王命。
“这位护卫大人,你觉得我是先给你时间重整装备,等会再来抢呢?还是现在扛了公主就回去比较省事呢——无礼!你做什么?”
忽然瞥见少年举剑砍来,达奚齐德连忙抽起弯刀抵挡,面临突如其来的攻击,他仍是不慌不忙。
任凭两人的武器紧紧抵在彼此胸前,不论谁先动作,都可能遭到另一方无情砍杀,他们两人仍没有一方有退让之意。
“废话,你要抢,我就乖乖让你抢哪?!”从震惊中回神过来的元凤栖,不免为他的狂妄自大为之气结。“来抢婚的会是好人,那这天下就没有坏人啦!”
“喔?”有任何人挑衅,照单全收向来是达奚齐德的作风。
“看来,护卫大人是不肯交出公主了?以你们这样的伤兵阵容,你以为能抗拒得了我吗?”他还真是让人给看轻了。“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赢的人才有资格说话!”她怒火上升,冲动性格开始发作。
达奚齐德唇边不免浮现浅浅笑意。生平罕见敢如此顶撞他的人,呵,有意思。
“没想到你们竟然有胆子敢反抗?很好,要是全然不挣扎的话,还真让人怀疑晨星公主是否有那和亲价值。”
“旗主!”弓月国的士兵眼看二王子被人攻击,也跟着抄出家伙准备护主;却见达奚齐德难能可贵的没有动怒下令开战,而是举起手,要弓月国士兵按兵不动。
被这位少年护卫一激,达奚齐德决定奉陪到底。
“没关系,谁也不许干涉!我们就来单挑一场,谁胜了,公主就是谁的!”
“来来来,大伙先喝杯茶,暖暖身子解解渴吧。”小雨殷勤地端出茶水。
“谢过姑娘。不好意思,方才的干粮能否再来一点?”前排坐在沙堆上的天朝士兵,回过头讨东西吃。
“说真格的,他们两个还打算要打多久?”隔壁的弓月国士兵以极为别扭的天朝语问道。
一两个时辰过去,原先弥漫在弓月国与天朝两队人马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早已不再,士兵们由最初的彼此提防,逐渐将心思完全放在这场难得一见的竞技上头。
原先是针锋相对的维护自己主子威风,到后来却变成了互相比手画脚的为彼此主子呐喊加油,甚至最后暗中佩服对方主子的高超本事。
所有人都因为眼前的过招太精采,而完全忘了还有正事待办……
“怎么了?队伍停在这儿做啥?”自始更终,都在行列尾巴另一顶轿子中呼呼大睡的天朝特使张大人,听到外头鼓噪喧哗的声音,总算清醒过来。
才走出轿子,排开围观众人一看,下免瞪大眼睛。
“公主……他们在做什么——喔,我的天,那位不是达奚旗主吗?”
弓月国狼主麾下,深受狼主信任,执掌兵权的三大家族,分别是虎旗达奚家、豹旗昂真家与狼旗步六孤三家,三家族长甚至拥有继承狼主地位的资格。
现今弓月国狼主达奚齐义便是出自达奚家,加上达奚家现任族长达奚齐德拥有二王子称号,集弓月国所有荣耀权力于一身的,莫过于他们兄弟俩了。
而让张大人惊讶莫名的原因,则是他看到来自天朝的公主,竟然正和达奚齐德大打出手。惨了,惹火二王子,万一他认定天朝没有诚意相亲,这下槽了吗?
“别——”才张口想出声阻止这场乱战的张大人,却冷不防让旁边飞来的一块大饼给堵住了喉咙。
“别吵,大家都照规矩坐着,晚来的到后面站着看。”
“这家伙还真出人意科的棘手。”元凤栖在心里暗忖。她错估这名讲话有点儿轻浮不正经的青年了。果然,他也不是随便夸嘴的。
不论她如何猛力地左突右刺,每一个剑击都让他轻易挡下;可面对他闪电劈砍过来的弯刀,她却只能有惊无险的闪过。
而且,最让她吃惊的是,自己在气头上,已是卯足全力朝他进攻,这青年却依旧不慌不忙的从容闪躲,看不出他脸上有几分为难。
实力之差,一目了然。她已经因为身子过度紧绷出力,而感到手脚酸疼僵硬,但他仍然生龙活虎的,就像刚开始打斗时一样有精神。
呜呜呜……她怎么会傻到去挑衅他呀?
“还不认输吗?护卫大人?”达奚齐德不免为这少年的努力给予了一个称许的笑容。虽然缺乏些历练,不过,能与他过招到如此程度,也实属难能可贵。
“谁要认输?”她咬牙切齿的自紧闭双唇中迸出这四字。
可是,事到临头,自己的莽撞换来这场决斗,瞧旁边大伙看得目不转睛,天朝老督统还带着士兵们为她拉起布条加油打气,要她现在认输,她拉不下脸。
而且,他那仿彿胜利已然在握的欠扁笑容,就是让她一心只想打击他的骄傲,死鸭子嘴硬的不肯先低头。
再说,他说他来抢婚,要是她输了,不就没办法嫁给那弓月国狼主了吗?
这……她实在输不起呀!
“鹿死谁手!还不知道——你少得意忘形!”全身上下,她也只剩一张嘴巴还在逞强。
两人周身刀剑交锋的清脆声响不绝于耳,她不肯停下,而达奚齐德也没有收手的意思。
元凤栖不免有些急了。怎么办?她怎么会遇上这么倒楣的事呀?想认命嫁个人也有这么难吗?
她偷偷瞄了眼英武的他,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抢婚……他没事冒犯天朝和弓月国,横抢公主做啥?
既是抢婚,那他……是要抢她回去当他的妻子?难道他……喜欢她?怎么会?他们从不相识呀?
不知怎的,她脑中思绪乱转的结果,便是胸口像有道火焰突然窜出,将她一颗心烧得怦怦乱跳。不可能的,这世上不会有这么荒谬的事。
可是,不这么想,不然要如何解释他来此的目的——
“唉啊!”元凤栖惊叫起来。
她一个疏忽,便让自己露出破绽;在承受他一击的同时,她没能持好宝剑,有些松开手;而他并没有错过那当口,巧妙一翻手腕,将她的利剑逼落地。
达奚齐德轻笑,将弯刀搭上元凤栖颈边,冰冷的触感击溃她的执着。
“好了,你输了,把公主交出来吧。”玩也玩够了,身子也好好活动过一番,达奚齐德看苦眼前咬唇低头不语的少年,他忽然起了像在欺负弱小的罪恶感。
“这只是个形式,别太执着胜负了。输给我本来就是应该的,能赢才稀奇。你也用不着这么难过。”
奇妙的,对于这个倔强少年,达奚齐德难得的多话起来,看到他那一脸挫败沮丧,达奚齐德就忍不住想说点什么。
“什么形式不形式的?”她没好气地抬起头,觉得他安慰人的话,怎么反而只叫她满肚子升起无名火?
“抢婚是咱们弓月国的习俗,新郎抢得新娘归,你可千万别说你不知道哪。”收刀回鞘,他改以双手抱胸,一脸兴致盎然的看着元凤栖。
这位护卫大人怎么表情变得呆滞了?
“我……”她错愕的一时做不出反应。
这个……爹呀,娘呀,皇上呀……怎么从来没人告诉她这些呀!
那么,难道先前来了三批人马攻击她,为的是……为的是照习俗抢她回去?
而她猛力打、死命踹、挥刀砍、拿箭射,赶跑一堆人,自己奋战得那么辛苦、那么投入,差点累死她,结果——全是做白工?
看这青年带来正式华丽的庞大阵仗,迎风飘荡的旌旗上头那图样,忽然叫她看得有点头昏眼花……这么说来,确实有点眼熟。
出发前,好像有宫中来的先生,教过她什么东西……虎、狼、豹……她忘了。
她浑身骤起寒颤,觉得自己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自个儿默默嗫嚅:“我、我还真不知道……”
要命,她没先探清楚,还拼命抵抗,差点就错过了来“接”她的阵仗。
还好发现得早,赶快让人家带回去。她努力挤出一抹笑,准备与他谈和。
“我说,这位护卫大人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咱们弓月国的习俗。连这点风俗都没有事先探听清楚,想来,贵国相亲的诚意也实在令人质疑呢。”
他的话,将她正想以“不知者无罪”当借口找台阶下的计画,完全堵住。
完了完了,现在她愿意跟着人家回去,可人家好像不要她了呀!
“这、这个……”她左支右绌,为之语塞。几乎慌得喘不过气看向他,却发现他那笑容虽然极为迷人,但却笑得很邪恶。
他明知她不知情,还要叫她难堪?
“当、当然不是,我当然知道。这种小事,我哪可能不知道?”就是不想屈服在他之下,冲动脱口而出这番话时,她真想咬掉自己舌头。
她明知现在说错话,再惹恼这位前来迎亲的青年特使,说不定会搞砸了这门亲事,但她就是没办法克制自己,不愿慑服于他,不愿让他看轻。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将弓月国派来抢亲的三支人马击退?”他好整以暇挑眉问,有意看这少年能倔傲到何时。
“因为我只是、只是想要入境随俗,所以才会抵抗到底的。”
她一咬牙,转念一想,再怎么说,她也是由皇上赐封的公主,三代以前也是皇家人,要摆谱端架子,谁不会呀?
无法化解眼前僵硬局面,她一被逼急,管不得三七二十一,要挽回劣势的唯一方法,就是得将她反抗抢亲这事说成是应该的。可是,要怎么说才好呢?
“虽然是抢亲,弓月国却派遣那样不成才的队伍来抢,这难道不是不把我朝放在眼里?怎么,弓月国只有这点本事?”
“竟敢口出狂言羞辱咱们?”达奚齐德神色一沉,大喝一声。“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
元凤栖身子一僵。糟了,她真把他惹火了!
她吓得将双手举起,交叉挡在胸前备战,就怕他动手。没被吓跑的原因是她早吓得腿软,想跑也跑不掉。
横竖是搞砸了婚事,她也豁出去了。“不然、不然你要如何?”
她没让他吓开,倒是弓月国士兵一见到旗主发怒了,一个个丢了手上茶水和干粮,半跪在地上。“旗主息怒!”
以为他应该会抡起弯刀再与她厮杀一场,没料到,他突然笑了。不见之前的骄傲狂妄兴无礼,却见真诚的赏识。
“算你有胆识。”他轻笑,是对这少年的无畏感到有些新鲜,已经很久没人敢不怕死的与他相抗衡了。
“我王兄日理万机,繁忙国事,于是让我代他来劫走新娘。不过,你说得是,这些不成才的士兵,倒是灭了我威风了。”
“你是——”元凤栖还没从他态度忽然转为客气的震惊中回复。
“我是弓月国达奚齐德,狼主胞弟,也是虎旗旗主。”
虽然不懂他到底是干啥来着的,不过狼主胞弟这四个字,元凤栖可听明白了。
啊啊啊,原来他是小叔啊。真是太失敬了。至此,她总算开始反省自己不明就里,冲动开打的愚昧。唉,她以后一定会谨慎行事,不敢再大意。
“那么,我现在可以带走公主了吗?”达奚齐德心情显然还不错,对于马上就能把该办的办一办,然后愉快打道回府觉得松了口气。
“请把那美丽无双的天朝公主,交给我们护送到咱们狼主身边吧。”
在场的天朝士兵全都愣住了,所有人几乎不约而同的,以整齐划一的动作一致将视线集中在元凤栖身上。
她一身因为打斗而沾了泥沙,而破了好几处的狼狈男装,白衣早染成灰黄色,原先扎好的发结早已崩塌下一半,长发要散不散,很像吊了个瓠瓜在头上。
除了她那脸蛋红通通的,还算挺可爱之外,她脸上未施脂粉妆钿,身上也没有一丁点儿的首饰缀饰,就算说她是个调皮的美少年,也没人会否认。
“美丽无双吗……”大伙异口同声的呐呐反覆念着。
不管从哪点来看,所谓的美丽无双、动人心魂、端庄高贵的天朝公主似乎都不该是像她现在这模样……
这就怪不得达奚齐德左右张望半天,还看不出个所以然。他扫视周遭一圈,立刻判定有几名畏缩抱在一起的天朝女子,应该只是随行侍女而已。
“那么,公主在哪儿?”他问,但没人吭声。
天朝一方没人敢告诉他真相,就连张大人也保持缄默。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好像都会很惨的样子。好不容易才让达奚齐德心情好了些,没人想带头找死。
最后在众人注视下,他大步走向停在一边的轿子,一掀轿帘,却发现里头空空荡荡。
“人呢?”他皱起眉头,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下对劲。
“人呢!”第二次追问时,语气变得冷冽,对于事态似乎往他不能控制的诡谲方向发展,达奚齐德显然有些不悦。
“公主不见了?你们把人藏到哪儿了?”
“公主在这儿!”
全场唯一胆敢回应达奚齐德的勇士,就是公主本人。
元凤栖对于大家莫各其妙的保持沉默也有些纳闷,可是既然没人要帮她引荐,她不出声怎么办?张大人和老督统,干嘛都不说话?
还怕达奚齐德没看到她,她甚至举高了右手挥舞好几下,快步走到他面前。
在他锋利目光凝视下,她匆匆忙忙拍拍衣裳,还拿衣袖猛力在脸上擦了擦,想让自己看来体面些,接着深吸了几口气,鼓足勇气自我介绍。
“我……我就是公主。晨星公主,元凤栖。”
“你?别跟我说笑了。”达奚齐德强压下差点笑出声的冲动,拍了拍元凤栖肩头,拼命要门己别笑得太下礼貌。
“护卫大人想与我结个交谊也行,正事办完再谈,我还挺欣赏你的。不过,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谁跟你说笑!”元凤栖一把拍开他的手,他的反应让她只觉错愕与侮辱。
“怎么说,公主也应该是楚楚动人,柔弱堪怜的。”
就达奚齐德听过的传闻来看,天朝女人与弓月国女人的豪迈爽朗不同,不是捧着胸口喊疼有心病,就是动辄吐血、吹风会倒,其他细节他也没心思研究。
“美貌……”元凤栖不服输的扯下束发巾子,将水亮长发披散开来。
怎么说,她也是号称第一美人的公主之孙女,偶尔换回女装也曾遇上想调戏她的公子哥儿,美貌难道还会少吗?
大家都公认,只要她不开口说话、不动手打架,还算个美人胚子,可他那双眼睛是长着好看的呀?究竟将她当成什么了?
等了一会儿,见他一点动作也没有,她也不免急了起来。“既然无论如何大人都不信,不然,还请先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我、我回轿中更衣再回来。”
元凤栖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娇羞不娇羞;她不快点取信达奚齐德,人家就不要她啦!公主……公主应该是什么样?他希望看到什么,她就让他看!
打扮还不简单吗?她要让他看得目瞪口呆、看到眼珠子掉下来,证明他有多驽钝,她转身大喊:“小雨,快过来帮我!”
“不用麻烦。”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