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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寒冷彻骨,有一股杀伐之气。令人胆寒。
萧决气急败坏地咬牙切齿:“你这个——”
若溪低喝一声:“你给我客气点!萧决,别让儿子听到我们在吵架!”
萧决冷冷地,威胁的口气,渐渐阴森:“让小念回来——马上!”
若溪挑眉冷笑,阴森地阴柔地:“你在求我?”
萧决咬牙:“你做梦!”
若溪冷笑:“你——”她本想反唇相讥。可是,看到小念哀痛哀伤的近于哀求的眼神,若溪沉默了。
小念握紧拳,咬紧牙。死死地闭紧嘴巴。
他在忍受,忍受自己内心的软弱,强忍着不去哀求。
他已经软弱到想要哀求,可是,却还没有软弱到看不出哀求无用。更没有软弱到即使明知无用,却是仍旧想要勉力一试的地步。
他已经看到,他母亲那双明亮娇媚的美丽眼睛,折射出的冷光,和他父亲当初一样的强硬坚定,不可抗拒。
小念知道阻止无用。所以,他不会去做一件注定要失败的事情。
任何时候,任何事,即使泰山崩毁于前,你也不可能看到小念丧失理智。
当然——当初,他受他父亲威逼的时候,也曾在明知哀求无用的情况下,丧失理智地哀求过萧决无数次。
不过,那是他父亲嘛,当然无所谓。可是眼前这位——
在小念潜意识里面,萧决和刘若溪,是有区别的。
刘若溪不理萧决连连怒吼,干脆地挂断电话。
她没有告诉萧决地址,可是,她告诉小念:“你父亲很快会来。”
小念微微皱眉。
若溪轻蔑地微微冷笑:“他那么在乎你,怎么可能不会在你身边安插眼线?”
很久很久,小念微微暗哑地,问:“你什么意思?”
若溪轻轻啜口绿茶:“字面上的意思。”放下杯子,“别那么紧张,放松一点。在你父亲赶来之前,我们聊聊天吧!”
小念问:“聊什么?”声音静而虚弱。
若溪微微笑道:“很多话题,比如——我。小念,你不好奇我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你吗?”
小念沉默。
若溪微微失落:“你从没想过吗?”从没想过要听我解释吗?
小念良久道:“我没怪过你。”真的没怪过吗?也不是。不过,既然我已经平安长大,既然你已经回来,既然你我都不曾因此而真正失去过什么,那么,又何必计较呢?
可是对于女人来说,不要求解释,从另个侧面来讲,就等于是,不想原谅。
那一瞬间,刘若溪一向自得自信的微笑,有点苦涩,黯然,苍凉。
小念看在眼里,叹口气:“还能为了什么呢?你不爱他,或者,他不爱你,总之你无法忍受,或者,不愿忍受。认为你的幸福与他无关,认为即使是结了婚做了母亲的女人,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而且,当时爷爷对我又颇为看重,所以,你认为你的存在与否,对我生活不会造成重大影响。你放心所以你离开。对吗?”
若溪苦笑。
第18章
小念问:“我说的对吗?”
若溪苦笑:“对。”怎么不对?太对了。
夫妻离异,还能是为了什么原因呢?世上所有的夫妻生活,聚合或者离散,不过如此。没什么新鲜的。也没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理由。
可是:“你真的不怪我?”若溪珠泪欲垂。
小念略略垂眸:“没必要吧,毕竟……”他想说毕竟你的离开,也并未给我造成什么太大的不可磨灭的伤害。可是,又怕伤到若溪,只得闭嘴不说。
若溪明白,苦笑,叹息:“那么,小念,跟我走好吗?”
“什么?!”小念浑身一震。大惊。
若溪静静看着他:“我说,小念,跟我走。不要再回到萧家去,好吗?”离开他!
小念怔住。
良久,小念艰难地:“我,我不能……”若溪没有打断他,他自己顿住。
奇怪,妈妈为什么突然提出这样一个要求呢?
小念心里,略感不祥。
果然,若溪听到拒绝,立刻道:“不,小念,我想,你可能没听明白。我现在,并不是在与你商量,也不是在请求你。我是在命令你,明白吗?小念,你必须跟我走。这是命令!”
若溪的声音不大,语调更是和缓,并不凌厉。可是坚定从容,那种温柔的不可抗拒的坚持,比起萧决那种尖锐的刀锋般的压迫力,更有力量,更值得小念重视思考。
萧决的压力,小念直接反抗。若溪的压力,小念不至于屈服,不过,反抗之前,他会犹豫,会思考:如果我反抗她,会有什么后果?
当然小念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态度,也因为对若溪的不了解——他了解他父亲,知道萧决会对他的反抗采取什么样的措施。而若溪的手段,他不了解,所以,不得不更加小心一些。
小念思虑良久,还是定不下神来:“如果我拒绝……”
若溪直视他:“就要付出代价。”
小念立刻道:“什么代价?”
若溪静静看着他。
小念坚持道:“无论如何,请让我自己选择,如何?”请让我知道,我将会付出什么代价,然后,我自会权衡利弊。
“不要剥夺我选择的权利。”小念说。
若溪撇过脸去,很久:“那么,请作好准备。如果你有足够的勇气……”
“我会。”小念点头。
若溪冷冷看着他。
那么好。
既然你准备好了,我们开始。
若溪拿出一架小巧精致的收录机,打开。
里面的录音,一句句放出来。
非常清晰。
磁带一圈圈慢慢转动,时间流逝,小念身体,渐渐僵硬了。渐渐地,丧失了所有知觉。
……“要是我一直不结婚,一直这样和你住在一起,大家会不会觉得很怪?”
“未来的事,我会尽力。”
“没关系,你这样不错了,男人一觉起来之后,多半是拒不认帐的。”
“若我始终不能,你会怎么样?”
“我会离开你。”……
很久很久,小念才可以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来:“……够了。”声音嘶哑。
若溪按下停止键。可是:“这只是片段。”最干净的片段,不过,已经足够引人遐想了。
小念闭上眼睛:“……那只表?”里面一定装置了窃听器。
若溪点头:“是。”一点愧色也无。
小念艰难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溪道:“这个问题,还需要我解释吗?如果你可以理解,我根本不必解释;如果你不能,我解释了也没有用处——等你有了孩子,你自然就会理解了。”(呵呵,相信所有的孩子都曾听过父母这么说吧?)
小念闭闭眼睛,强自镇定:“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若溪淡淡地,“离开你的父亲,别再见他。别再和他继续这种关系,否则,我会把这些声音,哦,还有影像——公之于众。”
小念震惊地痛心地:“你就这么恨他?恨到不惜毁了他,也毁了我?”
若溪微笑:“随你怎么想!”你怎么想都行。
小念此刻,眼里终于染上一层怨恨:“你真让我失望!我真没想到你……”利用我!利用我对你的信任!
可是,若溪无动于衷,毫无愧疚:“将来,总有一天你会感谢我!”
小念匪夷所思地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你这样——难道是为了我?!”天哪!他快窒息了!
若溪眼神轻蔑,神情却是痛苦的:“区区一个萧决,值得我花这么大精力吗?只有你,小念,除了你,你说我还能是为了谁?”苦口婆心。
小念挣扎地:“可是……可是你没想过你这样,既毁了他也毁了我啊!”
若溪冷酷地:“我怎么可能没有想过,不过小念,如果你始终坚持你的错误——你该听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吧?你和你父亲的事,迟早有一天会被天下人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那么到时候——小念,你是我生的,我想,与其到时候让别人来毁了你,那还不如由我来亲自动手!”
小念不可置信:“可这是我的人生!”
若溪冷冷地:“我再不管你,你的人生就要变成你的噩梦了!”
小念绝望地彻底沉默了。
他已经不知道还能再有什么方式,可以阻止这个女人。
他的母亲。
小念闭上眼睛。
表情痛苦,因为心里正天人交战。
一个声音在说:你不能离开他,他那么爱你,他把他的全部都给了你,你怎能辜负他的感情?再说,你也不是不喜欢他。
另个声音在说:妈妈说得对,你和他的事,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曝光——这种可能性太大了,而且,你根本赌不起,一旦出事,全盘皆输。一点回转余地也无。他的感情固然珍贵,可是你想想,你的事业,你的抱负,你的未来,全都不要了?全都要给了那人的爱情做陪葬?值得吗?爱情是这世上最虚幻的东西,为了一个虚幻的爱情付出这么大现实利益,值得吗?这样昂贵的感情要来能作什么?再说了,虽然你现在好象也是有点喜欢他了,可是,还没到爱他那地步吧?万一,以后你真遇到了你的真命天子,不也还是要辜负他吗?长痛不如短痛,你和他的关系,本就注定了今生无缘,若是一定要作个了断的话,这倒是个契机——救了他,也解放了你自己,何乐不为?
反正,这世上谁没有了谁,还不都是一样成长一样生活?
若溪等了许久,小念脸上的痛苦挣扎,渐渐平复。
若溪微笑着欣赏,小念英俊面容上渐渐显露的冷峻的成熟。
她喜欢小念这个表情,这个眼神。
他的表情眼神内敛沉着,安静从容,说明他惯于思考并作出决定,并且,他也有足够的力量来从容稳定地面对他所选择的结果。这很好。
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这是一个值得欣赏的人生态度。这很好。
第19章
客厅的雕花木门“嘭”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
巨大的撞击声,打破一室的寂静。
萧决挟着一身怒火冲进来,满面冰霜。
身后跟着阿朗一脸愧疚担忧地:“对不起,社长,我挡不住……”
“没关系。”刘若溪视若无睹地,轻轻啜口绿茶,“谁让我们这位萧大老爷的涵养如此之差呢!”她动作优雅地把茶杯放回桌上,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萧决,“你说是不是,萧先生?”
萧决冷冷地反唇相讥:“比不上你的阴魂不散啊,女士。”
若溪微笑:“过奖。”
萧决不再理会她,他看着小念。
从刚才他冲进来开始,小念就一直那么僵坐在椅上,对他,对他的到来,对他带来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小念的沉默让萧决直觉甚为不安:“你跟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聊聊家常而已。”若溪笑着看他,眼里藏着压抑的愤怒仇视,还有一丝阴谋得逞的气定神闲,“对你而言,重要的不是我说了什么,而是小念会因此而产生的想法,对吗?那么好奇的话,何不让小念自己告诉你?”
萧决瞪她一眼,调转目光,看住小念。
小念不看他,不动,不说话。
若溪轻轻地:“你应该已有决定了吧?小念,告诉他。”
萧决微微皱眉。
他不喜欢刘若溪那轻柔语调里威势十足的命令口气。
在他心目当中,小念就该只听他一个人的话。或者说,除了他,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不该不配用这样的口气和小念说话。
小念沉默良久。
萧决不安极了,终于沉声道:“小念,跟我回去。我们回去说。”
小念低低地,艰难地:“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萧决阴沉沉地看着小念。
“……不回去了?”良久,萧决挑挑眉毛,冷酷地暗哑地:“是只有今晚,还是永远?”
小念过了很久才回答他,声音低低地:“永远。”
萧决瞪着他,良久才按捺住自己复杂的汹涌的各种情绪,勉强保持平静道:“这由不得你。”连为什么都懒得问一问,直接就走向小念。
看样子,是打算要用武力强迫了。
刘若溪杏目一凝,立喝一声:“阿朗!拦住他!”冷笑。
阿朗立刻一个箭步就挡了萧决的去路。
萧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刘若溪,别逼我动手!”
若溪冷冷地:“小念说他不想回去,你没听见吗?!”
萧决暴怒:“滚开!”
出手!
刘若溪冷冷地:“该滚的是你!”
阿朗出手回击!
两个男人的拳脚你来我往,让人眼花缭乱的近身格斗很快就到了尾声。
和萧决出手的狠辣相比,阿朗的手脚好似被黏住了似的,始终不太灵活。
最终被人一拳砸在腹上,阿朗痛得弯下腰去,仍旧勉力出拳,萧决一把握住他手腕,看那意思好似要把他抛出去。阿朗身形一顿,萧决未能如愿,不过,阿朗付出的代价是手肘脱臼。到了,还是被人飞起一脚,踢飞了事。
激战之后,萧决脸不红气不喘,不急不徐地走到小念跟前:“跟我走。”伸手就要去抓小念臂膀。
心腹手下已经落败,刘若溪却是毫不畏惧地上前一步,还是挡住了萧决。
萧决目光惊愕地,凶恶地打量着她曼妙柔弱的女性身躯:“滚——别再让我说第三次!”
好一个若溪弱女子,这样的暴力面前,她始终针锋相对,毫不退缩,个头那么娇小,气势上却居然不输萧决半分:“何必这么色厉内荏的呢?萧决,你还不明白吗?你已经输了——该滚的是你!”冷笑,从容自若。语势锋利,真是女子不让须眉。
萧决真觉得她这样子真是——真是分外的刺眼。
萧决怒极反笑,然后,一巴掌挥了上去!
——这一巴掌要是打了上去,刘若溪那个娇弱女子怕不整个人都飞出去了!
此刻,张简老李二人同时夺门而入,看到这惊险一幕,同时惊叫:“萧决——!”
千钧一发的时刻,萧决的手掌被人拦住。
被小念拦住。
萧决手掌停在若溪颊边。
惊变迭起,若溪镇静如初,整个人连眼睛都没眨一眨,只是如云披散的发丝被萧决掌风冲得微微飘拂。
萧决慢慢偏转过头,看着小念。
是之前只顾和刘若溪斗嘴没注意到吗?他竟没看到小念是什么时候从椅子上站起来的。
萧决注视他良久,微笑:“身手不错。”
小念低头,不语。
萧决微微笑问:“你们怎么来了?”
张简叹道:“你说呢。”受萧决所托派人跟踪保护小念的人,正是张简,“一听说你来了这里,我就知道要出事。”果然,全武行都已经上演完毕了。他还是错过了好戏。
萧决微笑:“那么,你呢?”
老李沉默。
若溪轻笑一声:“你们的事,他也知道了——他又怎能不来?”
小念握住萧决手腕的那只手,不自觉轻微颤抖起来。
萧决感觉到了,沉默一会儿,咬牙道:“你管得着吗?”妈的,小念……
若溪呵呵笑了:“他怎么能不管?萧决,你不会是忘记了吧?他是老爷子的人——不是你的!”
萧决惊愕,他当然知道老李是老爷子生前最为倚重的属下,也知道老爷子对老李曾有救命之恩,可是——“他……他已经死了那么久,你……”靠!
老李低低道:“老爷临去以前,嘱咐我要看住你。萧决,对不起了。”
萧决倒,真没想到一个人居然可以为死人尽忠。真是……变态!
萧决哭笑不得:“这碍着你什么了?这又碍着他什么了?”
老李怜悯地看着萧决,良久,叹息:“少爷,我老李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人,同性恋的怎么回事,我懂。我也理解。也相信社会总有一天也会理解。可是,爱上自己的儿子,这……就有点太不正常了吧?”这个少爷,自然不是称呼小念。那是萧决的旧日称呼,老李特地用了这个称呼,是企图想要利用旧日友情,唤醒迷途的友人。
更有刘若溪在旁冷笑:“更不用提还有人因此而死,萧决,你根本就是疯了!”
这话萧决听了倒没怎么样,正待反唇相讥,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回过头去看看小念脸色。
小念脸色苍白。
萧决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众人默然良久,老李叹息着小心翼翼提出建议:“少爷,冷静点。明天,我陪你去看看医生吧。”
小念脸色惨白。
是,老李说的是,爱上同性不算什么,爱上自己的至亲,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