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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由着遥少的意思吧!”倘若真能如此,他又有什么好拒绝的?
“这才对嘛。”闻人遥笑得大剌剌的,拍了拍他的肩,一副江湖儿女的豪迈作风。“在外头,你得要依着二哥的意思去做,可在我这儿很简单的,只要陪我聊聊天,陪我到院落走走,啥粗活都不用做。”
“遥少不能外出?”难道被软禁了?
这倒是,闻人笑明明只有一个后嗣,而那子嗣分明就是眼前的他,为何闻人府会突地冒出另外三个不相干的人?
难不成那三个人因为某种原因而软禁了他,不让他踏出院落一步?
闻人府四大院落里头,就属卷心阁最少人看守,而且人都几乎是站在相临院落的拱门边上,确实是古怪得紧,而闻人遥压根不觉得有异?
“说到这个,呵呵,那一日的事,你也知道的,是不?”意指那一日在街上为他所救之事。“我二哥不爱我到外头走动,可老是一个人窝在这院落,就算这院落多美,里头的稀奇玩意儿再多,我总有腻了倦了的一天嘛,总是会想要到外头走动走动,而那一日却教个醉汉给拉住,害得我的形踪败露,教人给五花大绑地抬回府里,被我二哥下了门禁,除非他哪天开心肯放过我,要不这院落,我是一步也踏不出去的。”
真是又爱又恨的二哥啊!知道二哥是为了他好,可他只有一个人,连个说话闲聊的对象都没有,早晚有一天他会发狂的。
“哦?原来如此啊!”心里突生不少疑惑,可慕容决不形于外,只是淡问:“二爷怎会不允你出门?”
难不成真若他猜想,眼前的他压根不是个少年郎,根本就是个美娇娘?
瞧他,撇去动作稍嫌豪气、言语太过随性、笑容太过爽朗、身形稍比江南姑娘高姚之外,她的五官十分细致美丽,怎么瞧都是个美人胚子,算算,再过个两三年,她必定出落得教人不敢直视,犹若爹所绘的美人。
是了,若是让他换上女装,他和画中人几乎是十足十地相似,若说是同一人,他也不会太意外,只是若是十五年前,眼前的遥少大概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娃儿吧!所以,爹所绘之人必定是他的娘亲。
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的人就是闻人笑的女儿了,只是他人在府中,根本没必要再男扮女装了,是不?
这,究竟又是怎么着?
闻人府里究竟有多少秘密?平白多出三个人,眼前的他似男又似女,重点是另外三个人究竟又是打哪里来的?他只瞧过闻人唯,总觉得他的眼太冷,尽管一身书卷味,但却又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肃杀之气。
寻常生意人身上,会有这种吊诡的气息?
“因为我的身子骨一直不太好。”闻人遥抓了块饼,豪气地吃了起来,随即又替自个儿斟了杯热茶。“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这几年下来,我练了些基础功夫,现下身子骨可好得很,能跑能跳更能飞,可惜的是我二哥不相信我,以为我还是那破病身子,执意不让我外出,”
一口饼突然梗在喉头,他用力往胸口搥了两下,再赶忙吞下一大口茶,歇了口气,绽出爽朗而赏心悦目的笑。
“哦?”慕容决不动声色地注意他的动作,意外他的姿态几乎濒临粗鲁的边缘。
这到底是怎么着?他看起来明明像是个姑娘家,然而他的姿态、他的动作、他的眼神与韵味,怎又会像极了正值青春的少年郎?
那浑然天成的潇洒落拓,似与生俱来的放浪不羁,真让慕容决感到迷惑了。
他猜错了吗?难道他真是个男孩子?
“不过呢,有你在,我相信二哥往后会答应多让我到外头走走的。”
“怎么说?”慕容决自震愕中慢慢回神。
“因为我身旁多了个可信之辈,二哥自然会放行。”太好了,那日街上一见,他就知道他们两人有缘。
可信之辈?“何以见得?”
“因为大哥你救过我,拉了我一把。”闻人遥收敛笑意,白玉般的俊脸显得再认真不过,浓飞的眉淡噙着英气,清灵有神的美眸则透着彷若要看穿人的睿智。“虽说我见识不广、阅人不多,但我却甚少瞧错人,我相信大哥你绝对是一个诚信之辈,啊!对了,还没请教大哥大名呢!”
“容决。”
“容决?嗯,好名字,有容又决断。”
是决绝吧!慕容决在心里哼笑一声。“遥少唤我容决就好,别再叫我大哥,这听起来有些古怪。”
姑且不论他是男是女,已然都不重要,好笑的是,他天真得教人难以置信。
若他执意这么想,也就由着他,毕竟他肯信任自己,对自己而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也好,咱们就平辈相称,你就叫我一声小遥吧!”想了想,又道:“只是,我记得那时你说你上闻人府并不是要应征下人的,怎么今儿个却会瞧你上门来了?”
“原本我到开封是来找人的,可没找着,身上又没了盘缠,听人说闻人府对待下人极好,又适巧碰到闻人府在征下人,我的出身不差,如今要当下人,心里是有些挣扎的,那时你问我,我就……”慕容决脸不红气不喘地编出一套说词,
“我懂、我懂。”闻人遥很义气地拍了拍他的肩。“你就不用多说了,来,咱们以茶代酒,敬各自一杯,敬咱们的相遇,敬咱们往后一年的相处。”
一年?不用吧!慕容决心底如是想,却仍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已经浪费一个月的时间了,他没有多余的时间继续浪费在闻人府。
兀自思忖着,突然发觉闻人遥的视线始终停在他脸上,他不禁微挑眉,浅勾笑意道:“怎么着?一直盯着我瞧。”
“我觉得你很面熟。”
“哦?”
“好像在哪儿瞧过。”感觉上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就看过。真是怪了,他的记忆向来好极了,一直是过目不忘,可为何对他感到似曾相识,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儿瞧过?“打从在街上瞧见你时,我便觉得你眼熟得紧。”
“是吗?”印象中,他没来过开封,闻人遥想要见过他,几乎不可能。
“也许是我记错了也说不定。容决,来,聊聊你吧!聊聊你是哪儿出身、欲往何处去、欲往何处回、又曾经到过什么地方?说点事让孤陋寡闻的我增广见闻吧!”闻人遥热情地攀上他的肩,身边多了位能闲聊的对象,真是教他开心极了。
“这有什么问题呢?”慕容决笑玻Я搜郏σ庖谰刹淮镯住�
能与闻人遥聊天,他求之若渴,若不聊聊,又怎能打探琉璃纸的下落?
“这大江南北,我走得也许不够透彻,可瞧过的人事物倒也算是不少了,除了美景,最教人流连的,莫过于各式古玩珍宝了。”慕容决浅呷一口茶,顿了顿,道:“就不知道遥少是否听过一种纸,叫做琉璃纸?”
慕容决不着痕迹地切入问题中心,企图在最短时间之内查到宝物线索。
“没听过。”闻人遥想也不想地道。
“没听过?”慕容决微愕。
“嗯,我哥哥们也挺喜欢收集古玩珍宝,我瞧过的宝贝也不少。琉璃是听过,不过倒是没听过琉璃纸这玩意儿,它怎会取名为琉璃?难道是琉璃做的纸?可这琉璃是西域的圣品,要怎么做成纸?”闻人遥敛下长睫,很用力地思忖着。“容决,你说,那宝物究竟是生得什么模样?”
慕容决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瞧他一双有神大眼直瞅着自己,各式疑惑顿时隐入眸底,方要开口,一个喊声却传了来。
“小遥,你在哪里?!”
洪亮的嗓音掺着浓浓的喜悦,慕容决回头探去,突见一抹颀长身影奔来,直接掠过他的身旁,朝闻人遥扑去。
“三哥,你回来了?”
慕容决傻愣地睇着闻人遥口中的三哥将他抱起,彷若将他视为珍宝般地搂在怀里,一张满是胡髭的脸在他的嫩腮上来回刷着。
这是怎么一回事?尽管年岁有些差距,但这举动也未免太过火了些?
“三哥,我快要晕了。”闻人遥不禁求饶。
“小遥,让三哥瞧瞧你。”转了两圈之后,闻人取才将他搁到地上,仔细地查看他的气色。“不错嘛,脸色红润多了,比往年入冬时还要好得多呢!”
“那当然,我都十五岁了,身子骨一定会一年比一年还要好的。”闻人遥拍了拍他的肩。“三哥,你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再像往年三天两头在生病,所以你往后也别再跑天山求雪莲了。”
“小傻瓜,只要你的身子能够再好一点,天上我都爬上去。”闻人取极为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发,随即又将他圈进怀里。
“搞什么东西?不过是跑了一趟天山,便想要讨赏?”
慕容决目瞪口呆地坐在桌旁,耳边又突地响起陌生的声响,回头探去,瞧见一个面容极为阴柔的男子正踏进屋里,而后头还跟着面无表情的闻人唯。
“谁讨赏来着?我不过是来回走了一趟路,累极了,要回院落歇息之前,先绕到小遥院落瞧瞧罢了,而你哩?这么冻的天气,你窝在房里,尽管睡你的大头觉就好,没事跑到小遥这儿来做什么?”闻人取毫不客气,一回头便立即反驳。
“哼,你除了会讨好小遥之外,还会做什么事?老哥病了这么多年,怎么就不见你为我南征北讨求仙丹?”闻人斡啐了他一口,随即绕过他,一把抱起闻人遥。“唉唉唉,小遥啊,大哥已经有多久没瞧见你了?你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大了?”
“大哥,我正在长大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
唉!他家的哥哥怎么都这个样子?也不瞧瞧容决就在一旁,一个一个都要抱他,他会觉得很羞的。
他都已经这么大了,还要抱他,真是的。
“别再长大了,小遥还是维持原本小小软软的模样就好,突然长得这么大,大哥好伤心。”闻人斡虽已让他双脚立于地,却依旧弯着腰,紧趴在他肩上。
“大哥,我若是不长大,要怎么保护你呢?”闻人遥苦笑着。
“大哥保护你就好。”
“大哥。”能不能先松开手?容决傻愣的目光瞧得他脸好热,心好羞啊!
“大哥,先放开小遥吧!咱们今儿个来是有正事的。”闻人唯在旁提醒着,闻人府众兄弟才围着桌子坐成一圈。
怔愣许久的慕容决这才缓缓回神,眼前所见的一切,一时之间令人难以相信。
他家里也有四个兄弟,感情也不差,但也没好得像他们这样又搂又抱又亲的程度,他确确实实地开了眼界。
只是,是他的错觉吗?
除了闻人遥以外,其他三个人长得倒有几分相似,看得出该是一脉血缘,但闻人遥怎么瞧也不像和他们什么血亲关系。
再者,他原本以为闻人府三位大爷刻意软禁闻人遥,必定待闻人遥相当苛薄而严厉,然而如今一见,发觉与想法大相径庭,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小遥,听楚云说,你要这个人?”大伙坐定后,闻人唯随即开口。
“嗯。”闻人遥用力点了点头。
话落,三人的目光随即落在慕容决身上,目光带着打量、批判和估计,甚至还带了些许微乎其微的嫌恶。
“你确定?”闻人取问道。
“嗯。”
“小遥,你想要找个贴侍,哥哥们是不会反对,但是他……”闻人斡睇向慕容决,阴柔的目光透着邪气。“你可清楚他的底细?他可有法子能够保护你?又岂会对你忠心不二?”
“他可以的。”闻人遥想也不想地道:“我这一双眼甚少瞧错人,我相信容决不会令我失望的,而若说要保护,我相信我可以自保,不需要旁人保护。”
闻言,三人的目光不由再次投向慕容决,目光如炬似焰,烧得他浑身发痛。
“小遥若是这么打算,我没有意见。”沉默了一会,闻人取潇洒道。
“我也赞成。”闻人斡话落,随即又往闻人遥身上贴去。
闻人唯轻叹口气,硬是将闻人斡从闻人遥身上拉开,道:“若是如此,一切就由着你的意思吧!从此以后,他便是你的贴侍,你爱怎么使唤他,便怎么使唤他吧!”
“你们要走了?”见他们三人皆起身,闻人遥不由也跟着站起。
“还有事要忙呢!”三人异口同声地道,不约而同地走到慕容决身后,以只有慕容决听得见的声音道:“在这府邸里,你要是胆敢有恶心,咱们兄弟绝对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话落,再抬脸时,三人脸上满是笑意,转头就走。
慕容决微挑起眉,似笑非笑地勾起唇。
“容决,真是对不住,让你瞧见这一幕。”闻人遥朝他嘿嘿干笑,耳根子还烧红着。
“不,实际上,我有些羡慕贵府兄弟的感情。”这句话有一半是出自真心的。
“呵呵,大概是因为年岁有些差距,所以哥哥们特别宠我,一直认为我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不过,我也没想到三哥今儿个就赶回来了,而向来怕冷的大哥竟会在大雪纷飞的日子来到我的院落。”闻人遥赶忙又替他斟了杯热茶。
“他们非常地重视你。”那流露在举手投足之间的威胁,他可没看错。
“嗯,有三位哥哥,现下又多了一个你,我觉得我真是幸福到不行。”他爽朗地笑着,潇洒又豪气。“往后,可有劳你多担待了。”
见他举杯,慕容决也举了杯。
“彼此、彼此。”
就算闻人遥不知道琉璃纸的下落,但有他为藉,相信要混进其他院落里,绝对不会太难。
第三章
错错错,错得离谱。
原以为成了被捧在手心里疼爱的闻人遥身旁的贴侍之后,会有助于他寻找琉璃纸的下落。岂料,眼一眨,大半年都过去了,眼看着就快要中秋,依旧没有任何进度。
“容决,快点。”
拥挤不堪的大街上,被挤进人潮里的闻人遥远远地对他招了招手。
慕容决无力地轻叹口气,提高手中的提篮以免被撞坏,再快步地挤进人群里。
“你没事站在人家店门发什么呆?”等他一走近,闻人遥随即扣住他的手,以免他再走散。
慕容决一手提高提篮,一手则被他牵住,整个人几乎是被他拖着走的。
眼前的闻人遥,檀发依旧束以玉冠,系以珠穗,然而个头却是又拉高了些;原本只到胸口的他,经过大半年之后,身长已经到了自己的下巴。
大半年的相处,他几乎已经肯定闻人遥是个道道地地的男人。
不只是因为闻人遥身上没有姑娘家特有的香气或温柔,而是他的眼神太过爽朗及豁达,言语太过随性而自然,动作太过于没有男女之分,在他身上,除了稍微细致的五官,他找不到任何相似姑娘家的东西。
原以为闻人府另外三位少爷宠溺闻人遥,是因为他原是姑娘家,但如今瞧来,他错得实在离谱,更糟的是,寻找琉璃纸一事竟因而停滞不前。
他到底在干什么?
潜进闻人府为的是琉璃纸,然而如今,他却成了个提篮的贴侍兼小厮?
这家伙可真是了得,天天有玩头,而其他三人似乎也由着他了,管他上山下海,横竖身旁只要有自己这个全能的贴侍在,他要上哪都可以,正因为如此,自己才会被黏得连到其他院落探消息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已近中秋,一大清早的天候便有些阴霾,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味,教人心情烦闷极了。
而大街上人挤人,令他心情更是闷到快要喷火的地步。
此时此刻,他的身份更教他不耐到爆。
“快点、快点。”闻人遥在前头喊着,压根没发觉他的脸色臭到不行。
“遥少到底是赶着要上哪?”他没好气地问道。
一早陪着他用膳,随即便上街,到处东买西买,买了一篮子金纸蜡烛和素果,顺道到闻人酒馆用中膳,然后又拉着他往城外跑。
他究竟想怎么着?
说他以往身子骨不佳,慕容决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
“待会你就知道了。”
“可若是再往这个方向走的话,就准备要出城了。”他的眉头不知不觉中已经拢起。“我可不知道二爷是否说了可以让你出城。”
自几个月前的那一日起,慕容决猛然发觉,闻人唯等三人似乎开始将闻人遥这个麻烦往他身上丢,从此而后,闻人遥的一切就绑在他身上了,若闻人遥有任何差池,他们便立即磨刀霍霍,准备拿自己开刀。
“放心,二哥没道理不让我去的。”闻人遥回头看他,笑得一脸爽朗。
睇着这笑容,心中烦闷顿时消散大半,不禁摇头暗骂自己没用,何时这么简单地任由他牵动心情来着?
“走吧!”闻人遥紧牵着他的手。
“属下遵命。”要不,他还能怎么着?
任由闻人遥牵着,感觉他微温的掌心,他的掌心细嫩如绢,若不是早巳确定他为男儿身,他真要以为如此细嫩的掌心乃是姑娘之手。
走在前头的闻人遥蓦地停下脚步。
“怎么着?”慕容决不解问道。
闻人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