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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张大眼睛,“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反倒惊讶地说:“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他把僵硬的她拽进怀里,刻意弄乱她的头发后,头就俯了下来。
“不!”她惊呼,拼命地推开他,躲避他的狼吻,“我不相信!”
“那等有机会,你再亲自问他好了!”他哈哈大笑,赤裸裸的意图已毫不掩饰。
她心里顿时乱了。
沈常朗竟然拿她做筹码,送给别的男人?这是一个误会,还是他报复她的另一个手段?
他们之间才刚刚有了一丝希望啊!她绝望地圆睁双眼,恐慌的泪如雨下。
顾思义刚想伸手再去抱她,就被她一脚踹中了小腿,痛得他立即弯腰抱住受创的地方。
“哎哟——”
耿信涤趁此机会,立即逃了出去。
顾思义一看见她跑出去,马上就停止呻吟。
他坐到沙发上,暗自揉着小腿,“这女人下手,不,下脚还真狠哪。”他叫道:“出来吧!还躲什么?”
奉见陵从门后现身,俯视着他,“你还真像个色狼的样儿啊!这种事做过多少回了?”
顾思义不满地抱怨,“这么个差事还不是你要求的,还敢讽刺我!”臭小子,以为躲在门后他就不知道了吗?
奉见陵拍拍他的肩,安慰地说:“还不快去买机票?”
“干什么?”他不解地问。
“逃跑呀!难道你想留下来被沈常朗追杀吗?”
耿信涤的神志纷乱。她疯狂地冲进伊泰,衣衫因刚才的挣扎而凌乱,长发也散乱地披散在身后。一路上,她只是奔跑着,心里燃烧着痛苦又慌乱的火焰。
“耿小姐,出了什么事?”
“耿小姐,你怎么了?”
“耿小姐,总经理在找你……”
她不知道她撞到了人,不知道有人试图拉住她,也不知道自己狂乱又迷茫的样子,吓坏了所有人。
她跑进沈常朗的办公室,终于停了下来。激烈的奔跑让她的胸口抽痛,在顾氏企业里的经历让她面色惨白,而对将要面对的答案,更是无比的恐惧。
Molly正站在桌前向沈常朗说着什么,一见她冲进来便惊得呆住了。
她嘴唇珍嗦着,直视着沈常朗,“是你让我去顾氏企业的?”
沈常朗迅速地命令秘书:“你可以出去了!”
惊愕万分的Molly,听到沈常朗的话,慌忙的走出去。
耿信涤用手按在胸口上,大口喘着气,质问:“为什么要让 Molly出去?你还怕别人知道吗?”
他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
她的手指颤颤地指着他,“是不是你让我送文件去给顾思义?”同时把我送给他?她在心里狂喊着。
沈常朗淡淡地回答:“没错。”
一时间,耿信涤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泪水忽地流了下来,使他的影像在她眼里扭曲模糊。
揪紧了胸前的衣服,她痛得弩下腰去,身子瑟瑟地缩成一团,胸口像是要裂开一样。他的回答犹如一道闪电,狠狠地将她击碎。
所有的知觉只剩下了巨大的悲痛,将她整个人淹没。
缓缓地,她直起身子,眼泪虽还是簌簌地掉,但是她已感觉不到。
“我……我以为……我一直以为,你爱我至深,才会恨我菲浅……可是我错了!你已经不是沈常朗了。你是Dean,狠心又残酷的Dean!一年的苦苦爱恋,七年的漫长等待,五个月的卧薪尝胆……我为的只是一个一不值得的男人!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大声喊完,她一头冲出了他的办公室。
沈常朗因她绝望的眼神,崩溃的泪水,和这番令他刻骨铭心的话惊异着。突地,一股异样感觉涌上心头,让他打了个冷颤。
他连忙打了通电话给保全部的人员,要他们拦住耿信涤。
扔下话筒,他马上追了出去。
耿信涤还没跑到大门口,就感到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对她说:“耿小姐,总经理要你回去。”
她奋力地又咬又踢,只想往外冲。
眼前纷乱的人影,令她眩晕地摇来晃去,保全人员不停地要拉她回去,但她眼里已经什么都看不见,只是拼命地挣扎、抗拒、逃避。
沈常朗随后追到时,只看见她冲到街上,看到她越过白线,看见一辆大巴士正开过来。
刺耳的煞车声,尖锐地在他心上狠狠地划了一刀,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小小的身子,飞了出去——
“不要!”他狂喊着,差点魂飞魄散。
他冲到耿信涤身边,颤颤地把她的身子拥在胸前,鲜红刺眼的血,顿时染红了他的双手……
沈常朗像木雕泥塑一样,呆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他紧紧地用膝盖夹住自己的手,可仍丝毫无法减轻身上的颤抖。
天!他是不是要失去她了……他痛苦地把头埋在膝盖里,动也不动。
突然,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出现,好像在说:是你杀死了她!是你的恨,把她杀死了!是你的报复一步步把她推向死亡,让她在绝望中情愿死去,也不要再面对你!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术室门口亮着的可怕红灯,那鲜红的色彩,就像她刚才流出来的血一样的红。
他为什么不早一点发现她对他是多么重要?他为什么非要将报复进行到底?他为什么非要对她赶尽杀绝?
他冷得直发抖,浑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将他冻死在长椅上。他的意识像在云端飘着,惨然地四处游荡。
恍惚间,一阵沉重又焦急的脚步声朝他奔来。
章可昭一把抓起他的衣服,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拼命的槌打他,并哭着喊:“你把Sherry怎么样了?你这个混蛋!”
奉天行抓住她的肩膀,制止她再继续打着精神恍惚、满脸悲痛的沈常朗。
沈常朗不在乎章可昭的举动,只是喃喃地说着:“她还没死……但是她恨死我了,她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艾米和姜侬侬也不久就赶来了,大家在手术室门口哭成了一团。
章可昭靠在奉天行的怀里,自责地流泪,“我居然还打了她一巴掌!天!我怎么能下得了手!都是这个男人!你害死她了!”她冲到沈常朗面前,又要上前槌打他一番。
众人把她拖回去,三个女孩在奉天行的怀里哭成了一团。
沈常朗愣愣地看着他们四个,他的脸色苍白,头发乱七八糟,衣服上满是干涸的血,神色憔悴而痛楚……
非常幸运的,耿信涤命很大,她只是流了很多的血,并没有受到内伤。但是她的精神萎靡不振,精神上受到的伤害远远超过肉体上的。
她自从清醒后,就没说过一句话。护士给她打针、做检查,她都顺从得不可思议。但是她却拒绝说话,总是半闭的眼睛里,满是失神和无助。
奉天行他们四人用尽办法,她都没反应。
这段时间,沈常朗日日夜夜徘徊在她的病房门外,他们禁止他接近耿信涤,而他也不肯走。
第三天,大卫来了!
他靠在耿信涤耳边,温柔地、不停地低声说着一些话。
耿信涤渐渐有了反应,她先是迷茫地轻摇头,接着,越摇越重,把自己都摇晕了。当大卫向她伸出鼓励而友爱的双臂时,她终于抓住了它们。
大卫轻柔地把她拥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她,低低地在她耳边倾诉着。她只是合着眼,让自己倚在大卫宽厚的胸怀里。
沈常朗怔怔地看着她沉溺在大卫的怀抱里渐渐放松;门外的四人再也忍耐不住,一窝蜂地冲进病房,围在她的床边。
她半坐在床上,四个人则把她紧紧地拥住。
这样的情景,让沈常朗突然意识到,门里的这五个人,才是耿信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他,早已成了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
她的世界本来有他的,是他亲手把自己推了出去!
他悄悄地,无限落寞地起身离去。
茫茫然的,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走着走着,走到一处熟悉的地方,他才猛然醒悟。因为他眼前的这一间屋子,是耿信涤的家!他在梦里曾无数次来过的地方。
无意识地,他翻着手中耿信涤车祸时,掉在一旁被他捡起的皮包。他在里面找到了一串钥匙,把它插进匙孔,门开了。
房间的墙角处,有一张双人床,一个书桌,一把椅子,一个简陋的小衣柜,角落里还有间小小的浴室。
整间屋子,还搭配着绿色的窗帘,绿色的桌布,绿色和白色的方格床单。
在浴室的洗手极上面,有一条褪色的毛巾,和一个孤伶伶的刷牙杯子。窗台上有一株株绿色植物!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一下子扑倒在桌前,嘶哑地自语:“天哪!天哪!”
在他们曾经住过的小屋被拆掉之后,她就凭着对他的思念和盼望,在漫长的岁月中,默默地怀念他、渴望他吗?
他的手碰到了右遏的抽屉,立即打开它。
抽屉里面,有一张薄纸,是那张他曾经诅咒过千遍万遍的支票!
此情幽幽不绝缕,相坦节节有苦衷!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我们,没有忘记你!你为什么不好好调查一下当年的事?
为什么我们不能晚一点相遇?
我好爱你,常朗!记住这句话,永远都不要忘记。
往事及其他人说过的话,一幕幕在他脑海飞过。
这就是答案了!他脑中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
原来,原来大家都说的对!不,是大家都猜到了一些,但都不完整。真正的谜底是,她一直深切地爱着他,从未改变!
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他站起来,冲往医院的方向。他感到自己又有了力量,他好想马上对她说一句话,一句只有三个字的话!
当他回到医院时,奉天行满怀敌意地把他挡在门口,“你来干什么?我不会让她再受刺激了!”
他对奉天行哀求地说:“求你!让我见她!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她说!”
奉天行固执地不让他进去,但大卫却在这时轻推开了门,从里面出来。
他的眼神深沉,望着他说:“你去吧!Sherry想见你。”
沈常朗听到这句话,欣喜若狂。她还想见他!她还愿意给他机会!
他冲进房里,双膝跪在她床前,把自己的脸轻贴在她露在被单外的手上。
半晌,他喊出了一个长久封在他心头,让他魂梦交思的名字,“杏儿——”
他反覆地吻着那只柔软的手,眼里含着泪的道:“杏儿,我都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幽幽地,耿信涤的声音浮在他头顶,“你……明白什么了?”
他的眼泪涌了出来,浸湿了她的手,“背叛了我们的感情的人——是我!是我!是我忘记了你的誓言!是我辜负了你的真心!”
他抓着她的手不放,挣扎着说:“不要恨我!不要恨我!”
她的神态安详平和,轻轻的道:“我不恨你,常朗,从来不恨。”
这句话让沈常朗高兴得像快要死掉,“你原谅我了吗?杏儿?”他小心翼翼地问,“你还爱着我,对不对?”他抬起头看她。
耿信涤也望着他,她的眼里,没有昔日的倔强、好强,也没有痛苦和无助,“不,我不爱你了。”
他定定地瞅着她,一眨也不眨,半晌,他终于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
她不爱他了,也就不再恨他!
不恨他,也就不用原谅他!
“不!我不信!我不信!”他趴在她床边,难以抑制地泪如雨下。
她像爱怜他似的,手指轻轻抚过他凌乱的头发,“可怜的孩子,你从来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他只是大叫:“我知道!我要你!我要你!”
她叹口气,欲收回手去。
他突然跳起来,冲动地把她抱在怀里,说:“杏儿,我只要你一个人!没有你,我一定会死的!”
耿信涤不挣扎,任由他抱着。
“你这七年不是过得挺好的吗?”她淡然说,“错的人是我,我不该这样信任爱情,以为有一天我们会处于公平的地位上,谈一场恋爱……错的人是我,我不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轻推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看着他,然后一剪,只几下,那头发丝纷纷落到了地上。
“不!不要!”他夺下她手上的剪刀,却挡不住落地的青丝。
他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凄厉地叫着:“我怎么能够相信你不再爱我?我怎么能?”
张开口,她轻轻吐出几个字:“早在你扔掉送给我的戒指,让我在雨夜里一无所获时,我就应该知道了。”
她一直空洞、游离的眼眸,终于稍稍流露了一丝感情。可是他马上绝望地发现,那不过是怜悯和同情。
他的心凄苦惆怅,低哑地说:“都是我搞砸的!我本来可以赢回你的,却自作聪明地把一切都弄毁了!七年前是这样,七年后仍然是这样!现在的结局,全是我一手酿成的苦果!”
他幽幽地站起来,感到天昏地暗,心神惧碎。跌跌撞撞地,他绝望地走到门口,从她的视线里消失。
当沈常盈让锁匠打开沈常朗的房门后,发现他独自一人横卧在沙发上。室内一片狼藉,酒气冲天。
她抓住他,拼命地摇晃,“快醒醒!朗朗!你这么快就放弃了吗?”
酒醉中,沈常朗只是喃喃地问:“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沈常盈坐下来,叹了口气,“是的,从那个女孩几年来,从未从那个帐户里取过一分钱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他低低地自言自语:“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他忽然明白了似的说:“是我根本不给你们说的机会……”
他扯着自己的头发,“背叛了我们的感情的人是我!是我!”
“当年,要不是你一意孤行地荒废学业,还离家出走,她又怎么会离开你?”
沈常盈眼中全是怜惜,“她是太爱你,不想让你自毁前程!”
她蹲在沈常朗面前,恳切地说:“去把她追回来!”
“不可能。”他摇着头,“不可能了!”
“七年前,七年前你也以为你的心死了,可是现在呢?你还不是一样发现自己还爱着她吗?”
“那时候我只是心碎了,可是现在,她的心,却是死了!”他绝望地说。
沈常盈把手伸向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袋子,亮在沈常朗眼前。
“你看,这是什么?”
他一瞟之下,酒意完全醒了。
“它……它怎么会在你这里?”
沈常盈说:“你那晚冒着大雨跑回家以后就一直昏睡。我帮你脱衣服的时候,发现你的手里一直抓着一把土,怎么也不肯放。我使劲瓣开来,就发现它夹在里面!”
他感激地看着沈常盈,“姐,谢谢你!你不知道它对我的意义有多么大!”
沈常盈的鼻子也是酸酸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不然怎么会偷偷帮你保管这么多年?朗朗,快去吧!”
这时,电话响了。
沈常盈离得近,她拿起来只听了几句就脸色大变,惊慌地说:“她出事了!”
当沈常朗赶到电话里提到的地点时,大卫、章可昭、奉天行、姜侬侬、艾米,还有闻讯赶来的钟涛夫妇,全都望着不远处的一个身影默默无语。
他们谁也没阻拦沈常朗走向她。
他沿着耿信涤的脚印,一步步走向她。她那头被剪得参差不齐的头发,被风吹起,眼睑低垂着,手抚着一株枯木的树皮。
在他听说她突然一个人走出医院,徒步走到几公里以外的 C大时,他就知道,她的目的地一定会是这后山的林地!
她的眼神不再像当初那样虚无和空明,反而有着一片茫然。
他小心翼翼地问着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有风。”他脱下上衣,披在她肩上。
她惘然地说:“我也不清楚。我想透透气……就从医院里走了出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到这里来了……”
她的手摸着粗糙的树皮,却好像不知道自己碰到了什么。
他把手盖在她的手上,声音沙哑地说:“杏儿,你还记得这棵树吗?”他们曾经在树下度过生活中最美好的时光。
她点点头,“记得。”
“那,”他祈求地看着她疑惑的眼睛,“你还没有忘记过去,是不是?就像我一样?”
她皱着眉头,竭力地思索着。
他只是紧张地盯着她。
半晌,她才说:“人们把这种已经死去,但又屹立不倒的枯木,叫作‘立杆’,或是‘立竿’!”
他闭了闭眼睛,心里头又酸又涩,“这就是‘立竿’的由来吗?是你一直在等待着我的暗示吗?”
耿信涤没有回答他的话。
沈常朗从口袋里拿出戒指,轻拉过她的无名指,把它套在上面。
她迷蒙地看着它。长时间的氧化下,让银质的戒指变暗,不再有光亮。
这只戒指,是他们的定情之物!
这个己属于过去的、被抛弃的,永永远远消失在记忆中的戒指,让她不由得浑身轻颤一下,迷离的神志瞬间清醒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它,“怎么会……我以为,再也找不着了……”
他定定地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