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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绮倒吸了一口气,满眼满脸的不能置信。
“黑凡他和白奇无恩无仇啊!”激动的语气实则有著更多的匪夷所思。
“一山不容二虎,黑凡出道时就以白奇为假想敌。想除之而后大快也是意料中事。你也许不知道吧,白奇一死,黑凡马上开始大肆收购九华酒店的股权。”王筱雅说话时不谅解的神情彷若国家的领土已被敌军入侵,而国家的君王却全然不解一般。
“不可能,那太丧心病狂。”太荒谬了!
“如何不可能,注意一个人许久,结局不是爱他万分,就是恨之入骨。”
谢绮看著她,不自觉地啮咬著唇,第一次想将“文静”之外的形容词加诸在王筱雅的身上。她怎么能这么冷静地推断出一个接近于电影惊悚片的情节?
“你为什么对黑凡的事如此清楚?”
“在白奇过世之前,乾爹已经和黑凡以秘密的方式接触过。黑凡是个足可媲美白奇的洗钱高手,能为运海帮带入更多利益。而在确定白奇真的死亡了之后,乾爹更积极地和黑凡联络,想将他领入运海帮。”
谢绮捏紧拳头,胸口被重重敲击了下。
“领黑凡入运海帮!王耀隆明明知道黑凡可能是杀害白奇的凶手啊!”失控地大叫出声,纤美脸庞泛上深深的怨恨。
“在乾爹眼中,利益高于一切。”王筱雅黯然低下头。她能改变什么呢?
“如果利益高于一切,王耀隆又如何要假惺惺地追查黑凡是不是凶手?”
“一旦证实黑凡是凶手,那他就不得不为运海帮卖命。”
“够了!我不要听了!”谢绮捣住自己的耳朵,憾然地摇头拒绝:“这些江湖恩怨、黑帮情仇,早已与我无关!请不要别再破坏我的生活了。”
第一次,她庆幸白奇离开了运海帮。那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变态世界。
“对不起,我
我只是想找人说说——“
“我知道。”谢绮将额头靠在墙壁上,长长喟出一口气。她无法把气发泄在一个为白奇的死而痛苦的女人。
“乾爹当初听到白奇死亡的消息,一度还怀疑白奇诈死。”王筱雅一见谢绮又要发火地抡紧拳头,连忙撇清关系:“我没有那么以为啊!你那么悲痛欲绝,失去一个人的痛苦骗不了人。”
“你在试探我吗?”谢绮冷冷地睇视著她。她现在心情其差无比。
王筱雅不自在地微笑了下,小声地说道: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提醒你。可能有人不相信白奇已死,所以一直在你的周遭监视你。”
“监视我!人都烧成一把灰了,他们还想怎么样!?”谢绮脸色一变,整个人于是沦入怒焰之中。
她忿怒地冲到街边,高分贝地朝著任何有可能躲匿人的地方放声大喊:
“监视我有什么用!!有本事就让白奇复活啊!!如果监视我可以让他复活,欢迎你们这些见不得人的混蛋到我家搭帐篷!”
气恼无处发泄,抬脚把一个水桶气愤地踢到几公尺外。她已经有好多日子没有
这么生气过了。
“你别激动。”王筱雅紧张地扯著她的手臂,不让她冲到马路中央骂人。
“发生什么事了?”
凌希颜和其他三人飞奔到谢绮身边。
“有人在监视我。”谢绮瞪著周遭的每一处空间。
“不可能……”卫洋平警觉地看著周遭,喉咙像被塞入石头。
“可能是那些保护你的人员也说不定,我会让人多注意的。”雷杰沉重著睑色打量著附近。
“你还有事吗?”卫洋平不客气地问著王筱雅。这女人一来,就没好事。
“你自己多小心一些,我先走了。”王筱雅紧张地点了两下头。
“慢著,你不是还有另一件事要告诉我吗?”谢绮问道。
“你……见过黑凡吗?”王筱雅猛然转头,欲言又止地问道。
谢绮摇头。
“前几天,我和乾爹透过视讯会议见过黑凡一面。”王筱雅打住话,双眼出人意外地泛出泪光。“……我当时以为白奇复活了。”
“不可能有人和白奇长得一模一样,而我也不明白你告诉我这件事的意思是什么。”谢绮柔声但坚定地说道。夜晚或者无法阻止自己的妄想,她不要连白天都陷入这种恍惚的状况。
“可是白奇和黑凡真的长得一模一样,连乾爹都开始调查他的背景了。我以为你会想知道——”王筱雅愕然打住了话,因为谢绮别过了头。
“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在胡思乱想。再见。”王筱雅落寞地背身,离去。
“看吧!我已经能完全接受白奇不在的事实了。”谢绮挑起眉,给大家一个笑容。
她左手拉著凌希颜,右手握著夏雅妮,走回她为自己建立的新空间。
她很好,不过脑子里的疑问让她当晚失眠罢了。
黑凡极像白奇、黑凡极像白奇……
为了成就独一无二的个体,所以影子必须毁掉主人?可是,雷杰的调查中,从未提到黑凡有任何嫌疑啊!
她现在只知道——黑凡极像白奇,而她好想好想白奇啊!辗转反侧间,她第一次认真考虑起与黑凡见面的可能。
第五章
“白先生的事,我感到很难过。”
再难过也没有我的难过。谢绮勉强勾了一下嘴角,第九十七次后悔自己来参加这场设宴于九华酒店的宴会。
谢绮挺直身子,在屋内逡巡著黑凡的身影。
对于白奇的死,她缺乏一种真实感。黑凡神似白奇,不是吗?只要有一丝希望,即使只是她天马行空的妄想,她都必须一探究竟,否则她永远没法子死心。
奇怪的倒是雷杰、卫洋平的拼命地鼓吹,那种热衷的程度好似巴不得她尽快嫁出门一样。男人就是容易大惊小怪,女人的韧性是很强的。
“听说黑凡先生对你有意?三天两头就往你那送花。”身上妆点著各色名牌的
女人,唯恐别人见不著她卓越的品味。
“哦?”谢绮懒洋洋地回了一句,这时才尽责地想起自己正在和人说话。
“你别不好意思了,那花都是从我们花坊送出去的。”言谈之间净是以全省连锁花店为荣的神气。
“我以为你的花店盛产喇叭花。”谢绮笑盈盈地回敬了一句。
她已不属于这个圈子了,也不想替谁留面子。
“原来你喜欢喇叭花啊,我们尽力配合。”脸色微变,却还要装出一脸微笑。
“我不爱喇叭花。麻烦你下回更改一下花的种类好吗?”谢绮的重心倚向沙发,纤指百般无聊地交握著,银色婚戒仍是中指上最眩目的装饰。
“你喜欢哪一种花?我们自会全力配合。”
“我偏好剑兰、白菊那种可以放到牌位前供奉的花束。你也知道白奇刚过世嘛,我相信他若死后有知,一定也会到梦中向你致意的。”
谢绮朝那张发青的脸一笑,走到长桌前自顾自地吃她的烧卖去也。
发亮的银盘上妆点著各色冷盘小菜、热腾腾的蒸笼由服务生推送出最鲜美的点心。
当鲜美的烧卖香味在口中散开之际,谢绮微张著唇,轻吐著口中食物的热气,脑中却糊涂了起来。
九华宴会厅一向以供应精致的法国点心闻名,怎么今天全换成了她最爱的东方广式口味?
今天供应的广式点心是她的最爱,可是主办单位不可能知道——
她讨厌吃法国菜。
谢绮的目光呆滞在那一道道中式餐盘上。只有白奇知道这全是她最爱吃的东西,由他担任主办人的晚宴上,也总是用这些东西来引诱她出门。
他总说她的嘴毁了宴会厅的欧式风情,她则坚持自己是在捍卫中国五千年的悠久美食传统。
她的习以为常,其实是白奇的用心良苦。
可能吗?谢绮颤抖的手扶住椅背,湿亮的眼逡视著室内。唯美的光线下,全是她不熟悉的脸孔。
谁在看她?胸口坪坪地乱跳著,她感到这屋内有道视线一直在追逐著她。以往她出现在任何地方,白奇总是能很快地找出她所在的地方。
她紧张地咬住下唇,用力到连颊边的肌肉都在抽搐。虽然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接近神经质,却忍不住猜想。
或许,白奇没有死,那场丧礼只是一场恶梦,否则,为何她现在竟能如此强烈地感受到白奇的气息。
她踉跄地上前一步,较之以前瘦弱的双肩陡起寒意,慌乱的眸子突然停在角落的一道黑影上。
黑暗中本该是模糊的黑眸异常灼亮地盯住她,只一秒——那颀长的黑影便迅然消失。
谢绮倒抽了一口气,那么熟悉的身影,她不可能错认。
是白奇!
她猛然往前冲,推开几名面容惊惶的客人,狂乱地想在“他”再度消失前捉住他。
跌跌撞撞上前之际,一名宾客的鸡尾酒撞撒上她一身的雪白——红色酒液在裙摆上飞溅成刺目的鲜红赤痕。
谢绮楞楞地停停脚步,才望了裙摆上血液红的渍痕一眼。再抬头,人群却挡住了她的视线。
他呢?!
“等我——”谢绮急了,手掌不顾他人地胡乱一拨,跌跌撞撞地便又要往阒暗处。
“谢绮!”雷杰的手扶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盲目地在人群中胡走乱窜。
谢绮眼睛一亮,激动地捉住他的手扯住雷杰就要往角落走。
“他在那里。”
“谁在那里?”雷杰大掌稳定住她发抖的肩头,俊逸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
“白奇啊!我看到他了,他在那边!”气息紊乱的谢绮扯著他的手臂拼命向前,兴奋到连心律都不整了。
雷杰脸色一沉,顺著她的手指看去,只看到漆黑一片。
“那里没人。”雷杰说。
“他真的在那里!我看到他的眼睛!”她坚持——虽然她的脑子现在无法思考。
但她却清楚地知道——白奇没死。
“好可怜,她太想念白奇了。”旁人响起几声同情的唏嘘。
“白奇已经死了。”雷杰从牙关中绷出话来,平素总带著几分风流的脸庞,而今却像被人痛打一顿地铁青,该死的!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看到他了。”谢绮迷惘的眼有著不解,挣扎地想脱开他。
“你也亲眼看到他的骨灰被扬洒到海上了。”雷杰粗声答道,制住她还想向前窜的身子。
谢绮垂下头,两颗清泪跌出眼眶。
凌希颜上前握住谢绮的手,责难地看著丈夫。雷杰怎能如此冷漠?白奇过世之后,他和卫洋平的伤心彷若短少了些什么。难道男人和女人的感情表达方式真的不同吗?
“希颜,我真的看到他了。”谢绮紧握著好友的手,小脸上即便有著彩妆的红,却依然显得惨白。
“他始终在你的脑海里,不是吗?思念过度是会伤人的。”
凌希颜想揽著她到沙发上,但谢绮的脸庞却一迳痴痴望著那处阴暗角落。
她以为谢绮已经站起来了,却忘了“爱”字一旦刻上心扉,便怎么也挥之不去。
“你今天早晚都要见到黑凡的。”凌希颜叹了口气。若非她自己亲眼所见,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事。
“黑凡?”谢绮在口中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好不容易才想起这一号人物是谁。“他和这一切有什么关系?”谢绮呐呐地问。
“那边是休息室的后门,而我想你刚才看见的白奇,就是黑凡。”凌希颜将她的脸庞转向宴会厅前方的小型舞台,几名与会贵宾正陆续踏上台阶。
走到最外侧的男人半隐身在光影之中,那是一张老天爷以最完美模子所铸造出
的完美面容。男人,是人群中难得一见的俊美。
当男人的面容尽现于灯光之下,现场鸦雀无声。
那是白奇的脸。
谢绮伴著自己如雷的心跳声,笔直地往舞台前方走去。白奇没死!
她在众口口睽睽之下走到离“他”最近的地方,仰望著他,直到他带笑的视线缓缓地迎上她的视线。
四目相对之时,他有礼地一笑。
谢绮摇晃了下身子,手指捉住舞台的边缘。她无法移开目光,也无法呼吸。
从天堂跌到地狱,原来只需要一次微笑的时间。
她的白奇不会这样笑,这个男人的笑容太温和,甚至还有一点紧张。
白奇在外人面前,总是傲慢、高姿态且从容不迫。
在阴暗中或者会错认,在这么明亮的大庭广众之下,她绝不会认错。
凌希颜担心地扶住谢绮的身子,她的却不松手。原是纤细的指节,因为扣紧舞台边缘而粗胀成死白的色彩。
“很高兴今天有这个机会来到这里,希望各位还喜欢我精心为各位准备的广式料理。”他朝著谢绮又是一笑,嘴角微扬的角度或者是彷自白奇吧!
冒牌货!白奇才不会在众人面前微笑地这么虚伪。谢绮眼不曾眨动过盯紧他的一举一动。
她想甩他一巴掌叫他离开,却又不愿意他离开她的视线。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无法见到这张脸了。
“这种欢聚的时刻,在下仅代表新生集团在此向大家宣布一件事。九华酒店今日已正式收归到新生集团的名下。事先在业界保密,是因为希望能给大家一个惊喜。谢谢曾经在过去帮忙过新生集团的朋友们及今日参与盛会的嘉宾们。”
黑凡举杯向宾客,换来满场染著香槟气泡味的恭喜声。
他连白奇的九华酒店都不放过,他是个变态的模仿癖!谢绮咬住自己的手,不让那突如其来的晕眩让她摊倒在地。
无力的身子重重地倚著舞台,弥漫著各种香味的空气让她痛苦地喘息著。
眼前的男人究竟是谁?视线一模糊,他像个梦里的人……
恍惚间,谢绮彷若听到希颜抽气的声音,或者那是她自己倒抽气的声音?
在身子偏斜到一旁时,凌希颜的身子适时地支撑住她。
“白奇死了。”失去血色的唇启口说道,微紫的眼睑缓缓地闭上。
“你还好吗?”凌希颜著急地揽住她的肩,她却没出声回应。
谢绮的手向下一垂,脑海中关于这场宴会的记忆只持续到她昏倒的前几秒。
“黑先生果真是真人不露相,合作了几桩案子,至今才让我们有机会目睹你的卢山真面目。”王耀隆凌厉的视线被唇上客气的笑容所掩,有些闪烁。
“王先生客气了,我们合作空间如此宽广,未曾先行拜访是黑某的不是。你老有大量,多多包含。”黑凡淡然一笑,声音有些低哑。
两位男人寒暄性地握著手,王耀隆的笑有著猜疑。这人不是白奇,却有著一张白奇的脸,如何能不防备!而黑凡却笑得一派轻松自在,他甚至把目光感兴趣地盯著有些不知所措的王筱雅。
“这位必定是经常代你处理事务的王小姐。”黑凡执起王筱雅的手轻吻著,黝黑的眼锁住她的脸。
王筱雅脸一红,目光竟不可自拔地停驻在他的脸上。多像哪!
“我以为两位应该是很熟悉我的样子才是,视讯会议中已见过一回。且我和已故的白先生长得如此相像,不是吗?”黑凡笑望著她的反应,轻捏了下她的手掌。
“你和白奇长得一模一样。”王筱雅没有力气抽回自己的手,红著脸嗫嚅地说道。
“相像到把他老婆给吓昏了过去。”王耀隆看了一眼那双交握的手,眼中闪过沉思。
“是失望地昏了过去吧!谢小姐原本以为我是白奇。若不是全家久居于南非,我当真以为白奇和我有某种血缘关系。这是我父母。”
黑凡笑容满面地从口袋里掏出皮夹,拿出一张全家福照片。
“黑先生这么珍爱家人,想必已有了妻室。”最佳的合作方式向来是婚姻。
“如果有了妻室,当初便不会热烈追求谢绮。”黑凡直截了当地说道,有些失望地看著王筱雅缩回了手。
“冲著这一点我就该和你划清界线。那个女人是个破坏高手。”
“送谢小姐花束,不过是图个一时新鲜。所有人不都说我像她已故的先生吗?而她也不过就是个可爱的小女人,王先生何需如此介意。”黑凡不在乎地耸耸肩,俊美的面容有些玩世不恭。
“那个你口中所谓的小女人,能够轻易地把白奇玩弄在手掌之中,白奇甚且为了她处处与运海帮作对。”
“王先生足智多谋,不会连一个你栽培出来的小子都应付不了吧!况且,这个与你作对的白奇,已经丢了命,哪还有这么多憎恨?”黑凡说道。
“一个被背叛的人绝不会遗忘那种恨,而不合我意的人全都该死,从不例外。”王耀隆从牙齿间闪出的笑意有些阴森,也带著几分警告。
王筱雅的脸色顿时发白。她不喜欢乾爹口中的暗示。
“王子扬和白奇两位运海帮主力都死于非命,看来他们全都不合你的意喽。”黑凡看著王筱雅紧张而想解释的脸,他轻松地一笑:“别紧张,我当然是开玩笑的。”
“你对我们内部很清楚嘛。”王耀隆防备地看著这张曾经背叛过自己的“脸”。
“你也调查过我,这样才公平。了解清楚,日后才能合作愉快,不是吗?”黑凡有意无意地看著王筱雅,显然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