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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这次有心理准备，不那么怕了。姬妍摸到床头柜，想让闹钟闭嘴，却摸到一副镜片过大的眼镜，是邹骏仁给她的墨镜：“不是做梦？”
陈剑侠在她房间里的沙发上睡了一夜，也被闹钟吵醒，听到她的话，实在哭笑不得，他多么希望昨天被凌允儿骂得狗血淋头只是一场噩梦：“你昨天出去差不多一整天就为了买这副墨镜？”
姬妍点头：“还不错吧？”
陈剑侠关心的不是这个：“然后迷路了？”
姬妍很老实地承认了。
“那你不会找个人问问？”
问了，结果被拐走。姬妍没说出来。
“这么晚回来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家。”
“我叫允打了。”
陈剑侠没话了。对，她是叫凌允儿打了电话，然后他才被骂得惨不忍睹：“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你以后会是个好父亲，我会对姐说的。”
事实再次证明孔圣人的话是对的。陈剑侠彻底投降。
“我知道了，对不起。”
“就完了？”
“请你一起去度假怎么样？”
陈剑侠指望的是姬妍能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想不到可以捞到一个免费假期，气顺了不少：“去哪儿？”
“拉斯维加斯。”
“又要开很长时间车？”陈剑侠喜欢赛车，也喜欢坐在车里风驰电掣的感觉，可自己一坐到驾驶座上就手忙脚乱，所以很讨厌自己开车。
“那我来开……”
懒成她这样会自己开车？陈剑侠拉开窗帘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面出来的。
“如果你不怕我开到一半时睡着的话。”
太阳千真万确是从东面出来的。陈剑侠连忙拿过车钥匙，安全第一。
送走姬妍，邹骏仁注意到打开的抽屉里还放着他在德雷克手下时戴的面具，很怀念地拿出来抚摩。
“你咋还留着这东西？”凌允儿见了面具就来气，伸手要去抢，邹骏仁三两下挡下她的招护住面具。
“好嘛，我不碰就是了。”凌允儿看邹骏仁的样子就知道要是再敢去碰面具，对她他也不会客气，很冤枉地到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坐下，“这东西有啥值得留恋的？”
“是史比夫做的。”邹骏仁放松警惕，在她对面坐下。
“那次送你回来的老外？”凌允儿明白为什么邹骏仁会如此珍惜这个面具，“咱都欠他一辈子。”
“是啊。”
邹骏仁刚到德雷克手下时，一身浓郁的东方气息就招来史比夫的纠缠。一开始邹骏仁觉得他很烦，可他就是死缠着充满神秘感的东方美少年不放。时间长了，邹骏仁投降了，却发现和史比夫意外地投缘。邹骏仁赢了神赌以后再也不敢轻易“抛头露面”，德雷克偏偏因此格外信赖他，总把他带在身边。那时起史比夫就开始帮邹骏仁想办法把脸遮起来。先是用墨镜，和德雷克手下别的打手一样，也就是他给姬妍的那副，可那些人高马大的保镖戴或大或小的墨镜像电影里的英雄，邹骏仁戴着像大头苍蝇；既然在老板眼中身份不一样，穿戴和别的保镖有点不同也没关系，于是给邹骏仁做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面具就成了史比夫那段时间的乐趣。佐罗式的面具？邹骏仁本来就有不短的刘海，戴不戴好象没什么大区别；换成蝙蝠侠或蜘蛛侠那样的面具？拿下来以后邹骏仁的头发就成了鸡窝，而且那些衣服穿在身材偏瘦的邹骏仁身上怎么看都像小孩穿大人的衣服。无数次的失败以后，史比夫终于发现美国英雄不适合邹骏仁的东方气质，又不知从哪里弄来忍者的面具，结果邹骏仁差点和他翻脸。德雷克手下的亚洲人只有邹骏仁一个，包括老板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日本人，谁也不明白他生什么气。邹骏仁就是从那时起穿传统的长褂来说明自己的国籍，史比夫灵感泉涌，给他画各种京剧脸谱面具，可惜水平实在让人不敢恭维，邹骏仁只敢戴他还没糟蹋过的空白面具，想不到把面具剪掉一半最适合他。于是史比夫的兴趣改为研究怎么剪面具最有艺术性，这比画脸谱简单多了……所有成功的、失败的作品邹骏仁原本都留着，可从船上逃走时只拿了平时一直戴的那个，还是无意之中带下来的——那时只想着逃出来，那个面具是因为没来得及放回去才会带在身边，想不到史比夫会死，也想不到其余的面具会和德雷克一起葬身大海，更想不到现在能一直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世上想不到的事太多了。
“竣仁哥，约的时候到了。”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大姐”说“三小姐”的名声比较响，让凌允儿挂老大的名，邹骏仁就委屈一下做贴身保镖，其实真正当家做主的是手机那头的人。还是戴着这个面具做跟班，跟的人不一样，感觉就大不一样。邹骏仁泛起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戴上面具跟凌允儿出去。
还是范家的那间包房，天蝎帮和白龙帮的两位老大也还在，不过桌子换成真红木的了，坐在桌旁的也多了一个人。
“今天叫两位来是和你们商量一件事。谢谢你们把BernardLeighton和唐人街让给我们，不过我们做杀手的本来就对争地盘之类的事没兴趣，现在做老大只是为了维持校内的平静代理一下。所以，我想把黑虎帮送给你们中的一个。”
天蝎帮老大身体微微前倾，白龙帮老大只是静静地听着。
“不过大家好歹同学一场，总希望帮他们找个可靠一点的靠山，所以我想知道两位哪一个强一些。”
“你是用你们的地盘做诱饵，想让我们打得两败俱伤，然后坐享渔翁之利吧？”天蝎帮老大拍案而起。
凌允儿恍然大悟：“原来大姐是这个意思，难怪她要我们交出好不容易拿下的黑虎帮，我昨天还和她争了半天。”
邹骏仁捂住眼睛不敢看另外两位会是什么反应，桌子一头传来绝倒的声音，另一头倒还是没什么大声响。
老白龙终于也有点反应了：“你们背后还有军师？”
凌允儿直言不讳地点头了。
“是厉冰心大小姐？”
“‘蜂王’的军师当然是大姐了。”
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那白龙帮你们拿去吧，放我回去养老就行了。人老了，没精力和你们年轻人搞脑子。”拄着拐杖走了。
“别指望那么容易得到天蝎帮。”天蝎帮老大撂下狠话也走了。
偌大的房间只剩两个人，凌允儿让椅子往后仰下去：“骏仁哥，我们怎么办？”
邹骏仁把手机给她。
“对哦，问大姐。咱们操什么心。”
“啊？”楚凝雪对着手机短信抓头皮，“比我想象的厉害，低估他们了，还得另外想办法。”说着继续翻桌上的《孙子兵法》，“不过另外有条更大的鱼已经咬饵了。不过他会不会收不到我发的短信？”
楚凝雪的担心是多余的，她以厉冰心的名义发的短信以及凌允儿的回信一条一条都列在丹尼尔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要吞并其他帮派，擒贼擒王，让对方群龙无首就可以轻易地趁火打劫。别人对你们也可能用同样的方法。老大挂允儿的名，人前委屈骏仁做跟班，人后你们该怎样还是怎样。
这是要干什么？
永远保证棋高一招。
大姐比他们棋高两招。
那就是正中下怀了。
为什么？
拿你们做例子吧，棋高一招跟班才是真正的老大，于是同样棋高一招者会猜到，棋高二招老大还是老大，在人后时对跟班照顾有加就是为了让棋高一招者上当却也正中无招者下怀，同样棋高四招者可以让三招者上当却正中二招者下怀，如此循环下去没完没了。所以我要你们虚虚实实，无论别人猜哪一个是真正的老大，那一个就不是，这样永远棋高一招，让人不知道该擒哪一个，这样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
“两个一起抓呢？”丹尼尔在电脑前咬着指甲。
大姐，为什么让我们交出黑虎帮？
别舍不得。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照我说的做，饵绝对丢不了，还能钓两条大鱼回来。
“所以嫁给展少华，算是‘予’，准备‘取’。为达目的什么都敢牺牲，还真像她的作风。”丹尼尔的眉头越蹙越紧。
展少华说到就到，现在下班后去丹尼尔那里成了他每天的功课：“老头子说什么了吗？”
丹尼尔当然知道他说的“老头子”是指谁：“厉冰心还是一点主意也没有，而且在我们因为猜疑杀死拓叔以前根本没打算想出来。他是这么对我说的。”
“也就是说只要他活着我们就很安全？”展少华冷哼了一声，“又想帮‘蜂王’又想保住自己的命，这话编得太蹩脚了。”
“是你小看你太太了。”不然怎么会连她藏着手机都没发现？丹尼尔翻动屏幕旁的滚轴，“你派了人监视厉冰心？”
“对，一个完美的监视者。”
“切。”和发给凌允儿的第一条短信说的一样，“与其怀疑拓叔是不是叛徒，你还是多怀疑怀疑你那个‘监视器’吧。”
“哟，‘拓叔’，叫得真亲热。你已经被他们用感情收买了？”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厉冰心？结婚已经一个多月了，杀了她我们就稳操胜券。”
“留着她的命，我是在帮你拆不定时炸弹。”
这下展少华不得不让步：“好吧。”
“还有，以后少去戴梦娇那里，最好能不去就不去。”
“为什么？”不忍心与妻子分离，展少华把戴梦娇也带到美国，答应一星期至少去看她一次才摆平心爱的醋坛子。
“别忘了，现在厉冰心才是你的妻子，戴梦娇就是情妇。你们住的是公寓，万一邻居中有个多嘴多舌、热心又爱管闲事的老太太……”
“莎拉 ；贝尔纳！”
“果然，这种人到处有。厉冰心肯定和她关系很好吧？扮好好丈夫的角色，和她搞好关系，不然她早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自己好自为之吧。快点回去陪你的太太。”
丹尼尔都如此不客气地下逐客令了，展少华只能走。
“小少爷，你要找的人来了。”
展少华看见慈眉善目的老管家比见了鬼还害怕，阿拓很礼貌地和他打招呼，展少华却是急忙逃走，没来得及让丹尼尔解释，也没注意到阿拓带来的人有什么特别。
丹尼尔耸耸肩：“算了，让他去。”接着看到阿拓带来的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日本人，“同卵龙凤胎？很少见啊。介绍一下？”
开口的是女的：“我是伊贺惠理，这是我的孪生弟弟伊贺圣，我们是伊贺流忍者的传人。”
“哦？”丹尼尔挑起一边眉毛，“这年代还有忍者？算了，这样才与他们势均力敌。我叫丹尼尔，虽然不是出钱雇你们的人，你们可以把我当成你们的老板，因为以后由我对你们下命令。”
伊贺圣嘴上不说，眼神里透出对比自己矮整整一个头的小不点的不屑。
“两位的拳脚功夫一定不错吧？还有你们的忍术、查克拉（一种可以帮助忍者施展忍术的人体能量，有点类似于中国武术中的气）什么的……好象很神奇。”
要不是姐姐在旁边看着，伊贺圣可能已经对出言不逊的小不点不客气了。
“对你们那些喷火、隐身的忍术我没兴趣，我想知道你们用忍术变成别人的样子能有多像。可以展示一下吗？”
伊贺圣当着丹尼尔的面变得和他一样，用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语气把丹尼尔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一切就像是有人把刚才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录下来又重放一遍。表演完后伊贺圣变回自己的样子：“只要对模仿对象够了解，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包括控制你的脾气？”
伊贺圣忍无可忍了，伊贺惠理想去抓他都没能抓住，伊贺圣冲到丹尼尔面前后却是被轻松地制住：“别冲动。我要你扮的人是个向来心如止水的人，怕你会扮不象才问了问。”
“小孩不懂事，请您原谅。”
“你好象比他大不了多少，而我应该比‘小孩’还小。”丹尼尔手一推把伊贺圣扔回去。
伊贺惠理连忙扶住弟弟：“请您下命令。”
“我要你们扮这两个人。”丹尼尔一挥手，空中出现邹骏仁和凌允儿。伊贺姐弟吓了一跳，好在出现的这两个人不动。“这是全息影象，”丹尼尔向他们摊开手，里面有个像遥控器一样的小东西，“你们也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没见过也该听说过，立体投影罢了。我要你们扮的就是这样的外貌体型。这个……”丹尼尔搬出一个箱子，里面都是光盘，“这是他们的生活录象，回去好好研究，我要的是乱真的效果。”
伊贺圣要去接，丹尼尔却不放手：“差点忘了件事。你们会说汉语吗？”
“会。”
“中国的方言呢？”
“这个……”姐弟俩面面相觑。
“不是所有的，四川的方言就可以了，”为了防止别人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厉冰心”要他们用方言交谈，“伊贺小姐还要再辛苦一些，其他方言也得学一两句，尤其是凌允儿常用的。具体什么时候用得到你们我也不知道，尽快吧。等你们能学到炉火纯青时我再给你们布置具体的任务。去吧。”
丹尼尔目送伊贺姐弟离开：“日本忍术对中国功夫，这下有好戏看了。”像对自己麾下别的人一样给他们点超能力？算了，他们本身拥有的忍术就很神奇，应该不需要什么额外的魔法，而且……光是克住楚凝雪的力量对丹尼尔而言就不是件轻松的事，还要维持他给阿拓、展少华、朱莉叶的力量，剩下的力量他得用来自保，免得手下有人——或者更糟，手下的人一起反过来对付他……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可分给别人了。更何况虽说武士道精神包括对主人忠心不二，毕竟已经是二十一世纪而不是幕府时期了，如果忍者不会再动不动剖腹，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对主人有二心呢？如果哪天自己手下的人能像“蜂王”一样……丹尼尔抬起头对着天空干笑。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他就不用去惹“蜂王”了。
直到手里的东西落到地上发出的声音把他从白日梦中拉回来，丹尼尔才回过神想起刚才拿在手里的东西，原来是电视遥控器，看看电脑屏幕，习惯的冷笑又浮上来， “闹吧，闹得越大他们要找到你们越容易，到时候看你们怎么防青梅竹马的恋人。”他要他的夏娃和他一样不得安宁。既然随手拿到的是电视遥控器，那就休息一下。丹尼尔打开电视，换了几个频道都没什么有趣的节目，乐透彩票开奖节目倒是出现不止一次。丹尼尔兴味索然地关掉电视：“这几天朱莉叶倒是开心，整天拖着乔治 ；琼斯在拉斯维加斯玩。”
拉斯维加斯之行一点也不开心，从启程开始就不开心。陈剑侠从小就是在老师、家长的严格监管下长大的好孩子，自己从不沾黄赌毒是自然，当上警察以后打击这些活动更是成了他的工作。世界上有一个可以公然合法聚赌的地方存在就已经让他很不悦，以前在中国时可以眼不见为净，现在几乎是被姬妍押去“度假”的。
麻烦从上路开始就不断，长途驾驶也就算了，住很破的廉价汽车旅馆都未必有房间也罢了，路上最大的麻烦就是姬妍一身辣妹装总能引来别的车上无数口哨声和调戏的话语。姬妍自己并不怎么在意，他们说他们的，她只管睡自己的觉，唯一遭罪的是最无辜的陈剑侠——他是唯一可能对那些话作出反应的人，于是口哨、调戏似乎都成了针对他的。
“你一定要戴着那副墨镜吗？”都是墨镜的错，别人看不见她的眼睛是闭着的，以为她只是慵懒地靠在车上才会不断地挑逗她，在一路的汽车噪音中只有陈剑侠因为距离比较近才听得到她轻微的鼾声。
“怎么了？”姬妍难得醒着。
“你不觉得你穿得太张扬了吗？”
“很张扬？”
旁边一辆敞篷车开过，几个嬉皮士打扮的年轻人朝姬妍吹口哨：“嘿，靓妞儿，和我们一起去兜风吧。别理那土包子。”
姬妍一身满是金属饰物的性感皮装，加上拉风的大墨镜，看上去像是那辆车上的同道中人，而陈剑侠穿得中规中矩，完全是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两个人坐在一辆车里像硬被连在一起的两个世界。
“穿成你那样戴蛤蟆镜很容易被当成盲人。”这是姬妍最不愿意的。
“那你就不能别戴？”得到这副墨镜以后姬妍无论洗澡睡觉都戴着，陈剑侠真怀疑她是不是因为离婚的打击太大，有了恋物癖。
“没办法，在那里熟人太多了。”
“有什么熟人？”
“知道我们怎么认识骏的吗？”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姬妍都在对他讲“蜂王”以前的故事，“那时弄得知名度太高了点。”
陈剑侠能体会一向主张低调的厉冰心带着“蜂王”有多辛苦，不过也让他想起一桩因为闲置太久几乎忘记的寻人委托。
“要遮住脸用面具更张扬。蛤蟆镜可以遮住小半张脸，又不显得突出，是隐藏外貌的极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