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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犯将军-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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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还带了一个人。”
  “是伏钢将军?”
  “不,没见过面的生面孔。”
  生面孔?
  “请穆宰相稍坐。丹芹,替我更衣。”
  李淮安确定打扮得宜、不失礼数,才前去见穆无疾。
  穆无疾一眼便瞧著她额上的伤。
  这个伏钢真糟糕,老拿对待敌兵的方式对待李淮安,也不想想自己的手劲多大,就算用两成力都很该死了,竟然还用了十成力道去推她,是将她当成米袋丢,以为她一身铜皮铁骨吗?
  “公主。”穆无疾揖身。
  “穆宰相,怎么有空往我这儿来?”她淡笑地示意穆无疾坐。
  “明知故问吗?”穆无疾也是笑咪咪的。
  李淮安挥挥柔荑,要丹芹她们全都退下去。“至少我确定该来的不是你。”
  “该来的那个没胆来,央求我替他瞧瞧。”穆无疾对他带来的生面孔使使眼色,那位生面孔揖身对李淮安说了声“失礼”,摆开满桌子的诊具,原来他带了名大夫过来。“原先他是特别指名要我未过门的妻子来替你诊疗,不过很遗憾,我未过门的妻子跑了,否则她的医术真的无话可说,现在只能请公主先将就将就。”提到“跑了”这两字时,穆无疾相当明显地拢起眉心。
  “有胆找大夫却没胆找我?”
  “没胆是一回事,另一回事是我将他调回去了。皇城里的乱象被细作传去邻近两国,他们以为有机可趁,零星突袭变得频繁,所以没胆的那个不得不走,毕竟东邻国和西邻国全得靠他来回奔波。但是他走得很担心,非要我亲自来一趟,然后再快马加鞭用紧急军情送回去给他。”
  “他还关心我吗?为什么要这样……不要就干干脆脆的,为什么要这样?他不知道这种藕断丝连很困扰人吗?”
  “你根本就是一脸没放弃的神情,又何必欺骗自己?他弄伤了你,你清楚他是无心的,你并没有不原谅他,因为你的脸上没有怒气。”
  “我……”李淮安讨厌被人看透——应该说,她讨厌看透她的人,不是伏钢。
  她让穆无疾领来的大夫替她诊完脉,开完药方子后先行退下,才再启芳唇。
  “我的确没有生伏钢的气,我气的是自己,气自己为什么如此鲁莽,明明知道伏钢会被我吓到,却因为收到银簪子一时得意忘形,高兴得忘了天南地北,以为我和他的故事终于走到终章,可以进入两人互诉情衷的阶段,然后将军与公主从此奔向幸福快乐……”她自嘲一笑,想起那时的自己,确实太冲动了。
  “换成我是你,或许我没有你的耐心。”他向来崇尚速战速决。“虽然你不生他的气,不过你扎扎实实吓坏他了。他跑来问我你昏迷前念的那首词,在我解释完词义后,他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喔?伏钢有本事背起那首词,转述给你听?”她那时真的是有感而发,相思逼人狂,这五个字,她几乎是深刻体会到了。她气自己那般痴傻,气到脱口而出,但她不认为伏钢会懂。
  “关于你的所有事情,他都记得很清楚。”伏钢向来嫌背东背西麻烦,练字也练得七零八落,独独和李淮安扯上干系的事例外。那时伏钢踹门冲进他房里,将闭目养神的他一把揪起,俐落地冒出满嘴词儿来,惊讶的人反倒是他。
  “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李淮安幽幽低吟。
  还如当初不相识……若未曾相识,她与他又会有怎样的人生际遇呢?或许她嫁给另一个皇亲国戚,或许他仍驰骋沙场,或许……
  “他活该,我才不想心软同情他。”李淮安嘴硬道。就算伏钢听明白了那阕词而受打击,那也是他该得的,没道理只有她一个人沮丧。
  “我也不觉得伏钢值得同情,从头到尾都是他守著死规炬,什么皇亲国戚和平民百姓,是他自己划开那一大条鸿沟,溺死也是自作孽。他认为你像高高在上的星辰,偏偏却是他当你是遥不可及,他的脑筋全是钢铸出来的,转不过来。”
  “不能怪他,皇亲国戚对他而言比洪水猛兽还可怕,当他察觉到他心里有我时,他一定是吓坏了,感觉就像爱上仇家一样。他生长的小村里,总是充满著『全是皇亲国戚搞的,是皇亲国戚害得大家没饭可吃、没田可耕,眼睁睁看孩子饿死』的怨言,那些就是伏钢所认知的信念,即便他已经爬到武官的最高点,他那个将军府……能搞成像一个大农庄也真不容易。”她还是忍不住替伏钢辩驳几句。
  将军府,这三字听起来雄壮威武、正气凛然,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结果见著了伏钢的将军府,她没看到雕梁画栋,也不见富丽堂皇,放眼望去是一大片的空地教场,场边还种了不少青菜水果,小士兵操练时还有水鸭悠哉游过来肥鸡悠哉晃过去,一副她只在书画上见过的农村景致。
  “你也对他的将军府印象深刻?”穆无疾失声地笑。他第一次踏进伏钢的将军府时,几处的府顶还是茅草扎的,现在好多了,更少有屋瓦。
  “他大概是想提醒自己别忘本,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权力诱惑,原本朴朴实实的人,一踏进官场大染缸,就容易被染黑。”能像伏钢这样爬得如此高,心思仍如同最初,诚属难得。
  “他根本是一穿上绫罗绸缎就浑身发痒,一吃进珍馑佳肴就犯腹疼,要是娶进一个皇亲国戚,他——”
  穆无疾话没说齐,但李淮安明白他的意思,两人相视而笑。
  “我有些庆幸那时我没凑上嘴吻他,不然他可能会为了避开而失手打歪我的嘴——绝对不会是故意,但会失手。”李淮安很了解伏钢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
  “有可能。”穆无疾也点头。“他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没想到姑娘是娇柔的鲜花,得小心呵护著。”
  “拜托,他那种力道,就算是个男人也会被推飞出去好不好。”李淮安嘀咕。不是她弱不禁风,是伏钢力大无穷。
  穆无疾被她一脸不满给逗笑了,“那么,你现在决定下一步如何走?继续和伏钢牵扯不清?”
  “他有他的原则,但我也有我的信念,我不会轻易放弃他。”李淮安唇边漾起一抹名为坚定的笑靥。
  “不会轻易放弃他,是吗?”穆无疾眼里有赞赏。“需要我替你出些主意料理伏钢不?”
  她轻摇螓首,“谢谢穆宰相的好意,我自己来就行了。”
  凡事靠自己,收获的果实才会更加甜美。她不想假他人之手。
  “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跟我开口。”穆无疾临走前如此对她友善说道。
  “你应该是站在伏钢那一边的吧?”她挑眉问。
  “公主说得是。我和伏钢多年交情,当然该站在伏钢那边。但我认为……帮助你,等于帮助伏钢。你那句『不会轻易放弃他』,就已经有足够的资格得到他了。”
  李淮安笑了笑,“请别向伏钢说太多,包括今日你我相谈的内容。”
  “我知道。公主想『自己来』,穆某不会插手。我会简单回覆他,就说公主已无大碍。还是你认为跟他说你很严重比较合适你接下来想做的事?”
  “嗯……不要让他担心吧。他不是还得对抗两邻国吗?正事要紧,就同他说我一切安好,母需挂心。反正……我猜伏钢这次会躲我非常非常的久。”
  “一年以上。”穆无疾和她有同样看法,不过他猜了个期限。
  “两年。”李淮安伸长两根纤指。
  “你对他这么没信心?”
  “不,我是因为太认识他了。”
  事实证明,知伏钢者莫若李淮安。
  伏钢一躲,不多不少就是两年。
  第六章
  “将军,宁静村那儿差不多全成了废墟……”
  “来晚一步了……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平安存活下来的村民,仔细找!”伏钢在马背上交代众士兵弟兄,自己也没闲著,在战火袭击下残破的村里帮忙救人。
  赶得及去救东边的长寿村,却赶不及回头救北边的宁静村。
  “将军,还有十多个受伤的村民。”小兵官来报。
  “让军医替他们治疗。以南,带一些弟兄先盖些临时草棚让村民有地方休养。”
  “是!”
  伏钢掩住口鼻,村子里的焦味让他昏眩,烧杀掳掠之后都是这种焦臭味,令人作呕,好似回到数年之前,他生长的小村散发出来的同样味道。
  夷为平地的村落,凄惨冷清,活的全挪到草棚底下,微弱发出疼痛的啜泣,死的全草草挖了坟,将尸首安葬,至少不让他们曝尸荒野。
  “这实在是好惨……”小兵官擤擤鼻,胡乱抹掉滴出眼眶的咸珠子。无论见识过多少这样的场面,他每见一次都仍会热泪盈眶。“东邻国和西邻国根本是串通好一块累死咱们的!我们哪有办法顾得了这边又顾得了那边?!”
  “你不觉得他们的攻击开始变得密集吗?”零星之战就先甭提,敌军开始刻意攻击村落,要屠村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就算他们救援得再快,也比不上刀起头落的杀人速度。虽然从以前每个村落就派遣一队士兵驻守,但那些士兵的下场和村民如出一辙……
  “嗯,同感。”
  “好像就是打算让我们两头奔波,趁我们累得半死之际——”
  “将军的意思是……敌军打算展开突袭了?”
  伏钢摸摸许久末修齐的胡碴,“直觉认为——没错。”而且另一个更强烈的直觉是大战要开始了。
  “那是否要向穆宰相请示?”
  “不然你放心全交给我吗?”伏钢咧嘴笑,带点恶意的玩笑。
  “呃……我看还是快请寻山修封急报送回城里去!”寻山是队里的书记。
  对他这么没信心呀?
  “还不快去。”
  “好!”小兵官半刻也不敢拖延。
  伏钢的直觉没出错,接下来的两个昼夜里,总计十二个小村遭袭,他们救下九个,其余三个赶到时,只剩下一堆焦灰和伤痕累累的村民。
  众士兵都累得两夜没睡,只有在天快亮之前小眯片刻,有人抱著长枪也能睡沉,有人则是直接躺在泥地上闭目养神,争取得来不易的珍贵睡眠。
  伏钢还醒著,他没松懈精神,专注地留意方圆百里间的风吹草动,聆听耳边呼啸的风声是否挟带任何动静。他的听力极好,在宁静的环境里,远远马蹄踩著地的声音,他就能分辨出来者的数量甚至马背上敌将的身型。
  他闭眼,是为了让听觉更敏锐。
  风声里是没听见啥不对劲,但是他听见了女人的低泣声。
  残存下来的村民当然也包括女人,所以听到女人因伤或是痛失亲人而哭泣是相当合理的,但是——方向不对。
  伏钢循著细不可闻的微泣方向走去,在倒塌的屋舍里挖出一名尚存气息的女人。
  见到那张血污的脸蛋,伏钢吓了一大跳,惊呼出来。
  “李淮安?!”
  但他也马上思及李淮安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前方战线,冷静下来之后,才发觉只是一个眉宇间有几分神似李淮安的年轻姑娘,她的脑后破了个不小的洞,断断续续发出无意识的呻吟,他准备将她扛回草棚,但小小草棚里躺满了伤患,挪不出空位,他只得将她带回他的临设营帐内,吩咐军医快些救她。
  而年轻姑娘似乎将他当成了救命浮木,在昏厥之际,被泥泞弄脏的柔荑好牢好牢地揪住他的衣袍不放。
  或许是她拥有令他熟悉的容颜,伏钢静静瞅著,也不挣开她的手,索性就盘脚坐在长布折叠成的榻边,看著军医替她治疗伤口。
  她比李淮安丰腴一些,肤色也更黑一些,李淮安的嘴唇小一些,下巴尖一些,李淮安的黑发又长又亮,两颊带著淡淡脂红,不像这名姑娘鼻尖有淡褐色的斑点,真要仔细打量,方才乍见之下的惊讶实在说不过去。
  还是……他有点想念李淮安,才会将这名姑娘看成是她?
  两年没回去,李淮安的气不知道消了没?额上的伤不知道有没有留下疤痕?她说的那句“还如当初不相识”,是不是还像当日那么坚定?
  他不是没想过悄悄趁夜溜回皇城去见她一面,看一眼就好,可是又临时退缩,害怕去见了,她怨怼他,用冷淡的神情对他,想著想著,连最后一丝丝的勇气都用尽。
  一回想起他推开她、让她撞伤额角时的景象,他就有股剁手剁脚的冲动。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两年来总是不经意反反覆覆念著这阕词,他几乎已能倒背如流。没想到他这辈子头一次背得出口的文谒话,竟是这么苦涩的玩意儿,而且——他竟然有些懂了那种心境。
  相思苦,长相忆,无穷极,绊人心,他都尝到了……
  “将军,您在嘀咕什么?”军医已经替年轻姑娘包扎好伤口,听见方才一直沉默的伏钢低低开口,以为伏钢是在同他说话。
  “没什么。她的伤势还好吧?”
  “看她脑门上这么大的伤,应该是被重物砸破。幸好将军发现得早,她的小命保住了。不过不知道有没有伤及脑内。”
  “军医,要是这里也撞出血口——”伏钢指指自己的右额,“会不会有什么要紧?还是有可能伤得很严重?会不会撞出啥毛病——”
  “将军,您小声点,别越说越激动,会吵到她的。”军医赶快按捺伏钢的情绪。
  奇怪,年轻姑娘明明是伤在脑后,将军怎么会问伤在右额际的伤势呢?
  “您这样说老夫也不确定,但只要是在脑袋上的伤口都有其危险性,弄个不好失明失智失忆都有可能,万一伤势过重,失去性命也——”军医马上识相闭嘴,因为伏钢听著听著,整张脸都狰狞起来,抡握成举的双手跳动著一条又一条的青筋。
  伏钢!你干嘛不自己拿脑袋去撞柱子撞桌角撞墙壁,你脑袋硬得跟钢铁没两样,多撞几下也不会死,你却失手伤了李淮安,你个猪脑袋——
  “将、将军,您不用太担心,我瞧这名姑娘只是外伤,休养几天就能恢复大半,您放宽心……”军医以为伏钢是担忧这名年轻姑娘伤得太重,所以连忙安慰他。
  “也对……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穆无疾应该会告诉我。他明明说没什么大碍……”伏钢与军医鸡同鸭讲。军医说的是此时躺在布榻上的年轻姑娘,伏钢脑子里想的却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一个。
  “将军,人就交给你照顾了,她若有任何犯烧现象,赶快通知我一声。”
  “咦?什、什么?!”伏钢看著军医伸伸懒腰往帐外走掉。他也忙了两夜没睡好,现在他得去补眠一会儿,不然若他也倒下,这么大群的伤患如何是好?
  呿,他哪会看顾什么病人呀?!
  不过年轻姑娘实在是捉得他太牢,他也没法子甩开她走人……他现在著实是怕死了“女人”这种生物,她们柔弱得不可思议,他不知道怎样的力道待她们才叫“轻柔”,他以为自己只是轻轻一握,就极可能在那纤细的手腕上留下深深红痕,万一他使力扳开年轻姑娘的手,会不会将她的手指给拗断?!
  叹口气,伏钢认命坐直身,盯著年轻姑娘已经拭去血污的容颜。
  对了,李淮安的鼻子好像比较挺一点,眉与眼的距离远一点,睫毛长一点,唇色红一点,漂亮一点,可爱一点,慧黠一点……
  “我……我是谁?”
  泫然欲泣的美眸充满著不确定的迷茫及惶恐,她来来回回看向军医,再转向小兵官,最后落在伏钢脸上——呀,这张脸她有印象,她在迷迷糊糊里一直都看见他,他极其温柔地坐在榻边看顾了她一整夜,她虽不识得他,但他应该是她很重要的人吧,否则谁会如此有耐心地对待她?
  思及此,她下意识就往伏钢那儿靠得近些。
  “真是好问题。谁知道你是谁呀?!”小兵官听她这么问时,哭笑不得。
  “啧,伤及脑,恐怕是后遗症了……”军医想进一步替她再诊诊脉,她却干脆躲到伏钢宽阔的背后去,只露出那双害怕人的大眼。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会是丧失记忆吧?!”
  “看起来……似乎是。”军医好遗憾地道,先瞧瞧伏钢,再瞧瞧年轻姑娘,“而且她好像把将军当成了亲人。”
  “别开这种破玩笑!你快点将她治好!”伏钢一把将藏在身后的姑娘揪出来,她吃痛抽息,他吓得赶快撤回手——她最神似于李淮安的就是那对微蹙的眉,见眉心皱痕一生,他连带揪了胸口。
  “可她很怕我呀。”军医无奈耸肩。“将军,您问她些什么吧。”她现在似乎只依赖他。
  “问什么?”
  “问她姓氏、家住哪儿、家里有谁、几个兄弟姐妹……随便什么都问,我听听她的失忆情况是否严重。”
  伏钢回头对上她仰视著他的小脸蛋,他觉得额际有些痛——麻烦事呀,唉。
  “你姓啥名啥?”
  她眨眼的模样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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