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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薰仍一手平撑着额际。“头快疼死了!”
禹昕也冲了过去,一手接扶她下来,并引她到沙发上坐着,殷勤地问道:“我房间有止头疼的药,我去拿,你先坐会儿。”
禹昕一离开,上薰才抬起了已瘦凹苍白的脸颊,她怀着一颗感激的心对絮语道:“真多亏了你和禹昕的照顾,否则我不知道会落到什么更悲惨的下场。”
“都这么好的姐妹,你还跟我计较这个,我和禹昕早不把你当外人看了。”她紧紧地将她的手含在自己的掌心,为她带来阵阵的暖意。
“谢谢你,絮语。”上薰内心划过一丝欣慰。
“三八,还谢什么……哦!药拿来了,先吃个两颗吧!”她接过禹昕的药,体贴地为她将药递上。
上薰吞了药后,神智似乎清醒了许多,她张着半酣未亮的眸子问:“这几天报上有没有双颖的消息?”
“你是真醒还是假醒?到现在还在替那死没良心的薄情郎说话,我求求你,禹昕对你这么好,他为了你,还被那姓陶的女人威胁,你知不知道呀!”絮语假装自己说溜了嘴,忙瘪了瘪嘴,这用意,摆明了就是要引起上薰的疑问。
“絮语,算了,这件事就别再提了。”站在上薰身后的禹昕算准了时间冲了出来。
“什么别提,她安什么心眼我会不清楚,抢了人家的未婚夫不算,还要诽谤禹昕的名誉。”絮语说唱表演,可活灵活现得很。
絮语的话,如同冷水般泼醒了上薰,她暗暗在心中咒念着:“陶霜灵,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扮演起扮猪吃老虎的把戏,当初话还说得那么漂亮,现在利用完了,想反咬一口,没那么简单。”
她当然清楚霜灵手中握的王牌是什么,假使她公布了那天在饭店房间内的情形给新闻媒体,势必把现在的丑闻再揭得满城风雨。
“我要去杀了那个贱女人!”上薰不顾一切要冲了出去,自然被禹昕给拦了下来。
“你疯了不成?嫌自己的新闻还不够多吗?这事万一闹开了,别说你自己永远无法在乐坛立足,连我、絮语,还有你爸爸、妈妈,教我们这一辈子还有地方露脸吗?自己想想吧!”他抵在大门背后,看着已憔悴又狼狈的上薰,竟无一丝怜悯。
絮语将她爬满泪水的脸按进自己的胸中。“事情都碰到了,你不认也不行,惟今之计,就只有照她开出的条件去做喽!”
“什么?她还要谈条件?”上薰情绪全失了序,这陶霜灵真是那么恶毒的女孩子吗?剥了皮后还要啃骨头。
絮语拉她回到沙发上。“你现在才知道现今的女孩子有多厉害,不知道自己要多努力,尽想些捷径来致富,如今她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当然想尽办法好好来敲你竹杠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拿出一笔钱给她?”她简直气得发抖。
“不这样做行吗?为了大家都好,破财消灾是免不了的,我和禹昕跟她讨价还价,好不容易才降到五千万。”絮语一下子狮子大开口,这数目够他们挥霍的了。
“五千万?”上薰对这个天文数字完全失了准则,一个双十年华的小女孩,一开口就要索价五千万。“想得美,你叫她慢慢等吧!”
禹昕马上丢了个眼色给絮语,要她再催加马力。
“这可万万不能意气用事,上薰,你不能看着我和禹昕一起被拖下水,这种不名誉的事一旦跟我们沾染上边,我不被我爸打死才怪,你大不了回维也纳,那我们呢?你不能这么自私呀!”絮语搬出友情的这招利器,当然喽!禹昕也是上薰狠不下心来的要件之一。
“别忘了,若是希望我们能够永不分离,这个关卡我们一定得要跨得过去。”禹昕更是跑到她的面前,握着她的手,眼神中布满真爱的光芒。
“禹昕……”她扑进他的怀中,泣不成声。“我怎么拿得出五千万?那要我的命呀!”
“听禹昕说,可以找你父亲帮忙,在瑞士,你父亲不是投资了两家外汇银行,这两年瑞士法朗不断上涨,这五千万对他该不是问题,我想你父亲在了解你的困难后,一定会出手帮忙的,哪个做父母的会看着自己的儿女有难而见死不救呢?”他梳着她的头发,没有半丝急躁的口吻。
“真的只有这条路可以走吗?我实在不想让他老人家为我担心,他从小这么辛苦栽培我,要是在台湾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他,我不敢想象后果会如何,我真的好怕!”倚偎在禹昕温暖的肩窝,上薰像艘找到避风港的小船,说什么也不愿离开。
“我相信一个人的名声远胜过金钱的,我何尝不想光明正大地拥有你,但你也要成熟、懂事一点,现今的情况对我们而言是不利的,我相信五千万对那女孩子来说,她是该满足了,等这风声稍微平息了之后,我一定娶你,绝不让你再受任何委屈了!”禹昕的眼眶也布满水珠,虚伪的面具更加生动地演出这一出狼心狗肺剧。
“禹昕,你绝不能离开我,我会受不了再一次的打击的。”
“你放心,我不会的。”阴阴的笑意和絮语的冷笑遥相呼应,可怜的上薰也正逐渐一步步地走向自掘坟墓的不归路上。
第八章
霜灵对于汉堡店与楚双颖之间的抉择迟迟未有个定数,这也造成了在事发后的一星期,一通致命的电话,逼迫得她不得不当机立断,忍痛做下一生中最难过的决定。
“喂!找哪位啊?”霜灵吃力地撑挺腰杆接起床头柜的电话。
“我是楚双颖,你说我还能找哪位?”虽然声音听出来有些忿怒,但是那声音绝对是他。
“他们有没有对你怎样?”终于有双颖的消息了,她显然兴奋中夹点焦急。
双颖的质询语气大过关心,他很快地脱口而出一句:“你到底帮我汇钱了没有?”
“还……还没有!”她算准了准被挨骂的命。
“你到底在搞什么?你以为我在这边度假吗?当初我答应了人家要还钱,他们才尊重我,不把消息扩大,现在都快十天了,你还没把我的钱汇进来,是不是存心要看我的笑话,嫌还不够吗?”霜灵的耳膜都快震破了,她一点都不怪他,他是有权生气的。
“你再麻烦他们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你妈很难说服,我再试试看好了。”极度的委屈又不敢说,快把霜灵的神经系统全烧坏了。
双颖只一股劲地责难到底,他永远以心中的那座天秤来加减砝码,如果事情没有按照他预定的程序进行,他就会火冒三丈。
这些天一直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斗室,也无法拥有个人的隐私,快憋疯双颖了,也难怪他一点也没反思一下霜灵其实是不忍心见他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好!我再等你一个礼拜,现在真的只有你能救我了……”话还没说完,电话又被人故意切掉,这样的情形,怎不教霜灵不胡思乱想。
清晨五点半。
天仍蒙蒙亮之际,霜灵的被窝早已冷得像冰窖一般,她一夜无眠,独自一人就着昏暗的台灯看着一张张泛黄的照片,她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困扰中。双颖说的没错,岚轩也劝得没错,难道是错在自己身上!所谓爱情的牺牲她做到了没有?要是真孤注一掷下去,真的能排除万难和双颖长相厮守下去吗?
一头平顺的头发被她抓得蓬松凌乱,两手的十只手指头也被咬得像烂泥巴似的,她从没有烦过一件事像今天这么难以抉择,早知道在机场就别认出他,也不要太冲动一脚踏进去就好了……
爱上他,早已是不可抹灭的事实了!
钱,再赚就有了嘛!而小颖哥,没了,就一辈子也赚不回来了。
终于,她下了思考一夜的决定,从自己的小百宝箱中拿出了地契和房屋所有权状,悄悄地披件外套便走出了家门。
六点多钟,路上有些路灯还辛劳地值一夜班,马路上顶多是些扫马路的欧吉桑、欧巴桑,要不就是早起做运动的老人家们,像她这种标准的台北新生代年轻一族,应该还是窝在被窝里贪恋着酣香的美梦。
有多少年不曾看到黎明清清淡淡的风貌?开店四年多,这家店陪着她从十八岁的少女情怀时期一直到现在稍有些时髦都会女子的韵味,一辈子最黄金的时光都陪伴它度过,如今要分离了,说舍得是骗人的。
她解开了店内的保安系统,铁网门冉冉上升,这时,常常替他们送报的陈阿姨骑着摩托车,掠过了她的身边,面露不可置信的神色道:“你不是小灵吗?今天怎会起得这么早,想改卖早餐了啊!”
霜灵一脸的憔悴写在脸上,她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回应她:“想嫁人了,再老守着这家店,我一辈子也别想结婚喽!”
“爱说笑,谁不知道你把这家店看得像宝似的,哪个男人有本事养活你再说喔!这家店这么赚钱,换了是我,不要男人也无所谓,这年头,指望男人太多准饿死的。”她以为霜灵是跟她闹着笑的,所以也毫无避讳地讲了些没营养的话。
“是啊!这年头就有可能像我这种笨蛋,只爱男人不爱钱。”她笑中带着泪水,但没被陈阿姨发觉。
“我才不信呐!少逗了,啊!顾着跟你聊都忘了报纸还一大堆没送,我先走了,有空带你妈上我那坐坐。”噗的一声,摩托车已隐没在灰蒙的台北街头。
哼!别说陈阿姨不相信她了,就连自己……也有点认为还像是一场不合逻辑的梦。
店内的一切陈设依旧,可心里不知怎有一股酸酸的青涩感欲涌而出,她拣了张椅子坐下,就这样静静地、慢慢地,让时光带她将这几年的回忆一一扫瞄而过,也算对这家与她相依为命一千多个日子的甜蜜小屋说声再见吧!
一直到了九点多,她才拿着所有权状就近找了一家中介公司,当她把汉堡店的所有资料摊给业务员看的时候,可以保证的,对方的呼吸足足停了十秒左右。
“小……小姐,你真要卖掉?”业务员十分谨慎地重复一遍。
“不行吗?又不是鬼屋,你紧张什么?”霜灵实在厌恶他那大惊小怪的嘴脸。
业务员拉回失控的表情说:“不是的,小姐!你这家店是信义区最昂贵地段的黄金店面,你要卖掉真的很可惜,将来你要后悔再将它买回来,恐怕会比你卖出去时多出五百万以上,这增值空间很大,你若不急,可以再等些时间。”
“你烦不烦啊!就说个价钱好了,你说的那一套我不懂啦!那么爱钱不会去抢银行啊!”
那业务员活该倒霉,碰到霜灵精神不佳,脾气特别暴躁的时候,结果就被损了一顿。
“那好吧!我就告诉你一个数目,就现在市面上的市价来评估,保守的算,你这家店总值在二千七百万上下。”业务员按了计算机,大致给了霜灵这个数目。
“好!卖了。三天内帮我找到买主,我要现金喔!”她大手一拍,立即定案。
“小姐,三天?你真那么急吗?”他一早好像碰到了疯子,这样一家价值千万的店面就草率将它了结。
“你管我,我欠人家赌债可不可以?我要被砍手砍脚,你下场也不会比我好,要是你没这本事三天卖掉,那我找别家好了!”她懒得跟他多耗时间,椅子还没坐热,便已按捺不住站了起来。
“行、行、行!三天之内我一定帮你找到买主。”业务员才不愿放了这头肥羊,要是能成交,佣金够他抽的了。
霜灵把双颖在银行的户头写给他说:“照这个账号将钱汇进去,大后天我会去银行问的,你就麻烦多积极点了。”她言尽于此,终于长痛不如短痛,她多再看那地契一眼,心就碎得更厉害。
中午时刻,她再度回到店内,看到岚轩和阑珊正像平常一样准备吃的,忙着中午上班族的餐点,她不禁在心里想着:再过几天,还能看到这副忙碌中带着欢笑的画面了吗?
上薰一点都不晓得她造的孽越来越重,她简直在玩火燃烧自己的灵魂,不但骗父亲一笔庞大的金额,还谎称自己被黑社会强拍裸照,勒索金钱,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衰到这种地步,昔日的风华耀眼,变成了爱酗酒又晨昏颠倒的堕落女子。
就在她每日喝得死醉茫茫过日子的时候,絮语和禹昕趁她醉昏在床之际,早已把那笔巨款携走潜逃出境,无声无息,连留个只字片语也没有,她那浑沌不明的脑子,早被酒精的渗透而麻痹,一直到两人消失后的第四天,才听到有人按门铃的声音。
“谁!”她躺在沙发上,一身酒气臭得一屋子怪味四溢。
门外的电铃又被急促地连按好几声,像催命符似的,上薰踉跄地从沙发上强立稳脚跟,一拐一扭地走去应了门。
“你找谁呀!”门外站的是一名五十多岁,看来十分干练精明的老女人。
“我找那姓禹的,叫他别躲了,快给我滚出来。”她掩住鼻子,一手拼命在鼻前煽着,对这一屋子的臭酒味露出一张酸黄瓜脸。
“你……你是谁呀!找他做什么?他好几天没来这儿了!”上薰打了酒嗝,精神状况极差。
“我是谁?我是这间屋子的主人,这臭小子,才租一个月的房子,房租就给我拖了两个月,还有那姓阮的那个女人,说他们最近要结婚比较忙,忙个屁呀!我看是忙着找些不三不四的男人乱搞,真倒了八辈子的霉才把房子租给他们。”中年妇女说得是咬牙切齿,她不知道有多恨禹昕和絮语。
“这……这房子不是禹昕他舅舅的,还……还有他在国外不是经营很多家度假别墅,干么还跟你租房子?你会不会搞错了。”上薰的酒一下全醒了,种种不祥的念头汹涌而来,这应该是宿醉下产生的海市蜃楼吧!
“那浑小子有个屁舅舅!他海外经营很多度假别墅?别笑掉人家大牙了,那穷小子连间破公寓都没有,要不是看他只想租一个月,又出了那张贱嘴老灌我迷汤,老娘才不会笨到把这么豪华的别墅租他,我真是瞎了眼睛,活到这把年纪还被这些小鬼耍。”她跺着大理石瓷砖,清脆的敲踩声,可想见的是,她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
但愿她是在昏死醉死的状态下,可眼前这女人的表情又鲜活逼真得教人无法自圆其说,这上天对她太不公平了吧!她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告诉你,不管怎样,你明天就给我把东西收一收搬出去,如果你还想继续住下去,先把前面的账结一结清,还得先付三个月的租金,要不然,识相点自己摸着鼻子就离开,别让我叫人来赶你走。”那刻不容缓的残酷语气,完全不管上薰的处境如何,这年头人心险恶,各人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菩萨心肠去帮人?
“那一共还要付你多少?”她颤抖着问道。
“那小子已欠我十六万的房租,再加上你必须先付二十一万元,一共先给我四十万,否则没得商量。”她早就把这笔钱算得好好的。
“四十万?”这笔开销不算少,一时之间,她哪来那么多钱。“这么贵啊!”
“嫌贵!嫌贵你就搬走好了,真不明白你们这一代的年轻人,还没赚到钱就想过好日子,越来越好吃懒做,我看你快搬走好了,免得弄脏了我的房子。”中年妇人实在受不了这浊窒的空气,她转动了门把欲出门前,还回过头来重申了一句:“明天十二点一到,我就叫工人来清房子,到时候你若还想赖着不走,小心我会告你。”
“砰”的一声,就见到老女人甩着门就出去了,上薰到这一刻还没办法理解禹昕和絮语为何要这么残忍地对待她,她好想一死了之,可又放不下远在瑞士的父母亲,她当下做出临时决定,今晚就搭机回瑞士,就算再丢脸、再受责难,也好过待在这噩梦连连的地方。
她爬上楼梯跑回卧室,翻箱倒柜将自己的行李拖出来,行李箱的盖子一掀,她遍寻不着她的护照,连一些证明文件也一并不翼而飞,她慌了,连行李箱的内层暗袋,任何夹缝都撕了开来……
还是没有!
她两眼无神地趴坐在地上,全身的骨头像被拆光似的瘫靠在冷冰冰的墙上,她终于想通了这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她被絮语出卖了,禹昕只不过是她计划中的一项工具,两人天衣无缝的搭配,刚好在她最脆弱无助的时候钻了进来,就这样一步步实现他们的阴谋。
“絮——语,我恨你,你怎能这样对我!我永远也饶不了你。”蓦然醒悟的上薰,才明白人心的险恶,最推心置腹相信的人,到头来,竟是害她最深的人。
她堂堂一名享誉国际的乐坛才女,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这种从高空重重摔下的滋味,岂是一般人所能心领意会的。
她绝不容许自己沦落到被人用扫把轰出去的下场,更不容许自己在这节骨眼慌张失措,她坚强地站了起来,收拾了几件衣服,带着一颗破碎県徨的心走出去。
天涯何其大,她能归向何处?
说实在的,她自己也不晓得。
从来都没有提过两千万现金走在路上的霜灵,不仅双手紧紧抱着帆布袋,还睁大了眼东张西望,深怕有个万一,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