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啄木鸟 2006年第12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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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这种态度,劝她说,人应该多一分宽容。她说:“我更喜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子仪与虹玉也没有床笫之事,亲近和爱抚之类的举动是有过的,但是浅尝辄止。倒不是虹玉放不开,作为成熟于八十年代的女性,她的性观念是很前卫很开放的。放不开的倒是子仪,在他没有做好准备接纳她为自己的未婚妻之前,他是不忍心“祸害”这么一个纯洁女孩的。
  这段往事每当他对灿灿说起,灿灿就发笑,挤对他:“你这个不解风情的老八板儿。”
  被舞蹈演员范小芸“拉下水”后,他和虹玉平静地分了手。他觉得自己挺对不起虹玉的。虹玉只是淡淡地说:“没什么,你也没把我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了也没什么。”
  他和她一直来往着,一直是好朋友。即使在与范小芸结婚以后,他也仍然把她当做自己的红颜知己,他俩时常打电话互致问候。直到他出国。他辗转了几个城市,和她失去了联系,只是听说她嫁了个大款,离开了部队文工团,后来又和大款离了婚,自己下海了。
  他在安吉就职以后,曾向张吉利打听过他前小姨子的消息。张吉利说:“现在她可不得了,发大了,还弄了个加拿大身份。可惜她这会儿不在北京,不然你真该见见。”过了片刻他又补充道:“有朝一日你真见着她,千万别提我。这娘们儿记仇,现在还因为她姐姐的事对我不依不饶呢。赶尽杀绝啊!”张吉利用手在脖子上一抹,做了个夸张的动作。
  子仪常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乔家两姐妹如今是什么样子?她们还那么美若天仙吗?当然不会了,虹飞已经是四十多的人了,当年的小姑娘虹玉,也该快有四十岁了吧?对了,不知道乔伯伯是否还健在,得下闲来真应该去乔家看看。

  第九章资本的盛宴还能维持多久?

  为了让坐庄的钱彪快速拿到筹码,安吉传媒年报业绩报出了每股八分钱的低水平。它的股价像断了线的风筝,忽悠来,忽悠去,然后呼呼往下掉,K线完全走坏。
  钱彪高兴了,可有了吸货的机会。“继续发利空。”他这样要求张吉利,“咱们一点点建仓,股价能打多低就打多低。”
  股价杀到十二元时,再也跌不下去了。钱彪已经吃了不少货,想再压低点价格,最好在现有的均线处砸出一个坑来,彻底震出恐慌盘。
  可是股价却拒绝继续探底。有人同钱彪一样,在底部扫货。“赶紧查查是谁在和咱们抢筹码。”钱彪向张吉利求援。这显然不是与他结盟的那几家私募基金干的,大家分工很明确,这个庄由京房置业主坐,打压、拉抬、震仓、洗盘乃至出货都由他钱彪统一调度指挥,别的几家机构的职责仅仅是锁仓。
  张吉利调阅上市公司股东资料,发现抢盘资金来自杭州的几个营业部,对方与钱彪的手法一样,也都用的是大量个人账户。
  “给我往下砸!”钱彪命令操盘手刘枫。刘枫在卖一至卖五都码上四位数的大单。但是对方并不急于吃。只是在下方的买三至买五处买上三位或四位数的买单。刘枫往下打出一笔一四七八手的卖单,熟悉盘面语言的人都看得懂,这是庄家在警告抢盘者:你死去吧!
  对方向上打出一笔七四一手的买单,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他在说:气死你!
  这家伙不是个善茬儿。对这种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决不能掉以轻心,否则会坏大事。
  钱彪吩咐刘枫亲自飞趟杭州,通过券商营业部的内部关系,查查这个和他叫板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当然了,能拉拢就拉拢。
  刘枫回来时汇报说,对手盘查出来了,是当地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民企,叫吴越投资,总经理是个三十出头的小伙子,名叫王斌。他说他们也没别的意思,只是看好安吉传媒的未来成长性,想买点长期拿着,既然北京方面有长庄,他们愿意加一棒,帮助锁仓,什么时候出货和他们打个招呼就成。
  “答应他们。”钱彪指示。
  随后他把这件事通报给了张吉利。张吉利说:“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头啊,他们不清楚公司内幕,就敢用这么大资金往里压?”
  “没事。”钱彪说,“上市公司捏在你手里,出利空出利好还不都是咱说了算?先和他们合作着,到时候不行就撤伙,让他们给咱当垫背的。”
  “话是这么说,你还是多加些小心吧。”天生谨慎的张吉利心里仍感不踏实。
  既然招安了杭州方面的野庄,他们的工作重点便放在了落实日后准备发布的利好上——钱彪精明得很,只有让股价大起大落,才有博取利润的空间。
  张吉利手里握着一大把利好,什么年度业绩有望大幅增长啦,什么公司进入新的业务领域啦。但是最大最实质性的利好还是同美国的合作,在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在即、日益用国际视野看问题的今日,外资并购正在成为证券市场上最具想象力的概念。钱彪说得好,炒股票顶顶要紧的就是想象力,股民的想象力一旦被点燃,股价炒到多高都不算高。例子是现成的,你就看看中华网和雅虎吧,它们在美国被鬼子炒上了天,凭的不全都是想象力和编故事吗?以理智著称的美国投资者尚且如此,何况一向嗜赌成性喜好跟风的中国股民?
  安吉传媒的对外合作“故事”这会儿也确实正在渐入佳境。AST网上市场调查业务进入安吉平台的事情已然敲定,单等着签正式合同。当然了,丘子仪的目的可不是编故事,而是打造中国自己的网上市场调查载体。在他的努力之下,安吉传媒又寻找到了一家肯为这个项目实际投钱的美国公司:路易斯安那州的托马斯公司。这家公司的董事长托马斯先生是丘子仪的老朋友。
  安吉传媒上市已经大半年,丘子仪发现,这个上市公司除了资金上比以前充裕了,其他方面没有发生任何实质性变化。正像歌里所唱的:山也还是那座山哟;梁也还是那道梁。
  不信你就看,上市公司的人员和业务仍然都在老地方:影视和广告在安吉文化里,互联网软件开发在安德总公司里。只不过注册地挪了个窝,落在了经济技术开发区——因为这样可以享受税务减免!说得不好听点,安吉传媒只不过是个空壳,它在开发区的那个注册地,只有一间办公室,设了个秘书留在那里听电话,有的时候秘书回安吉文化办事或开会,那间办公室里就连听电话的人都没有了。上市公司与其第一大股东安吉文化的关系就是两块牌子一套班子,只是在攒财务报表的时候才根据需要,做做账面文章,往一块儿捏上一捏。
  这种糊弄人也糊弄自己的做法让丘子仪哭笑不得,他不无感慨地对助手冯灿灿发牢骚:“你上学时不是对中国股市很感兴趣吗?现在你亲眼看到了吧,中国的上市公司就是这么个水平。”
  灿灿也似有同感:“说来也怪,公司上市后本应该各方面都更上一层楼,可现在呢,大家反倒都没心思搞主业了,只想着变着法儿在证券市场上轻松捡钱。”
  “那是因为证券市场上的钱来得太容易。”子仪言辞犀利,“你想想,全公司辛辛苦苦干上一整年,利润不过几百万,可到证券市场上融回资,不费吹灰之力就是几个亿,而且根本不用还。若是再用这钱来炒股,上亿元的收入就又进了账,股市上的钱这么好挣,谁还有心思搞主业?经济学的定律就是如此:只要掠夺财富比创造财富成本更低,就会选择掠夺而不是创造。”
  “通过上市来增值财富,这不是叫资本运作吗?”灿灿想起爸爸的那番公司做大后再回报社会的宏论。“西方的优秀公司,比如微软,不也是通过资本运作才做大做强的吗?”
  “这鸭头不是那丫头。”子仪一针见血,“两者能一样吗?拿微软来说,比尔?盖茨当年创建它时,从风险投资基金那里融来了创业资本,而证券市场又为风险投资基金提供了顺畅的退出通道,这里面关键的一点,是因为美国的股票是全流通的,公司上市后,经过一段时间的锁定,原始投资人便随时可以套利退出;而微软公司本身呢,则一心搞自己的软件开发,随着业绩的高速增长,市值越做越大,所有参与它的人都大大获利,最终实现了上市公司、风险投资基金、股市投资人的共赢。再看我们的股市,国有股和法人股不流通,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严格意义上的风险投资者。所谓的上市公司发起人,都是些有来头的权力资本。就拿上市指标这个股票发行环节中最关键的要素来说吧,它就是按照省市地区和部委系统分配的。最近算是进步了些,开始废除指标,实行审核制了,但这审核也决不是市场化的审核,你若没有一定的背景,是休想入围的。既然上市公司的大股东都是有来头的,他们手里的股票又不能流通,那他们的利益通过什么来实现呢?很简单,在净资产增值上做文章。而要想让净资产增值,就首先得把自己打扮漂亮,这样才能以更高的价格溢价发行新股、高价配股或增发,使净资产一夜之间打着滚地提升,于是,业绩造假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大家美其名曰‘包装’。更有胆大的,觉得这么干还不够过瘾,索性来个杀鸡取卵,快速抢钱。于是便出现了大股东占用上市公司资金、违规担保、把上市公司掏空的现象,或者内外勾结,在二级市场上非法操纵股价,扰乱市场秩序,致富个人,中饱私囊。”
  “比如说张总和钱彪他们?”
  “他们只不过是毛毛雨,在中国股市里,比他们玩得大的多的是。”
  “现在《证券法》早已出台,管理层口口声声加强监管,还引进了成熟市场的许多制度和经验,试图与国际接轨,可为什么总不显成效呢?”灿灿似存困惑。
  “播下的是龙种,收获的是跳蚤。”子仪尖刻地评论,“法律的意义在于执行。上学的时候你一定学到过,在西方成熟市场,证券法称做蓝天法,也就是说要像蓝天一样透明;股市必须像一个大玻璃罩子,里面的东西一清二楚全都看得见,以保证百分之百的公开、公平、公正。法律是刚性的,谁也触犯不得,《证券法》尤其如此,采用的是‘被告举证’。知道什么叫被告举证吗?就是说,只要有人状告上市公司内幕交易,上市公司就得自己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没这么做,这与刑法中的‘无罪推论’完全相反。对上市公司及其大股东相当苛刻,法律明显是偏向弱势群体普通投资者的。那里对违法者的处罚也非常重,你敢违法,就罚你个倾家荡产!违规成本极高,所以,上市公司和券商都如履薄冰,不敢乱来。可我们呢,引进国际制度又怎样?有法不依,执法不严,法律便形同虚设。比如说,那么多家上市公司造假穿帮,受损害的股民告到法院索赔,法院甚至连受理都不受理,理由居然是因为没有先例。看来,股市的问题并不完全在股市,而是整个社会的民主与法制建设。”
  “也许这是因为我们的股市太年轻了。”灿灿对待这类问题总愿意往好处想,“所以才这样违规成风。据说以号称规范著称的美国股市,初创时期也是乱糟糟的;日本、中国台湾和香港之类所谓亚洲市场化程度最高的地区,当年证券市场也莫不如此。毕竟,由乱到治是需要一个时间过程的。”
  “年轻?”子仪冷笑道,“不错,中国的股市尚不足十年,与西方成熟股市相比,的确非常年轻。可是我们在这不足十年的时间中,就有一千多家公司上了市,而这,在美国则整整用了一百年,在香港也用了五十年。萝卜快了不洗泥,如此的大跃进,股市的制度建设和上市公司质量,如何能够得到保证?”
  “中国经济正处于转型期,自然会问题多多。”灿灿这样推论,“不仅股市如此,其他经济领域也都在摸着石头过河。算了算了,不讨论它了,这个问题太大太沉重,远不是您丘总能管得了的。反正您也不是证监会主席。”看来,就连好学好问者如灿灿,仔细探讨起这些事情来也感到无解,也感到头痛。
  “我是担心,资本资源是最稀缺最宝贵的资源,如此掠夺和滥用,这场资本的盛宴究竟能维持多久!”子仪仍在继续钻他的牛角尖。
  灿灿调侃道:“您别是有圣贤情结吧?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整个儿一范仲淹。要论境界,倒是蛮高的,就是难以行得通。”
  子仪叹道:“圣贤情结不敢当,我充其量只能算是现代社会中的堂吉诃德,我承认自己斗不过风车,可我就是转不过这个弯儿来。罗素的那句话说得有多好:真诚,原本是一种需要坚强不屈的勇气。”
  牢骚尽管发了一大堆,可美国合作的事情还是要进行下去,这毕竟是丘子仪的分内工作。很多文件要翻译成英文,很多资料需要整理,电传、电子邮件,文牍工作重如山。公司里没有几个会英文的,要是没有灿灿给他打下手,子仪简直会完全陷入冗繁的文牍工作之中无法脱身。说起来,灿灿干工作还真是一把好手,头脑清楚,手脚麻利,一旦启动就全身心投入,根本看不出她下班后缠着他时的那副娇憨样子。本身就是个工作狂的丘子仪,在这一点上对她极为欣赏,他觉得自己在工作方面越来越依赖这个小姑娘,甚至有点离不开她了,偶尔她不在的时候,他会感觉若有所失。我这是怎么了?他常常自问。
  对了,要说会英文的,公司里确实还有一个:总裁助理兼证券部经理刘丽丽,刘丽丽在美国待过,英文虽不能说很好,但终究还拿得出手。不过,这个女人丘子仪可不敢招,不仅不敢招,躲都怕躲不及。他对她的印象始终不怎么太正面:业务能力一般,手腕却属一流,这一点倒与张吉利挺相配。然而,这位妖娆的女经理对丘子仪却蛮热情,动不动就来他办公室汇报工作,不论事大事小,都说个没完,一坐下来就不走,屁股那叫一个沉。一开始子仪还很有耐心,认认真真听她汇报,到后来他就烦了,她所说的大都是些挨不着边的鸡毛蒜皮,根本不是他这个副总该管的。所以,他便故意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打电话,意思是您赶紧走。这一点冯灿灿也看出了端倪,以至于每次丽丽还没迈进他俩办公室的门口,坐在外间的灿灿就迅即跑进里间,朝子仪悄声说:“得,那位嘚嘚马同志又来了,您准备好持久战吧。”
  子仪便赶紧大声喊:“灿灿,我让你准备的材料准备好了吗?我要去总公司开会呀!”
  灿灿也放开嗓子:“材料就在您文件筐里。您还不赶紧走?总公司的黄秘书刚才还来电话催呢!”
  刘丽丽本已停下的高跟鞋,又咯噔咯噔走开了,逐渐远去。她显然是听见了屋里丘子仪和冯灿灿的一唱一和。
  灿灿笑过一通之后,还不忘敲锣边儿:“丘总啊,您可真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么大一美女找您汇报工作,您还闪。知道不,多少人想和人家说话都说不上呢。”
  “谁想和她说话让谁说去,反正我没那工夫。”
  灿灿仍不肯饶过,故意恍然大悟道:“哎哟,丽丽姐别是看上您了吧?你们俩可都是单身啊!干柴烈火,干柴烈火!”见子仪张口结舌,她继续添油加醋:“不好,张总会和您决斗。用剑还是用枪?不过没关系,您当过特种兵,张叔叔肯定打不过您。您赢定了!”
  子仪哭笑不得。
  还好,大美人儿毕竟不是胸大脑小,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刘丽丽很快就看出来丘子仪故意回避自己,也看出自己决不是阴柔诡谲的冯灿灿的对手,于是知难而退,鸣金收兵。她不再继续去丘子仪办公室添乱了。

  第十章成功背后的人际资源

  事业有成的张吉利,如今踌躇满志。他不仅拥有自己的企业,拥有安吉文化这个他一人说了算、近乎于他自己私人所有的企业,而且他还是赫赫有名的上市公司安吉传媒的老总,掌握着市值十几亿的公众资源。资源,这可是个好东西,有了它,你就等于有了一根强大的杠杆,可以撬起远远大于你自身力量所及的重物。阿基米德说得好:“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动地球!”所谓四两拨千斤,就是这个道理。
  张吉利从小就懂得资源的意义。早在玩闹时期,他和丘子仪就都是大院里的孩子王。丘子仪当孩子王,是因为丘子仪仗义,敢于为了许婷之类受欺负的弱势群体打抱不平。其实,这种打抱不平挺傻的,也挺不划算的。比如那次用气枪打老刘家窗玻璃,依着他张吉利,没必要摸老虎屁股,招惹那个正得烟儿抽的政工组工人代表。可丘子仪却说:“咱不能眼看着这老流氓打许部长女儿的主意,咱得教训教训丫的!”丘子仪这么一讲,他就无话可说了,人家的话在理!他只得跟着子仪上了房。后来事情闹大发了,老刘一不留神踩在丘子仪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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