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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是当家,当然知道必须将威胁到家族利益的人铲除。
但是,蓝知逸救了她。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她,虽然他知道了她的秘密,但是那天他把她送回慕容府的时候,不但没拆穿她的身份,还替她掩护。
他,不是一个会威胁到家族利益的人,她相信这一点。
“臻臻,你……”花效言还想再说,她却扬手制止。
“我是当家,我自有分寸。”她略微不悦的表情,让他识趣的住口不说。
慕容臻有些过意不去,她是第一次在花效言面前端出当家的架子,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外人。
彼此静默了好半晌,她握紧了拳头默不作声的越过他。
“我只想让当家你知道,身为属下的我,会不惜一切保住当家。”
身后的花效言说出这句话,让她的脚步顿了下,轻轻颔首,这才朝别院的方向走去。
她会谨记身为当家的责任,只要见到了蓝知逸,问清楚一切她想问的之后,她自有打算。
前面就是蓝知逸被软禁之处。她推门而入,一盏孤灯下,他正在专心练字。
她掩上门,他终于抬首,朝她望去。
她冷凝的表情不带一丝情绪,唯独眼底微微的瑟缩,被他瞧清楚了,他嘴角微扬,浮出一抹柔柔的笑意。
“你好多了。”看到她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他高悬的心放下了。
笑?他又在笑?她瞪着他。“你一点也不紧张、不担心?”
“还没有看到你的时候,我是紧张又担心。但现在,没了。”
她本该为他的笑语而恼怒,但该死的是,瞧着他那副欠揍的笑容,她竟然变得不自在,脑子自然而然的想起他曾经为自己宽衣解带、甚至还俯首吸吮她的……两颊顿时变得火红,她咬牙握拳,却无法压下这该死的脸红耳赤。
他瞧着她涨红的脸蛋,促狭的笑意爬上他的嘴角。
“你还笑?你……咳咳。”激动下一时岔了气,她难受的捂住伤处咳嗽。
“你怎么了?”这下他的戏谑之心逸去,有些慌的扶住她。
“走开!”她不领情的甩开他的手,却不经意挥中他的右颊,啪的一声轻响,虽然她没有很用力,也不是存心要掴他,但他的脸色还是在瞬间沉了下来。
他不作声,站到一旁,她有些窘迫的看着拉长一张脸的他。
说到底,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如果当时他没有及时帮她把毒血吸出来,今天她就无法站在这里了。
“抱……抱歉。”她主动开口,生硬的道歉。“我无心的。”
蓝知逸瞄她一眼,她满脸的歉意顿时让他的心情好转。但是她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身子,却让他挑眉,敛不去心底那份愧疚,他问:“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我先走?”
重伤倒在地上,她念念不忘的是他的安危,这一点严重困扰着他。
“那么,当时的你又为什么要挡在我身前?”她答不出话,只好反问。
他毫不迟疑的回答。“因为我不想你死。”
“那么,我也是不想你死……”她随即被自己的回答惊得有些慌、有些窘,清咳一声才澄清。“我说过会守住前当家的承诺,保护你。”
他嘴角一勾,似乎逮到了她的小辫子。他没有道破,只是偷偷的,有些贪婪的瞧着她眸底泄露太多的在乎。
她忙不迭的移开视线,注意到了他刚才在练的字。
“潜。”蓝知逸指着他刚写下的字,引来她的挑眉。
没有兴趣知道他字里的含义,她想起了来此的目的。“我现在只要从你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如果他可以答应她,帮她保守秘密,那么她会留他一条命。
不管别人怎么说,她都会留他下来。
“这个字,是用来形容你。”他还是一如以往,喜欢答非所问。
“你这是在取笑我?”她眯起眼睛。
“潜这个字,包含许多意思。比如,潜藏多年的秘密。”
“知道这个秘密,足以让你送命。”
蓝知逸轻笑一声,让她的眉蹙得更紧。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她现在告诉他,他可能会死,死在这个秘密之下,他竟然还在笑?
“你不会杀我。”他很肯定。也许她没有发现,她望着他的眼神,连一丝的杀气也找不着。
他知道,他赢了。慕容臻对他,已不若以往的无情。她的眼神有了波动,有了犹豫,也有了他的倒影。
“要我不杀你,你必须答应保守这个秘密。”她握紧拳头。
“我不答应。”他陡然站起,来到她面前,坚定地说:“我要的不是帮你保守秘密。”
她瞪着他。他不答应,那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
紧握成拳的手陡地被他捉住,他在微愕的她耳边低语。“我不要做帮你保守秘密的人,我要成为帮你分担、帮你解忧、陪着你度过委屈和辛酸的人。”
“你、你说什么?”他贴近的温度,让她惊愕得想退后。
他的大掌覆上她的拳头,不让她退后。“我跟你说过,我喜欢你。不论你是男是女,我喜欢的是你,慕容臻。”
“闭嘴!”她立即推开他,伤处传来的撕痛,让她咬牙拧眉,但她还是用力斥道:“我不要听这些混话!我要你答应的是保守秘密,仅此而已
“我喜欢你,这不是混话。”说着的同时,他的心跳有些加速。
不可否认的,他欣赏她的坚韧、心疼她的伤痛,如果她不是他的对手,他真的会喜欢她。
她咬牙,单手掐住他的咽喉。“如果你不认真答话,你就会死。”
“我说过,潜这个字有许多含义。潜藏在你心中多年的委屈,潜藏在冷峻丽具下的脆弱,潜藏在慕容当家这顶光圈下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她收紧力道,见他额上沁出薄汗,但他没有讨饶,也不挣扎,只是瞧着她。
“为什么你不让别人来替你分担?为什么要独自承受所有的伤痛和委屈?”他的手再次扣住她的细腕。“看着这样的你,我会想起以前的我。”
他认真了。之前那些喜欢她的话是有些虚假,但最后这句话却是发自内心。
“你的冷,你的傲,全都是伪装的。”
她的眸中藏着太多的悲伤。他看得清楚,也看得明白。
因为他也有着同样的悲伤。他的骄傲、他的执着,为了替逝去的母亲争回一口气而存在。而她的骄傲、她的坚持,也同样为了守护逝去的当家而存在。
“所以,我懂你。我也明白,一个人默默承受的那种孤单。从一开始,我就懂得你心底的难受。”
她的手劲放松了,虽然还是以恶狠狠的眼神瞪着他,但是在清亮眸子里头,他找到了她的微慌。
被他人看穿实在是一件值得害怕的事。如果是他,他也不愿意被人看穿。
慕容臻咬牙,内心没来由的颤抖。像是被禁锢多年的猛兽,陡地被人释放,开始肆虐、啃噬她的一切。
“住口!谁允许你说这些……”
“被人看穿的感觉不好受,但是,反过来想,被人看穿,其实也是一种认同,不是吗?”他打断她的话,换来她的哑口无言。
被人看穿……会是一种认同吗?她问着自己。
她这些年来所承受的,已非一句“委屈”能够表达。那是一口深井,尽力吸纳着落下的雨水,但是从来没有人愿意将井水取出,久而久之,这口深井满了,开始泛滥了。
只是,她一直努力掩饰着,所有快要泛滥成灾的痛,她都奋力吞下。
她在找寻一个叫做“认同”的出口,但是,她始终找不到那个出口。
突然之间,有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我懂得你的感受。
虽然她极不愿意承认、虽然她一直告诉自己别动摇,但是他眼神里的了解,已经让她明白……
原来这个世上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懂得她的心。
这……可是她一直想要寻找的出口?是她寻找的“认同”吗?
她全身一震,气血急涌之下,伤处更是疼痛。
他忙不迭扶着站不稳的她,脸上写满关切。
“我虽然没有什么真本事,但至少我可以在你摔倒时,伸手扶你一把。”他靠近她,凑在她耳际留下轻轻细语。“请让我跟在你身边,默默的跟着,我不会背叛你,更不会泄露你的秘密。因为我想要的,仅是守护你。”
她瞠目,看着他唇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她不可以相信他。自被带进慕容家的那一刻开始,她已经屏弃了所有的感情。
她只为慕容家、为天谴组织而活,所以就算经历再多苦痛,她也不会抱怨。
但为何此刻的她在颤抖?轻轻的颤抖,似乎晃动了她内心深处的那堵墙,她听着高墙塌下的声音,也听着向来平稳的心跳,开始紊乱……
不,这不是她要的认同。她一定是重伤未愈,脑子才会有些混沌。
“不,你不能。”她咬牙,用力地吼着。“你不能!”
“我……”
“要是你再说一句疯话,我一定会杀了你!”
蓝知逸瞧着极力掩饰惊慌的她,眸光一下子黯了下来。
第8章(1)
最后,慕容臻慌张离去。
蓝知逸看着窗外的夜色,现在已经三更天了,他没有丝毫睡意,也许心底的不忿,是让他不能入眠的原因。
他知道她动摇了,她最后流露出惶恐失措的表情,慌张离去的身影,在在告诉了他,她的心已经动摇了。
只是,在她逃走之后,他的笑容敛了几分,眼神也沉了几分。
那些话到底有几分真伪?他问着自己。
他欣赏她。她是一个不怎么样的当家,却是天下最坚强倔傲的女人。
那永不低头却又默默忍受的矛盾性格,是她最为亮眼之处。
他喜欢坚韧不拔的她。但是,他不能喜欢身为慕容当家的她。
如果可以,他不想与她为敌。蓝知逸的心情变得矛盾,突然,他耳尖地听到了窗下的一阵声响。
他随即猜出来者的身份。嘴角微勾,他扬声邀请。“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喝口茶如何?小方。”
虚掩的窗口被人推开,一个汉子跃入,正是两天前在后院遇上的小方。
“知逸少爷。”小方抱拳行礼。
“来,喝口茶再说。”他温文的笑容,让小方有些惶恐地躬身。
“小人不敢,小人是奉了当家的命令前来传令。”
“先别说这事。你倒说说看,你是何时混入慕容家?”
他的语气很温和,眼神却变得严厉,小方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司徒家正室所生的有五个儿子。大儿子为司徒家现任当家,眼前的蓝知逸是排行第六的公子。按理说,这个庶出的公子应该是身份最卑微的一个,但这个事实在一年前改变了。
短短一年内,他替身为当今宰相的父亲司徒沐新招兵买马,先后献计让塞西国镇守边境的两位大将军答应效力,更在皇城古都暗中成立了一间规模不小的商运作为据点,让司徒沐新注意到了这个庶出之子,扬言只要他能够成功铲除“无谴”组织,他就会成为司徒家的新当家。
在司徒家里,他的存在已经被现任当家视为威胁,所以当家才会派人潜入慕容府内,企图破坏他的计划。
“小方,我想让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插手我的事情,就算你是奉了大哥的命令也一样。”刺客事件他可以既往不咎,但接下来要是谁胆敢破坏他的计划,他不会让对方好过。
“小人明白。”总之两方谁也得罪不得,他小方难做人就是了。
“好,大哥他有什么命令?”那个只会扯他后腿的男人,实在令他不屑。
“当家要您在下个月十五之前,消灭”天谴“组织。这个命令也是宰相大人的意思。”
下个月十五?距离现在不到一个月。“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小方恭谨的躬身后,悄然从窗户跃出。
他重新将窗户掩好,却掩不去心底的沉重。
很快的,他就要和慕容臻反目成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有把握可以完成他的计划,但却没有把握让自己全身而退。
他犹豫了。当初的干脆不复存在,之前一心向慕容臻挑战、向大家证明自己实力的义无反顾,开始动摇。
他已经不清楚自己要击败慕容臻的原因。她这个当家没有他想像中的威风,她只是一个被逼上梁山,一心想替前任当家守护着家族的女子。
如果他泄露了她的秘密、陷“天谴”组织于不义,他可以得到他一直渴望的当家权力,她却失去支撑她生命的一切。
以她的失去来换取他的收获……这可好?他几乎同时想到了她写满哀伤却佯作冷峻的面容。
但,对她存仁,他将失去一切。这些年来他咬紧牙关付出,无非是想得到父亲和司徒家的认同,为了她而放弃这些,他办不到。
区区一个慕容臻,不值得他放下一切,怪只怪她是慕容家的人,而他偏偏是慕容家的死敌。
想通了这一点,他不再犹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不是那种傻得让自己毁灭的笨蛋。
一个计划极快在脑子望形成。
这一次的出手绝对要狠,只要狠狠折断慕容臻的双翼,她这只折翼的蝴蝶就再也飞不起来。
“当家,这几日来,外面似乎多了一些沈家军派来的人。”总管禀报着,迟疑了下,又道:“另外,属下昨日还收到一个消息。”
慕容臻望着窗外的天空出神,一点反应也没有。
“当家!”总管大声叫着她,她这才回过神来。
这几天来,当家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总管担心的问道:“当家,你还好吗?”
“没事。”她忙不迭的摇头,打起精神问:“你说的消息是什么?”
“是和花军师有关的消息。他最近好像在……招兵买马。”
他有所保留的说。
“他经常都为咱们招揽人才,没什么好奇怪。”她不解总管紧张些什么。
“但,花军师最近好像和沈家军的人走得很近,而且他招揽的人才有大半进了沈家军。”这才是总管担心的事情。
总管的意思是言打算造反?这有可能吗?不,绝对不可能!
她立刻推翻自己的揣测,挥了挥手。“我的事就不必多管,我反而比较担心沈家军的动静。我出去一趟,有什么事的话就到城西找我。”
“不需要带些人同行?”总管担心她会像上次那样受了伤。
“不了。”她想一个人静静思考。只要想通了,她就会变回以前的自己:
一走出商行,她就发现身后有人在跟踪。“果然派人跟来了。”
沈家军对她起疑了,要是被他们发现她就是“天谴”组织的首领,沈落肆这只老狐狸肯定不会罢休。到时候,事情会更加复杂。
现在的情况很乱,不知何方神圣的六公子在背后虎视眈耽、一直想找碴的沈家军又不时有动作,再加上最近她和蓝知逸的关系变得微妙……
她拧眉,命令自己不许再想下去,她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些无聊的情感。
此趟出来,纯粹是想试探一下沈家军。她任由身后的人跟踪,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间老旧的药铺前。
这是……当时蓝知逸将伤重的她带进去的那间药铺!她惊讶,看到掌柜的是一位老伯。
对于蓝知逸,她心底多少存有疑惑。或许,可以趁机进去问个明白。
“客宫,想买些什么……”老伯的笑脸一僵,忙不迭的相迎。
“原来是慕容当家,小人有失远迎,真是失礼。”
“老伯,不必多礼。”在城里,她慕容当家的名号很响亮,几乎每一家商行都想攀关系,希望能将自己的货物透过“慕容商运”运到大陆各国。
“慕容当家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老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老伯,你可认得我?”她想问的是那一晚的事情。当时,她匆匆一瞥,依稀瞧见这位老伯的身影。
老伯怔了一下,支吾难言,只好摆出一副笑脸。“这个……”
“福伯,我帮你把那些药材都拿去晒了,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慕容臻微瞠目,看着从内堂走出来的那个男人。淡蓝色的身影,俊美的面容同样挂着愕然,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定定的瞧着她。
她看着他,有些惊讶。但,她随即冷着一张脸,重新望向支吾的老福。
今年大概是流年不利,问题总是接踵而来,越不想见到的人,偏偏越是要出现在面前。
“蓝老师,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噢,有客人来了。”老福看向刚好进来的客人,连忙拱手。“失陪一下。”
慕容臻想唤住老福,蓝知逸立刻拉住她的手,“别为难福伯。”
她极快挥开他的手,用力一瞪。“我是那种喜欢为难别人的人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的眼神隐含敌意,他不禁苦笑道:“以前在皇城古时,福伯和我是旧识,那天晚上,我刚好想起他的药铺就在附近,所以才会带着你过来。”
她不语,审视的眼神落在憨笑的福伯身上。
蓝知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