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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初一,外命妇入宫向太后和皇后朝贺新年,英夫人在入宫之列。本来舞萼不够资格,但太后特意要英夫人带舞萼入宫,静安侯也不好阻挡。他担心舞萼会去找景阳公主寻仇,只好在入宫前反复嘱咐英夫人:“舞萼年轻,不懂宫内规矩,娘千万让她紧跟着你,别让她在宫里乱走。”
英夫人不知道他心里的隐忧,打趣道:“行了,娘知道你紧张你媳妇。你放心,她跟着我,不会少一根头发。”
静安侯心里却不得半点轻松,找了无人的时候,对舞萼道:“无论你做什么事,先想想你娘。”
舞萼知道他言下所指——上次婚宴上行刺公主,她后来细想,对自己的莽撞才觉得后怕。若不是静安侯拦住她,她一家只怕都已经满门抄斩——她咬着下唇不说话。静安侯便有些着急,低声下气道:“她不管给你什么难堪,你先都忍着,回来后找我怎么出气都行。无论如何,你千万别冲动。”
他大概从来没有这样求过人。舞萼有些惊讶,抬头看他。他也意识到了,神情里不由有些讪讪,低低道:“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听我的,好么?”舞萼不知该做何回答,看他眼神恳切,只好点了点头。
于是舞萼便把随身匕首除在家里,和英夫人一起入宫。贺仪完毕,英夫人带了舞萼去慈宁宫拜见太后。景阳公主也在,看到舞萼扶着英夫人一起进来,脸色便一沉,哼道:“她也配来这里?”
舞萼佯装没有听见,向太后跪拜行礼。太后给两人赐座,对英夫人笑道:“你这新媳妇还真难见到。哀家说了多少次要她入宫,到现在才来。是不是静渊舍不得让她出门?”
英夫人瞥见景阳公主面色阴沉,忙道:“那倒不是。因为舞萼身子赢弱多病,所以一直在家里静养。”
太后打趣道:“也许不是病,而是有孕了吧?”英夫人满脸遗憾道:“我也倒是希望,可惜不是。”
太后笑道:“舞萼,你回去告诉静渊,就说太后和英夫人都着急抱孙子呢。今年喜庆,你们得赶紧。” 舞萼脸上早已一片绯红,迫于礼节,只好答道:“希望托太后鸿福。”
景阳公主早在一边听不下去,站起来气哼哼道:“大过年的,说什么不好,谈这些做什么?真是白白扫人的兴!”恶狠狠剜了舞萼一眼,出了慈宁宫。
景阳公主不在,主客气氛反而更轻松些。英夫人又坐了一会儿,方才带着舞萼出了宫。
静安侯早在宫门口侯着,看娘和舞萼携手谈笑风生出来,心里大松了一口气,迎上前去:“太后说了什么娘这么高兴?”
英夫人笑道:“太后说你既然娶了亲,就要早日带好消息给她。”
静安侯知道母亲话里之意,偷眼看舞萼,见她俏脸晕红,不由心神一荡,一直到回到府里,还是不时恍惚,目光不由自主只在舞萼身上打转。可惜的是,他这份旖旎心思总是被一茬接着一茬上府里拜年的人打扰。好不容易等到客人渐少,他便迫不及待去舞萼房里找她。他满怀一腔热情而来,她却十分冷淡,不是垂头读书,就是佯作困倦,看向他的眼神总是十分疏离。他的满腔热情便一扫而空,满心说不出的气馁和心灰意冷。
他自觉这一生一帆风顺,一切皆在自己掌握之中,唯有在她身上,他却受了极大的挫败,即使费尽全身力气,即使把自己全身心都捧在她面前,她总是这样不屑一顾。自己人生也有许多无奈,最大的无奈便是无法走入她的心里——他每每这么一想,心里就觉得说不出的绝望。
这种绝望笼罩着他,让整个新年都过的无比索然惨淡。一晃眼便到了元月十五。英夫人看他神情郁郁,便道:“今日是灯节,我们别都坐在家里,咱们一起去看灯!”
舞萼自然雀跃不已。静安侯见她喜欢,也一口答应。于是一家三口由仆人们簇拥着上街看灯。
街市上果然热闹。无论大街小巷,都是火做游龙,蜿蜒不绝。舞萼眼花缭乱,看的浑然忘我,等回过神来时,身边已只剩静安侯一人。
“娘呢?”她问。
“娘累了,已经回去了。”
舞萼知道英夫人是故意给两人独自相处机会,便道:“我也累了,想回家。”静安侯静静看她,道:“你可是真地想回家?这么热闹的时候可不多。”舞萼看看远处连绵的灯海,万般犹豫。静安侯便笑道:“走吧。知春桥那边灯景最好看,我们去那里。”一把牵住她的手就往前走。
他的手宽大温暖,扣住她纤细的手指。她下意识挣了挣,他便回过头来,凝视着他。头顶璀璨灯火照得他面目清晰如画,而眼神格外幽深。她便一时怔住了,任凭他的手握得更紧。
两人手牵手在四处灯楼下观看,渐渐有说有笑起来。兴致正好的时候,头顶忽然轰轰作响。他俩齐齐抬头看去,只见深墨色的天空,一线火色冲天而起,随即便是各色烟花竞相飞上,把整个天空照得仿佛蓬莱楼阁般剔透。舞萼忍不住拍手叫好。
静渊含笑问她:“高兴么?”
“高兴。”舞萼眉飞色舞的点头。静渊看她笑颜如花,忍不住把她拉近。她看他眸里柔情深沉,不自觉地别过脸去。眼神一转之间,忽见灯火阑珊处,一双熟悉的眸子深深凝视着她,目光里,全是排山倒海的伤痛。她如五雷轰顶,立时怔住。静安侯却在她这一怔之间低下头来,吻在她的颊上。
“别……”她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再循着看去,满眼只有璀璨灯火,再不见那双眸子。
——方才那夺人魂魄的一霎那,难道只是自己的幻觉?
静渊看她忽然脸色惨白,全身颤抖,关切问道:“怎么了?”她却只是失魂落魄的望着灯火深处,一脸泫然欲泣神色:“我要回家。”
他忽然兴致全无,绷紧脸道:“那就回家!”
回到府里,舞萼便匆匆回了房,二话不说把静安侯关在门外。他郁烦难当,恨不得大吼几声才能得以发泄心中苦闷。这时,从人来报:“跟着凉国使者的人回来了。”
来人禀报道:“等小的追上凉国人,他们的那个病人已经不见了。”
静安侯大惊:“他去了哪里?”
“凉国人也不知道。听说那人从昏迷中醒来后,一直吵着要走。凉国人不放。结果他有天晚上找个机会偷偷跑了。”
静安侯心里不祥之感越来越强:“你可查清楚那人是谁了么?”
“凉国人自己也不知道他是谁。小得更加不知。不过听说,那人是个汉人,在寒江上被凉国人搭救。”
“寒江!”静安侯惊叫出口:“是他,果然是他!”
——倘若当时知道是他,自己早就一掌把他打死在病床上,怎么还会耗尽全身内力救他的性命?真是天意弄人,竟然是自己救了最恨的劲敌!
——难道真的是命中注定,他不会如此轻易死于非命,而她最终还是会和他在一起?
——难道自己所做一切,都是惘然?
静安侯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双手紧握,好像要抓紧那些就要失去的东西。他腾得一下站起来,大步流星朝舞萼房里走去。
刚走到门口,便有侍女上前急道:“侯爷快来,夫人她一回来就要酒喝。我们拦不住,她就喝了很多酒。”
——你是为谁借酒消愁?
他气冲冲的一脚把门踢开,甜醇的酒香扑面而来。接着她便双颊绯红,醉眼惺忪的扑入他怀里。
“你醉了。”他拿住她的双臂,沉着的把她推开。她却不依不饶的又靠上来,举起双臂,环绕在他的颈后。她和他离得如此近,可以闻到她嘴唇里些微甜香的酒气。他的心里忽然怒气全消,柔软到无力。
她抬头问他:“你为什么要丢下我?我每日每夜都在等你。”眼神幽怨,泪光闪闪。
——你眼里,看得到底是谁?你心里,想得到底又是谁?
他忽然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怒气,把她狠狠推开:“你真是醉得厉害!”她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往后不受控制的倒去。他心里一紧,下意识伸出手臂,轻轻一拽,又把她捞回怀里。
她柔软芳香的身躯温顺的伏在他的怀中,光洁的额头下,漆黑修长的睫毛不住颤动。他再也受不了这种诱惑,朝着她俯下脸去,吻住她的唇。她是如此温馨纤细,那般美好,让人不由心甘情愿沉溺与中,不愿自拔。心里所有的情绪——热烈而无助的思念,疯狂而绝望的挚爱——就在这一刹那如崩析堤坝后面的洪水,汹涌奔腾而出。
——你是我的!
——即使你心里想的是别人,你还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谁也夺不去!
他一把横抱起她,朝着帷幕低垂的床榻走去。
第二十七章 重逢
正月十六,新年已尽,文武百官恢复早朝。景阳公主很久没有见到静安侯,思念心甚,很想在他下朝后见他一面。太监禀报她说,静安侯此时正在御书房和皇上商议国事。她便急匆匆赶到御书房。
静安侯果然正在里面。她听到他熟悉的清淡嗓音,忽然有些胆怯,停下脚步,靠在门口偷听他和皇上说话。皇上问他:“新年过得好么?”
“甚好。”
皇上笑起来:“看你满面春风的模样,看来你们夫妻俩现在好得很哪!”
静安侯的声音笑道:“让皇上取笑,我们俩,只是渐入佳境罢了。”虽声调低柔,仍听得出他的喜不自禁。
——渐入佳境!
公主无声握紧手掌,浑然不知尖利的指甲已划破手心。
——你怎么会喜欢上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论容貌,论家世,论修德,她没有一样配得上你。这世上唯一配得上你的,是我!
她眼里闪着仇恨的凶光,悄无声息的从御书房门口离开。
静安侯从宫里回来后,给英夫人请了安,便迫不及待赶去舞萼房里。走在路上,想到昨晚的旖旎情景,又想到今早醒来时舞萼偎在自己臂弯里恬然熟睡的样子,全身忍不住便热了起来,脚下不由走得更快。
舞萼正在房里看书,见他进来,脸上一红,随即便冷下面孔,道:“你来干什么?”
面对她这般厌恶的目光,静安侯心里热情便熄了大半。他走到她身边,尽量柔和声调道:“你怎么了?”
舞萼忽然把手上的书劈头盖脸朝他掷去:“我恨你!”他始料不及,被书砸个正着。他怒火中烧,喝道:“你干什么?”
“你……你……”舞萼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于道:“我不想再见到你!你出去!”起身就要走。
静安侯一把拉住她,连声冷笑:“现在要赶我走,昨晚又为什么抱着我不放呢?”
舞萼羞愤难当,抬起另一只手朝他扇去。他凭空捏住她的手腕。她动弹不得,挣扎道:“放开我。”他逼近她,咬牙切齿道:“你还想怎样?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
他看她瞪着自己,眼里满是不甘和憎恨,心里不由针刺般的疼痛,隐忍多日的不甘和怒火终于歇斯底里爆发出来:“我不明白,我不明白那人到底好在哪里,让你这样对他?他能给你的,我都给你了;他给不了你的,我也都送到你面前。我对你的心思,一点都不输于他,甚至犹胜于他。他唯一一点我没有做到的,便是他为你而死!”他眼里燃烧着异样的火:“你也想我如此才甘心么?”
舞萼全身一震,垂下眼帘,紧咬嘴唇,一言不发。静安侯看她刻意不看自己,心里越发愤恨,一把甩开她的手,起身气冲冲出房而去。
这日争吵后静安侯就不再去舞萼房里。从前他日日来的时候,舞萼总觉得他可憎可恨。现在他陡然不再来了,她又觉得日子空落。尤其是到了晚上,偌大一个侯府,除了风声,四处静寂的可怕。她躺在床上正迷迷糊糊的时候,上元节晚那个惊鸿一瞥骤然掠上心头。
——会是他么?
她随即自我否定:“不可能!他若是活着,怎么会让我嫁给别人,又怎么会几个月不来找我?”
——大概是他的魂魄回来探望我吧。
她轻叹一口气,重又闭上眼睛,耳边忽然重又回响起静安侯那日的话语。
——他唯一一点我没有做到的,便是他为你而死!你也想我如此才甘心么?
她忽然觉得说不出的心乱如麻,这一晚都在床上辗转反侧,第二日便起得很晚。还在洗漱的时候,小丫环跑进来,手上捏了一张字条:“夫人,有人给你这个。”
她诧异的打开字条,上面写着:“明日午后,归林寺见。远。”
——雷远!
如五雷轰顶般震惊,她不由惊叫一声,整个人都忍不住开始发抖。
——他没死!他真的没死!
——等等,这事来得太蹊跷,还是要先问个清楚。
她抓住小丫环喝问:“谁送来的?”
小丫环从未见她的脸色难看成这样,像见了鬼似的煞白一片,吓得抖声道:“我不知道。我今日出去买针线,忽然一个男人过来给了我这个。我就拿回来给了夫人。”
她放开小丫环,沉声道:“听好了,这件事你对谁都不要说!否则,我保不住你的命。”小丫环哆嗦着点头答是。
舞萼把小丫头遣出去,一人坐在房里看着字条出神——这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的,我肯定是要去的。无论如何,总要见他一面。可若是假的呢?——但为什么又是在归林寺?
她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晚上一家人吃饭的时候,英夫人看出她心事重重,关切问道:“舞萼,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病了?”
静安侯的目光蜻蜓点水般在她脸上停了一停,随即飞快挪离。她佯装没有看到,道:“娘别担心,我没有病,只是晚上发魇,没有睡好罢了。”
英夫人絮絮叨叨道:“发魇这事可大可小。你可别是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得去神佛面前好好拜拜。”
——这可正是个好机会。那字条所写是真是假,去归林寺走一趟便可得知。
舞萼心里一动,忙道:“娘说的对,我也正打算明日去归林寺参佛。”
英夫人点头道:“是应该去的。”又对静安侯道:“你陪舞萼去。”
因为觉得那纸条古怪,舞萼心里暗自期盼静安侯能一起同往;可又怕若真是雷远,静安侯不会轻饶过他——到底让不让他一起去?——她心里正在犹豫,却听静安侯冷冷道:“明日我要陪皇上参经,没有这个功夫。”她心里就觉得有气,回道:“我自己一人去就行了,不用劳烦你。”
第二日上完朝,皇上和静安侯在御书房里参经。皇上看静安侯目光游移,一幅心思不属的模样,奇道:“你怎么了,这么坐立不安的?”
静安侯忙在地上跪下道:“臣今日家中有事,是以很难定心参经,还请皇上责罚。”
皇上笑道:“家中有事怎么不早说?朕也不用你陪着了,你去吧。”
静安侯磕谢皇上,出了宫,急匆匆赶回家去。等他到家时却晚了,舞萼已动身去了归林寺。
“已经去了一个时辰了。”英夫人道;“这归林寺一去一回也不过是一个多时辰。她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了。”
静安侯却令人备马,道:“我反正也闲着无事,出去遛遛,就当散心。”跨上马,朝归林寺急驰而去。
这时舞萼已抵达归林寺。今日甚是奇怪,大雄宝殿里空无一人,只有炉烟袅袅,一片静谧。宝相庄严的菩萨满面慈悲,低头朝她凝视,仿佛洞察她纷乱的心绪。
——真的是他么?他真的没死么?
——他会说什么?他会怪我嫁给别人么?
——我又该说什么?
她正心乱如麻,大殿帐后忽然有一男人低声唤道:“舞萼!”她惊跳起来:“雷远?是你么?”
大帐忽然被掀开。几人分立两旁,拥出一宫装丽人。她尖笑道:“侯爷夫人在这里等谁?雷远?这名字真是耳熟。哎呀,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黑风寨山贼的名字?”
舞萼恍然大悟,恨道:“原来是你!”
“当然是我!”公主甚是得意:“我猜得不错,你果然对那贼匪余情未了!静渊还说你们渐入佳境呢,我看你们是从头到尾都一直貌合神离才对。你说,若是我告诉静渊他的夫人背着他偷会情郎,他会怎么想呢?”
舞萼冷冷道:“公主为了和他在一起,还真是大费周章。”
她淡然的神色激怒了公主。“你住嘴!”她尖叫着对从人令道:“这女人不知廉耻,淫乱寺宇宝地,当场杖毙!”
舞萼知道公主恨自己入骨,这次如此煞费苦心安排是要定了自己的性命,此时申辩求救都是无用,抬头见她眼中欣喜满足的残忍神色,不知为什么,心里并不觉得恐惧,只是冷笑道:“你以为我死了,他就能喜欢你么?”
公主死死盯着她,眼神凶恶,仿佛要从目光里伸出手来一把掏出她的心才能解恨。她隐忍良久,忽然声嘶力竭的尖叫:“等什么,还不动手?”
便有从人上来凶神恶煞般一把把舞萼推倒在地。碗口粗的大杖举了起来,毫不迟疑朝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