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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坚持的继续向那个方向走着,她无奈只能跟了上去。
等到他将她送到香风院前,他刚转身要走,天空忽然电闪雷鸣,大雨哗哗的落了下来。
言伤忙将他拉了回来。
铜钱大的雨滴啪啪啪落在地上,很快就将地面打得全湿,香风院外的柳树被风雨吹打得摇来摇去,落了一地的枝叶。门外捉着迷藏的姑娘和客人们都咒骂着往内室跑,但李铁柱在屋檐下没动,言伤便也跟着他在原地没动。
“这雨太大了,要不……”
“我一定要回去。”
似乎是料到了她要提议些什么,李铁柱望着顺着屋檐滑下的雨水,脸上面无表情,但语气却是坚定的。
言伤将未出口的话收了回去。
她反身回了厨房,翻出一把伞,然后走到门外递给他。
“李大哥,你打着这把伞回去吧。”
见他不见波澜的目光看向伞,她握紧伞:“我只有这一把伞,其他的都是青楼里姑娘们练舞用的纸伞,遮不了雨。这把伞虽然破,但是我已经用了两年了,不会漏雨的。”说着把伞又往他面前递了递,半天,李铁柱终于伸手拿过了伞。
“多谢。”他的声音仿佛被雨水淋刷过一般,不甚流畅。
“菜筐子就留在这里罢,明日……再来拿。”说到这里她也顿了一下,察觉到他早说过明日不会再来了。
李铁柱看她一眼,并未多说,只是低了头拿起菜筐子。
他的手很大,张开来将两个菜筐子提在手中也并不勉强。于是她露出了怅然若失的表情,他转过脸去,像是没看到他的神色一般缓缓撑开伞。
“你回去吧,不要湿了身子。”
言伤望着他撑开伞,一手提着两只菜筐子,一手打着伞走进雨中。他的脚很大,踩在地上溅起小小的雨花来,打湿了他粗布的裤腿。他的肩膀很宽,又圆又大的雨伞边沿似乎还遮不住他的肩膀,雨水淋湿他的肩膀,沁得那一块布料都变成了深色。
他就那样一个人走在夜色里,走在雨幕里,仿佛会那样一直走下去,直到走到这大地的尽头。
“李大哥!”
言伤心下一沉,终于叫住他。
李铁柱回了头,一双黝黑黝黑的眸子在夜色中望过来。明明波澜不惊,但言伤却觉得心头一热。
他问:“杜姑娘还有什么事?若还有什么事,等到我改天来还伞再说吧。”
天地之间都沉寂着,只听得到雨水打在大地上的刷刷声。
言伤眨了眨眼,看着他笑了起来:“没什么事了。”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地滑,路上小心。”
李铁柱转了身往回走,这把雨伞并不能为他遮住风雨。事实上雨伞的顶端已经开裂了,有清亮的雨滴从伞的裂缝间滑下来,打在他的鼻尖,清凉漫上他的心间。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就那样简单的跟她约好明天去还她的伞。
然而其实他压根儿用不上伞。
干农活时再大的太阳,再大的雨,只要有作物还需要抢收,他还是会脱光衣服直接下地。对于一个靠天气吃饭的农夫来说,这样大的雨根本不算什么。
但他没有拒绝她的伞。
听到他说明天不会来的时候,她的眼神一瞬间的黯淡,递过伞的时候,她脸上带着点期待的笑容,甚至叫住他叫他路上小心时微带颤抖的嗓音,都让他的心头慢慢的暖了起来。
天地之间都是冰凉的雨水,这些雨水像是她的笑容,一路划开厚厚的云层,划开阴沉的空气,划开遮雨的伞面,就这样毫无顾忌的直接淋上他的胸口。
再难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李铁柱:为什么是还伞……
作者:你去还伞,然后你们就会有JQ,你们就会互相表明心意……
李铁柱:我又不是许仙那样的禽兽!
许仙:=皿=……关我毛事!
☆、第49章 拯救二十六岁农夫(五)
李铁柱回到家后有接近半个月都没有再进过城。
半个月来天下大雨;农田里的庄稼作物都被淹了,只有些种在高地的粮食幸免于难。李母每天都会不住的叹息,李铁柱只能每天跟她说话,宽她的心。
他对被淹没的作物倒并不是那么在意。从小就在黄泥里摸爬滚打着长大,怎么样的坏天气都见过了,只要老天没有把住的地方和所有吃的粮食都淹了,他和娘靠剩下的东西还能活下去;那么他就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
然而李母想不通,人老了总是容易胡思乱想。
李母最开始是叹息,怨老天爷不睁眼,后来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年轻的时候;在李铁柱面前反反复复说着她嫁人前的事。说嫁人前她本来也是个漂亮善良的好姑娘,曾经和同一个村子的水牛哥情投意合。如果不是被家里人硬塞着嫁给铁柱爹;她本来该和水牛哥结为一对令人羡慕的夫妇,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不知道有多幸福。
李铁柱从小听李母抱怨生活的艰难,抱怨男人的无情,却从来没听到过她说起她年轻时候的事情。第一次听到时,还有片刻的呆怔。
有一天李铁柱从地里回来,刚啃了一口窝窝头,忽然就听李母嗤笑了一声。
“你这个吃相哟,跟水牛哥倒是一模一样。”
李铁柱问:“娘,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还记得他的吃相?”
李母拍拍他的背,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何止记得,我那个时候欢喜他,就连他冲我挥挥手都觉得他肯定是在跟我偷偷传情,他喝水的时候下巴上掉两滴水下来我都想拿手去接着……”
“接着做什么?”
李母一巴掌轻轻拍在李铁柱的头顶上:“还能干什么,我欢喜他。连他漏出来的水都觉得跟夜明珠子一样闪亮,我怕别人抢走!”
原来欢喜一个人,会变得这样犟,而且到老的时候,还会觉得心甘情愿。
李铁习惯性沉着一张脸咬下窝窝头,几乎是立即,他的眼前就出现了杜袭烟的脸,手心里也突然阵阵发痒。被她碰过的地方就像是染上了什么皮肤病,不止那一处痒,痒意一直蔓延上心头。
他想到了屋子里枕头下经常被他拿出来摩挲的那枚铜钱,还有被他仔细补好放在床边的旧伞。
补伞的时候,只要想到平时她也是握着那伞柄,抚着那伞面的用伞,他就会觉得不自在,手上的动作都会慢上两拍。
李铁柱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只是想起自己答应要还她伞,但是从答应到现在已经过了很久,他还是没有去还她。
天下着大雨,也不知道没有了伞她会不会冒着雨出门。她是个厨娘,下大雨的时候又没人给她送菜,她总免不了要出门的。
越想心里就越觉得不对劲,李铁柱在心里想着明天便去把伞还给她。
然后……
李铁柱按捺下心里涌起的不安和焦躁。
然后他想问她可有婚配。
应当是没有的,他知道自己长得并不是城里小姐喜欢的温文儒雅,按理说吸引不了她的目光。她只见过他几次,但她看他的目光却已经像是春天融化的河水,她的眼里分明有他的影子。
他长得并不好,但看上他的人却并不少。
他没有想过要跟谁共度一生,但看着她的笑容,偏偏就生出了想一直看下去的冲动。
这样一想,面上又浮出淡淡红意。怕李母看出什么来,李铁柱几口便啃完了窝窝头,扛了锄头又出门疏通田地里的小河沟。
那小河沟里全是稀烂的泥,平时本来是很费力气很叫人觉得憋火的活儿,但今日李铁柱做得却是十分轻松毫不费力。
脏泥打湿了他的裤腿,他干脆挽起裤腿脱了上衣,躬□子去挖河沟。谁知刚用力挖了没几下,突然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抬起头,正看到杜袭烟和同一个村子的朱三贵一同走过来。
她脸上带着微微的笑,穿着一身绿色的裙子,手里提着个精致的食盒。和朱三贵一起打着一把精致的伞,缓缓地步行在遍布泥泞的小路上。
朱三贵不知道对她说了些什么,引得她一阵轻笑。
李铁柱僵立在原地,只觉得心里慢慢的涌起一阵寒意来。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失魂落魄,他的脑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所以他也感觉不到,他紧紧握着锄头的手指已经暴起了青筋。
李铁柱站在雨中,他的四周是河沟,河沟旁长着及腰高的野草芦苇,是以那两人说说笑笑,快走到眼前了竟是还没看见他。
他渐渐听清了他们说的话。
“真的么,给我便宜一些?”
“那当然,你可以到田地里亲眼去看看。我家的菜是这附近最好的,念在你亲自跑那么远过来都能遇到我的缘分上,给你便宜一点也没什么问题。”
她扬扬头,语气里是带着开玩笑的笑意的:“会不会便宜无好货?”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莫说朱三贵我从来不欺负女人。就算我欺负女人也不能欺负你是不是,香风院的人谁不知道,我对你……”
李铁柱心里凭空生出一股怒气来,他咬了咬牙,只觉得太阳穴两边都在隐隐作痛。
还好杜袭烟及时的笑出声,制止了他的话:“香风院的人都知道,你怜香惜玉,为了姑娘们什么样的亏都能吃,我信了便是。”
“我可不是怜香惜玉,我真心对待的人只有一个,不就是……”
“是院里的画雪姐姐嘛,你每回都会点她献唱,我知道的。”
朱三贵搓搓手,又要开口说些什么。杜袭烟已经是停住了脚步,直直向李铁柱这边看来,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是惊喜的。
“李大哥!”
看到面色冷漠的李铁柱,朱三贵硬生生闭上了嘴,蠢蠢欲动的手指也悄悄的收了回去。
“朱大爷,我找到李大哥,不用你带路了。今天多谢你了。”
“哈哈,不谢。”
一个村子里总有那么一个男人,沉默寡言,独来独往,但是他看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在他的目光之下,你的肮脏心思,腌臜想法,一切都无所遁形。
对于朱三贵来说,李铁柱就是那样的男人。
本来打算把香风院的这个厨娘弄到手,谁知道半路上就能遇到李铁柱。朱三贵打个哈哈,灰溜溜的把伞还给她走了。
李铁柱看着朱三贵走远,这才将视线放回眼前女子的身上。
“杜姑娘,你来做什么?”
言伤等了半个多月,心里虽然知道不能急,但办法却还是得想。是以她仔细做了一食盒的菜,提着菜就往这边走。她没有来过这地方,一路上问路打听,不知走了多少条小路,穿过多少的小树林,脚上的绣花鞋都被泥脏得不成样子,才终于遇到一个能带路的朱三贵。
谁知他一见到她,面色却是冷得吓人。
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你来做什么”,即使知道他是不开心她和朱三贵走在一起,言伤的心里还是生出丝丝委屈来。
“我来找你……”
他侧过身去继续拿起锄头,冷冷盯着泥泞的地:“找我做什么?”
言伤抬高手,将手里的伞打在他的头顶,声音里有几分埋怨的开口:“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李铁柱:“……”
他侧过头,浓眉紧蹙看着她。
言伤终于见他变了个表情,嘴角不自觉就露出满意的笑:“我是说,我不来找你,你就不来找我么?”
李铁柱看着她脸上的笑意,紧握着锄头的手忽然就慢慢放开了。与她对视了片刻,他忽然又猛地将头转了回去。
“你的伞,我本来明天就打算来还给你的。”
言伤却是没有接话,只是眨了眨眼,怔怔的盯着近在咫尺的李铁柱的后背。
因为长期裸。露在阳光雨露下,他的后背是黝黑的,闪着健康的光泽。他挥起锄头的时候,后背上的肌肉一鼓一鼓,看得她竟是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半天没听到她的回答,李铁柱的动作慢了下来,他回过头去,正对上女人痴迷的看着他身体的目光。
李铁柱:“……”
他轻轻咳了一声,捞过一边的衣服侧身穿上。这才转过身去看着她:“杜姑娘,你是不是来拿伞的。”
“是啊!”脸色红红的女人猛的点头,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又使劲摇头,“其实也不是,一把伞而已,我倒也不急着用。”
李铁柱脸上的表情又是一冷。
他在心里担心着她急用伞,还特意把伞给仔细补好了,原来她竟是一点也不急用的。在她看来,那把伞只是“而已”。
眼见着李铁柱又背过了身去,言伤觉得有些摸不透的他的心思了。
她正要开口跟他说她是专门来找他,她还给他带了她亲手做的饭菜来,谁知下一秒空气中已经飘来一句晦涩不明,没头没脑的话。
李铁柱背对着她,用力的挥下锄头,哗啦哗啦溅起地上泥泞。
“我知道,我看见你和朱三贵一起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杜袭烟:李大哥,你真不会说话……
李铁柱:我这个人是个糙汉子,的确不怎么会说话。对了,要是我有什么说的不好的地方,你特么来打我啊!
【最近是考试周,要是我哪天没更新,或者更新晚了,请妹纸们原谅。】
【QvQ我已经挂了一科,有没有好心的妹纸跟我说声加油的。】
☆、第50章 拯救二十六岁杯具农夫(六)
言伤曾说过;她见过很多人。
只要观察对方的表情动作;不论对方隐藏得多深,她总能猜到对方一星半点的心思。
因为李铁柱冷言冷语;又背过身去,言伤的确有片刻没能摸清他的想法。但是他冷着声音一说到朱三贵,她便立刻明白了他对她态度冷淡的原因。
这个男人已经二十六岁,但对感情却仍像是一张白纸般干净笨拙。
李铁柱说完那句话以后便用力的锄着地。
他在等身后的女子解释。他知道她是专程来找他,她提着一个食盒;里面大概是带给他的吃食。但他一看到她和朱三贵一起走过来,一看到她对朱三贵笑得灿烂,心里便觉得堵得慌,对她说话也莫名地放冷了声音。
二十六年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情;他迫切的需要一个人来教他怎么做,即使他自己不肯承认自己的笨拙。
然而身后女子再没有了动静。那把伞一直撑在稳稳地撑在他的头顶,甚至随着他的脚步移动而移动,但她却再也没多说一句话。
不知不觉间雨越下越小,李铁柱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半天,他停下动作转过身去看着她。
“不用给我打伞。”
女子毫不畏惧的迎上他深沉得吓人的目光,声音里有几分委屈:“我还以为你要一直挖地挖地,不理我,让我给你一直打着伞。”
他低了下头,正看到她被泥水浸透了的绣花鞋,眉头轻轻皱了皱:“我不用人打伞,你去田坎上待着。”
女子握伞的手颤了颤:“你肯让我在这里,不赶我走?”
李铁柱转过身去继续锄地。
“杜姑娘是来找谁的?”
“找你啊!”
“那我让你等等,不赶你走有什么好奇怪的。”
言伤被他噎了一句,但却一点也不感到生气。他肯跟她闹别扭,这样很好。比起两人不言不语站在这里一直荒废时间,他让她到一边等着实在已经是很好的事情。
言伤听话的退到了一边,站在田坎上看着李铁柱疏通河沟。
他扬起健壮的手臂,即使身上穿着粗布的衣裳,但是他只要微微一动,结实的肌肉便会将衣服绷得紧紧的。他弯下。身去捡起地上的石块丢到一旁的时候,大腿的肌肉也紧绷起来。他的脖子和手背上因为用力都鼓起了青筋,被雨水一淋闪着诱人的光泽。
李铁柱:“……”
即使不回头,他也能感觉到女子投射在他后背上的灼灼目光。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对女人来说是有吸引力的,村子里也有很多的女人会偷偷的看他,但是他从来没有遇见过就那么直勾勾盯着他的身体,连眼睛都不眨的人。
但他又不能回头叫她别看,这样的话她会感到羞怯的吧。毕竟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人家罢了……
让她看看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这样一想,李铁柱觉得自己的脸微微烫了起来,更加用力地一锄头挖在地上。
李铁柱为言伤考虑得很是周到,他并不知道,此时他背后的女人紧紧盯着他的身体,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摸到他的肌肉,怎么才能攻略到他,怎样才能把他弄到手这样的事情。
两个人各怀心思,一个锄地一个傻站在田坎上,谁都没有对谁说一句话,天色竟然已经到了傍晚。
李铁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雨珠和汗水转过身,正看到女子还站在那里,目光直直看过来。他僵了一下,收了锄头走过去,低头看着她。
女子的目光依旧紧紧盯在他的胸前,就像盯着一块上好的叉烧肉。
李铁柱:“……杜姑娘,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说了。”
眼前的女子嘴唇动了动,然后抬起头眼睛无神的看着他:“这件事我觉得不应当站在田坎上说。”
李铁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