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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今日学生功课实在是太多,我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回去。你跟我回书院暖暖身子可好?”
“不行!”
“……敏敏?”
言伤用灵动的双眼倔强的看着秦止,眼泪极自然漫过了眼眶。
低下头,言伤用力睁了睁眼,让眼泪能更汹涌的流出来。
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带回住处。一个时辰后女主角慕容青青就会来到这里,以一首背诵来的纳兰性德的词将秦止折服,从此以后秦止会对她服服帖帖。偏偏这个女主角一点也不善良,是朵很冷漠自私的黑莲花。最后中毒时为了保命,硬是挤出一滴眼泪,让秦止同意将她的毒转到自己身上,代替她去死。
而言伤现在的身份是秦止身边跟着的丫鬟,秦敏敏。以前的秦敏敏对秦止并无特殊感情,是以从来未亲近过他,一直态度谦恭。
言伤为了让自己以后能更顺利的完成任务,这几日已经很努力的去亲近他。为了阻止他与女主角的见面,她顶着寒风每日在书院门口等他放学。为了让他能有更大的触动,她故意穿得单薄,并且坚持不进书院。
他说今日要晚一些回去,可是就是晚的那么一会儿,正是女主角出现的时机。
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言伤都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一只手伸出来,温柔的托起言伤的脸。少女的脸泣涕涟涟,正对上青年微微担心的双眸。
“敏敏,你,是不是身体不适?”说罢脸有些红,眸光也转开去,“需不需要我去找大夫……”
“……先生,你想太多了。”言伤一脸哭笑不得的说罢,想想又吸了吸鼻子,脸颊上还挂着晶莹的泪,“其实是有点不适……先生,我只求你今日跟我回家,学生的功课可以带回去批改,就这一次,好么?”
“……也好,你冻得脸都红了。”秦止替她紧了紧披风,看向有些暗的天色,“我回去拿功课,你在此处等我。”
“不!我跟先生一起!”
“……敏敏今日似乎格外粘人。”
少女本就冻得发红的脸似乎又染上了另一层红色:“快些快些,不要说些奇怪难懂的话了。”
两人将书院学生的功课用一大块布包好,一起出了书院。此时的天已经黑透,只能感觉到有冰凉凉的东西落到脸上,然后又快速化开来。
“先生,下雪了。”
“嗯,越来越冷了。还好书院离家并不是很远,不然这天色,我是决不能放任你一个女孩子来接我回家的。”
“来时天还没黑,回去时有先生和我一起。我并不怕,只是我以前没来接先生的时候,先生要一个人走这些黑魆魆的路,不会怕么?”
“我是男子,男子怎会害怕遇到歹人。”
“也有歹人专门盯上男子啊!”
“……”
两人一路说些闲话,不知不觉便穿过树林。树林的一头是书院,另一头是秦家村,从十九岁中了秀才,当上夫子开始,秦止便每日一个人往返于这片树林的两边,迄今已经过了三年。
借着村口灯笼的微光,言伤转过头去看青年安静温和的侧脸,被他察觉,露出询问的目光后,言伤讪讪地笑着抓抓头发,“在这黑夜之中,先生的侧脸格外好看。”
“……”蓝袍青年差点抓不住手上的包裹。
“敏敏在想,”少女认真的看着他,“不论如何,一个人总是走夜路总会感到孤独的。以后我会每日来接先生放学,直到先生娶妻,有另一个能来接你的人为止。”
脸上突然微微发烫,二十二岁来从未牵过女子手,更未被这般认真的直视过,脸在夜色中也能看出微微红色的半坡书院秦夫子猛然迈开脚步,将一脸惊愕的少女甩在了身后。
“先生!先生你怎么了,你等等我啊!”
“……”
回答言伤的只有秦止越走越快的背影。
言伤愉悦的又喊了两声,然后迈开腿跟了上去。
这夜慕容青青并未出现,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
言伤一夜未眠,眼圈微微发青。脚步虚浮的推开门,秦止早已衣衫整洁的坐在大厅里,手里捧着一本《诗经》。
“先生早。”
“敏敏早。”秦止抬头随意看了她一眼,随后低下头去,片刻后却又猛然抬头看她,仿佛受到惊吓,“你的眼睛怎的这样肿?”
“……”言伤哀怨的看着他,“先生,读书之人,对于女子的外貌不可妄语。”
秦止不自然咳了两声,嘴上却继续追问道:“昨夜是否无法安眠?”
“我想着过几日便是先生的生辰,要好好的操办一番,所以开心得睡不着。”言伤的声音向着厨房的方向越飘越远,秦止微微勾起嘴角继续诵读《诗经》,在心里从一数到五十,随后便闻到了从厨房传来的阵阵香味。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诵读声混着厨房里传来的哗啦哗啦炒菜声,又是生机盎然的一个晨曦。
言伤见到过很多人,有些人很复杂,你说上一句“你很漂亮”她也会想半天,想着你夸她是何目的,有何企图;也有的人很单纯,你对她说“你近日有血光之灾”她也只是呆呆一笑,随后感叹你很会开玩笑。
而秦止显然这两种人都不是。
即使言伤对他说了很多次“先生,你生得真好看”,他也只是脸一红,随后转移话题或者落荒而逃。他不是不会往深里想,而是他没觉得自己应该往深里想。
对于这样的人,言伤却也不是没有办法。
十一月初九是秦止的生辰。
秦止父母早亡,每年生辰都是与秦敏敏一同度过,然而以前的秦敏敏并不懂得怎样去制造热闹。
十一月初一言伤便开始准备生辰所需的东西,秦止最爱的干果买了一堆,秦止最爱的菜肴原料准备了许多,秦止最爱的蓝色衣服也费心重新做了一件,
十一月初九这日,秦止并没有等到言伤去书院接他,他的学生们却执意跟他回家。在一群小不点的簇拥下,回到家的秦止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身穿蓝色衣裙的言伤,特意做得十分精美的衣裙上绣着淡雅怡人的茉莉,言伤走动周旋间裙子起舞似一朵美丽的蓝色的花。
“先生。”言伤放下手里的瓜果,随后接过他手里打包好的包裹,“今日的功课又没有批改完么?”
“……不是。”秦止微怔的看着笑盈盈的少女的脸,“……你先放到我的房里去,晚上自然知道是什么。”
言伤拿着包裹向他的房里走去,手上的东西并不重,还微微散发着药香。
……难道是药材么?
虽是好奇,却完全没有拆开的打算。言伤将包裹规矩的放到书案之上,然后走出了房间门。
这是父母双亡后,秦止第一次将生日过得热闹非凡。
平日里温柔的他已是很受学生欢迎。今日他的生辰上,为了讨他欢心,学生们更是花样层出不穷的掏出各种新奇的礼物。
“先生,这是送你的鸟蛋。大补呢!”
“先生你看这颗石头,上面的图案像不像美人儿?”
“先生,这是我亲手画的画……不!不是狗,这是只梅花鹿啊!”
“……”
秦止被学生们紧紧的包围住,他努力的应付着每一个学生,侧过身子看她时,正看到少女对着他微微的笑着,眼里流光璀璨。
“……”他的喉咙忽然微微发痒。
夜里,言伤陪着秦止将每个学生送回家。待到将最后一个小不点交到父母手里,已是子时,两人踏过夜里的雪地,踏过村口的灯光。回到家时,秦止叫住了正要回房的言伤。
“这个给你,敏敏。”秦止不自然的咳嗽着,将方才那个散发着药香的包裹递给言伤。言伤眨眨眼接过来,拆开。那是一个手工缝制的枕头,布条歪斜,线头凌乱。一看便知制作之人是初学针线,努力的在缝制,奈何水平实在有限。
“……先生?”
“我见你似是不能安眠,便找村口的大夫要了这些安神的草药。”又微微地咳了咳,蓝袍青年都不敢将眼神放在少女身上,只能看着地面道,“……我手笨,做得很丑是不是?”
“……”
久久的沉默。
秦止有些迟疑的抬起头,正对上少女专注认真的目光。
言伤伸手,慢慢扯住他的袖子,嗓音都微微的沙哑着:
“先生,你对我这样好,我该怎么回报你?”
☆、第7章 拯救二十二岁杯具夫子(二)
“……”
秦止动了动嘴唇,一个字都还没说出来脸已红透。
最后,他抬手拿宽大的袖子捂住脸。
“敏敏,一个女孩子,不要一直盯着男子看。”
言伤收回专注的目光,不顾他挣扎硬生生拿下他捂住脸的袖子。
“先生,最近你很容易脸红……”
“……嗯,被冻的!”
屋檐外是飘飘洒洒落下的雪花,被灯光照得色泽如玉般温润。天地之间仿佛都没有声音,少女的手缓缓抚上蓝袍青年的脸,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明明就好烫……”
“敏敏……”秦止似是被她蛊惑了,怔怔看她半天,忍不住抬起手覆在她放在自己脸上的小手上。言伤却突然脸颊一红,放下了手,手指不自然的捏住衣角。
“天……天晚了!先生明早还要早起,快去睡吧!”说罢兔子一般逃回了房间,砰一声关上了门。
这夜雪花飞舞,蓝袍男子久久站在原地,久久的,仿佛站成了一个雪人。
大雪下了一夜,到早上也并未停下,反而有越下越大的架势。
言伤推开房门。
如她所想一般,脸皮薄得不行的青年为了避免和她见面的尴尬,早已出门。放在大厅里的纸伞少了一把,但是秦止唯一的一件厚披风却放在大厅的椅子上,并未穿走。他未叫她起床准备早饭和午饭,是以他今日连午饭都不准备吃了。
即使是害羞得难以忍受,秦止却还是顾及着天气冷,将他的披风留给了她。然而她却不能就这样默默的接受,如果他躲着她,她又不肯主动一点的话,那么两个人就再没有机会更进一步了。
晌午时雪更大了。天空阴沉沉的,仿佛要压下来般。言伤将那件披风披在自己身上,将做好的饭菜放进食盒中,一个人穿过树林来到了书院。
中午时分,学生们都回家吃饭了。
以往这时候本该是秦止十分享受的时候——他能打开敏敏塞给他的食盒,一边品尝着少女娴熟手艺烧出的菜,一边看看雪景;能在饭后看看闲书,或者到雪地里散会儿步;无聊极了,甚至会研究那些菜是怎么烧出来的。
然而今天这段时间却是十分难熬。
秦止手里捧着一本闲书,手冻得有些发红。学生的功课还乱七八糟堆在一旁,他却没了去批改的念头。秦止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去想昨晚发生的事……
少女柔若无骨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脸上,因为长期干活上面有着茧。在她摩挲自己的脸时,那些茧便带来痒痒的感觉,仿佛自己的心,暖暖的,痒痒的。
……所以自己才控制不住抓了她的手!
好丢人……
一声长叹,二十二岁的秦夫子将书盖在脸上。他提醒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然而脑子里却清晰地映出少女言笑晏晏的脸,甚至耳边还响起了少女的声音……
“先生……先生?”
“……够了,让我安心看会儿书吧。”
“可是,等你看完书的话,饭菜就冷了啊。”
“……”猛然掀开盖在脸上的书,秦止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敏敏?”
“嗯!”言伤将食盒打开,一股热腾腾的气息扑面而来。秦止依旧呆呆的看着她,冻得发红的鼻尖毫无意识的吸了吸。
看他呆愣的样子,言伤顿了顿,主动帮他解围道:“就算先生体谅我昨夜睡得晚,不忍叫醒我。也不必这样虐待自己的身体啊。”
“……”秦止看着言伤微微嘟起的嘴,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内疚,“你独自一人提着这食盒来到这里?”
“嗯!”言伤猛然点点头,把食盒里的菜肴一道道端出来。秦止不喜荤腥,是以他的饭菜总是一片绿油油的青色蔬菜,在这样的寒冷季节里看着竟然有了几分生机。
“先生,你快吃吧。”言伤揉了揉冻得发红的脸颊,托着腮看着一动不动的秦止,“饭菜凉了的话就不好吃了。”
“……”秦止点点头,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情绪,“好。”
“今天早上起来看到你不见了,吓了我一大跳。”言伤看着他低头去端起饭,嘴上的话并未停下来,“我最近听村口李爷爷说,这种天气野兽都在山里睡觉了。但是偏偏有些异常凶猛的野兽,这种时节却出来抢村子里的人粮食,还会咬伤人呢。”注意到秦止的手指猛然一顿,言伤勾了勾嘴角,继续道,“我就在想啊,要是先生被野兽叼走了我该怎么办。后来我想到了,要是先生被叼走的话,我就带着全村人上山,打死那只野兽。还要把他的皮毛做成披风,披在身上一辈子再也不脱下来。因为先生每次一把自己的披风给我披上,我就会觉得很温暖,披上野兽的毛我就随时都能想到先生了。”
“……”初听时还觉得十分感动,继续听下去秦止却有些哭笑不得,“敏敏,你只是想要一件披风而已吧。”
“对啊。”言伤理所当然点头,“这样先生就不用把自己的披风脱给我,自己冻得老是脸红了。”
“……”
无言以对的秦止只能拼命扒饭。
饭后,秦止看着言伤手脚麻利的收拾碗筷,终于又想到了一些该说的话。
“敏敏。”秦止严肃地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你以后不要自己一个人走出村子,李爷爷说的话总不会是空穴来风,要是真有野兽怎么办?”
“我不怕。”
“不怕也不行,以后不许你来接我了。”
“……”第一次看他严肃的表情,言伤无精打采的低下头,“我知道了……”
“今日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放学,我同你一起回去。”
“嗯……”
学生三三两两的开始回学堂。看着秦止收拾东西要走出去,言伤忙叫住他。
“先生,我就在这里,我不会冷。”
说罢,将披风解下,替他披上,系好。
“不用了……”刚解下的披风还带着少女的体温,秦止脸又微微红了起来,下一秒少女便指着他的脸,一脸“我就知道你在逞强”的表情。
“你看,你又冻得脸红了,还说不要!”
“……”
下了一天的雪终于有了停下来的架势,寒风却更加冷冽。秦止不顾言伤的拒绝,坚决的将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
两人走在树林中,四周只有呼呼的风声,偶尔能听到树枝被积雪压断的“簌簌”声。
“先生,我的手很暖,你牵着我的手吧。”
“……不必,我不冷。”
“先生,你真的不冷么?”
“嗯……”
“可是我冷。”
“……”
你方才不是还说你的手很暖么……
虽然在心里这么说着,但是当言伤的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时,秦止没有挣开。少女的手心上长着茧,手背却很是柔嫩,暖呼呼的,像一只小小的手炉。
“先生,你说我要是走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秦止转过头去看言伤,少女的嘴巴嘟着,苹果般的小脸看起来鼓鼓囊囊,莫名让他咽了咽唾沫。
“先生,我要是走了你会不会舍不得啊?”
“……”秦止站住脚步,带得走得正起劲的言伤也停下来。他看着她,皱了皱眉头,“你今日为何总是提起你要走,你要走到哪里去?”
“被先生看出来了啊。”言伤用没被握住的手抓抓头,“今早我家那边有人传信过来,我娘叫我回家嫁人……”
“……嫁人?”
“嗯……嫁人。”
呼呼风声里,面前青年的脸色凝重着,无意识间已经狠狠的抓紧了她的手。言伤却没有喊痛,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半晌,言伤听到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轻得仿佛天边的雪花。
“先生,谢谢你。”
“……”他的嗓音干哑而低沉,“你要嫁人,谢我什么?”
“我会记得的。”言伤也反抓紧他的手,眼圈适时的红了起来,“嫁人以后,不管以后的夫君如何打我骂我,嫌我不够知书达理,我都会想起先生。我会想起先生在这一夜抓紧我的手,因为我要嫁人而叹了一口气。”
又是静得连落雪声都能听到。
“……你为何要记得我?”
“我……”少女的眼泪一下子流了满脸。她惊慌失措的要抽出手来擦,手却被眼前男人更加用力的握住,于是她只能泪流满面抽泣着仰头看他,“我从小没念过书,是先生教我念书,最开始我也不会做饭,是先生忍受我做出的难吃的饭菜。”她抽鼻子抽得几乎不能呼吸,“其实我知道的,其他家里人的丫鬟没有那么好的待遇,她们的主子不会脱下披风给他们穿,不会在天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