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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镜平为她准备一间上房,在丹桂过来帮她看顾大宝时,让她可以到房里好好歇息;至于每餐饭食,自然也是最好的菜色;他并且吩咐古大夫天天出诊,为大宝调配最好的药方;而他只要有空,就会陪大宝玩耍说话,玩累了,“父子俩”就在一张大床上一块儿睡觉。
这本来就是楚镜平的房间,是他们母子打扰人家了。
楚镜平一面摇晃著大宝,一面道:“我在城南买了一间小别庄,胆儿都整理好了,你们先搬过去那儿住吧。”
“不搬。”
“回答得这么乾脆?”楚镜平好整以暇地道:“你哥哥好像急需用钱,这两天老是过来,问我什么时候签约买地,还说要带你和大宝回去,不敢再麻烦我。”
“我不回骆家!”
“那就来当我别庄的管家,供吃供住,又有月俸可拿……”
“大宝下来!”挽翠走到床边,凌空拎起大宝。
“爹!爹!”大宝手脚乱舞,还想抱住“爹”的大腿。
“都说他不是爹了!”挽翠把大宝摆在桌上,为他套上厚外衣,再戴上一顶毛毡帽,都是楚镜平为他买的。
“爹!”这是抗议。
“你没有爹,也没有人愿意当你的爹!”
被娘亲一斥喝,大宝小嘴一扁,泪珠儿就在大眼里转呀转的。
挽翠心情不佳,不经意说了一句气话,眼见大宝即将掉泪,她慌地想要抱他,谁知大宝手脚并用,滚圆的身子马上爬到桌面另一边,不让娘亲抱。
“大宝啊!”挽翠觉得儿子背叛她了。
“你讨厌我,也不要迁怒孩子。”楚镜平抱起大宝,让他骑到肩上。
一下子长高的大宝转哭为笑,笑呵呵地抱住“爹”的头颅,开心地随“爹”兜转圈圈。
看到大宝恢复笑颜,挽翠轻舒一口气,其实她也希望大宝有爹疼呀!
她不是讨厌楚镜平,她只是不知如何面对他。相处时日越久,她越难以逃避内心微妙的变化,尤其在他注视她时,她更是心头枰枰乱跳。
不会的!他自有匹配他的名媛淑女,将来也是妻妾成群的富商,即使他会喜欢她,那也只是一时冲动罢了。
她会锁好自己的心,不让他侵入,更不会自讨苦吃。
她走出房间,在大堂找到了陆大娘。
“大娘,我今天要回去了,这些天多谢您的照顾了。”挽翠向她答谢。
“你说什么话!”陆大娘笑道:“还多亏楚公子关照吩咐,大宝才能好起来。”
“嗯,我好几天没洗衣服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啦!还好胆儿帮你回去收拾洗好的衣物,又帮你洗了两天衣服,呵呵!”可怜的胆儿呀!陆大娘偷偷笑著。
“我照顾大宝昏头了,回头我还得向胆儿道谢。”挽翠脸蛋微红。
“瞧你累坏了,过去楚公子那边可得好好休养。”
“什么过去那边?”
“咦?你不是要去当他的管家吗?你真是昏头喽!”陆大娘先是笑谵地看著挽翠,随即感慨地道:“楚公子是个正人君子,如今他肯给你一分活儿,你多拿一些银子,也好拉拔大宝长大啊。”
她竟然已经是楚镜平的管家?挽翠急道:“我还可以洗衣服……”
“还洗什么衣服!以后楚公子买地盖酒坊,接了家眷过来,可有得你忙了。”家眷?他不是未婚吗?还是他已先纳妾?
挽翠脑海理乱糟糟猜想著,又听陆大娘道:“我不好再叫胆儿洗衣,现在已经请何家大嫂帮忙了。唉!她相公生病,就她一人挑起家计,养三个小儿,还要侍奉公婆。”
“这样啊……”有人比她更命苦,她怎能讨回洗衣的活儿?
她心乱如麻地回到房间,见到楚镜平抱著大宝说话。
“枕头。”指了床上的枕头。
“头头!”
“棉被。”
“被被!”他早就认得这些东西,爹还教他?
“爹。”楚镜平指著自己。
“爹!”小手掌摸上“爹”的大脸,认同地开心大笑。
又在诱拐小孩了!挽翠一个箭步上前上把抓回大宝。
“他是坏蛋,叫坏蛋!”
“蛋蛋!”大宝捏住楚镜平的脸皮,挣扎著不让娘抱。
“大宝,我们回家了。”挽翠一手挟住活蹦乱跳的小胖儿,一手拎起小包袱,转身就走。
“等等,你就这样走了吗?”楚镜平揉揉被捏红的睑皮,笑容可掬地道:“医药费、食宿钱、糕点钱、马车钱,还有胆儿帮你洗衣服的工钱,你都不给啦?”
“你!”挽翠一惊,想到空空如也的荷包,“你说……你说你要付钱……”
“哎!我是想帮我儿子付钱,可你又不让大宝喊我爹。”他无奈地一摊手,“我楚某人不做赔本生意,只好跟你要钱喽!”
“我会还你。”好现实的商人嘴睑!
“不如到我的别庄当管家,分期偿债。”
他就是要她为他做工!挽翠一咬牙,明眸直瞪。“我欠你多少钱?”
楚镜平扳著指头,数了一下,又摇摇头。“数不清,一百多两吧。”
这么多?挽翠很快地在心里盘算:一个月二十两的工钱,不出一年就可以还清,这是大宝身体康复的代价,她一定得去偿还。
“二十两的月俸?”
“一毛不少。”
“我带大宝回去休息几天,等收拾妥当后,再来找你。”
“好!”
楚镜平笑意深长,她的心封得太死,他必须使点坏坏的手段。
一步步地诱导她,让她走入他的生命中,也让他有机会进驻她心底。
挽翠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最多只有几件衣物和大宝的玩具罢了。
她眷恋这个让她和大宝平安度日的祖屋,就算楚镜平不买,兄长迟早也要卖给隔壁地主,她根本无力挽回。
也是在这里,楚镜平闯进了她平静的生活。
呵!想他作啥?以后天天大眼瞪小眼,恐怕不得安宁了。
“爹,爹。”大宝嘟著一张小嘴,拖著小凳子,吱吱嘎嘎地走到门口。
他根本不看娘亲一眼,仔细放好凳子,再乖巧地坐下来等待“爹”。
这孩子!他还在生气昨天的事吧?她硬是把他带回来,惹得他一路哇哇大哭,后来哭累了,还是在娘亲的怀抱中睡著了。
挽翠蹲下身,怜惜地揉了揉他的软发,正想拍拍他的胖脸颊劝哄,忽然听到有人笑道:“挽翠娘子,你回来了呀?”
挽翠惊讶地站起身,口气极为冷淡:“庄大爷,请不要胡乱称呼。”
庄迢龙带了两名随从,油肥的脸孔挤满笑容,“唷!你哥哥已经把你许配给我了,这还不是我的娘子吗?”
“我哥哥说的不算,我没答应。”
庄迢龙拉住挽翠的右手腕,涎脸笑道:“你本来就是我的人了,要不是姓楚的小子出现,你怎么还会被颜均豪欺负?早该让我好好疼爱了。”
“你做什么!”挽翠挣脱不了他的肥手,乾脆以左手拿起墙边的扫帚,用力往他身上扫下去,“走开!”
“你跟楚镜平相好,我不赶快来带你回去,就怕你被他带走了。”庄迢龙色迷迷地看她。
挽翠使尽力气,拼命打上他的袍子,扬起了大团灰尘,“大色魔!走开!”
“咳咳!”庄迢龙被灰尘呛了鼻子,松开了手。
“大宝进屋!”挽翠趁机拉起大宝,飞快地抢进屋子,用力关上木板门,迅速地架起大门闩。
“挽翠娘子,开门啊!”庄迢龙敲得震天价响,扯著破嗓子喊道。!“你哥哥拿了我一百两聘金,你如果不跟我走,可是要吃官司喔!”
挽翠气恼不已。“我是人,不是你们交易的货物,你们买卖人口才不对!”
“我庄大爷可是明媒正娶……”庄迢龙的声音变得阴森,“挽翠娘子,我给你很大的面子了。”
挽翠抱紧大宝,瞪住被敲得震动乱跳的薄门板,抿紧唇不说话。大宝察觉事态危急,抓紧娘亲的臂膀,惊恐地望著门板缝隙外的人影。
庄迢龙失去耐性,大骂道:“贱蹄子还装什么贞洁烈妇!老子不嫌你带了拖油瓶,更不计较你和楚镜平那厮睡觉,你再不乖乖给老子出来,今天就把你绑回去成 亲!”
挽翠又气又惧,他这次来真的了!她抱起大宝靠到墙边,轻声道:“大宝别怕,我们在屋内很安全,那扇门会挡住坏蛋,坏蛋不会进来。”
她仍注视那片薄门板,这是一扇为她遮风挡雨、让他们母子得以安全栖身的门户,没有人可以进得了她的屋子……
“碰!”一声巨响,门板被撞破了一个大洞,庄迢龙的随从还想撞进来,却被大门闩挡住,那人轻而易举扯掉门闩,推开了破门板。
“哈哈!”庄迢龙大踏步地走进来,笑容暧昧,“挽翠娘子,别学姑娘家的害羞模样了,又不是没跟男人睡过,别怕呀!”
“我……我去告官!你们私闯民宅……”挽翠感觉身体剧烈颤抖,而大宝也随娘亲簌簌抖动。
“老爷来疼娘子,又何必让官府知道?”庄迢龙扯开了衣袍,就要扑上去。
“你们……”挽翠吓得想跑出门,却又被他的随从挡住。
“把小孩扔出去!”庄迢龙又逼进了挽翠。
“娘!娘,”大宝被两个随从强行抱开,他两脚乱踢,哇地哭了出来。
“大宝!”挽翠惊心大叫:“你们不能伤害大宝!”
“你乖乖听话,你儿子就没事。”庄迢龙轻而易举抱住了挽翠。
“你……你放开我啊!”
“你们出去守著。”他反而抱得更紧,转头吩咐那两位随从。
挽翠意识到他的目的,更是拼命挣扎捶打,宁死不屈的决心战胜了惊恐。
虽然她曾为人妇,但她不是荡妇,她绝不能让这个恶棍毁了她的清白。
“不要碰我!放手!”
“香一个!挽翠娘子!”他毛手毛脚,欲望就快爆发了。
被抱出去的大宝也是拼命挣扎,他知道有人正在欺负娘亲,他讨厌坏蛋!
大宝要救娘!大宝长大了,不会再眼睁睁看坏蛋欺负娘,娘疼大宝,大宝不能哭,大宝要帮娘打跑坏蛋!
小指尖用力掐住坏人的脸,趁那随从痛得松手,大宝一溜烟跳下地,小小身子抓起高过他身体的扫帚,冲进屋子打坏蛋。
“打打!蛋蛋!”大宝大声呼喝,拿著扫帚柄猛戳坏蛋屁股,正好抵进了庄迢龙的屁眼。
“你这小鬼!”庄迢龙手里还抓著挽翠的衣襟,龇牙咧嘴地转过身,眼里欲怒交加,就快要喷出火来了。
“大宝!”挽翠惊叫著,却来不及阻止他一脚踢向大宝。
只见大宝的小身子飞起,咚地撞向墙壁,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娘……痛……”大宝没哭,但那虚弱无力的声音却让挽翠心碎了。
“大宝!大宝!”她发狂地冲向大宝,却被庄迢龙挡住。
“娘……”大宝吃力爬起,又抓过扫帚,却是力不从心地倒了下去。
爹,大宝要找爹,爹可以救娘……
门口狂风也似地冲进一个高大的身影,双手一拎,把他抱进熟悉温暖的怀抱中,然后是打雷般的怒喝:“庄迢龙!你在做什么?!”
爹来了,大宝绽出一个憨笑,昏昏沉沉睡著了。
庄迢龙吓了一跳,转头就看到怒不可遏的楚镜平站在身边,而骆宏忠、骆宏义则推开他的随从,也挤进了小屋。
“庄迢龙,你给我离开这间屋子!”楚镜平又怒喊道。
庄迢龙被楚镜平一吼,也跳起来道:“你以为你是谁呀!?你有几个钱就管到我庄大爷的头上了吗?”
“我是这块地、这间屋的主人!”楚镜平昂然道。
“你们卖了?”庄迢龙望向骆家兄弟。
骆家兄弟心虚地点点头,其实只是口头承诺而已。今天他们约好过来察看地界,打算和隔壁地主解决纠缠不清的部分,谁知道竟然撞见这种事。
楚镜平将头上流血的大宝交给挽翠,见到她凌乱的衣衫,怒气再度上涌,“庄迢龙,你擅闯私人土地,非礼良家妇女,打伤小孩,今天我到县府告你了!”
“你去告呀!挽翠娘子是我的小妾,他们都收聘金了,还什么良家妇女!”
“你们收什么聘金?!”楚镜平怒视骆家兄弟。
“一百两……一百两……”骆宏忠变得结巴,“在楚公子刚来时,我们不知道楚公子喜欢……喜欢我妹妹,那时候就……就收了……如果……”
楚镜平冷冷地道:“如果我早说要娶你妹妹,你们就来跟我收一百两,是也不是?”
“不是的!”骆家兄弟赶紧回答,自从楚镜平出面为大宝看病之后,他们就知道事情麻烦了,又舍不得吐出一百两聘金退婚,心想拖过一天算一天吧。
楚镜平怒道:“你们还把挽翠当妹妹看待吗?她离开颜家之后,你们有尽到兄长的责任照顾她吗?如今还有脸以兄长的身分为她主婚再嫁?!”
你未免管太多了吧!骆家兄弟一肚子气,但一想到卖地的丰厚收益,可以让他们去赌坊翻一翻,只好憋住了不讲话。
楚镜平怒气冲天,见到挽翠被欺负,他说什么也无法冷静下来。
“胆儿!”楚镜平大叫一声,门外的胆儿立刻跳进来,把一间小屋几乎挤得无立足之地。
“给骆大爷一百两!”
“是!”胆儿掏出一张银票,恭恭敬敬捧到骆宏忠面前。
“骆大爷、骆二爷,我代垫一百两,你们想办法和庄大爷解除婚约。”
这家伙简直把他当透明人了!庄迢龙气得七窍生烟,指著楚镜平道:“姓楚的!请你弄清楚,是我先聘了挽翠娘子,她是我的人!”
“今天人证俱在,告到官里,我就有办法把你告成非礼之罪!”
庄迢龙冷笑道:“你也睡过她,大家彼此彼此……”
话未说完,楚镜平脸色转为铁青,语气更是冰冷。“好!这就是民风淳厚的惠文城!哥哥不照顾妹妹、药铺不帮幼儿看病、恶霸在光天化日下欺负孤儿寡母,这 种地方不值得我留下来,待我到官府告状后,就带挽翠母子离开!”
“楚公子,您……您要去哪儿?”骆宏义紧张地问道。
“走了,再也不回来。”楚镜平向来笑脸迎人,此刻说话再也不留情分,“不买地、不酿酒,反正都是口头谈谈而已,我还来得及收手。”
此言一出,庄迢龙立刻后悔!虽说他家有恒产,但谷仓里堆了几万斤麦子,万一烂掉了、发霉了,全都是他的银子啊!更何况开设酒坊之后,他日后收成谷物有了出路,这些收益可不是一百两的挽翠所能比拟的呀!
骆家兄弟更是惊慌,眼见到嘴的肥肉即将飞走,忙好言劝道:“楚公子,别生气,我们跟您赔不是了,楚家买地酿酒的事,上头的巡抚大人都看好,说是有利地 方发展,为了惠文城老百姓的生计,我们兄弟在这里求您了。”
还不是为了他们的荷包!楚镜平心中纵有不屑,脸上仍然没有表现出来。
庄迢龙换了一张笑脸道:“楚公子,我只是路过进来看看挽翠妹妹,我怎敢非礼你要的女人?一百两的退聘我收下就是了,咱们有话好谈。”
“你把大宝打伤,没有商量的余地。”楚镜平的态度仍很强硬。
“是我不小心碰到小娃娃,不是打伤的。”庄迢龙赶忙解释,又掏出几锭银子,陪笑道:“我也不敢要楚公子的一百两,这里有些钱,就给小娃娃看大夫、买果子吧。”
“不必了,我自然会照顾大宝。”
骆宏忠又道:“既然是大宝自己摔伤,楚公子也别生气了,今晚我们兄弟摆桌酒席,喝喝酒,就气消了。”
“是了!是了!”骆宏义也忙打围场:“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没事了。”
大家都是生意人,也是地方上有头脸的人物,一点就明白,楚镜平冷眼相看,见好即收。
“今后谁也不准再打扰挽翠母子。”
“不会了!不会了!”三人异口同声。
挽翠披头散发,抱著大宝坐在床边,被这群男人弄得心烦意乱。
这是她的家,这些人挤在这边做什么?又闹烘烘地吵什么?
“出去,出……去……”无力地喊了出来。
眼前都是人影,叽叽喳喳,她觉得好气闷,又大喊一声:“出去!”
那些人影好像动了起来,她无心再去管他们,一心一意只有受伤的大宝。
可怜的儿啊!才刚大病初愈,又让坏人撞伤了头,挽翠又痛又怜,她方才已经撕了裙布帮大宝包扎,此刻见他昏睡不醒,小脸苍白,一颗心又裂成无数碎片,泪 水一滴滴掉了下来。
“大宝!大宝!你看看娘一眼呀!别睡呀!”
在他身上揉了又揉,大宝终于蠕动一下,茫然睁开大眼,蓦地放声大哭。
“大宝啊,”挽翠心疼地搂紧儿子,泪如泉涌,“大宝不哭,大宝把坏蛋打走了,大宝好勇敢,娘好高兴!”
“哇哇!”大宝瑟缩在娘亲怀抱中,怕坏人还要来摔他。
“别怕,大宝保护娘,娘也会保护大宝,没有坏人了,别哭呵!”挽翠一边劝哄著,泪水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