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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谁想要动她,还要事先掂量三分,想想国公府的威望。
可是她也有她的考虑。
她只要能尽孝在白世锦身前就已经满足了,她跟叶六郎的想法是一致的。白世锦第一次跟她提出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以要跟叶六郎商量一番的借口没有立刻答应。
而当她将此事跟叶六郎一提,叶六郎当即要摇了头,究其因由,叶六郎只道,当初他所做之事本就无颜,现下只要能尽一尽孝道,尽量弥补当年之事就已是上天的恩泽,不想再去沾国公府的光。
落银知道,叶六郎这是担心是非流言。
特别是况氏那边……
纵然她表面功夫做的极好,但落银和叶六郎都是明白人儿,不难发现况氏暗下的敌意。
落银真要是做了国公府名正言顺的表小姐,况氏那边会怎么说?
说他叶六郎当年拐跑了国公府的三小姐,使其无辜丧命,若干年后,又携女儿回来争抢国公府家产吗?
叶六郎不想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落银听罢了叶六郎这番话,赞同地点了头,左右她不图国公府的家产,是也没必要走这一遭认亲的程序,只要能陪在白世锦身边便是了。
她虽然不惧那些流言,但又何必自寻烦恼?
于此,才会一而再地拒绝白世锦的提议。
她本以为白世锦会渐渐淡却这个心思,竟不曾想,他在这个关头竟然还万分记挂着此事。
落银不大能理解,白世锦何以会在这件事情上如此的固执。
“咳咳……你要是不答应外祖父的话,就算我走……也没办法走的安心,你是我白世锦的亲外孙女……理应受到国公府的蒙荫……咳咳咳……”
说罢,又是一阵极剧烈的咳嗽,吓得落银二话不说,一边将他抚着气儿,一边忙不迭地点着头,“外祖父您切莫激动,我答应,我答应您就是了!”
说到底也算不上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过就是一个认亲仪式罢了,既然这样可以圆了白世锦的一个心愿,可以让老人安心,其它的都不重要。
反正,就如白世锦所说,她本就是白世锦的亲外孙女,这合情合理。
又何须理会别人的看法!
“真的?!”白世锦大喜过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高兴的缘故,竟然蓄了力气睁开了浑浊的双眼,满含喜悦地望着落银。
这种眼神,让落银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疼。
白世锦是真的很看重这件事情。
亏她之前还口口声声的说要尽孝道,却一直忽略了,尽自己的能力去满足白世锦所求,才能勉强称得上一个孝字。
“自然是真的……”落银心酸地点着头,而后又道:“所以外祖父您一定要好好养着身子……”
只要能将白世锦的病情稳住,别说让她答应这件事情了,就是让她去摘天上的星星,她都要想着办法试上一试。
“好!”白世锦声音虽弱却分外深刻地说道,“为了将我的外孙女认回来……我一定要撑住这一口气,我得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白世锦……有这么一位出色的外孙女!”
落银听得他这番话,破涕为笑。
白世锦的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不再似方才的苍白羸弱。
落银又陪着他说了好大会儿暖心窝子的话,目的就是想让白世锦有活下去的念头。
“您可一定得保重身子,再过俩月不就是您的寿辰吗?不如就借此机会,将认亲宴一并办了。”落银怕他操之过急,顾不上调理身子,便先开口为强,将事情推到了两个月之后。
好在白世锦正乐呵着,一时间也没去细想,便点着头答应了下来。
“大夫可有说您这次发病是为何?”落银见白世锦基本上稳定了下来,这才开口问道。
方才着急的很,顾不上去想这个问题,可现在想想却好像有些蹊跷,因为这段时间以来,白世锦的病情都相当的稳定,加上一直用着月娘独家的药膳调理着,已有好转的迹象。
月娘说过,若非遭受到过大的刺激,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轻易犯病的。
可这次白世锦犯病却如此的急而严重,想到今早肖肖对她说“白老爷快不行了”这句话,落银还心有余悸,觉得后怕的紧。
白世锦听她这么问,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308:局势
“兴许是这几日来,没有歇息好的缘故。||||”白世锦说道。
落银觉得这句话多多少少带了些应付。
光是没休息好,应该不至于犯此重病才对……
“方才是没缓过那阵儿劲,现在已经觉得好多了。”白世锦宽慰着落银,道:“好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着呢,现如今觉得已无大碍。”
落银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可却偏生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
但考虑到白世锦的身子此刻太弱,便没有多问,只道:“那您快好好歇着,喝完药好好睡上一觉,待醒了之后再让大夫来探探脉。”
世锦眼中含着笑意点了头。
落银替他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又细心地掖好了被角。
“那我就先回去了,待会儿我爹只怕也会过来,我就留句话给丫鬟,到时候不让他进来打搅您了,当务之急您需要的就是好好的休息,待今日晚些,我再同我爹一道儿过来看您。”茶山毕竟是在城外,算一算时辰,肖肖现在应当刚赶到,叶六郎如若过来,只怕也需要些时候。
“好,回去吧……别操心我,好好忙活铺子里的事情。”
落银笑着点头,见白世锦安心愉悦地闭上了眼睛治好,方才放下牀幔,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并对着外间的大丫鬟交待了几句。
“奴婢都记住了——”白世锦院子里的大丫鬟名唤丹璐,生就一副水灵灵的模样,一双眼睛清澈的就跟在深泉中洗过一般,人也十分的机灵,因为自幼养在白府的缘故,常年伺候在白世锦身边,故跟老爷子格外的亲厚,因白世锦方才突然发病,小丫头哭得不行。到现在眼圈儿还是红彤彤的。
此刻听落银交待她的话,她都点着头一一应下来,最后还恭谨地行了礼,道了句:“表小姐慢走”。
落银对她笑了笑。提步走了出去。
白景亭还等在院中,况氏和白瑾瑜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舅舅。”落银见白景亭背对着她望着院中的杏树似在出神,走近唤了一声。
白景亭回过头来,脸上带着一贯平易近人的笑意,但还是没能掩饰的了眼底浓浓的忧色。
“父亲可好些了吗?”
“嗯,舅舅放心,外祖父的病情暂时已经稳定下来,现在已经睡了。”落银说罢,为了让白景亭能够放心,又将白世锦方才的情况同他简单的说了一遍。
“那就好。那就好……”白景亭重复了两遍这句话,脸色总算松弛了下来。
晃过了这股劲儿来,他这才平定了心神朝落银说道:“这回多亏了你赶过来,你外祖父这病乃是心病,现在你可就是他的这帖心药啊。”
落银郝然一笑。忙地摇头,“外祖父本也是福寿无边。”
白景亭喜欢听这吉利话,爽利地笑了两声儿之后,又同落银说了会话,直到落银开口请辞,他这才命人将她亲自送出了国公府去。
落银前脚刚一走,后脚国公府里就来了人。
“安王爷请白大人过府一叙——”来人直接道明目的。口气算不得太恭敬。
卢安淼势力日益渐大,底气一日比一日来的足,就连府里的下人也都跟着目中无人了起来,正所谓狗仗人势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白景亭也很利落,坦然地一笑,道:“真是不巧。家父身抱重病,家中一时半刻离不得人,还请同安王爷转告一句:下官不便前往,望见谅。”
朝中一半的人,几乎都已经倒戈相向。投入了卢安淼的麾下。甚至大部分都是自己主动投靠过去的,然而卢安淼最想招揽的,却不过有二——一个是国公府,另一个便是睿郡王府了。
这二者无不是兴国的大功臣,若说睿郡王府手握重兵,那国公府一来根基牢固,二来白景亭门下门生无数,许多士族无不是以白国公府马首是瞻。
然而这两边儿,显然都不是好拉拢的角色。
白景亭孝顺,白世锦愚忠,曾让白景亭立下毒誓不可与卢安淼为伍,甭说卢安淼生性暴戾不堪治国重则,就是当下皇帝昏庸无道,白世锦也绝不会倒戈。
这是一个臣子对皇帝的铁胆忠心。
所以,白景亭一次一次拒绝的十分果断。
来人见他如此,冷哼了一声之后,竟是连个退礼也没行,便气哼哼地甩袖离去了——这天下都快要换主人了,竟还有这么多人执迷不悟,当真也是无可救药!按照王爷的实力来说,不依仗任何人,这皇位也已是瓮中之鳖,只不过求得一份稳当罢了。
白景亭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含深意地摇了摇头。
这安亲王如此猖獗,显是等不及了……这些年来安亲王暗暗蓄力,狼子野心早就昭然若揭,可当今圣上只顾扩展疆土,沉迷长生之道,对卢安淼的压制已经日益无力起来。
如今的卢安淼,就像是一头快要破笼而出的巨狮。
这天下……不知还能太平到几时?
※※※※※※
安亲王府。
“岂有此理!”
一声暴喝自花厅中传出来,惹得厅外的仆人和丫鬟们一个战栗,而后个个垂首屏息凝神,噤若寒蝉。
“之前说给他三日的时间,他态度模棱两可!而后又藉口出城办事,一离开便是半月之久,到头来竟然对本王避而不见!”卢安淼气的脸色铁青,脚下是碎了一地的青花玉盏,混着橙黄色的茶汤,狼藉一片。
“这个混账竟然糊弄了本王整整两年!”
回话的下人跪在地上,似乎并未因卢安淼的怒气而影响到,而是无比冷静地分析道:“事到如今,睿郡王虽还没个准确的说法儿,但一而再地拒绝王爷的招抚,态度实际上已经相当明朗了……据属下安插在睿郡王府里的探子回报,昨日睿郡王刚刚回府……太子东宫里就有人过去请了,睿郡王随同前去,直到子时过后才回府。想是商谈了甚久……”
“……混账!”卢安淼大手狠狠一落,肘边打磨的光滑可鉴的檀木茶案便砰然裂开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定是卢治早早交待了他与本王周旋!”卢安淼此刻只觉得自己被耍了。
这两年来,荣寅对他的态度一直不远不近,可谓是恰到好处,卢安淼从中看到了莫大的希望,所以才这么的有耐心,企图慢慢地将荣家这块肥肉夹到自己的碗中来。
甚至为了这个,一年前他还竭力反对皇上以荣寅年少尚缺乏历练为由,要削弱荣家兵权的意思,在他的诸般劝说之下,咸丰帝才歇了这个心思。
而如今荣寅已经将兵权牢牢的攥在了手中,羽翼已经丰满,再想动他已是不可能!
想他卢安淼算计了大半辈子,竟然在这件事情上为他人做了嫁衣!
卢安淼越想越气,脱口而出道:“早知如此,本王当年就该亲自动手将荣寅这个兔崽子给解决干净!说到底都怪荣康这个草包不听本王劝告,一时间心慈手软,才会造成今日局面!他也是死有余辜!”
“王爷……”跪在地上的下人轻声提醒了一句,是怕这话被有心之人不小心听了去。
在真正坐上那把龙椅之前,许多事情还是安安稳稳地藏在心里来的好。
卢安淼也是被气的糊涂了,才会抖出这句话来。
声刺耳的茶具砸落之声倏然响了起来。
卢安淼正在气头上,闻声被吓了一跳,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丫鬟犯了错,刚欲发作,怒气冲冲地一抬头看过去,却是微微一愣。
“清芙?”卢安淼微微皱了眉,“你怎么回来了?”
刚踏进门槛内的卢清芙通身战栗着,脚下是自手中不慎滑落的托盘和茶壶。
茶壶已然碎裂成几片,滚热的茶水将她的绣鞋和裙摆都溅湿,然而她却一副惶惶的神色,恍若未觉察到任何。
几个小丫鬟忙地弯身上前将碎片打扫干净,有胆儿大些的,便细声地上前询问,“小姐可需要去更换一件干利些的衣裳……?”
卢清芙一双眼睛却死死地锁在她父亲卢安淼的身上,满都是错愕和不可置信。
丫鬟见状,不敢再多嘴,无声地退至了一旁。
面对女儿这种眼神,卢安淼微有些不自在地侧开了目光,可见心虚这种心理,若是来得太过突然,也不太好隐藏。
厅中一时间寂静无比。
“父王……方才您说……”卢清芙声音带着颤抖,一双杏眼闪烁不止。
“你们都先退下。”卢安淼对厅中众人命令道。
众人如获大赦一般,纷纷行礼退了出去。
“此事你莫要多去过问,对你无益,你只管做好你的陈家少奶奶就是了!”卢安淼根本没打算正面回答卢清芙的问题。
“父王!”卢清芙的声音陡然提高,近乎质问地道:“当年荣家的事情,是您一手操纵的,对不对?!”
如果不是这件事情,她现在定已经是荣寅的妻子!睿郡王府的女主人!
☆、309 “不入流”的把戏
如果没有这个天大的变数,她又岂会被迫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病秧子!就因为对方是兵部尚书的嫡子,她的父王卢安淼为了拉拢对方,便不惜将她这唯一的女儿下嫁过去!
之前许多解释不通的事情,在这一刻都豁然开朗了。
原来她自认为遭遇的一切不幸,竟然都是她最敬重的父王卢安淼、她的亲生父亲一手造成的!
“这些事情你没必要知道。”卢安淼声音渐冷。
卢清芙的身形却陡然颓了下去。
他没有否认,既是没有否认,便是真的了。
“所以……我的一切,嫁给谁……都是您一早安排好的?”
“当初本王让你同荣寅定亲,不过就是看重他荣家的兵权罢了,谁知姓荣的老东西不识好歹,暗下同我作对!”卢安淼恶狠狠地说道,“所以你要怪就怪荣家去吧!”
卢清芙沉寂了好大一会儿,摇着头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而后忽然朝着卢安淼咆哮了起来——“可我喜欢的人是荣寅!您明知道女儿的心思……竟还瞒着我对荣家下此狠手!甚至想要取他的性命!”
这么久来,她竟一无所知!
“什么情情爱爱!”卢安淼气的脸色青白交加,叱责道:“你既是我卢安淼的女儿,既然享受了这个身份带给你的荣光,那么你就理应要为这个家付出!你成天除了想着荣寅,还知道什么!你可别忘了如此自己已为人妇的身份!”
“他荣寅若心中真有你一分一毫,又怎会站在卢治那边!”
“不……”卢清芙不住的摇着头,双颊已经划满了晶莹的泪珠。
出人意料的真相冲击,已经让卢清芙无力去思考,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担心,如果荣寅知道了当年害死他父母的始作俑者就是她的父亲,他会怎么对自己……会越发的疏离,甚至是仇恨吗?
卢清芙甚至都不敢再想下去。
“既然他现在已经做出了如此不识好歹的选择。那他日后便是我安亲王府的敌人了,你日后万万不许再去找他!”卢安淼根本没有心思去顾及女儿的想法,一味地命令道。
卢清芙这些日子来对荣寅余情未了的表现,他实则都清楚的很。之所以没有阻止,是因为他抱着将荣寅拉拢过来的希望。
纵然是靠着女儿的清誉来换,他也毫不在乎,所以他任由卢清芙怎么做都没有出声制止。
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卢清芙满心的委屈和惶恐,她想质问,甚至想怒骂。
可一对上卢安淼那双威严的眼睛,她就发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卢清芙颤抖地站着原地半晌,最终还是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背影仓惶的。就如同是一只受了莫大惊吓的彩蝶。
※ ※ ※ ※ ※ ※
昏时,秋霜院。
白景亭带着况氏和白瑾瑜看望完了白世锦,确定他无事之后,便从白世锦的房间里走了出去,并叮嘱老爷子好生歇着。切莫动气。
“都走了?”内间里,白世锦挑开了眼皮子,问向守在一侧的白福。
白福与其说是白世锦的个人车夫,倒不如说是贴身奴仆,白世锦大大小小的事儿,一般都是由他来经手。
“回老爷,大爷带着孙小姐估计这会子已经出了秋霜院了。”
“唔……”白世锦松了一口气。遂对白福说道:“那就将药倒了去吧。”
方才白景亭临走前,口口声声地交待要白世锦睡前喝下的药,白世锦藉口说太烫稍后再喝,然后白景亭前脚刚离开,一转眼白世锦却让白福去将药给倒了。
奇怪的是,白福听完也没有丝毫犹豫。避着守在外间的丫鬟,偷偷将药汁给倒入了一旁的花盆里。
“这一天,可是把我给躺坏了……”白世锦坐起了身来,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
“老爷,下回您可莫要如此了……您是没瞧见。大爷和孙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