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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云没有开口,却红了一双眼。
第7章(2)
包容容走向她。
“对不起,害你担心了。”小云摇摇头,眼泪掉个不停。
“别哭、别哭,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了。”
“大人您保证?”田禾插入一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包容容拍胸脯保证。
小云瞧在眼底,破涕为笑。大人哪里算君子?
包容容朝小云眨眨眼,心中非常高兴。
原来,大伙儿这么关心她。
“还是师爷你厉害,这么快就把大人带回来。”田禾对李岩小声地道。
“错了,是大人自己想明白了。”蓦地,包容容回首。
“李师爷,你还欠本府一桌酒菜。”李岩勾起笑,眸光落向自远处而来的十来个人。
“草民等见过大人。”
“你们是?”
“大人,他们是悦来客栈的厨子。”李岩接口。
“你……”
“就当是李岩送大人回府的贺礼。”这小子早算准了她会跟他回来?老奸!
“那咱们还等啥?各位大厨快快入府。”包容容朝厨子们摊开手。
“多谢大人。”厨子们从没受过大官如此礼遇,一个个高兴得如同上了天。
包容容突然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运的人。
“大人真要到富德坊?”小云问道,有着微微的担心。
毕竟,打从上一回大人命手下退回洪元道所赠的翠玉之后,洪元道有一段时日未造访刺史府了,想必是因为数次买官不成,恼怒于心。
“有何不妥吗?”包容容套上靴子。
“听人说,洪元道为人心胸狭窄,行事颇为狠辣,城中之人对他十分忌惮。”
“你放心,谅他还不敢对本府怎么样。”
“大人一定要小心。”小云正色道。
“是、是、是,你愈来愈像我老婆了。”
“什么是老婆?”
“就是妻子啰!”
“大人!”
“好啦,我一定会小心的。”语毕,她大步走出了房外。
富德坊位在扬州城东边,占地极大,是扬州属一属二的巨贾富户。
传说中,若以一匹绢来换一棵树,那么洪家的家财,即使砍遍了终南山的树,绢也用不完。
虽然,传说极为夸大渲染,但也可说明洪元道富可敌国。
在古代,商人的地位虽然排名最末,但此种情况渐渐有了改变,商人渐渐取代了读书人的地位,成为贵族与百官笼络的对象。
因此,包容容回绝赠礼的举动,几乎等于打了洪元道一巴掌,逼得他下定决心买官从政,为商人争一口气。
包容容独自赴宴。
其实,她心底十分明白此宴非同小可,必有不寻常的请求。
才踏出轿外,洪元道本人已来到大门口迎接。
“草民见过大人!”洪元道施礼。
“洪员外请本府过府一叙,有什么事呀?”包容容开门见山地问,脸上带着笑意。
洪元道非等闲之辈,当下堆起满面笑意。
“草民确有一事想请大人帮忙。”
“什么事?”
“请大人先用膳,洪某的厨子可算是扬州最富盛名的大厨,手艺不输宫里的御厨哦!”他首先转移注意力。
哈!做过功课,知道她爱吃,拒绝不了美食的诱惑。
“那还站在这里作啥?”她急着想品尝美食。
“大人,请!”果然,洪府的大厨手艺精湛,道道菜肴可口至极,除了色香味俱全之外,还相当特别,口味居然融入了些许洋风。
想来,是扬州繁华,胡商数以千计地来到此地,引入了西洋文化。
“菜色还合大人口味吗?”
“本府真羡慕你有这种厨子。”这倒不假。
“大人如果喜欢,洪某可以把厨子转让给大人。”
“这怎么行呢?本府岂能夺人所好!”这老小子想用这招来收买人心,出手真是阔绰。
洪元道呵呵一笑。
“只要包大人喜欢,洪某有成人之美。”
“这怎么好意思?”
“就当是洪某结交大人这个朋友,不知大人是否会嫌弃洪某这满身铜臭的粗鄙之人?”
“朋友可以交,但这厨子本府万不能收。”她坚持。
“那么,洪某多谢大人的抬爱。”看来他得提高价钱。
“时辰已晚,本府先行告辞了。”包容容起身要走。
“且慢,大人,洪某有一事想请大人成全。”语罢,他示意下人抬出两口大箱子,并展现箱中金光灿烂的金元宝。
“这是?”
“是洪某送大人的酬礼。”
“本府并未做什么,何来酬礼?”
“洪某知道大人与翰林院的交情不错,想请大人牵个线,让洪某也尝尝当官的滋味,不知大人可愿成全?”
“当官?不知你想当什么官?”
“倘若可以,洪某想买个横州刺史来做做。”横州刺史!?这可是京官耶!他的胃口未免太大了吧!
当下,包容容开口:“呃,不好意思,本府想上个茅房,不知贵府的茅房在何处?”洪元道微微不悦,遣人为包容容带路。
一路上,包容容左思右想,不知该如何拒绝?
该死的李岩,今晚偏偏有事,不能陪她一块儿来。
也罢!她只有硬着头皮拒绝。
“你先下去吧!待会儿本府自己走回去。”
“是,大人!”婢女退了下去。
如厕之后,包容容缓步循路而回,将到大厅时,耳畔忽听得洪元道的声音。
“待会儿刺史大人若不答应,待他离府之后便将他做掉,要干净利落,明白吗?”
“明白!”答完话,只见两名提刀之人匆匆离开大厅。
闻言,包容容不禁双膝虚软,几乎要昏厥。
洪元道竟要杀她!
“咦?大人,您怎么在这儿?来,随奴婢走。”
“谢谢你呀!”包容容只觉得欲哭无泪。
入了大厅,洪元道立即笑问:“不知大人的决定如何?”
“本……本府先回去考虑几日……再回覆!”
“是吗?那好吧!洪某也不勉强大人。”他的老脸上是一片诡谲的祥宁。
包容容心底直发毛,想离开又怕,不知该如何是好。
蓦地,下人入厅通报:“启禀老爷,刺史府的李师爷特来迎大人回府。”
“啊,定是府里有事,那本府先告退了。”
“来人,送大人出府。”包容容总算松了一口气,步出富德坊。
第8章(1)
“咦?李师爷人呢?”
“回大人,李师爷要小人告诉大人一声,他有事先回府了。”什么?这家伙竟在她性命危急的一刻丢下她走人!该死!该死!回去得给他一点教训才行。
不过,她得回得去才行。
唉——深吸了口气,包容容坐进轿子里。
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夜阑人静,轿子匆匆走过数条大街。
蓦地,一阵晃动,轿子歪向一边。
包容容心忖,果然来索命了。
刺客虽然只有两人,但毕竟是练家子,很快的,刺史府的护卫们已抵挡不了刺客们的袭击。
冷不防,一把刀砍进轿内,距包容容颈子仅有一寸。
“啊——救命啊!”她尖叫着,揭开布帘向前跑。
刺客岂会轻易放过,当下提刀追了上去。
包容容回首一瞧,心当下凉了半截,更形慌乱,脚下一个踉跄,向前跌仆。
刺客们冷笑一声,扬刀往下狠砍。
锵的一声,一柄长剑及时格开这致命的两刀。
“去!”随着这一声暴喝,长剑霎如灵蛇,分别朝两名提刀的刺客刺了过去。
这一招看来无出奇之处,可是势道却强劲快厉,令人不敢硬接,只得避了开来。
蒙面男子双目寒光冷闪,并不放过两人,当下步法疾变,分别以刺、挑、劈、封、斩五种精奥绝伦的剑法向刺客进击。
两名刺客见蒙面人剑招莫测高深,实非自己所能应付,当下心生惧意,意欲逃窜。
“想走?没那么容易。”蒙面人冷笑一声,身子忽地向上拔起,以狂鹰攫兔之劲势破空而下,剑尖以绝快之速抹过其中一人的颈项后,抵在另一人胸口。
咚的一声,其中一名刺客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
鲜血霎时染红了地面。
“说!是何人派你们来刺杀大人的?”刺客见同伙已气绝身亡,当下狠一咬牙,登时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一歪,亦倒在地上。
这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专用在杀敌的死士身上。想不到洪元道身边竟有这样的手下!
包容容怔怔地瞧着一切。
这是她头一回见他杀人。
蒙面男人朝她伸出手。
“起来吧!没事了。”粗哑的嗓音显得温柔。
包容容刚站起身,足踝便传来一阵痛楚。
“怎么了?脚受伤了吗?”
“扭到了。”她回答。
“来,我背你回去。”长剑入鞘,他在她身前蹲下。
包容容靠上他的背。
“谢谢你救了我。”若非他及时出现,她大概已一命归西。
“你在洪府的表现很不错。”他称赞着她。
包容容心头暗暗吃惊。
“你……你看见啦?”
“凭我的武艺,要进入富德坊尚不是难事。”沉默半晌,包容容开口轻问:“你觉不觉得我这么做很笨?”那么多黄金耶,照得她连眼都快睁不开了。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像中邪似的,居然拒绝得了金钱的诱惑,真是怪!
“我觉得你变了。”
“变?变成什么?”
“变成一个真正爱民的好官。”
“其实,我有一点后悔。”
“后悔什么?”
“当初我不该冒充别人的身分当官。”不知为何,她觉得可以和这个土匪吐露心事。
“放心吧!一切自有天意安排,你既已当官,就该恪守本分,明白吗?”
“嗯。”感觉上,两人像是多年的老友。
包容容从未对别人有过这种感觉。
夜风徐徐吹来,包容容闻到他发间传来的淡淡青草香。忽然间,她希望就这么走下去,永远不要到尽头。
“到了。”他在刺史府旁停了下来。
“谢谢你。”
“进去吧!”包容容缓缓走了两步,又回头。
“我……什么时候还可以再见到你?”夜色掩去她微微泛红的双颊,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心头泛起的异样感受。
尽管蒙着脸,她还是可以藉着那一双炯炯黑眸,知道他在笑。
“你多保重!”话刚落,他向上一跃,迅速消失在屋顶彼端。
包容容回过神来,脸上淡淡勾起笑,一拐一拐地走入刺史府。
十日之后——
“大人,洪元道已在大厅等候。”李岩来到书房。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杏目对上李岩深邃的眼眸,他的沉凝睿智一直是她衷心折服的学习榜样。
“大人要听实话?”
“当然。”
“以大人目前的实力,只宜智取,不可力敌。”洪元道不是泛泛之辈。
“为什么?我是官,他只是民。”想起上一回差点教他所派的杀手所弑,包容容心中就愤恨难平。
如今她命大没死,就该老小子遭殃才是!
“大人,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我不是君……”见李岩挑起眉,她倏地噤声。
差点让他知道她是女的!好险。
“要除此人,必须从长计议。”包容容静心沉思了一会儿,脸上终于露出笑。
“好,就听你的!”语毕,她起身往大厅而去。
刚入大厅,洪元道便恭敬地迎了上来。
“草民叩见大人。”
“免礼。”
“谢大人。”包容容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盅,徐徐地呷了口茶。这老狐狸还敢笑,当真皮在痒了。可恶!
“你也坐下。”她放下茶盅,露出笑容。
“多谢大人。”洪元道老实不客气的坐下。
“听说大人前几日弄伤了脚?”
“哦,托你的福,只是被疯狗咬伤,已经无碍。”包容容笑弯了眉。
“那就好,那就好。”洪元道面不改色地道。
“大人可得小心点,疯狗是很可怕的,疯起来不认人。”
“谢谢你的提醒,往后本府会加倍注意,再要有疯狗发疯咬人,本府绝不手下留情,一定大肆扑杀,一只也不留下。”含笑的眼眸,透着三分凌厉。
“来,喝茶,这是上等的长白人参,只招待特别的客人。”
“不知道洪某上一回的提议,大人……”
“哦,没问题,没问题。”包容容一改前态,满口应允。
“不过,这疏通的费用……”洪元道心中一喜,忙不迭的道:“洪某明日一早立即送到府中。”
“先别急,别一早送来,掌灯过后由后门送来,明白吗?”
“明白、明白。”每个人都有一个价码,这是他深深奉为圭臬的准则,无人可以例外。
送走了洪元道之后,包容容对李岩道:“我这么做,可以吗?”
“只要大人自己心里有谱便成。”睿智的黑眸底已经添上了往日所没有的信任。
瞧着他信任的含笑眼神,包容容突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一颗心怦咚怦咚的跳得老快。
“大人,西园的钟老爷子求见。”田禾入厅通报。
“怎么今天这么热闹?有钱人全来了!”钟世华也是城中大户,家财万贯。
“大人接不接见?”田禾问道。
“见,当然见!快请!”包容容将目光落向李岩。“倘若我没猜错,另一名金主就要出现了。”须臾,钟世华偕同长子钟振和来到方厅。
“草民参见大人。”父子一同跪了下去。
“免礼。”
“谢大人。”
“钟老爷子请坐。田禾,上茶。”
“是,大人。”
第8章(2)
“不知钟老爷今日到刺史府来有什么事?”
“实不相瞒,草民正是为了长子振和而来。”停顿了下,钟世华又道:“除此之外,另有一事要拜托大人。”语毕,钟世华取过儿子手上的锦盒,揭开呈了上去。
“这是?”哗!又有珍宝送上门了。
“是翡翠罐。”通体碧绿的玉罐上刻了十种吉祥物,精致罕见,乃绝品也。
“真是个好东西。”包容容打量着,由于往常时常上当铺,故对玉石有着一定的认识。此物若在国际拍卖市场,肯定可以喊出天价。
“这是老朽一点心意,望大人笑纳。”包容容放下翡翠罐,眉开眼笑的。
“说吧!你有何请求?”
“是这样的,老朽家中田产不计其数,每年要交一大笔税额,今日老朽前来,是希望大人可以为钟某减轻赋税。”
“除了减税……”
“大人,老朽希望最好是免税。”他进一步要求。
包容容与李岩对望了一眼。
“还有呢?钟老爷还有何求?”包容容笑了起来。
钟世华打蛇随棍上,继续说道:“有关今年的科举考试,老朽希望振和可以不必赴考,由大人向礼部疏通、疏通,弄个美官来做。”哈!又是要她向礼部疏通!干脆她这个刺史改为疏通官算了。
“你们钟家家财万贯,田地多不胜数,世代不愁吃穿,为何执意当官?”
“正因为世代皆为农商,所以更想弄个官来做做,光耀门楣。”原来买官为的是满足虚荣心呀!
“想弄个什么样的官做?”她笑问。
“最好是县令以上的官,官位若太低,显不出我钟家家世。”
“这样啊……想做美官呐!”
“大人若是嫌礼数不周,尽管开口,老朽一定补齐。”言下之意,是可以再添贿金。
包容容自从差点被洪元道派人刺杀之后,开始视这些贪心不足、想一步登天的富户们为眼中钉。
现下钟世华父子正好踩到她的地雷,注定要成为头号牺牲品。
“你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没有了,老朽不是个贪心的人。”这样还不算贪心?
当下,包容容歛起了笑,无言地望向李岩。李岩面无表情,轻轻地点了下头。
“钟世华,钟振和二人下跪听令。”她突地开口。
钟氏父子二人喜上眉梢,立即屈膝跪拜。
“依大唐律例,本府现在判钟世华贿官企图逃税,钟振和目无王法,藐视科举,意图买官,两人立时收押禁见,择日开堂审判。”钟氏父子始料未及,在回神之后,立即抢呼道:“大人!大人开恩,大人开恩哪!”两人实在后悔不已,当初实在不该异想天开,放着田租不收,想当那什么官儿。
包容容微微勾起笑。
“想开恩?”
“请大人开恩!”
“可以,不过钟家必须缴清往年少收的税金,待本府查清之后,自会派人到府收回三倍罚金,可有异议?”
“谢大人!”
“还有,钟振和听令。”
“是,大人。”
“由明日起,你必须到州学读书,三年内须取得乡贡资格,之后须进京赴考,违者除了每年钟家须缴千两罚金之外,十年之后若未能取得进士资格,则流放幽州,你听明白了吗?”
“回……回大人,草民明白。”这下他惨了,听说有许多文人考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