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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不要着急,待我细细地斟酌个方子。”收到筱蓉的暗示,李氏忙扶着王夫人安慰:“夫人只管到客房里歇着,等我开好了房子,就让掌柜的送过去!”也没等王夫人再说什么,就把王夫人扶到了门口,筱蓉挑起帘子喊来珍珠。
珍珠那丫头还贼头贼脑地想探头看看里头的神医究竟什么模样,却被筱蓉哗地一声放下帘子,气得怔了一下,闹了个大红脸。
李氏回身就急急地问筱蓉:“好孩子,告诉娘什么方子可治这毛病儿?”
筱蓉见李氏已经治病上瘾了,故意打趣:“娘难道就这样告诉伙计,再转给王夫人听吗?”
李氏这才醒过神来,自己大字不识一个,案前虽然摆着文房四宝,可她连那毛笔都不会拿。
筱蓉见李氏急了,也不在藏着掖着的,笑道:“娘别怕,还有我呢。您帮我磨墨,我来写吧。”
李氏大喜,可旋即又狐疑起来,这个孩子怎么什么都会啊?难道是文曲星下凡?不然才四岁,怎么又会治病又会写字的?以前倒是见过江夫人教她认识字,她就聪明成这个样儿?
不过她没空儿问出这些疑团来,筱蓉已经端坐在案前,提了毛笔等着了。
李氏上前忐忑不安地研起墨来,一边还偷溜着筱蓉,筱蓉故作不知,她现在还不能对李氏透露她的身世,不然,李氏铁定会吓死!
匆匆地写了一个方子,筱蓉的毛笔字虽说不上好看,但也不至于太丑,让外人看了,心里也不会起疑,一个村妇能会写字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要好看?
李氏拿着那张托墨的白纸,颠倒着看来看去,愣是没看出一个名堂来!此时的李氏像是一个好奇的孩子,脸上的神情专注而又急躁,完全没了被刁氏和张顺欺负时的那种逆来顺受,看得筱蓉不禁“噗嗤”一笑。
“娘,您还磨蹭什么呢?赶紧交给伙计让他给掌柜的看看,好快点儿为王夫人配药啊。”一语提醒了李氏,她笑嘻嘻地往外走,嘴里说道:“我这不是想看看闺女写的字吗?有你这么好的闺女,娘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啊。”
原来筱蓉开的方子是莪术油和冰片,这个药用纱布包成一个小团,塞到敏感部位里头,过一夜再取出来,连续用半个月。
李氏看完了王夫人这个病人,心里忽然轻松起来,原来还以为有多难的事儿,现在变得如此简单,她心里那股子害怕劲儿也没了。
王夫人还许她医好之后封一百两银子给她,她心里那份雀跃简直是没法形容了。
刚坐下不久,门外已经一片大声嚷嚷,门外伙计大声回道:“神医,来了一个男人,非要见你!”
李氏一听,顿时傻眼了。
卷一 血海深仇 四十一章 讨价还价
济民堂的大门口明明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明了李氏的三条规矩:有一条就是只看女不看男。这会儿怎么偏偏有男人来嚷嚷着看病?
前堂里不是有个坐诊的山羊胡子老头儿吗?难道他不能看?
筱蓉心里纳闷,怕是来捣乱的。她忙对着李氏耳语了几句,李氏就高声问伙计:“你没有让他看牌子吗?我只看女不看男!”
伙计在外头似乎有些委屈,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神医,小的已经说过了,可是那人不听,说非得要神医给他家主子看病。”
筱蓉心里咯噔一下,这人难道有来头?
就朝李氏看去,恰好对上李氏一双忐忑不安的眼睛:“娘,咱得坚持咱们的规矩,不能因为那人官大官小坏了我们的规矩。”
李氏眼底里已经露出了怯色,小声说道:“这,成吗?”
“娘,摆的架子越大,那些人越重视咱们,给的银子就越多!”筱蓉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透着狡黠的光。
“那,万一有的病看不了怎么办?人家要是拿我们治罪,我们可就麻烦了。”李氏不无担忧地望着筱蓉,心里一点儿谱儿都没有。
筱蓉暗笑:这李氏是越来越成熟了,她担心得也不无道理。
不过她前世里治过很多的疑难杂症,不信这古代的人能得什么奇奇怪怪的病。这一点儿,她还是很有把握的,再难的病,对她来说只能是挑战,而不是负担!
看着李氏一脸的焦虑,筱蓉上前依偎在她的怀里,一头毛茸茸的头发磨蹭得李氏心都化了。娘儿两个手握着手,筱蓉细声安慰李氏:“娘,您什么都别怕。您的女儿我可是无所不通的。”
李氏眼底里满是笑意:“你这个丫头,真是世间少有,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生的你,竟这么聪明!哎,只可惜了夫人了,要是她在天之灵看到你这副模样,不定多高兴呢!”
筱蓉苦笑,李氏又想起她的生身母亲了。要是江夫人活着,绝不会高兴看到她抛头露面的,就算是会医术,也只能是当做一个兴趣爱好,不可能真的出来坐堂的。
算算日子,江世昌夫妇去了也有三个月了,眼看着就到中秋了,一天凉似一天,家里虽然不至于揭不开锅,可也没有多少积蓄。这仇,还不知道等多久才能报呢。
她现在就要想尽办法赚足够的银子给李氏,报答她的养育之恩。再等几年,等她大些了,她就要回到京城里,找出杀害自己父母的仇敌。要是没有钱支撑着,好多事儿她怕是实现不了。
见筱蓉脸上有着淡淡的哀愁,李氏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引起来的,忙歉意地拍着筱蓉的背:“好孩子,娘听你的就是了。你别难过了,只要你好好的,娘这心里就踏实!”
娘儿两个说话的当儿,外头已经吵得沸反盈天的,伙计们压根儿就挡不住不知道京中哪个达官贵人家的豪奴,他此刻正领着几个人大踏步地闯进了后院。
李氏母女听见动静,抬起头来朝窗外看时,那几个人已经来到了门外。透过细密的窗纱,筱蓉看到门外那四个大汉都是一身绸子直裰,虽不是虬髯粗眉,个个倒也器宇轩昂,神色间并无那种猥琐不堪。
看不透这些人的来历,筱蓉索性就静坐在那儿等着来人报上门来。那四个人还算是守规矩,并没有一下子就闯了进来。
身后的小伙计战战兢兢地忙撇清自己:“神医,这几个人不听,非要请神医出去。”
李氏见筱蓉没有使眼色,自然也不吭声,一里一外就这么僵持着,一动不动。
济民堂的掌柜的余扬用胖乎乎的白面馒头手不停地揩着额头的大汗,一颠一颠地跑了进来,一见面,就对那四个人点头哈腰,又对着屋里的李氏作揖:“神医见谅,这几个人都是摄政王府的长随,说是摄政王病重,要请神医去看一看。”
李氏刚听了“摄政王”三个字,眼皮子就霍地跳了一下,身子微微地抖起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谁都知道,当今临风国权力最大的人就是摄政王了,谁若是得罪了他,铁定没有好下场。连当今年幼的皇上都拿他没有法子。
也不知道摄政王怎么知道她的,竟然让府里的长随来找自己。这要是看好了病还好,要是看不好,自己死了也就是贱命一条,可两个孩子怎么办?
筱蓉倒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双手托着下巴,静静地依偎在李氏身上。
李氏如坐针毡般,身子抖了一阵儿,才慢慢地缓下来,低声问筱蓉:“我们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去!”筱蓉一双大眼睛流光溢彩,“娘,就算我们现在不去也来不及了。您没看到人都堵到门口了吗?我倒是要去会一会,这摄政王到底得的什么病,用的着这么兴师动众的?不过,娘,咱也不能答应得太痛快,您先问一问那长随,京里有的是太医,医术高明,为何偏偏来为难我们?”
李氏有了筱蓉这番话,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定了定神,才问道:“我行医的三条规矩,历来都没变过。摄政王身份高贵,民妇不敢亵渎,京里有的是名医,为何不请他们?”
李氏是强提着一口气说出这话的,她心里早就吓得如同小鹿乱撞一样,说完了就歪着头看筱蓉,一脸的慌乱。
那门外的长随没想到一个乡野村妇说话这般硬气,要不是为着摄政王的病,他压根儿就不会和一个村妇打交道,更别提听她训话了。
此时,他强忍了心头那口气,放缓了声调说道:“摄政王的病很怪,太医院里的医正都治不了,听说这落凤镇有一位能够起死回生的神医,摄政王特意吩咐奴才来相请,还请神医去一趟才好!”
李氏攥住筱蓉的手,脸色已是苍白了。万一到京里露了馅儿可就麻烦了。
咬咬牙,她一狠心,说出一番话来,“去倒是可以,不过我得带着我的一双儿女,特别是我这小女儿,年纪太小,不能离开。若是不让带,哪怕是死我也不会去的!”
那长随踌躇了,这个村妇还真是个怪脾气。依照他的秉性,这样的人,恼起来早就一剑杀了,可这人偏又是神医,碰不得。要是用强,到时候她不尽心给摄政王治病,出了篓子还得是他扛着。
思来想去,他只好妥协了,笑道:“神医能去最好,这都是些小事儿,奴才会安排好的。”
跨步就要挑了帘子进去,李氏猛地厉喊一声:“慢着,我还有话说!”
那长随一股气突突地直冲脑门,攥紧了拳头才咽下了,强笑道:“神医有话请讲!”
“我一个女子,不能让人看到我的真面目,病人不管是谁,不论官大官小,都要蒙上眼睛。还有,我的女儿必须时刻跟着我,寸步不能离开我!”这些话都是筱蓉教给她的,她也真是好记性,一字不漏地说了个全。
“成!都依着你!”那长随到最后都已是咬牙切齿的了,可奈何不了她们。
李氏这才站起身来,面上蒙了一块轻纱,拉着筱蓉挑了帘子出来。门外早就预备好了马车,母子三人跟着摄政王府的长随一路疾行,奔往京城!
卷一 血海深仇 四十二章 摄政王府
车轮粼粼前行,半个多时辰过去,已经慢慢接近帝都了。
筱蓉悄悄地掀开帘子的一角,偷偷地往外看去。高大的帝阙巍峨壮丽,像是云端里的一块彩云,绚烂多姿。
她不由热泪盈眶,几个月前,她和李氏一路逃难,好不容易才逃出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如今,她们却又回来了。
想起父母的惨死,筱蓉的心就疼得揪起来。几个月过去了,她不但不知道谁是杀人凶手,还每日里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为了生计,不停地奔波。不知何时,她才能手刃仇敌,为父母报仇雪恨啊!
李氏斜斜地看了筱蓉一眼,只见她脸颊润湿了一片,忙把她搂到怀里,小声劝慰:“好妞妞,别想那些伤心的事儿了,我们这是进京,万一被人看出端倪来可就不得了了。”
筱蓉用手背慢慢楷干了泪珠,露出一个坚强的笑容:“娘,我省得。”简短的回话,透露出这个孩子的与众不同来。
铁牛儿坐在一边愣愣地看着筱蓉,这是他的妹妹,他不知道为何她要哭。后来为何娘又那般安慰她,难道她心里很难过吗?反正对他来说,能够上京一趟,那是比过年还要高兴的事儿。不知道这个妹妹到底怎么了,他瞧李氏的脸色不好,也不敢问个究竟,心里想着等回家了,趁着李氏不在他们面前,他一定要好好地问个清楚。
进了城,熙熙攘攘的人群,呈现出盛世的繁荣。到处都是叫卖声,小商贩们的嗓门儿一个赛一个地响亮,吆喝着自家的东西。街边的商铺鳞次栉比,商品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筱蓉心里暗赞:这临风国的国力看起来很殷实啊,如此看来,这皇上还算是治理有方了。
马车在街道上一路疾行,压根儿就不顾虑路边的摊贩和行人,不过路人看到这马车,老早就躲得远远地,似乎非常惧怕。
从帘子缝隙里,筱蓉看到那四个长随骑着高头大马,洋洋自得地围护在马车四周,那种睥睨天下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摄政王府的家奴尚且如此霸道,不知道他们的主子——摄政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越接近摄政王府,李氏越紧张,握着筱蓉的手心里满是潮乎乎的冷汗。她不知道到时候摄政王会蒙上眼睛让她看病吗?人家王府里的下人们会让她带着孩子进去吗?
筱蓉感觉出李氏手心里的冷湿,不由低声嘱咐:“娘,不管人家怎么为难您,您都不能松口。不然,我们娘儿三个可就出不了王府了。”
这话很明白了,李氏自然听得懂,紧了紧手心里筱蓉柔嫩的小手,李氏面上露出一股坚毅:“放心吧,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活着回去,不行的话,我就不给他看病!”言辞里,大有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气势!
进了城,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马车就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门前停下了,长随让李氏下马车,李氏蒙好了面纱,方才一手拉着一个孩子下了车。
筱蓉静静地站在摄政王府的大门前,细细地打量着。迎面五间兽头楹门,朱红色漆托底,上面雕刻着繁缛的柿蒂纹和祥云纹。两个黑沉沉的铜铺手,打造成两只兽头形状,鼻孔里穿透了,各自挂着一个铮亮的铜环。
门口挺胸凸肚立着八个持枪的护卫,门神一样目不斜视。
李氏见了心里就有些发慌,这高门大户的人家,她可是很少见过。当初虽然到了江府,可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日里就带着孩子在内院里,哪里见过这架势?
就算是江夫人有时候会带了筱蓉出去,她也跟随着,那也是在二门上就上了车,哪里见过大门外的阵势啊?
四个长随中领头的看他们母子三个一副痴呆呆的形状,脸上就浮现出一抹冷笑,随口就吩咐身后的人:“带他们进去吧,走角门。”
原来还是看不起这乡下的神医啊。不过现在不是摆架子的时候,等待会儿见了摄政王,治好了他的病,他们就该高看一眼了。
李氏听见走角门的话,倒是迟疑了一下,筱蓉忙扯了她的衣角一下,她才赶紧跟上那长随。那后头跟着的长随嘴角就扬起一抹讥讽的笑:这乡下村妇,还指望着摄政王出来接接他们啊?真是不识抬举!寻常太医院的太医来了,也无非是个管家迎进去!
沿着一条青石铺就的平坦的路往前走去,两边都是扶疏的花木,微风吹过,满鼻子都是清香。
这是座极阔绰的院落,里头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应有尽有。那条青石路一眼望不到头,诺大的院子里一声言语不闻,来往的下人们也都是脚步匆匆,衣不沾地。
筱蓉四处打量着,这摄政王府倒有些架子,光看下人们的穿着,就知道王府非同一般。不过这下人们一个个恭肃如此,不敢高声说话,足可见这摄政王的威严所在!
心头存了一丝凛然,筱蓉原有的那份嘲弄早就烟消云散了。跟着李氏追随着长随的步伐,始终是一路小跑着的。连铁牛儿这么憨玩的孩子,也不敢四处乱看了。
前面是一处敞厅,红檐绿瓦,斗拱彩绘,明晃晃的太阳底下,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长随在这敞厅前站住了,回身盯了筱蓉一眼,对李氏说道:“摄政王正在后院里修养,他病重多日,身子不好,脾性自然不佳。还请神医把孩子留在这敞厅了,我们自然找丫头守着他们。”
筱蓉心里有数,抬眼望了李氏一眼,母女两个对视了一下,电光火石间,李氏已是镇定下来,脱口而出:“不成,先前说好了的,这是民妇的规矩,民妇看病,这些规矩不能破!”
言语里,不卑不吭,一点儿都没有怯场。筱蓉不由暗暗佩服李氏:在外头打拼了这些日子,倒历练出来了,也算是有模有样。
那长随不防李氏说出来的话有棱有刺,一时噎得他倒不出腔来。好半天,他才咬牙冷笑:“你可要想好了,到时候摄政王大发雷霆,你的小命可就麻烦了。”
口里也不称呼“神医”了,完全是一副教训的口吻。李氏性子虽好,可也知道这时候若是败下阵来,等死的只能是她们。
索性咬咬牙,硬着头皮顶道:“摄政王是来请我看病的,不是随便杀人的。要是摄政王想杀我,由着他好了。我不过区区民妇,他想杀就杀吧。”
那长随见李氏后背挺得笔直,蒙着面纱虽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可眼神里满是冷冽,不由也愣了一下:这个村妇还真不简单呢!
殊不知,这是生死存亡的瞬间,若是李氏一个人前去,不用说,到时候只能穿了帮,丧命当场,所以,她无论如何也要带筱蓉进去,不然,他们母子三个今儿可就出不了这王府了。
卷一 血海深仇 四十三章 规矩事大
那长随哪里知道这其中的真真假假,倒被李氏的气势给唬住了,吭哧了半天,一张长脸憋得通红,才不耐烦地问李氏:“依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