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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药香 作者:亘古一梦(起点vip2014.1.7完结)-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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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顺不禁气倒:这个恶妇,从来不知道她有这样犀利的口齿啊。虽然她掏出一百两银票救了他一命,可这个情他不会领的。这是她欠他的,不是吗?

    他说不过李氏,不想和这么一个死气沉沉的女人待在一起。更不可能陪在她身边伺候她了,索性扭头就跨出了门槛,连看都不看李氏一眼。

    李氏的眼睛里已经流不出一滴泪,只觉得心口酸痛地要命,已经不知道是何滋味了。

    张顺一连几天都没回来。李氏已经没了想头,整日里都倚着床头闭目不语,脸色已经变得金纸一样。

    筱蓉哀痛欲绝,她空有满身的医术,却救不了一个心里不痛快的人。都说心病难医,的确如此了。

    除了每日给李氏做点儿可口的饭菜。她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法子来延续她的生命。李氏,就像是秋风中的黄叶,已经慢慢地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了……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天空飘着零落的细雨,铁牛儿和筱蓉在屋内生了一个火盆,把砍来的干柴禾引燃了,一阵哔哔啵啵的响声后,屋内顿时有了暖意。

    李氏今晚的精神似乎好了些。只觉得身上冷。铁牛儿就把火盆端到床前,李氏俯下身子来。伸出一双枯瘦的手去烤火,还笑着说:“还不到冬日,我就冷成这个样子了。今年的秋天,格外难熬啊。”

    说完就招手对筱蓉笑道:“好孩子,你过来和娘一块儿坐着吧。这么小,也跟你哥哥一起干活,娘真是心疼死了。”

    筱蓉就听话地脱了鞋上了床,依偎在李氏怀里,铁牛儿就坐在床头上,一家三口静静地盯着这盆暖暖的火。

    良久,空气里似乎有一丝干燥,李氏略觉不安地咳嗽起来,铁牛儿忙转身倒了一杯水,谁知道李氏就伏在床沿上吐起来。筱蓉趴在她身后给她轻轻地拍着背,见她吐出来的痰里带着鲜血,吓得心口突突跳个不停。

    铁牛儿也吓愣了,怕李氏看见了胡思乱想,忙把火盆移开,勉强笑道:“娘,我再添些柴禾过来。”

    李氏其实早就看见了,却还是若无其事地点点头,铁牛儿就端到了一边儿加了几块木柴。

    一回头,就见李氏微笑着望着他,那眼神里满是慈祥和爱抚,仿佛今后再也看不到他一样,李氏的眼睛一直盯着铁牛儿上上下下看个不停。

    铁牛儿就奔了过去,窝在李氏的怀里,想哭又不敢哭,只好强忍着。

    李氏就拉了两个孩子的手,一脸郑重地指着床沿,说道:“你们两个都坐在这里。”

    筱蓉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看了铁牛儿一眼,就乖乖地挨着李氏的身边坐下了。李氏用那双枯瘦的手摩挲着两个人的头,长叹一声,那泪珠儿似滚珠一样落下来。

    筱蓉越发觉得李氏有些怪异,她是医者,自然明白这兆头不好。虽然没有见过将死之人,可人常说“回光返照”,莫非李氏今晚上就是?

    她心头嘣嘣乱撞起来,为自己的想法觉得恐惧。

    李氏对着两个孩子看了好久,终于擦干了眼泪,抖索地从自己衣服内袋里掏出一个布袋来,从里头拿出一块晶莹闪烁的玉佩。

    铁牛儿见了这稀罕物儿就要拿过来看看,却被李氏一下子给躲了过去,只望着筱蓉道:“孩子,娘有话跟你说。”

    筱蓉忙凑上前,勉强笑道:“娘,您要说什么?”

    李氏就把那块玉佩放在筱蓉手心里攥了,慈爱的目光一直盯着筱蓉的脸:“这是江府出事那晚上。我从夫人身边捡的。”见筱蓉身子一颤,李氏又道:“这东西不是夫人的,夫人从来就没戴过。”

    筱蓉的眸子闪了闪,若有所思:难道这是仇人掉下来的?也许当时人多,那些人掉了东西都不知道!

    低头看了看那块窝在手心里的玉佩,上好的羊脂玉雕刻而成,是一朵祥云的样子,图案并不繁杂,胜在玲珑别致。这样的玉,寻常人家定是不会有的。而江夫人——自己这身子的娘,也从来都没戴过,更别说。那晚事起仓促,江夫人也不会忙乱中还戴上玉佩出来的。

    显然,这就是仇人遗落下来的,难在李氏从来都没有露过!

    李氏这时候拿出来算什么?临终遗言?

    筱蓉仔细看了看李氏的脸色,白中泛红。透着不寻常的颜色。她心里暗道不好,李氏真的意识到自己不久就要远离人世了,才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的。

    想至此,她眼睛里不由汪满了泪水:和李氏在一起也有几年的光景了,以前还不觉得,那时候有父母疼爱。乳娘虽然也好,到底好不过父母。

    可这一年多,跟着李氏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才体会到李氏对自己的拳拳之心,若是没有李氏的庇护,纵然自己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见得能躲得过那一劫。

    李氏,是自己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了。从此后,自己就要孤单一个人面对这纷繁复杂的世界了。

    李氏此时有很多话要说。也不管两个孩子是否能理解,只自顾自说自己的:“孩子,我知道你一向伶俐,有时候真想问问你,你到底是不是五岁的孩子,可想想夫人那么聪慧,你这样也正常。如今娘快要不行了,有些话不得不交代给你,你是一定要为父母报仇的,这块玉佩也许就是线索。只是记得娘一句话,不论发生了什么,千万要保重自己。啊?”

    铁牛儿在一边也听出了端倪来,拉着李氏的手就抽抽搭搭地哭起来,李氏却无法停下来安慰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嘱咐筱蓉:“以前娘以为长大好给你找个好人家也就罢了,谁知道娘不能护你一辈子了,不能眼看着你长大成人,成亲生子了。将来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跟娘说一声啊。”

    又转头看向铁牛儿:“你是男孩子,要照顾好你妹妹!”见铁牛儿重重地点了头,李氏脸上才溢出一丝笑意来。

    李氏将走的殷殷之情,任是铁石心肠的人都要动容。筱蓉已经泪眼迷离,只不停地点头儿。

    李氏说完了这些话,精神就不济了,坐不住,只好躺着。筱蓉和铁牛儿就这么一边一个拉着她的手,守了她一夜。

    黎明时分,李氏嘴角含着安逸的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手却牢牢地拉着两个孩子的手,似是有无限的依恋!

    李氏走了,筱蓉和铁牛儿两个孩子哀哀地哭着,仿佛天要塌下来一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都哭累了,都依着李氏歪在那儿,似乎李氏仍然活着一样。

    张顺醉醺醺地不知道从哪里回来了,一进门就大喊:“臭婆娘,给我倒碗水来。”

    半天,都没有人应答。他乜斜着眼就来了里屋,只见黑乎乎的屋子里,两个孩子如同木雕泥塑一样坐在那儿,而李氏头发蓬散着,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他不由来了气,大骂着:“见我回来了,一个活人都没有吗?还这么大模大样地躺在那儿?”扒拉开筱蓉和铁牛儿两个,就去拽床上的李氏。

    手刚碰上李氏的肩头,就被一股彻骨的寒凉给惊呆了,李氏身子僵直着,好似一根冻僵了的棍子。

    他猛地缩了手,望着李氏紧紧闭着双目的脸,呆呆地念叨着:“我的娘,这是怎么了?”

    又看看筱蓉和铁牛儿,没有一个人理他……

    张顺自然不会厚待这个结发妻子的,在刁氏的唆使下,只用一领席裹了李氏,把她的尸身送上了山。还是铁牛儿拿着铁锹、筱蓉扛着锄头,两个人挖了一整天,给李氏挖了一个容身之地。

    两个人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泪水,把李氏埋葬之后,铁牛儿就牵着筱蓉的手下了山,娘交代过他,一定要照顾好妹妹。如今,就只有他们兄妹相依为命了,他已经懂事了,自然不能丢下筱蓉不管。

    家里已经一团糟,没有了李氏的家,空荡荡的,寂静地像是一口空空的棺材。兄妹两个就坐在门槛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晌午,张顺和刁氏一前一后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的虬髯大汉,进了篱笆院。

    见了两个孩子,张顺少有地露出了笑脸,对着筱蓉招手:“丫头,来。”见筱蓉迟疑不肯上前,就上前一把攥了她的手,拉她到那大汉面前,笑得露出一口大板牙:“六爷,您看,这丫头小模样还行吧?”

    “倒是水灵,就是嫩了些。”那大汉似乎非常满意,撮着腮帮子笑道:“这要是再大些可就值不少银子呢。”

    “哎呀,好六爷,你也是知道我的,婆娘死了,哪来的粮食养这丫头啊。您还是带走吧,多少给我些,赏我口饭吃就得了。”张顺挤眉弄眼地赔着笑,身子在那人面前矮了好些。

    这是要卖了她吗?筱蓉无所畏惧地瞅了瞅刁氏,只见她有光水嫩的脸上有一丝的尴尬,别过脸去不看筱蓉,嘴下却不饶人:“小狐媚子,瞧我做什么?你又不是我们家亲生的,没把你赶出去就算是好的了,还给你找了处落脚的地儿,你该感谢我们才是!”

    铁牛儿至此也听出眉目来了,忽地一下子就直起身子,指着张顺就喊:“你别卖我妹妹,我娘才死,你们就这样吗?”

    张顺压根儿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只一挥胳膊,就把他给推到了一边儿。那大汉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银锭子,扔给了张顺,上前就拉着筱蓉的手要走。

    筱蓉自始至终嘴角始终含着冷笑,呵,自己就值这么点儿银子啊!

    铁牛儿红了眼睛冲了上来,却被张顺给死死地抱住了。

    铁牛儿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筱蓉被那大汉给领走了,无奈的他又跳又叫,喊得嘶哑了嗓子……

    筱蓉走后,张顺和刁氏就莫名其妙地得了一场怪病,没几天,两个人都不能站着了,只能躺在床上,浑身的骨头就像是散了架一样,体内犹如万只蚂蚁在爬,痛痒难耐,看了好多的大夫都诊断不出来是什么怪病。

    村里渐渐地传出谣言来:说是李氏的鬼魂回来了,怕是报复张顺和刁氏的。刁氏和张顺为此又找来和尚道士替李氏做道场,可怪病依然缠身,让他们生不如死!

卷一 血海深仇  七十一章 秦楼楚馆

    自从那日筱蓉被张顺五两银子卖给了那个大汉之后,从此就不知所向。铁牛儿虽然哭哑了嗓子,也只能任凭那人带走了筱蓉。

    娘临死前交代给他的话,没想到这么快就落空了。想起筱蓉日日跟在自己身后哥哥长哥哥短地叫着,那明媚的笑脸每每想起来就让他的心揪紧了。他发誓,这辈子,只要他活着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要找到筱蓉!

    张顺和刁氏都躺倒了,家里没人伺候,就开始使唤起铁牛儿来。铁牛儿不过一个孩子,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只好任由他们支使,端茶送水,端屎端尿。闲了还得上山砍柴换来一些零用钱。

    每次上山路过李氏的坟堆,铁牛儿都要趴在那里哭上一场,似乎倒倒心中的苦楚就能好过一些。

    寒来暑往,连着过了两个年头,张顺和刁氏被疾病折磨得瘦成了皮包骨头,长年不见日头,头发蓬乱着像鬼魅一样,邻居们一开始还过来看看他们娘俩,可日子长了,他们那样子又吓人,压根儿就没人过来了。

    到了这一年春上,京里纷纷传言,说是摄政王反水,公然举旗造反了。连他们这个小山村里也纷纷骚动起来,听说要打仗了,有门路的人都纷纷迁走了。

    像是张顺这样的,除了铁牛儿还能一日给他弄两顿饭吃,谁还管他?刁氏的日子更不好过,小儿媳妇钱氏带着两个儿子,那一个还是个痴呆儿,早就顾不上她了。听说要打仗,连夜带着孩子就跑回了娘家。而在城里打短工的张二顺,至今音信全无,不见踪影。

    刁氏就这么和张顺一头一个,都躺在了张顺的那间茅草房子里。邻居们听说要打仗了都迁走了。连狗子妈那样的都带了一家人不知所踪了。

    张顺和刁氏疼得日夜叫唤,可除了弄些吃的,铁牛儿也没有法子,想想当初他们怎么对待他娘,铁牛儿更是没了那份心肠。

    转眼到了盛夏,张顺和刁氏身上的皮肤都开始溃烂,随着天儿越来越热,两个人身上已经冒出了脓水来,疼得日夜都不得安生。

    在一个闷热的夜晚,两个人嚎叫了大半宿。到了黎明时分,到底蹬腿去了。

    铁牛儿一滴泪都没流,只抱了一堆柴禾。放在茅草屋边上,点燃了柴禾,望着茅草屋很快就湮没在浓烟之中。他看了这个家最后一眼,就决然地转身离开了。

    大火熊熊地燃起来,红彤彤的火光映着那个少年的背影。越走越远!

    京中一条隐蔽的小巷子里,夜晚来临,到处都挂着大红的灯笼,耀得人眼睛都发花。这就是临风国夜晚最为繁华的地方了。越是到了晚上,这条巷子就被车轿堵得水泄不通。

    巷子的尽头有一家装饰得不甚华丽的地方,门口只挑着两盏大红的灯笼。也没有穿红着绿、花枝招展的女人倚门待客。

    只门楣上有三个鎏金大字“海棠苑”,在夜色里格外晶莹闪烁。

    门口只站了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厮,让人觉得好像是一家府邸。而不是秦楼楚馆。

    进了大门,过了正厅,进了后院,就是一座一座错落别致的小院,里头笙歌夜舞。灯火通明。

    在一个种满翠竹的幽碧的小院里,进了垂花门。上房里湘帘半卷,里头隐隐地传来几声笑语,在门口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正立在那儿。

    她就是筱蓉,被那个大汉领走后,见她年纪太小,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不过看那小模样长得倒是不错,送到海棠苑给老鸨子看过之后,老鸨子倒没嫌弃,就留了下来。

    把她分给海棠苑里一个不怎么红的姑娘——春意做使唤丫头。春意身子不大好,年纪也大了,大概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虽说也接客,但不如海棠苑里的其他姑娘吃香,接的都是些年纪大的老头子,又没有什么钱。

    这两天,春意病恹恹的,身子极不舒服,脸色蜡黄,客人上门也不会点名叫她了,老鸨子芳姐的脸色就难看了,把她屋里使唤的丫头都借口支使出去,说是其他姑娘屋里的人不够使的,只留了筱蓉一个人。

    此刻春意屋里也没有客人来,她一个人侧身躺在那张楠木竹丝床上,手里握着一方帕子,眼睛似闭非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半天,筱蓉只悄悄地站着,默默地观察着春意的脸色。她的五官倒也别致,只是年岁大了,每日里都涂脂抹粉的,早就让本来如玉般的肌肤得到了侵蚀。

    再加上身在这烟花柳巷里,迎来送往的,经过的男人多了,那种羞于启齿的毛病必然不少,这脸色估计也是这妇科病引起来的。

    筱蓉来到这里也有两年了,先前太小,春意那时候还颇得脸,芳姐倒也不难为她,她院里的丫头都是自己分派,见筱蓉身世可怜,勾起了她的思绪,对筱蓉也就格外照拂,两年多,竟也没让筱蓉做过什么重活儿,平日里也就端茶送水的,筱蓉也应付得来。

    这一段日子,屋子里的丫头都被芳姐唤走了,也就筱蓉一个不入眼的留下来。见她还站在门边,春意想了半天心事才想起她来,对她招手:“妞妞,过来坐这边,屋里也没什么人,立什么规矩啊?”

    筱蓉听了也就咧嘴一笑:她这个新主子倒不坏,只是人落到这步田地,也实在是无可奈何之举。

    见筱蓉走过来,春意拍了拍身边的脚踏:“就坐这儿,咱们说说话儿。”

    虽然在她眼里筱蓉只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可有时候她说出来的话却像大人一样,春意可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上这孩子了。

    也知道她将来的日子不会好过,现在也是过一天算一天了。见她坐下来,春意把手边的桂花枣糕往筱蓉手里塞去,筱蓉也毫不客气地接过放在嘴里品着,一边就听着春意提起从前的事儿。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被她说起过不知道多少遍了,打她被卖来的时候。春意就经常跟她说。那些丫头都是芳姐的人,春意也就只能对着她这个小孩子说实话了。

    无非是之前有一个年轻的书生多么多么喜欢她,她和他之间又怎么缠绵悱恻,只可惜,最后还是因为自己是个下贱的青楼女子,那书生家里不愿意,书生也就被逼无奈……

    这是老掉牙的话了,每次她一说起来,都是泪盈于睫。可是在筱蓉听来却十分好笑,那书生既然爱她。就该娶她。既然不能娶她,那就是爱她还不够。

    可当事人总是看不透这一层,还心心念念地想着那个如意郎君。殊不知,现在的她,更像是烂菜帮子一样,那书生若是再看到她,怕是吓得连眼都不敢睁开了。

    望着春意那张失神的脸。筱蓉只觉得心里酸酸的,这样的女人,还有憧憬爱情的资格吗?

    春意说完了自己的故事,唏嘘了一阵,又转脸盯着筱蓉的脸看了一阵子,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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