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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儿,才断续说道:“我家娃子走不动了,大爷能不能行行好,让她上去坐一程?”
那老头儿脸色有点儿奇怪,好久才难为情地说道:“行是行,只这车上满是牛粪,这娃子可怎么坐啊?”
李氏一听这话和筱蓉对视一眼都笑了:“没事儿,我们不怕脏的。”
见老头儿同意了,李氏大喜,顺手就把筱蓉抱到牛车的边缘上做了。一股子牛粪味袭入鼻端,筱蓉感到一阵的恶心,但还是强力忍住了胃中上涌的冲动,毕竟这坐牛车的滋味比步行要强许多。
卷一 血海深仇 第八章 农家小院
一路上,赶车的老头儿当真把她们当成了母女了,和李氏闲话家常起来。李氏也就把到京里投亲不遇的遭遇重新编排了一遍,末了,还拿眼偷偷地看向筱蓉。
她的谎话说得越来越溜了,好像这真的是她们的亲身经历一般。不过这话对这朴实的老头儿说出来,李氏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
筱蓉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母女两个就这样一路和老头儿闲聊着,慢慢地朝前走去。
前面就是一条小土路,两边长满了杂草,夹杂着一些不知名的星星点点的野花。牛车就在这路口停住了,老头儿有些担忧地望了母女一眼,才开口道:“过了这条小路就到我家了,你们娘俩怎么走啊?”
李氏这才惊觉,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二里地了,人家要到家了,她们离家还远着呢。何况这天又黑了,路上也不太平,母女两个该怎么上路啊?
望着低头踌躇的李氏和一言不发的筱蓉,老头儿的心似乎软了,讷讷说道:“天黑了,这路上常有强人出没,你们娘儿俩个妇道人家,真是不放心啊。不如就到我家吧,好歹有个地方歇一夜,有口热乎饭吃。只是……”
李氏和筱蓉此刻真的巴不得老头儿说这样的话,就像是大旱久逢甘霖一样舒畅,可听了他后头还欲言又止的话,李氏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筱蓉装作不懂事的故意问他:“爷爷,可是什么啊?”
老头儿神情似乎有些忸怩,半天才低声说道:“就是我那婆娘脾性有些不好,待会儿要是骂起来你们少不得多担待些。”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李氏和筱蓉总算是放了心,脾性不好就不好吧,顶多骂两句,听着就是了,总比这黑夜里走不太平的夜路强啊。反正骂几句又不会少一根头发丝儿,认了!
李氏和筱蓉对视了一眼,才笑道:“多谢老大爷了,我们娘俩真是感恩戴德了。”
“没什么,别当回事儿,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给孩子,将就着吧。”老头儿和气地说着,反手把旱烟袋锅子就着牛车的车辕磕了磕,又吆喝着牛往前走去。
一时拐下小路,到了一个小村落里。老头儿从村前拐向了一条小巷子,在巷口停住了。
李氏抱筱蓉下来,虽然有满身的牛粪臭味,可筱蓉看看这安静错落有致的小村子,心里还是漫过了一丝安全感。
整整一天一夜,她们都生活在水深火热里,哪里还有一丝在人间的气息?望着各家烟囱里的炊烟,筱蓉才觉得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踩起来有了坚实的感觉。
巷子的尽头有一家小院,此时那道篱笆门正大开着,从里头走出一个身材有些佝偻、拧着小脚的老太太来。她冲着巷头看了看,就大叫一声:“老不死的,怎么这个时分才回来?饭都凉了,再不回来都倒给狗吃了。”
李氏和筱蓉被她的大嗓门儿给吓了一跳,转脸望去,才见一个穿着靛青市布大褂的老太太走了过来。她头上带着一块蓝印花的包头布,肩膀上缀着两块四四方方的补丁,身子一拧一拧地,觑着眼盯着她们。
那老头儿见老太太来了,忙迎上前,嘿嘿笑道:“今儿这不是多捡了些牛粪嘛;回来得才晚了些。”
那老太太没有理会他,只管看向李氏和筱蓉,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满是精明,像审贼一样盯着她们看了半天,才问道:“这俊模俊样的孩子谁家的?”
老头儿迟疑了一下,没敢说。还是李氏陪着笑小心说道:“老大娘,我们母女两个投奔城里的亲戚不着,恰路上遇到了老大爷,就让孩子跟着坐了一程。”
那老太太边听边砸吧着嘴儿:“我们家这个死老头子就是心软,这坐就坐了,怎么还带回来了?敢情这是赖上了?”
一听这话,李氏的脸一下子白了,怪不得这老头儿说她家的老婆子脾性不好呢。这还真不是一般的不好啊。她们要不是走投无路,能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人一口饭吃吗?
李氏委屈地眼泪直在眼眶儿里打转,筱蓉倒是无所谓,反正她是个孩子,自是听不出大人话中的意味的。
她故作天真地上前走了几步,咧开一张小嘴儿笑着拉了拉老太太的市布大褂儿,笑问:“奶奶,您这头上的花布真好看,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花布呢。”
许是被小孩子的话给逗乐了,老太太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眼神也不那么凌厉了,不由自主地就顺着筱蓉的话说下去:“这孩子倒是怪讨人喜欢的,想来是乡下来的,还没见过这样的布呢。”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往回走。
她家也是乡下的,可靠着京城根儿,就自认为李氏她们更低一等。
筱蓉回头对愣愣地站着的李氏笑了笑,又跟上那老太太了。李氏赶紧对那老头儿笑道:“大爷,我和您一同把这牛粪卸下来吧。”
老太太听了无话,脸也未曾转,只冲着那老头儿吼道:“赶紧把粪卸了,摊在这路边晒干了,好吃饭去!”
她却来到自己篱笆小院门口,弯下身子把门口的鸡圈门给顺手关上了。筱蓉默不作声地跟着她进了篱笆小院,那老太太似乎也没有反对。
老头儿和李氏一边干活一边闲话起来:“别看这死老太婆说话难听,其实心眼儿好着呢。看样子,她是喜欢上你家的小囡囡了。”
李氏也忙赔笑:“别看我家娃子小,心眼儿多着呢。她可会讨人喜欢了。”
却说筱蓉跟着老太太进了院子,见老太太从屋里头拿出一把豆角来,忙上前接过来,问道:“奶奶,这豆角要怎么吃?”
“哼哼,老东西带了人回来,就这么点儿饭能够吗?我再做一个菜去。”见筱蓉蹲在那儿摘起了豆角,老太太赶忙从屋子里拿出一个小马扎,笑道:“可怜见的,还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娃儿。来,坐下!”不由分说就把小马扎塞到筱蓉的屁股底下。
老太太则忙里忙外地从屋里搬出了一张四四方方的小饭桌来,周边摆上几个小马扎,嘴里不停絮絮叨叨地和筱蓉说着:“我们这院里还从来没这么热闹过,我无儿无女的一生喜好清净,这一来人啊,还真不喜欢呢。”
筱蓉也尽管听着,并不答话,生怕说得不到位让人家厌烦。
一时,院子里已经摆放停当,老太太又从屋里端了一个长条木托盘,上面放着一把乌黑油亮的大茶壶,和四个小茶碗。放在桌上,她笑道:“这大茶壶可是有年代了,也就今儿派上用场了,平日里哪有个人来呢。”
筱蓉这才知道这老太太其实心眼儿不坏,可能因为自己无儿无女,长期养成的那么种怪脾气吧。
不多时,摘好了豆角交给老太太,筱蓉帮着老太太往桌上摆饭。这老太太见她年纪这么小,细胳膊细腿儿,有些不忍:“看看这孩子,这么小就知道做活了呢。还是我来吧,你人小手短的,小心摔坏了碗碟。”
话虽说得难听,可筱蓉还是听出那话里的关心了,眼圈儿不由得一红。
一切都收拾停妥了,老太太厉声朝外大吼:“老不死的,干完了没有?”
老头儿则大声应着:“这就好!”说着,已是带了李氏进来了,老太太又端上水招呼他们洗了手,几个人这才鱼贯坐下来。
筱蓉和李氏走了半天的路,早就饿得前胸贴着后背了。桌上的饭菜也不丰盛,一个小竹子编的笸箩里放了三四张焦黄松脆的煎饼,中间一个大黑粗瓷碗里拌着红辣椒、葱白和芫荽,红白黄绿地倒也好看。
还有一盘菜就是刚刚筱蓉摘过的豆角了,看来这一家子也不富裕,吃的东西都很寒酸。
老头儿先拿了一张煎饼,笑对李氏讲:“没什么好的,将就着吃吧。”
李氏瞥了一眼闷头不吭声的老太太,怯怯地也拿了一张煎饼,陪笑道:“只要能吃饱,比什么都强。我们娘儿俩又不是没过过苦日子。”
其实她们两个这几年来还真的没吃过这样的饭菜呢,不过如今流落在外,也说不得当初富贵的话了。况且走了那么久,早就饿了,见了饭菜,不管好与坏,都觉得嘴里的口水泛滥!
李氏往煎饼里夹一些葱白、芫荽,尽量把辣椒挑出来,卷好了就递给筱蓉,饿极了的筱蓉接过去张嘴就是一口,刚嚼了几下,一张小脸就皱巴起来,嘴里直吸溜。真辣!
李氏无可奈何地对着她嘴里吹凉气,吹了两口眼圈儿就发红,安慰筱蓉道:“出门在外,妞妞还是听话吃点儿,不然明儿可没力气走路呢。”
老太太却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转身进了靠近堂屋的一间小茅屋里,李氏还以为自己得罪她了呢,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下去,看一眼筱蓉发红肿胀的嘴唇,她也拿起来一张煎饼卷着吃起来。
老头儿也不敢询问老太太到底做什么,只热情地让着李氏和筱蓉,“吃吧,吃吧,多吃些。就着这稀饭更好。”那稀饭里头都是汤,很少见到米粒儿,哪里像以前在江府里那样,每餐都有好几种细米熬成的粥儿呀。
筱蓉抿一口有些发涩的米汤,狠命地咬了一口煎饼,满口里充盈的都是辣椒的味道,呛得她眼泪直流。可是比起爹娘的惨死,这点儿苦头又算什么?
卷一 血海深仇 第九章 近乡情怯
老太太从小茅屋里拧着小脚出来,手里又多了一个小碗,她似乎是有些气恼,把那碗直往桌上墩去,还骂骂咧咧的:“老东西一辈子没有本事,就知道围着二亩田转悠,家里来个客人,连个像样的菜都没有,看把孩子给辣的。”
李氏和筱蓉抬眼看去,那小碗里赫然是一个黄橙橙的鸡蛋饼儿,两个人的心里顿时被堵住了一样,喉咙里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良久,李氏才强笑道:“大娘,让您破费了。孩子平日里也是粗茶淡饭的,哪里要这样啊?这个,还是给大爷吃吧。”
“哼,没本事的人还吃?听我的,给孩子吃。”老太太满眼里都是轻蔑,似乎非常看不上老头儿。但是手却不停地给老头儿夹着炒豆角:“见天地起早贪黑的,就不能多吃些?看你这副风一刮就倒的样子,哪里入得了我的眼呢?”
老头儿尽管嘿嘿地低笑,嘴里不停地吃着煎饼喝着稀饭。老太太夹的菜他是来者不拒,吃得一干二净,喷香有味!
筱蓉现在总算是看出来了,原来这老太太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啊,虽然脾性古怪,可是心眼儿却极好,就是说话有点儿不中听。
见他们老两口执意要她把那个鸡蛋饼儿吃了,李氏也就不再推辞,亲自用筷子夹到筱蓉的碗里。筱蓉只觉得心里是满满的暖意,小口地咬着香喷喷的蛋饼儿,听着老太太絮絮叨叨的数落声,只觉得这是人间最甜蜜的生活了!
吃完了饭,李氏同着老太太收拾桌子,筱蓉则陪着老头儿坐在篱笆院里乘凉,听老头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民间的故事。老头儿摇着一柄大芭蕉扇,上头有老太太用布包边儿的痕迹。
她到底还是年纪太小,听着听着,头就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逗得老头儿直乐,让她趴到他腿上,给她扇着扇子赶蚊子。又叫李氏:“孩子困了,你不用干了,抱她去睡吧。”
老太太也就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催着老头儿:“你光说让人家孩子去睡,可也得收拾个地方出来啊。就那么死坐在那里招呼客人吗?”说完,就拧着身子走向了堂屋。
眼睛有些乜斜的筱蓉被李氏抱在怀里,跟在老太太身后走着,她还不忘打量了一下这屋子。所谓的堂屋也不过是茅草棚子搭起来的,只不过比做厨房用的小茅屋要大一些。
里头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老太太摸索着点着了炕桌上的一盏豆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这间小小的屋子,筱蓉这才看清原来里头靠窗户那块儿只有一盘小炕。
老太太帮着李氏把筱蓉放到了炕上,拿过靠墙叠着的一床破夹被,细心地替筱蓉搭了肚子上。
李氏颇有些为难,看样子这家子只有一盘炕,让筱蓉睡了,他们老两口睡哪儿呢。
她讷讷地开口问:“大娘,孩子占了这炕,你们还有地方睡吗?”
那老太太坐在炕沿上拨着灯芯,拍掌打膝地笑道:“我们两把老骨头哪里不能睡?就到灶房里歇一夜。往年家里穷,河边儿、场地上,哪里没睡过呢?这可算个啥?”
说着就让李氏:“屋角里有水盆子,你拿了到院里洗洗吧,走了一天的路,这热的天可是难受!我和你大爷出去把牛车赶进来。”
这是找个借口躲出去,生怕李氏洗着不自在呢。这老太太还真是细心啊。
一宿无话,第二日天还不明,筱蓉就醒得双眸炯炯,也不起身,只盯着那茅屋顶棚看。
窗外的鸟儿喳喳叫起来,她听得见老头儿和老太太都起来的声响。老太太似乎吩咐老头儿拿了笤帚扫院子,她自己则下厨做饭去。
不多时,李氏也醒了,起来赶紧洗漱了,才去叫筱蓉。筱蓉故意闭上眼睛等她来叫的时候才睁开,懂事地爬起身来,自己拿了湿手巾擦干净了脸,就同李氏来到院子里帮着老太太做饭。
依然是简单的煎饼就咸菜,配一碗清得照出人影儿的稀粥汤儿。不同的是,李氏和筱蓉、老头儿碗里都有一个荷包蛋,只老太太那碗里空空的。
李氏不忍,就把荷包蛋夹给老太太,谁知老太太眼一横,哼道:“你这是做什么?瞧不上我们家里的饭吗?我的早吃过了。”那话还是能噎死人,不过经过一晚上的相处,李氏和筱蓉都知道这老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老头儿只乐呵呵地劝她们:“快吃吧,没啥好的,吃饱就成。”朴实的话,听在她们的耳朵里,格外受用。
吃过早饭,老太太就催促老头儿套车:“手脚麻利些,成日里死气沉沉的。套好了好让她们娘儿两个坐上去,你送她们到官道上,妇道人家出个门可是不易呢。”
虽然是一片好心,可她还是得骂上老头儿两句。
李氏拉着筱蓉走到篱笆院门口,忽然回身扑通一声跪在了两位老人面前,含着热泪说道:“我没有什么可报答大爷和大娘的,只给你们磕个头罢了。”
筱蓉也懂事地跪在李氏身边,随着她磕了三个响头。两位老人吓得连连摆手,可到底没有力气搀扶起她们,只好别过身子受了。
坐在牛车上,慢悠悠地看着这静谧的小村庄,筱蓉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慨,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能报了父母之仇,定要回来感谢这两位老人家,只不知道到时候他们是否还健在?
没过多久,就入了官道,李氏带了筱蓉下车,跟老头儿道别,看着老头儿去远了,娘儿两个才迈步往前走去。
歇了一夜,又吃了两顿饱饭,还剩下的十来里路不到大半天就走完了。
前方一片连绵不断的青山挡住了去路,李氏指着不远处山脚下冒着袅袅炊烟的小村子对筱蓉笑道:“那就是我家了。”
前头那个小村子就是李氏夫家张家寨子,村落不大,约莫几十户人家,几十间小茅草屋错落有致地分散在山脚下。
“这一去,咱们只能是母女称呼,对外我只说你是我捡来的苦命孩子,可不能走露了半点儿风声,省得让坏人知道了去告密。这儿离着京城那么近,我们可得小心了。”
正在四处打量的筱蓉,听见李氏的话忙点头答应:“放心吧,娘,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妞妞。”
李氏满意地看了她一眼,一把把她托到背上背了,继续往前走去。
夕阳西下,袅袅炊烟和着西边的晚霞,像是一幅极美的山水画儿。一条小路蜿蜒通向张家寨子,路两边清风拂柳,不知名儿的虫儿开始鸣唱起来。放牛娃子扎着两根冲天小辫儿,坐在牛背上慢悠悠地朝家里晃。
李氏阔别这个家已经四年了,当年她入江府时;身边还有一个只五岁大的儿子,名唤铁牛。现在也已经九岁了,还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儿了。
若不是丈夫张顺吃酒好赌,她们母子也不会生生地分开了四年,这四年里,她天天念着想着铁牛,可没有法子,家徒四壁,丈夫又不争气,喝醉了酒只会打她和孩子,为了让孩子能吃口饱饭,穿上一件体面衣裳,她每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