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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没了任何感觉的生活。
他并不知道怎么算是好的,长到二十岁也不知快乐与痛苦是什么,尽管记忆中似乎有过那种感觉,却在每每回忆时越来越淡漠。
以致如今,已经不能再感觉那时的心情,仿佛在看一本与自己无关的书。
明明支持他度过漫长的十几年的亲情也不再觉得温暖。
明明全部记得,却无法再感觉到温暖,甚至连失去这份温暖的恐慌都不再出现。
无感,无心,无情。
爱憎于他已经不再重要,仿佛不曾拥有,失去时也没有心痛,只是在开始时有一点点挣扎,渐渐地仿佛有另外一个自己,看着看着,一切都不再有感觉。
出现了一个她,不言不语,只是就这样靠近了他,软软的小手,轻轻地为他系上腰带,梳理头发,衣袖间淡淡的清香,安抚了他的心神。
记忆里不曾有过的感觉,缓缓升到心中。
看着她漫不经心地看书,喝茶,简简单单地和他说话,舒服的笑容。
刚刚回到家中时,他还可以回些话,却需要反应一下才说得出,有时尚未来得及开口,等的人却以为他不想开口,怕他不悦,转移了话题。
渐渐地他不能再开口,起先还着急说不出话,后来便不再想说话,到如今不知怎样开口说话。
而她却那样耐心地等着他开口,清澈的眼睛没有一丝急切,带着温和的笑容,就这样对着他笑,恍惚间,口中已经随她重复了一句又一句。
只是看着,便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只是想要一直看着她。
心里的感觉是陌生的,隐隐的似乎有什么在涌出,却又堵在一处无法顺畅。
尽管并不是很舒服,但却让他想要听她那温温的话,看她得到回应时的满意笑脸,见她笑便会想要再看更多。
尽管心里莫名地堵着,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却是前所未有地期望着。
期望她的笑,不同于以前那种淡淡的,不同于偶尔不舒服的,形容不出,感觉却告诉他不同,每个笑都不同,不由自主地看着她,却不知为什么。
只是看着,便觉得心神清晰,不再如以往那样思绪断断续续,一晃便是一天过去。
每一个时辰,每一件事情,所读的书,所见到的景,一一开始记在心中。
第5章(2)
大大的太阳下走着一辆牛车,车里坐着的正是白碧波与白水遥。
没了小七的吵闹,车内打早上开始便安安静静的。
从昨日在客栈里白云风宣布分两路走后,小七便缠着她问个不停,最后还是惧于他五哥的冷眼才乖乖地回房去了。
说也奇怪,打从山上回来,白碧波便总是跟在她身后,除每日到了时间去睡觉外,便总是无声地跟着她。开始并不太在意,近几日感觉却越来越明显。
往日这人是无声无息的,便是跟着,存在感却也不那么强烈,如今却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目光,喜于他不再无感无觉的,却有些头痛。难道因为自己用对了方法引出了他的反应,所以才会这样吗?
手里拿着书,心思却已经不知跑到了哪里。
分开走是她提出来的,想要调查又不能引起怀疑,跟着白云风这个大目标,无疑是最坏的选择。只是没想到那个白云风居然如此放心地就这样将宝贝弟弟交给了她。
要说起来,她也刚刚在白家工作几个月的时间,他倒也不怕她把人给卖了。
而且,照现在白碧波的状态,估计被卖了也会乖乖的吧。
轻轻笑起来,水遥叹了口气,这白云风是吃定她对白碧波的心软了。
她自顾地出神,他目不转睛地看着。
除了早上起来时,那一声问早,她便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只是看着便觉得心里有什么要涌出,却碍于一层高高的屏障无法越过。
也许是从她第一次靠近带来的温度,也许是因她淡定对待自己的样子,也许是因为她那温暖坚定的眼眸,静静地等着他吐出久违的第一句话。
不知从什么时起,他便只能看着她了。
四哥说她是个不同的女子。
他并不知寻常女子是什么样子的,最最亲近的母亲见到他便泪水涟涟。以至于心疼的父亲这几年总是带着她出去游玩,以免总是见到他便伤心流泪。
有多久没有想起了?
是从不再对母亲的泪水心痛时?
还是渐渐淡忘了母亲的疼爱时?
他抚着有些郁结的心口,想不起,想不清。
却也发现,往日无波的心底泛着不知名的骚动,只要在她身边,他便会不停地想,心里也总是莫名地骚动着。
紧紧的,算不上舒服,却让他无法停止,想要更多。
感觉到他的波动,水遥抬起眼,却吓了一跳,那一直平静无波的眼中清晰地写着困惑与焦躁。不再一闪而过,那样明明白白地映在其中。
小小的牛车不比白家的马车,两人本就坐得极近。
微微平下心情,她拉起他的手,静静地展开笑容。
“五爷想说说话吗?”
“嗯……”手上传来的温软触感让他不再那么难受,人也渐渐平静下来。
“五爷觉得与之前有什么不同吗?”轻轻的,如同在抚着一只不安的猫儿,她一下一下地轻轻抚过他的手背。
“气闷。”空着的手抚在心口,他不知这是什么感觉。却知道与她肌肤相贴让他感觉十分的安适。
“讨厌吗?”
“不。”摇摇头,目光落到她的手上,想起她早起为他梳发时的感觉。空着的手下意识地拉了上去。
脑中闪过年幼时母亲爱怜地抚摸他的情景,他宛如神游一般伏下身子。
被他的动作搞得一愣,呆呆地看着他缓缓滑下身子,伏在自己膝上,拉着她的手放在头上,像一只温驯的大型犬等待着主人的安抚。
水遥下意识地抚过他的发,见他双手环过自己的腰,舒服地闭上眼睛。
不由失笑,看来他很喜欢自己摸他的头发嘛,早知道也不用老是借着梳发的机会偷偷摸了。虽然这个大个窝在小小的车里有些好笑,却对于他的主动亲近心中涌上莫名的满足。
有人分享体温是一件很奇妙的感觉,从小到大,她没有一个可以拥抱的人,暖暖地缠在腰间的手,贴于膝上的身体散发出来的温暖让人精神有些恍惚。
下意识地抚过散在膝上的美丽长发,与这人认识以来的过往渐渐在脑中回放着。
他有一双美丽的眼眸,却深深的让人看不到底,有如沉潭,深不可测,却引人欲陷入其中,害怕他的人想必就是被那种不由自主的吸引吓到的吧。
那么美丽的人,却因为生在这个年代而变成这样,心疼总是在看到他时涌出。
才二十岁吗?尽管他的身材,神态并不觉得比自己小,这怜惜却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
想要见到他的眼中出现神采,想要看到他被那被白四形容为温和害羞的笑容,想要他成为一个正常喜怒的人类。
不知不觉间,白水遥迷惑了,从来不为人所牵的心总是为其所动。
怜惜也罢,心疼也好。是在那个年代,努力生存,努力淡然的自己,从未出现过的感觉。
她有怨,有恼,有不甘,有隐忍,为心软而自嘲,为保护自己而忍气吞声,却从未有过如此明晰的疼惜之情。见多了世情,她会感叹却不会去关心,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便只当是没有见到,而今涌上心头的心疼却是那样的明明白白,白水遥迷惑了。
空旷的路上,只有一辆牛车缓缓地前行着。
秋风吹过窗,带来几片落叶飘下。
暖暖的体温让人沉醉,带着两颗困惑的心,慢慢地,慢慢地,向前行进。
第6章(1)
食之无味地挑着面前满满一桌的特色菜肴,以眼角偷瞄那个四平八稳坐在那里的人。美丽的面孔,清淡的表情,天生的优雅举止,引得一屋子食客这饭都吃得三心二意。
白水遥头痛地叹口气,早知道就要一个包间好了。
牛车虽慢,到达平安镇也只用了三日的时间,也不急着去探听什么,两人的第一站便是这被店家推荐的平安镇最好的酒楼。
目光四处游荡,楼梯间虽无声响却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先上来的是两个眉清目秀的丫头,齐齐穿着一身上好细致的绿衫,见那做工材质竟是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衣衫要好。
一只漂亮的手放到丫头伸出准备搀扶的手中,尽管离得有些距离,却也让人一见就觉得不知有多柔软白净。
腕间一抹青翠更是衬得皮肤白得有些透明,顺着手腕流泻而下的是一片艳红。
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红色纱衣,色是极艳的红,做工是分外的细。就算不懂得这边的材质,却也能猜出价值。
盘得高贵得体的乌发下是一张夺人心神的艳容,便是她这个女人见了也呆了一下。
人面桃花,说的便是个样子吧!
原来小声谈笑的屋内突然没了一丝声响,众人的目光仿佛牵了绳子一样,跟着美女的脚步一路前行,直到被关上的包间房门挡下。
“那是哪家的夫人啊,怎么那么美?”静了半晌,有人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在安静的屋内却响亮得吓人。
“这你都不知道,那可是武林第一美女,如今的剑气阁主夫人慕容红啊。你们今天很走运,我从小长在这里都没见过几面的。”打破沉静后,一边的小二热情地开口,语中不由得带了几分骄傲,尽管不是自家的,却也不是谁的家乡都能出个天下第一美女的。
“怪不得啊,真是他奶奶的美啊。老子刚才连气都不敢喘。”旁桌的大汉端起酒碗大大喝了一口。
“那是,要不怎么叫天下第一美女呢。虽说都嫁人四年了,至今却依旧无人敢接下这天下第一美女的名号。”
“接下的话就要被比较,长成这样的世上能有几个?比不过那不知要被世人笑多久啊。”因为大美女的出现,一屋子的食客不由得纷纷开口,倒也顾不得众人并不相识,有八卦不说也要听嘛,这种热闹不来凑,多无聊啊。
“是啊,就不知江夫人来这里做什么?不过听说武林大会这回要在江家开哦,镇子上现在进出的都是拿着刀枪的人呢。”
“可不是?真是让人怕怕的。”
“是啊,听说最近常常有带刀的江湖人被人打呢,上次老李家的就在后巷那边看到一个叫什么大侠的,被人打晕了丢在那呢。”四周观望了一下,没有发现江湖打扮的人在,有人压低声音八卦起来,往日都是见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威风得不行,能见到他们被打晕丢在那也是挺有意思的,不过让他们听到就麻烦了。
“对啊,最近听到不少这种事情,不知那些个大侠干了啥,怎么都被套了布袋呢?”
低垂着眉目,白水遥听着一屋子的人开始讨论如今平安镇最热的新闻,离大会还有一个多月,有大部分人都已经到达会场,对于普通百姓来讲,平白多了那么多拿着武器的人当然是让人不安的。
不过因为剑气阁驻在此处,再加上多年未曾生过事端,这镇上的人倒也有些免疫力,看热闹的兴致更高一些。
下意识地看向坐在对面的人,白水遥愣了一下,那人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看着自己。
依旧是面无表情,却多了一股专注的味道。
靠着多年的应变,白水遥才没有太过突兀地移开视线,他是从什么时候起这样看人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人便总是这样看着她,总是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与早先不同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只是让她不由得想要转开视线,无法再如初时一般视若无睹。
“五爷吃好了吗?”拿起桌上的茶水满了一杯,白水遥下意识地逃开他的目光。
“嗯。”在白水遥的指导下,白碧波已经学会了对人简单地回应,不过最多的还是在她身边开口更多一些,却也比以往大大进步了。
“那咱们走吧!”伸手招来小二算账,白水遥一直不去正视,那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牵在身上的视线。
一前一后下得楼来,如今两人的相处模式与身份正好相反。
是从什么时起,这个所谓的主子开始走在她的身侧了呢?
等发现时,这人便成了如今的样子,那目光尽管依旧少有情绪,却让人心慌,死死地盯着,仿佛除了看着自己,再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去关注了。
而且越来越习惯肢体的碰触,喜欢拉手,喜爱让她抚发,虽说少有表情的脸配上他的动作有些好笑,但她唯一可以形容他举止的词便是撒娇。
这心中隐隐的恼,却又不由得透出一股子甜滋滋的味道。
从来没有人把她放在心上,这样专注地看着她。
在那个所谓的家乡,她没有一个真正的亲人。
尽管有父有母,有兄弟,有姐妹,她却只有自己一人。
大户人家的丑恶她惯熟于心,生母正是人家口中的二奶,与明媒正娶的妻子同住在大宅之中,上上下下形成一股怪异的平衡。
自小便不再对亲情抱有期望,她明白凡事都要依靠自己,努力学习将来谋生的各种技能,得到进那个国际集团的机会时,她本以为这长达二十年的噩梦终于结束时,迎来的却是生母首次的正视与眼泪。
求她不要离开,求她去父亲的公司上班,求她不要放她一人在这个“家”里。
原来,却原来……
那以夫为天的母,唯一一次正视自己,苦苦地哀求她进入父亲的公司,仅仅只为那生理上的父亲若有若无的一句:原来她还有点用处啊!
为讨好父亲,原本认为女儿无用的母亲首次为她流下眼泪,心痛之余,只有无心的自嘲充斥心中,本以为不再奢望的,本以为并不那么在意的,辛苦建筑起来的心防完全倒塌,原来她还是在意这所谓的亲情吗?
隐忍地超负工作,以还母亲来求自己所流的眼泪。
不言不语地任父亲的正妻欺凌,只是隐忍。
等待着异母兄长当家的那一天,期待着被扫地出门的那一天。
对于一个习惯了争夺与残酷的家庭而言,自主地离开太过容易被人认为另有所图。
只有被名正言顺地“赶”出这个家,她才可能有真正的平静,无论是想要靠她炫耀的母亲,还是想要整她泄愤的大妈,还是惧于自家势力不敢雇用她的众家公司。
想要平静地生活,只有等待。
来到这个地方,见到这个人,见到他们兄弟的亲情,见到这人无法表达的温柔,那颗嘲讽的心开始茫然。
心中渐渐地开始柔软,想要对他疼宠,想要让他开心,任他紧紧跟在身边。
明明是同样烦事缠身,却与以往有了不同的心情,很奇怪的感觉。
在之前,她明明恨不得永远不再有麻烦上身,不争斗,不算计,只是安稳度日便好,却在接下这个明显的麻烦事后,不同以往的烦躁,反而跃跃欲试。
是环境不同,还是人不同,又或是心境不同?
原本不想要的麻烦事却让她意外地兴奋,诧异中也渐渐明白,没了那层苦涩的压力,她似乎并不讨厌一直以来在做的工作,只是恨屋及乌罢了。
秋高气爽本该是心旷神怡,渐渐明了的心,却吓到了自己。
难道她又要重犯那不该的错误吗?
奢求啊,那从来不是她可以做的事情……
游玩了几日,这天一早打听好了方位,两人安步当车朝剑气阁前进。
平安镇算不上太大,又正是凉爽的好时节,散步一般,走了一会儿,剑气阁的大门已在眼前。
不远处立着一座两层小楼,楼下便是一片极大的宅子,远远望去看不到围墙的边际,朱红色的大门是极气派的,金漆的扁上书着剑气阁三个狂放的大字,远远的也可清楚看到。
门侧的空地上搭着几个凉棚,棚内设有案几板凳,想是给来人等待休息之用。
看清了一侧的凉棚边书有报名的字样,白水遥移步上前,本就一直注视着她的白碧波自然不用招呼便紧紧跟随。
“这位小姐您要报名?”原本低着头整理东西的人感觉到面前来了人,习惯性地抬头笑迎,却在见到水遥时愣了一下,只是瞬间便回过神来,虽说这个姑娘不太像练武之人,不过这江湖上是什么怪事都会出的,身为武林世家的仆奴总是要有些眼色。便是见到并不觉得有多厉害的人物也不能表现出来。
“呵呵,先生说笑,小女子哪里会什么武功呢,要报名的是我家公子。”水遥微微一笑,伸手示意立在一边的白碧波。
“哦,请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何门何派?师承何处?”顺着水遥的手看过去,原本满脸的笑意略僵了一下,汗瞬间流了下来,家丁下意识地转过头不敢再看,嘴上习惯性地吐出问题。这位公子的眼神可真是吓人啊,让人看了麻麻的。
“我家公子无门无派,姓碧名波。”早已习惯了众人见到白碧波的表情,水遥柔声开口。
“公子是第一次报名吗?”呼出一口气,家丁看着水遥唇边的浅笑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