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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留下足迹。如果自我想不死,自传写出来了,历史造成了。于是整个的愚蠢——神经病就来了。为了创造自我,人造成了冲突,这种冲突有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同外在自然——科学就是这样创造的。科学是与外在自然的一种搏斗,超越自然。这就是为什么甚至连伯特兰·罗素①这样一个人都在不断地谈论征服自然的问题。你怎么能征服自然?一股波涛怎么能征服大海?这显然是愚蠢的!部分不能征服整体;如果部分试图这么做,这个部分将会变疯。整体不会失去什么,而部分会失去一切,因为部分与整体共存,从不对抗它。科学变得具有破坏性,就因为这种征服的态度。
①伯特兰·罗素(BertrandRussell,1872~1970):英国唯心主义哲学家,数学家、逻辑学家。主要著作有《数学原理》、《哲学问题》、《西方哲学史》等。——编注。
冲突有另外一个方面:那个你称之为宗教的方面。
一个方面是与外在的自然搏斗;创造了科学,科学被人利用之后,除了广岛不会是别的什么,整个地球都会变成一座广岛。搏斗导致死亡,冲突最终导致终极的死亡;科学是指向那里的。
还有其他的冲突:内在的冲突,与自我搏斗。那就是你所说的宗教——征服自己。又是搏斗,那也是破坏性的。科学从外在破坏自然,所谓的宗教从内在破坏自然。庄子是反对这两种冲突的。所谓的科学和所谓的宗教不是敌人,它们是合作伙伴,它们有一种深层的密切关系。
要领悟庄子和老子,要领悟道,你必须明白他们不相信任何形式的争斗。他们说:“不要争斗,活着只是顺其自然,这样自然就会渗透你,你也会渗透自然。”他们说:“只是平平常常,不要试图出人头地,不要试图成为大人物;只是做无名小卒。你会享受更多,因为你将留有更多的能量,你将充满了能量。”
能量本来是惊人的,但它在争斗中被挥霍了;你分割你自己并从两边争斗,能量被消耗了。同一种能量会成为狂喜,如果它在一种内在的和谐中运行而不争斗。接受,接受万物存在的本相,这就是道的基础。道不制造任何“应该”。庄子说:“不要对任何人说你应该做这个,你应当做这个,你不应该像这个样子。”庄子说这些事情是危险的,你在毒害。只有一件事要遵从的,那就是你的本性:无论它引向何方,信任它。
但我们害怕遵从自然,不是因为自然是坏的,而是因为那些道德的老师们,因为那些毒害生命源泉的人。他们教导你那么多事情,那么多想法,于是你不能直接地看到“就是”——原本就是这样,你始终寻求“应该”。即使你看着一朵玫瑰你马上开始想这枝玫瑰应该是怎样的;它可以更红一点儿,它可以更大一点儿,你可以注射化学物,它将变得更大,你可以画它,它将变得更红——但你不能接受它的原样。小或者大,红或者不那么红,它存在。为什么不在这一刻享受它?为什么先是把它弄得更红,把它弄得更大,然后你才享受它?
你不知道你有拖延——这种拖延成为一种习惯。当它变得更大的时候同一个意念说:“还有可能再大些。”同一个意念不断地拖延,直到死亡敲打你的门。然后你会惊奇:我把我的整个生命都浪费在“应该”上,那个“就是”本来就存在,“就是”是美丽的。“就是”是庄子唯一的宗教。
“就是”’与“应该”之间的冲突是非常基本的。如果你能够放下你的“应该”,你可能不会像你现在那样得到尊重。因为你的“应该”,人们尊重你。他们说:“这个人很美,他从不发怒,他总是微笑。”他们不知道那些微笑是假的,因为一个从来不会发怒的人也不会真正地微笑。这是问题——如果他在他的愤怒中不真诚,他在他的微笑中也不会真诚。
孩子们是真诚的;当他们发怒时他们是真的发怒。你看着他们——他们的愤怒是美丽的。他们就像野生动物,跳跃和尖叫,他们的脸完全是红的。他们像狮子,他们在那一刻中会捣毁整个世界。他们的愤怒是真实的,凡是真实的就是美丽的。
看着一个孩子,当他愤怒的时候,总是看着他,你将看见朵美丽的花,一朵健壮的、强大的、有能量的花——能量在流动。下一刻孩子开心了,微笑了。那微笑也是真实的,他的微笑也是美丽的;凡是自然的都是美丽的。你的吻将会是一种毒药,它将是有毒的。你怎么能爱?你怎么能享受纯粹的存在?不,你不会干任何事情。现在你只能遵从——应该,必须和不应该。
你害怕生存,你不断地拖延——将来的什么地方你将生活;因为这种拖延你造成了天堂和地狱。天堂是你对值得为此生活的一切的最终拖延。
你说在天堂里有永恒的美丽;永恒的美丽是此时此地,不在天堂里。如果你微笑——只是站在一面镜子前微笑——你将看到在你的微笑背后有愤怒、有忧伤、有欲望;这不是纯粹的微笑。它不会是,因为那本源被下了毒。没有什么是纯粹的——不仅是在市场上有伪劣的东西,你也是搀假的。你不会微笑,如果你不会微笑,你怎么能亲吻?但你对孩子说:“不要发怒,压下你的愤怒。这不是好的,你不应该愤怒。”’但这是谁,谁又在假定这些事情?超越自然是可能的吗?你是谁?
至多,你能做这一件事情——你能强迫他。孩子是无助的,如果你强迫他,他必须遵从你。他是柔弱的,他依赖你,因为你会收回你的爱。他需要你的爱,他将不得不跟从你。当他感到愤怒时他不再表露它,于是愤怒将流入血液。因为愤怒是化学物,他的整个身体将被毒害。表露它,它是一种美丽的现象;压制它,是一种病。现在,当他微笑时,这种微笑将带上那种愤怒,那种病毒;现在它在血液里。你压制了那么多,以至每当你想微笑,就有什么阻止你,就害怕顺其自然,因为微笑是一种顺其自然。
永恒的美丽是此时此地,不在天堂里。你说在天堂中爱是纯粹和永恒的——爱在此时此地就会是纯粹和永恒的,没有必要去等待天堂。无论爱在哪里,它都是永恒和纯粹的,因为对爱来说,时间不存在。
永恒并不意味着永久:永恒意味着不是暂时的,永恒意味着没有时间。即使只有一瞬间的爱,它也是永恒的。在那一刻有这样的深度,在那一刻时间停止了,在那一刻没有未来,没有过去,有那一刻你就是那么多,于是你遍布了整个存在——整个存在属于你,整个你属于存在。那一刻本身就是永恒。无论爱在哪里,哪里就有永恒,那时才有祈祷的可能。如果你的微笑是虚假的,你的亲吻也将是虚假的,你的爱不会是真实的,你所有的祈祷将只是词语,没有别的什么。你怎么能发现一个神,如果你不真实你怎么能像神一样?你寻求真理但在你的生命中你始终是不真实的。一个不真实的人怎么会遇见真理?这看来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真理将会敲你的门,你哪儿都不必去;只是真实地存在。当我说只是真实地存在的时候,我是说只是自然地存在。
自然是真理,除了自然以外没有其他真理。这就是庄子的预言,世界上最伟大的寓言之一。
现在我们将试着进入这个美丽的故事。庄子拿着竹竿在濮水边钓鱼。
你能想象佛陀在濮水边钓鱼吗?你能想象圣雄钓鱼吗?下可能。“庄子拿着竹竿在濮水边钓鱼。”这是什么意思?这意味着庄子是个普通人,他不作任何张扬,他只是享受着平凡。他不依照原则生活,他依着本能生活。他不把他的自我附加在他的本性之上,他只是跟随着它——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就是他在濮水钓鱼的意义;只有一个普通人能够那么做。出类拔萃的人,他们怎么做?他们有许多“应该”:这应该做,那不应该做。他们依照道德生活,他们依照原则生活。你在做什么?一个有知识的人,钓鱼?不难想象,你是在杀鱼!
庄子相信自然,他说凡是自然的都是好的。他只是一个动物,他不会只是为了感觉优越就去制造任何道德。故事说只是平常和享受平常,只有那时你才能越来越深地进入自然;不然你将变得不自然。这种钓鱼只是象征性的。庄子钓鱼或不钓鱼不是关键,但他是那种会钓鱼的人,他能拿着他的鱼竿坐着。
这就是你为什么不能为庄子塑像的原因,这是困难的。佛陀是完美的,你能够为他塑像;好像他生来就只是为了被做成塑像似的;你不能找到一个更好的人,那么像雕塑。那就是为什么,自然地,存有几百万尊佛陀的塑像,比任何人都更多。他看上去完美无缺,是一尊雕塑的完美的原型;闭着眼睛坐在菩提树下,什么也不做。他看上去十足地理想,十足地“应该”,像人应该的那样——绝对地非暴力,绝对地真实,绝对地静心。他就像大理石,一点儿也不像一个人。你不能为庄子塑像,否则你将发现他会处在不合适的地方。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这是它的美丽,这是它整个的寓意。只是平凡,拿着一根鱼竿,钓鱼,庄子说这就是开悟。
我也要对你说,佛陀可能获得了开悟——对他的本性来说也许坐在树下是容易的——但如果你跟从佛陀你将只会变成石头,对你来说庄子更好些。
只是平常。对佛陀来说也许坐……就是平常。所以他得到了。但据我对你的了解,一般的人,一般的人性,芸芸众生,庄子更好些。当我说更好些的时候,我不在作任何比较,我只是说他是如此平常,那么你可以自在地与他在一起,丝毫不紧张。如果你遵从佛陀你可能会变得紧张。如果你跟从庄子你将变得越来越自然。
庄子拿着竹竿在濮水边上钓鱼。
楚王派出两位大夫带着诏书:我们特此任命你为国相。
政治是自我,它是自我的旅程,自我的的游戏。但是庄子是远近闻名的智者,没有必要对此作宣传。当智慧存在的时候,这是那样一种闪光以至你不能隐藏它,甚至庄子也不能隐藏它。你不能隐藏平常的爱。如果一个年轻的男人坠入情网,或一个年轻的女人落入情网,你只需从他们步路的样子就能了解爱情降临了。你无法隐藏,因为每一个举止都变了,变得神采奕奕;一种新的品质进入了,你不能隐藏它。你怎么能隐藏对整个存在的爱呢?当祈祷存在时,你怎么能隐藏它呢?甚至庄子——说隐藏它的那个人——无法隐藏它,这是不可能的。人们将怀疑。
你怎么能隐藏光芒?如果你的屋子是明亮的,邻居将会知道,因为灯光将从你的窗口透出来。不,你不能隐藏它,但要想隐藏它的做法是好的。
为什么庄子说当内在的灯光闪亮时隐藏它呢?他这么说只是为了把你从那个对立的极端带走,因为你喜欢张扬它。有的人还不存在光,还没有光芒,他的屋子是黑暗的,空的,但他们喜欢张扬他们已经变得聪明。自我甚至在智慧上也喜欢假装。所以庄子说:“不要说任何关于你是什么人,你是谁的话,只是隐藏你自己。”那些有眼光的人,他们自己将寻找和跟从你;他们会向你走来。你不必去敲他们的门,就是这一现象会吸引他们,追随者将跟从和追随你,无论你在哪里。那些不是追随者的人,不要顾及他们,因为他们的到来是没有用的。他们将只是一种干扰,他们将给那些追随者制造障碍。隐藏事实。但人们还是会知道。
国王一定知道庄子已经开悟了。
楚王派出两位大夫带着诏书:我们特此任命你为国相。
在古时候国相不是靠人民的投票产生的,因为你怎么能由人民投票当选呢?人民怎么能选择他们的领袖呢?他们愿意选,但他们不能够。民主追求的只是一个梦想。
有古时候国相不是由人民选举的。国相是由国王指定的,国王必须找出一个英明的人。婆罗门必须被探索、寻访,因为一个智者不会处在选举当中,他不会到处敲门争取选票——他宁可隐藏他自己。国王将去寻访。国王一定知道庄子已经开悟。他派出两名大夫委任他为国相。庄子拿着竹竿。没有什么变化。大夫站在那里拿着诏书说:“你被任命为国相。”这是最了不起的任命,但庄子还是那样,庄子还是拿着他的钓竿望着濮水。他甚至看也不看那些大夫。他没有看诏书,就好像它不值一看。
庄子拿着钓竿,依然望着濮水说:“我听说有个神龟,死了已经3000年了,被楚王尊为圣物,用丝巾包起来,再装进一个珍贵的神龛里,放在庙堂之上。”
那只龟仍然在,那只龟缀满了金子和宝石。在北京的故宫里,不是对每个人开放的皇帝的首府,它仍然在。现在它几乎有6000岁了——一个死龟,缀满了金子和宝石,装在神龛里,由国王自己供奉。
“你怎么想?是放弃生命留下一副神圣的骨架3000年来在敬香的烟雾中作为膜拜的对象好呢,还是像一只平常的龟那样,活着在泥土里拖着尾巴?”庄子问:哪个更好些——只是作为一只普通的龟而生存呢,还是死去,缀满了黄金,被膜拜呢?这是每个人都面临的问题,在每个人面前都有两种选择。人们会崇拜你,但如果你活着他们就无法崇拜你,因为生命是非道德性的——它既不是道德也不是不道德。生命不知道任何道德,它是非道德性的;生命不知道任何应该,它只是依着无意识生存。如果你只是活着,对任何人来说要崇拜你都是非常困难的。如果你只是平凡地活着,享受着,你不能期望会有香火会在你周围燃起,一座寺庙拔地而起,一群信徒,一个教派,人们膜拜你几千年。不!
他们崇拜耶稣不是因为他开悟,他们崇拜耶稣是因为他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只要想想耶稣的故事:如果耶稣被订在十字架上的磨难从未发生,那么将永远不会有基督教。不是因为有耶稣才有基督教,而是因为有十字架;那就是为什么十字架成为基督教的象征。
为什么是十字架?人类的意念是神经病的意念,崇尚死亡而不是生命:你越近死亡就越能够被崇拜。如果你活着就不值得崇拜因为你没有牺牲任何东西!牺牲是可以崇拜的,因为牺牲意味着牺牲生命,一种逐渐上身的十字架刑。如果他人把你钉上十字架,人们将崇拜你,如果你把自己钉上十字架,人们会更加崇拜你。人们崇拜死亡;基督被崇拜因为他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如果你撇开故事的那一部分,那么谁是基督?那时对你来说记住他都是困难的,因为基督就像庄子一样是一个流浪者。故事中唯一的不同之处是庄子从未被钉上十字架而耶稣被钉上了十字架——不然他就是同样的人。你会发现他在河岸边拿了根竹竿,在钓鱼——他和渔夫们非常友好。他一定曾在加勒利海边上钓过鱼,渔夫是他的追随者。你会发现他与一个妓女在一起因为妓女爱他,崇拜他,他不知道任何区别。他与赌徒、酒鬼、被社会遗弃的人为伍——那就是他的罪恶!他被钉上十字架因为这是他的罪恶:他与普通人为伍,过一种普通的生活。那是不能被令人尊敬的世界所容忍的,那是不能被容忍的。这个人与妓女、赌徒、酒鬼为伍,他被发现在一个不合适的群体里,这个人说他是神的儿子!这是异端!
这个人要得太多,他必须被惩罚,因为如果这些事情不受惩罚,那么整个道德将被摧毁;这个人的生活违背了所有的教规,他除了生活没有教规。耶稣和庄子是相同的。只有一件事情不同:耶稣是被钉上十字架的。犹太教徒非常受教规的指引,他们依照教规生活,他们是儒家,对他们来说要承认一个不依照教规生活的人是好人,是困难的。犹太教徒是非常道德的,他们关于神的概念是充满复仇意味的。犹太教的神是充满复仇意味的,如果你不服从他,他将把你扔进火里。服从看来是最高的准则。这个耶稣,木匠的儿子,一个普通人,与可疑的人为伍,声称他是先知,一位整个犹太教世界等待着的先知,不,他必须被惩罚。
中国较为宽容。庄子没有被惩罚,因为中国没有一种凶恶的神的概念;事实上没有神的概念。孔子从来不信神,他相信规矩;他是中国的基础。但他说规矩是人类的,没有神性,它们是任意的,相对的,你能够改变它们。人必须遵从它们但它们不是神性的,也不是绝对的。那就是为什么老子和庄子活着没有受惩罚的原因。
但有一件事你必须记取。如果庄子也被钉在十字架上,那么会有一大批追随者。没有。庄子没有追随者,他不会有,因为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