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病人?”
“对啊,他上次提过一句。”
“会是什么样的病人?”林宁不自觉地想起聂修苍白的脸和过于瘦弱的身子,心里一惊。
“我也不清楚,应该会是很重要的病人,因为Dr。Smith是很少为哪个病人离开英国的,他一直宣称自己是个顾家男人,你怎么了?为什么问这些?”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瞎问。”林宁装作无所谓地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脑中却还是想着Dr。Smith扶聂修上车的情景,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现在想想,她忽然觉得聂修的样子像极了病人,有哪个正常人会这么脆弱?她一直以为这是他的体质,但又有谁会在一个月之间瘦成这样?
想到这里她不由一阵心慌,但马上又觉得自己太多心,更何况……她吐了口气,轻轻地笑,更何况他和她已没有什么关系了,一个自己恨着的人又何必太在意呢?
手机在这时毫无预兆地响起来,是方若琪的,林宁被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她。
“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做原告,就不会食言。”方若琪玩着长长的手机链,对着手机道,“你说几点?哪里?”
她停下来,听着话筒里说了几句,不住点头,然后又道:“我会去的,你放心,聂先生。”
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事,林宁吃惊地看着她,“你答应做原告人了?”
“嗯。”方若琪点头。
“为什么?”
“因为我欠他的情。”
“什么情?”
“是……”方若琪欲言又止,想了想道,“他帮助了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我必须还他的情。”
她说得认真,林宁怔住,最后他还是找到原告人了吗?很奇怪,除了吃惊,她居然不感气愤,相反,在听到她同意做原告人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为什么?她百思不得其解。
雨,淅淅沥沥的雨,阴湿冰冷得无孔不入,飘进人的眼成为眼泪,渗进心脏成为挥不去的痛。
离上次开庭已一个星期了,今天就是第二次开庭的时间。
“案子赢定了,虽然没有宣判,但胜败已分,政铭公司败诉的命运无法改变。”专程来看明天宣判的几个原A区老邻居,趁还没有开庭,与林妈妈围在一起议论个不停。
“那个聂律师可真有本事,好人啊!”以前对门的赵阿姨感叹道。
“是啊,是啊。”几个人马上附和,连林妈妈也在旁边拍手叫好。
林宁再也看不下去,人站起来,阴沉沉地走了出去。
人都是那么现实?那么容易忘记过去吗?站在法庭外的屋檐下,看着外面的细雨,林宁有些心酸,想起一年前的法庭上,想起哭喊叫骂的A区人,想起因此而病死的父亲,他们都忘了吗?什么好人?他分明就是仇人,难道一户一套的住房真的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的恨吗?
她干脆走出去,淋着细雨,不管此时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第一次开庭时,聂修清晰的思路,胜于常人的临场反应,令政铭公司方的律师毫无招架之力,节节败退。那是与孙仲愚截然不同的辩护方式,有些残忍,不留余地,却比任何方式更有效,而就是这样的方式曾经让政铭公司在一年多前胜诉。
这或许有些讽刺,一年多前的致胜法宝现在却倒戈相向,胜与负全由他一人掌控,而他在庭上那种君临天下,胜券在握的自信,令政铭公司几个高层恨得咬牙切齿。
如果是在一年多前,林宁一定会像屋里几个人一样拍手叫好,但现在,她却连一点笑的冲动也没有,因为政铭公司现在的写照,不就是一年前的自己吗?此一时彼一时,他们两方只不过是聂修手中的棋子,又有什么可高兴的呢?
用力地甩甩头,她想摆脱心里那层深深的阴霾,哀伤却趁机涌上,讨厌这种感觉,人开始在雨中茫目奔跑。
直到跑不动,才停下来,仰头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喘气,雨水呛进鼻腔里,她开始咳嗽,用力的,伴着无法停止的急促喘气,狼狈不已。
其实最可恨的人该是自己吧?说过不想再看到他,说过恨他,却还是跑来,只是因为昨天方若琪对她说的那句:聂修希望你去看宣判。自己就真的傻傻跑来,恨他吗?或许更该恨自己吧。
人默默地站在雨中,一辆轿车自她身旁驶过,溅起无数水花,林宁看着车子在法院门口停下,一把伞先从打开的车门里伸出来,然后是一身西装的聂修。
聂修从车里出来,站定,并不进法院,而是回头看身后雨中的林宁,林宁也看着他,四目相对,人未动,雨自两人间不断下落,朦胧中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时间好似过去了万年,聂修终于僵硬地转回头,走进法院,不再看她。
林宁站着,依然未动,呆呆地看着原来的方向,她看到有人从法院里跑也来,手里多拿了把伞走向她。
“天气冷,别着凉。”来人把伞塞给她,转身便走了。
伞上滴着水,林宁认出它是刚才聂修撑的那把。
第二次开庭只不过是履行着固定的程序,重头是最后的宣判,聂修却并没有一点放松,辩词中透着无法招架的咄咄逼人。第一次开庭,林宁并没有参加,法庭中的一切,她都是听方若琪口头描述,现在亲眼所见,才知聂修的可怕,不留余地的可怕。
林宁手里一直握着那把伞,她看着聂修有些吃力地一次次站起来,并不像对方律师那样走到审判席前面,而是手扶着椅背,站在原来的位置进行辩护,语气虽然咄咄逼人,声音却很轻。Dr。Smith坐在离聂修最近的位置上,他的脚边竟有一个急救箱,她盯着那个急救箱,抓住伞的手握得更紧。
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她吓了一跳,却没有动,手机却锲而不舍,她只好放下手中的伞,拿出手机。
是欧阳宣的电话。
没有来由地,心里猛然跳了下,她拿着手机急匆匆走出法庭。
手机里是个男人的声音,“我是陆向天。”声音很沙哑。
“宣姐呢?”没有问声“你好”,林宁急不可耐地问欧阳宣的下落。
“她……”陆向天的声音中有着浓浓的绝望。
林宁毫无理由地心慌,“她,怎么了?”
手机那头沉默好久。
“陆大哥,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太了解宣姐的脾气,上次她忽然跑来抱着自己哭,这次陆向天又用她的手机打电话过来,肯定出什么事了。
“她……”手机里终于说话,“她自杀了。”
“什么?!”犹如晴天霹雳,林宁一下子呆了,怎么会?宣姐自杀?怎么会?
“那她现在人呢?怎么样?是不是……”说“是不是”时她竟哭出来。
“她已经脱离危险了,你能过来吗?”
“好,好,我现在就赶过去,”林宁边说边往法庭外冲,“你告诉我她在哪个医院?”
她已经顾不得里面的开庭还未结束,顾不得聂修那句:希望你来看宣判,她必须马上赶去欧阳宣那里。
与此同时。
法庭里,终于做完最后的总结陈词,所有人都紧张地等待最后的宣判。
当审判长宣读审判结果时,法庭里鸦雀无声。
“现在宣判:原告人方若琪代表原A区66户居民状告政铭公司,方若琪胜诉……”
审判长的声音响彻整个法庭,同样的案子,同样的法庭,一年多前的哭喊声此时变成了欢呼声,更有人抱头痛哭,政铭公司的几个高层愤愤离去,留下一室的欢笑。
聂修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他做到了,还林宁一个家,还A区66户居民一个家,他真的做到了。
转过身,回头去看林宁,想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然而看到的却是空无一人的座位,只有那把伞倒在地上,他心中一急,赶忙环顾四周,没有,哪里也没有!
为什么?她不是来了吗?自己亲眼看到她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可她现在人呢?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她看到这一幕,她人呢?人呢?呼吸忽然间急促起来,手抓住胸口,人不稳地向后退了一步,当Dr。Smith发现不对劲冲过去时,聂修人已倒了下来。
林宁,你为什么不在?
第9章(1)
又回到了原来工作过的城市,心急火燎地冲进欧阳宣所在的医院,看到的就是还在昏迷的欧阳宣和坐在角落痛苦万分的陆向天,他的头发都快给他自己揪光了。
“怎么回事?”虽然着急,但这样的情形还是让她不知所措,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全然不知。
陆向天不发一言,缩在角落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如同被吸去生气的枯槁,动也不动,直到林宁走到他面前,他才抬起头看她一眼,人慢慢地站起来,倚靠在身后的墙上。
“我没想到她会自杀,真的,”他的声音哑得可怕,同时眼泪自他血红的眼里流下,“我以为她是个坚强的人。”
林宁被他的样子吓住,忘了责备的话,硬生生地站定在那儿。
“我从没想过要伤害她,我只是想让她离开我。”他继续说。
“为什么?”林宁不解。
“因为……”陆向天停下来,看了眼床上的欧阳宣,垂下眼,望着地面,没有往下说。
“到底为什么?”林宁上前一步。
陆向天似在思考着什么,看着地面沉默着,直到林宁急得想大叫,才又开口。
“小宣是不是你的好朋友?”他没头没脑地问。
“当然。”
“你是不是希望她一直快乐着?”
“是,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向天毫无生气的脸忽然扬起一抹笑,抬头看着林宁,“谢谢。”他苦涩地说。
“陆大哥?”林宁被他的态度弄得心慌不已。
陆向天捂住脸,修长的手指放在自己的额头,“你还记得那天我来你家,看到聂修时所表现出的异样吗?”
“哪天?”林宁对此毫无印象。
见她茫然,陆向天又道:“小宣说你毫无心机,果然没错。”
“那是我隔了一年多后,再次见到聂修,当时我被吓坏了。深埋心底,始终挥之不去的恐惧在那一刻一下子涌上来,我差点崩溃。”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吗?”他停了停,“不错,没有人会懂,因为没有人知道我过去是什么样的人,就连小宣也不知道。”
他说到这里,脸色变得死白,长长的留海在额头留下哀伤的阴影,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激狂与恐惧,他看着林宁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杀过人,我是个杀人犯。”
他的话如同一颗炸弹,毫无预兆地丢出去,将林宁炸得整个人都惊呆在那边,好久,她才拼命地摇头,表情如同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我不信,我不信。”
看着她的反应,陆向天轻轻地笑了,“我知道你不会相信,这样的话说出来,谁都不会相信,但它却是真的,你可以去问聂修胸口的伤是哪来的?问他,他的母亲和姐姐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被人杀死的?是不是?!”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的声音已止不住地颤抖。
林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确定自己听清了他的话,却无法接受,这样太离谱,他伤了聂修?杀了他的家人?不可能!不可能!
“这不是真的!”她低叫着。
陆向天不争辩,道出刚才的事实似乎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整个人靠在墙上,跌坐下来。
“那时我还是美术学院的穷学生,除了能画几张破画,一文不名,平日里的生活都依赖惟一的亲人,我的姐姐。她为了养活我,过早地开始工作,没有学历,每天打几份工来维持着生计和我的学费,我们相依为命,感情非常深。”他垂着头,不顾林宁的反应,哑着声音诉说他的过去。
“就在我快毕业的时候知道,姐姐被她的老板强奸了,悲愤之下刺伤了老板,却反被老板的家人告上法庭。他们告我姐姐勾引老板,预谋骗钱不成,持刀伤人,还请了当时非常有名的律师,聂长青,也就是聂修的父亲辩护。
“当时我天真地以为即便他们再有权有势,请得到再好的律师,法律一定会给出一个公正的判决,但事实并非如此,姐姐一下子从一个被害者成了谋人钱财的恶人。聂长青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凭一张嘴就决定了我姐姐的生死,而姐姐性格刚烈,在被判入狱的当晚便自杀了。
“姐姐对于我是惟一的亲人,是我生命中的惟一依靠,她的死迅让我陷入疯狂,我开始预谋报复。可能是心虚,那个强奸我姐姐的老板在得知姐姐自杀后,带着家人躲去了外地,而被仇恨冲昏头脑的我便把复仇的矛头指向了聂长青。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进入聂家,忘了是怎么行凶,只记得我喝了很多酒,冲进他家,见人就砍,如同被魔鬼附了身。那丧心病狂的样子,让我至今还噩梦连连。”说到这里陆向天停下来,整个人开始发抖,林宁向后连退几步,脸色苍白。
“我是从电视里知道,我刺伤了聂修,杀死了他的母亲和姐姐,聂长青却因为那晚并不在家逃过一劫,而更让我意外的是,有人向警方自首,声称是他杀了人。原来那人因为聂长青的缘故,输了官司导致公司破产,人也变得疯疯颠颠,而且他有过在法庭上伤害聂长青的记录,警方也在他的家里发现了几封恐吓信。
“我莫名其妙地平安无事,警方也因为没有确实的证据始终无法定案,只是将那个替我顶罪的疯子关了起来,之后我便来到这个城市,认识了小宣。”
如同又经历了一次可怕的过去,陆向天用力地喘了口气,眼神晦暗无光地看着床上的欧阳宣,“一切似乎冥冥之中自有主宰,无论我怎么努力逃避,我还是爱上了小宣,这段爱情如同将死之人看到的海市蜃楼,虚幻而美丽,我差点以为这会是永远,然而噩梦转眼又来到我身边。聂修出现在我眼前,我终于知道这只是短暂的幻象,无论我怎么逃,我的罪孽总是要洗清的。”
终于说完他要说的话,似乎再无一点生气。
林宁沉默地站住不动,她一下子消化不了这突来的事实,在陆向天叙说一切时,有好几次她都以为一切都是假话,是骗她的,但看到陆向天的表情,心却又跟着下沉起来,她知道这些是真的,只是她无法接受,“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过了好久,她才艰难地吐出几字。
“因为该是说出来的时候,该是我为这段罪孽负起责任的时候了,如今我惟一放不下的就是小宣。”他声音轻轻颤抖,“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是杀人犯,有一天我会被判死刑,我不想她看着我进刑场。”
“所以你打她,让她误会你?”
“是,只是没想到她会以这种绝决的方式留在我身边。”
“……”林宁无言以对,她想起那夜宣姐抱着她痛哭的样子,心开始疼痛起来,如果她不曾识得情滋味,如果她不是也爱得那么苦,她可能会不了解,但现在感同身受,她开始痛恨起命运弄人,“你可以选择不要负责,没有人知道,而我也不会说出去,你可以永远陪着宣姐的。”几乎是脱口而出,她忽然不想顾忌那么多,只为了爱情,别的什么都可以不管。
似乎被她的话吓到,陆向天吃惊地看着她,然后苦涩地笑笑,“你果然是小宣最好的朋友,只是这样对聂修不公平。”
“聂修?”这个名字让林宁的心猛地一沉。
“我欠他的总要还,你成全了我和小宣,那么你们呢?”
“我们?”林宁惨笑了下,“我们什么都没有,不需要成全。”
听她这么说,陆向天眼神黯了黯,“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聂修快死了,那一刀虽然没有要他的命,却让他从此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心脏,如今他离死不远,你不知道吗?看着林宁全然的不解,陆向天忽然明白,聂修在做着与他一样的事,宁愿自己痛苦,却不愿道出真相,原来傻瓜不止他一个,他伸手抚住自己的胸口,虽然自己罪孽深重,但至少能成全他们吧。
“林宁,替我照顾小宣好吗?”他的声音低哑着,“让她恨我,恨到她不再为我哭泣。”留恋的眼神盯着床上的欧阳宣久久不去,谁来拯救她呢?
欧阳宣连日的昏迷,她像只躲进壳里的蜗牛,深深地隐藏了自己的心,自己的喜怒哀愁,用一张无表情的脸面对一切。
陆向天果然不再出现,他执意想让欧阳宣恨他,用消失来躲避一切。
两个人都在闪躲,而自己呢?好几次,深夜自梦中惊醒,梦中满身是血的聂修倒在地上,胸口心脏的地方插着匕首,明晃晃地,他在不住地叫着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惨烈,手伸向空中想抓住她,却只是徒劳,梦中她成了一个旁观者,无论心再痛,再想冲上去扶起他,却动不了,喊不出声音,只能袖手旁观,好可怕!这样的噩梦做一次便已让自己惊惶失措,而噩梦连连之下,林宁几乎快崩溃。
陪欧阳宣住在医院里,她开始想很多事,想与聂修相处的每一天,想陆向天说出的那段过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