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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乾元帝来了承乾宫,虽然面色不善,却没有跳脚斥骂。
元春心里依然慌张,却已经看到了希望,事情尚未坏道不可收拾的地步。
元春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笑得娴静温柔。
乾元帝沉脸坐着,接了元春亲手递过来的茶水,却并不饮用,他拇指下意识拈着胎白瓷茶盏的边缘,眉峰微皱,眼睛似怒非怒,似笑非笑的盯着元春的眼睛。
元春心中有病,自然有些心慌意乱,却是她多年浸淫后宫,知道此刻不能退缩,故而,迎春使出杀手锏,她笑盈盈的瞳子跟乾元帝对视,脑海中却放空了思绪,什么也不想,就那么傻呵呵的笑着,似乎乾元帝脸上生了蜜,把她眼睛黏住了。
乾元帝再次皱眉,元春的眼神很镇定,看起来也很正常,似乎除了懵懂茫然之外,并无任何紧张慌乱神情或者是被戳穿了阴谋害怕之色。
乾元帝疑惑了,难不成自己冤枉了元春?
可是,整个后宫之中唯有承乾宫抱琴行踪诡异,眼下还不知所踪又怎么解释?
抱琴可是元春的心腹,自从元春进宫,二人形影不离,元春封妃之后,抱琴自然而然成了元春眼前的红人,乾元帝每次前来承乾宫,元春主仆总是成双出现。
而今,乾元帝做了半晌,上茶的却换成了另一个丫头紫墨。
乾元帝心里滚水似的翻腾,他是真心希望自己猜错了,或许下一刻抱琴自己个就走出来了。曾经陪伴他走向辉煌的五个女人,如今只有元春硕果仅存了。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乾元帝摸摸手上扳指,眼眸一眯,扳指戴久了,似乎有了感情,怎么戴怎么舒坦,换戴其他别的,总觉得不合适。
乾元帝是个念旧之人,秀女虽然鲜嫩,也不乏容颜美艳者,让乾元帝上心的却少。一如当初的杨瑾瑜,出视觉的新鲜奇特,太后娘娘一番道理下来,慢慢的也就撂开手了。
乾元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久久不发一言。
时间越久,元春的面色有了裂缝了,她焦急起来,倒是怎么样呢,找到抱琴没有?心里难免埋怨迎春,不管找得到找不到,总要给个信儿啊,让人这般干熬着算什么?
元春心里只觉得一时难捱一时,心里的防线差点被乾元帝攻破了。
恰在此刻,外头传来了婴孩特有的咿咿呀呀,元春闻之差点落泪:二妹妹也,你总算就是来了。
乾元帝闻之眼眸一亮,不自觉勾了勾嘴唇。
四月天气,佑哥儿福姐儿身上衣衫已经换成了夹袄,已经七八个月的佑哥儿长得白白胖胖,虎头虎脑,一双眼睛梭子似的四处观瞧。
兄妹两个着重点很是不同,福姐儿最爱看姨娘跟母亲头上的钗环,光耀闪烁,叮当脆响,甚是有趣,小丫头蹬着藕节似的断腿儿,身子一拱一拱,小手直往母妃迎春头上招呼,只可惜,他人小腿短手也小,那里能够如愿呢?
小丫头急得咿咿呀呀,激动之下,口水跟牵丝儿的蜜糖似的,亮晶晶的滑下嘴角,汇入脖子下头的嘴兜里。
奶娘急得满头汗水,想要强性摁住公主,却又怕公主啼哭起来皇上怪罪。
佑哥儿这边却是一进殿堂就瞧见了自己个金光闪闪的皇帝老子。顿时小手招招,一双丹凤眼笑成豌豆角儿。当然,佑哥儿也正在生牙齿,嘴巴痒痒有些不管风,一笑之下,跟他公主妹妹一般,堂堂雍亲王嘴角滑下两条银光闪烁的口水来。
乾元帝见儿子金殿就跟自己招呼,顿时心中大喜,瞬间,乌云散去,阳光明媚了。
乾元帝伸出手来,佑哥儿也是断腿儿直蹬蹬,似乎想要自己个跨到父皇怀里去。
奶娘哪里敢松手,她不敢禁锢佑哥儿招手,只好紧紧佑哥儿屁股腰,佑哥儿想要换人抱受到阻碍,竟然把自己整个身子掉了出去,小手招招的活脱脱一只学飞的乳燕。
佑哥儿急得小手乱晃,身子一拱一拱,似乎要从奶娘怀里挣脱出去,却是哪里挣得脱。
乾元帝见佑哥儿这般心切,一颗心顿时化成一滩水。
王全在一边瞧着只牙疼:这没眼力劲儿的狗奴才,虽则抱孙不抱子,可是,圣上而今多大岁数呢。四十不惑而得老来子,抱一抱有能怎的?好容易圣上面露霁色,却被这两个笨拙奶娘给破坏了。
乾元帝眼睛盯着奶娘跟儿子,奶娘的眼睛去盯着迎春瞧。迎春凯可是不管这一套老轨迹,亲手接了儿子递给乾元帝:“父皇抱抱,只是,咱们不能磨牙咬人,不能胡乱抓东西哟!”
迎春喜欢跟龙凤胎朋友一般交谈,虽然他们暂时不能明白个中道理,但是,迎春却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一如他们老子乾元帝一般长大,被带走,独自一个人被丢在一个荡悠的悠车呢,定时喂养,除此之外,再难与人交谈,直到他们自己能喊能叫为止。
龙凤胎被天后年呢特许,并不曾被带走让别的养母养育,或者是丢进南三所让太监伺候,龙凤胎一如元春的,自笑养在延禧宫里,尤其特殊的是,迎春坚持给龙凤胎喂了头奶,以便增加婴儿的抗病能力,这个时代婴儿成活率实在太低了。
虽然迎春有空间作弊,可是,她没试过,灵泉对婴儿的作用,也不敢拿龙凤胎脆弱的生命做实验。
虽然奶娘一直吃着灵泉浇灌的菜肴米饭,可是,迎春从来没有让龙凤胎直接食用过。
迎春还会一如现在育儿,每天固定时间给龙凤胎讲故事,抚摸婴儿脸颊与肚皮,养成了龙凤胎活泼的性子。
乾元帝每次去延禧宫,佑哥儿都会不懈的努力,只是他招招小手也有三个月了,今日却是乾元帝第一次回应。
迎春勾唇,乾元帝这是不是也在排揎孤独呢?
双胞胎都有共同爱好,福姐儿这里就爱你哥哥爬进父皇怀里去了,她自己个珠钗没捞着,哥哥已经将父皇手里的象牙念珠捞进手里了,正在乐呵呵,要往嘴里喂。
福姐儿顿时不乐意了,学着哥哥样子,整个身子探出去,冲着自己个母妃招手,嘴里唔哩哇啦鸟语,至于说的什么,谁也不知道了。
别看福姐儿小,却十分跋扈要强,哥哥被人抱起来了,她绝不会再躺着了,哥哥小床跟前有人围着,必须也要有人围着她说笑,否则,小丫头就会的哭得地动山摇。
豆丁大的孩子不能打,说不通,迎春只好跟兄妹们八个奶娘约法三章,要么一起报,要么一起丢在炕上悠车里面,情探举止之间,更是不能有偏心佑哥儿,嫌弃福姐儿之言辞举止。
这般时候,迎春只好如法炮制,将福姐儿也塞进乾元帝怀里头,小丫头不说自己个在父皇圣上寻摸个感兴趣的东西据为己有,而是反头就跟哥哥斗上了,伸手就抓哥哥手里念珠,下一个动作就是直接往嘴里塞进去。
佑哥儿得了新鲜东西,正在好奇,福姐儿便参合进来吵嚷,两人一人一只手串珠都不放,兄妹都是单手抓住,各自使力都往自己怀里拽,瞬间,室内一阵嘀铃铃脆响。
迎春看时,象牙雕刻镂空珠串落了一地。
第147章
这窜珠链乾元帝挂在手上很久了,是乾元帝登基的时候;太上皇赠送是礼物;让他在杀字出口之前顿一顿。
此刻;珠链碎了;一屋子人吓得屏声静气;佑哥儿与福姐儿两个却同时哭起来。
乾元帝却笑了:“哎哟,好大劲儿;这哭声也响亮!”
迎春接了佑哥儿;拿手指字在他脸上画一画,笑道:“大一息也是大,大得让小的,男的让女的,哥哥让妹妹,佑哥儿跟妹妹争东西已然不对了,输了竟然学妹妹一样哭泣,羞不羞哟?”
乾元帝正拿了绣花荷包哄着福姐儿,闻听这话顿时一笑:“你跟说这话作甚,奶娃子一个,他知道什么男女羞愧呢。”
满屋子鸦雀不闻,谁也不敢接话。
迎春一边把扁嘴委屈佑哥儿搂在肩头拍哄,一边笑道:“圣上可别小瞧奶娃子哟,他兄妹可是精得很,自己个爹娘都认得,前一阵春夏交替,臣妾让几位嬷嬷喝了预防风寒的汤药,佑哥儿勉强吃了几口,福姐儿却是把脸一调,哭得地动山摇。”
乾元帝笑眯了眼,赞叹不已:“好聪明丫头,丫头也太厉害了,这乳汁里头有问题,她也能察觉?”
迎春抿嘴笑:“瞧圣上说的,这哪儿能呢,纵是大人也分不出来,奶娃子岂能察觉,乃是杜嬷嬷吃了汤药之后,只是净手没有换衣衫,被这丫头闻出意味来了,这丫头鼻子特别灵敏,平日只吃杜嬷嬷奶水,换了奶娘就要哭闹。”
乾元帝闻听女儿如此难缠,笑得与有荣焉:“这就对罗,朕的公主其岂是糊弄得?凭他是谁,别想糊弄咱们,对不对?”
福姐儿似乎听懂父皇之言,小手招招,裂开小嘴巴就笑起来。
乾元帝见之又夸道:“瞧瞧哟,朕的小公主真聪明啊!”
杜嬷嬷悄悄偷抹着额上冷汗,一旦皇上发怒,性命倒是无碍,这个公主奶娘估计是当不成了。
杜嬷嬷可是舍不得这个肥差,不说皇贵妃位高权重,奶大了公主,将来有许多好处,直说眼下,皇上太后不时赏赐,皇贵妃是个大方人,奶娘一个人收入已经可以让全家老小吃穿不愁,儿子在家也请了奶娘,好吃好喝好看待,女儿也请了女先生,丈夫在军中生了百户了,成了正六品的官儿。
如今,一家人都指着杜嬷嬷的面子生活,杜嬷嬷在家里的地位连升几级,从一个受气包一夜而成家里最体面的存在,家里公婆与大小姑子小叔子妯娌的态度蓦地来个大翻转,每每休沐回去一趟,婆婆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一旦被撵出去,下场可想而知。
这会子,杜嬷嬷终于安了心了。
迎春当然十分喜欢乾元帝跟福姐儿亲厚,被父亲喜欢的公主,那才是真正的皇宫宝贝。
元春先是眼热没看到要拿下光景,慢慢眼里只要喷火了。
迎春这里的一之下并没有放过对于元春的观察,乍见元春竟然侄女儿吃醋起来,不由好笑,暗暗伸手拉一拉元春衣袖,暗示她看乾元帝的面色。
元春抬眼瞧见乾元帝笑颜,顿时忆起乾元帝方才臭脸,她终于醒过神来,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曾几何时,她竟然要靠着小外甥的面子了?
可是,皇帝态度再好,也不能遮盖抱琴恶事情啊?抿抿嘴角,元春眼睛盯着,眼中满是不耐。
迎春则不动声色眨巴下眼睛,给元春一个安心的微笑。
随即,迎春开口道:“哟,抱琴这个丫头哪儿去了,莫非想要昧下我孝敬姐姐的明前茶么?这可是我特特从甘泉寺甘泉背回来得泉水,听她们说,条件背回来得时候,满通水就剩下半桶水了。姐姐快些派人去找,别叫这个丫头偷吃了。”
元春心中十分讶异,难道抱琴已经回来了?
很快元春选择相信迎春,根则迎春赌一把,实在是眼下没有这个更好的法子了。
故而,元春吩咐掌事太监:“独独去寻抱琴,召见了带了来见我!”
王弘应声而去,很快回来,却是空手而归。
元春心里直打鼓,却是亲自镇定挑眉道:“还没回来?”
王弘免得有些发窘,喃喃搭配:“回娘娘,抱琴姑娘回且回来了,只是您身上非得味儿?“
元春一听王弘竟然召见了抱琴,顿时笑面堆笑:“什么味儿?莫不是这丫头又偷了谁家桂花油了?”
祈奕这里听进去了,王权已经给乾元帝打探清楚了,抱琴回来了,只是回来之后便命令有人奴才把园子鲜花扫荡一遍,这会子躲在浴桶里,任凭王弘如何劝谁,抱琴却是死也不肯出来见人。
抱琴反常勾引了乾元帝极大兴趣,她放下儿子佑哥儿,起身皱眉,眼眸虽然没有半丝怒气,反而是笑盈盈的。
但是,贴身的王全却知道,主人这回只怕是真正气毒了。
乾元帝劈脚除了殿堂:“听说贵妃后院睡莲怒放,朕想见识见识去!”
荷花池临池一座观景阁,这会子抱琴正躲在观景阁泡洗花瓣浴,因为她身上实在太臭了。
说起来,抱琴就欲哭无泪了。好好的出去交换消息,醒来却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回了房间,却糊里糊涂跌进恭桶里,沾了一身黄白之物,臭不可闻。
抱琴跟迎春是同龄人,元春生育晚了,女儿也有四岁了,抱琴却因为做了两姓家奴被元春厌弃。
至今待字闺阁,元春明面上已经谅解他了,实际上却处处掣肘,元春甚至上亿,说让抱琴今后跟着公主伺候。
伺候公主可是一件好差事,可是,元春之意,却是要把抱琴培养成终身不嫁的掌事姑姑。
抱琴不甘心。
她这几年没少辅助叔叔家里,叔叔家现在也是小康之家,允诺抱琴出宫就出嫁,她婶娘已经替她寻下了称头的婆家。
她本想这一次立下大功,就跟元春开口,赎身出宫,熟料竟然出了这等事情,不仅任务没完成,了还连累同喜出事儿了,自己也成了臭不可闻之人。
乾元帝元春迎春一行人来至荷花池畔,抱琴正在楼上发脾气,把沐浴桶给掀翻了,嘴里责骂小丫头:“你们这些狗奴才,胆大包天了,本姑姑的话你们也敢打折扣了,啊,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我要香汤,香汤不懂啊,你们给我弄得什么啊?”
元春闻听抱琴的骂声,竟然毫无怒意,反是满脸喜气。
乾元帝也听出了抱琴的声音,面色一松,难道自己冤枉了元春了?
可是,当乾元帝将以获得眸光看向元春之后,乾元帝发觉,自己猜对了,因为元春在听闻抱琴的名字之后,表现的如释重负。
乾元帝抿抿嘴巴,心里怒气升腾。
第148章
乾元帝面色骤变;对于今日之事;心中已有定论,虽然此刻抓不住把柄,虽然不知道元春如何把人弄回来的;可是,乾元帝心中已经能够断定,元春必定就是那个觊觎书房之人。
乾元帝心肝骤冷;该死的女人!
乾元帝转身大踏步而去。
元春一路小跑追着乾元帝:“圣上;您?”
乾元帝却置若罔闻,一阵风似的往前赶路,心里的怒气难以抑制。心里反复浮现着几个字儿,该死的女人!
元春面色煞白,自己咋闻抱琴的声音太得意了,露了马脚了。
元春急切之下回身望着迎春:“妹妹,快去追赶圣上,替姐姐圆圆!”
迎春睨着乾元帝匆匆逃离有些孤寂的背影,一叹:“圆圆没问题,可是能不能圆回来还要看姐姐自己,姐姐您这些年太顺利了!”
太顺利了,故而得意忘形了。
乾元帝虽然不是最多情君主,但是,却是个念旧情之人。
今时今日,荣府的前程已经不需要这般急功近利了。
元春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
元春面色煞白泛青,如丧考妣!
迎春拍拍元春手腕:“这般时候,姐姐不要再有任何动作了,圣上没有点破,姐姐就不能承认,承认了,圣上会更难堪。也不要去喊冤否认,那边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圣上没有旨意,姐姐您依然奉旨打理后宫,让圣上心无顾虑去打理国事,时间久了,圣上自然会回过味儿来,谅解姐姐一时偏差!”
元春频频额首,眼里滴下泪来:“我知道,我知道,圣上大约不会再进承乾宫了,皇上面前,全靠妹妹美言了!“
迎春叹息几声告辞出了承乾宫,却并未去追赶乾元帝。元春这个时候窥视乾元帝书房动静,毫无疑问是想刺探秋闱信息,荣府宝玉贾兰都要参加秋闱,迎春也是姓贾的,这个时候凑上去,只怕乾元帝没有什么好脸色。
但是,迎春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如今后宫茹素,鱼翅燕窝这些乾元帝也吃腻味了。迎春命人去御膳房要了许多时令菜蔬回来,亲自下厨做了一席农家风味的素斋。
迎春将做好的素斋装了两个食盒,一盒亲自送去了宁寿宫给太后娘娘笑道:“闲的无事琢磨几个小菜,请太后娘娘品品味儿!”
太后娘娘心知迎春出手,必定色香味儿俱全,待摆上来,果然不差,迎春陪着太后娘娘一起用膳,太后娘娘一起吃了两碗米饭这才放了碗筷。
只把桂嬷嬷惊讶的眼珠子差点掉了:“还是皇贵妃的手艺得太后娘娘心意,这几月了,太后娘娘通没吃过满碗米饭。”
太后娘娘嘴里犹自不足:“哎哟,快把这些赏下去,不然啊,我这儿还想吃,已然吃撑了!”
迎春抿嘴乐:“这才是午餐,些许多吃一口半口也没事儿,臣妾陪您去后花园子看那鲤鱼打挺子吧!”
迎春说这话摸一摸腕子上玉镯,通知锦鲤马上就位。
及至迎春这边陪伴着太后娘娘看过一回鲤鱼仙子拜佛盛会,与太后娘娘神清气爽回到宁寿宫,却见乾元帝跟前的王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