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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了怔,爆笑。
她娇羞得脸庞赧红。
“你笑我,我太不知害臊了。”
他摇头,吻她的手背,吻她的手心,勾住她柔软纤细的葱指。
“我爱你,孟廷。和你在一起,我好快乐,好像我拥有全世界,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我也一样,少安。可是……”
“可是?”
“好像太快了,不真实。”
“不……真实?”他心虚起来。
“我是说……”她也是。
感情怎能建立在谎言上呢?
“你对我还不了解,少安。我是……我不是……”
“咦?有警察跟著我们。”
她也听到警察吹哨子的声音了。
警察的摩托车骑到少安驾驶门旁,做手势要他靠边停。
停好之后,他摇下车窗,等警察走过来。
“警察先生,我没有超速呀。”
“我知道。你的驾照和行照能不能给我看看?”
“当然。”
少安在西装和裤子口袋摸索。
糟了,驾照在他皮夹里,皮夹在他脱下来的西装裤后袋。
行照……行照在哪?
“我有闯红灯还是其他违规吗,警察先生?”他边在车子几个夹柜找行照,边问。
“没有。但是你的车后灯不亮,车牌快掉下来了,一路在地上刮,你没听见声音吗?”
“我去看看。”孟廷开门下车。
她绕遇车尾,在车子后面向警察轻轻吹声口哨,待他转头看她,她朝他勾勾手。
他奇怪地走过去。
“老沈,我们要去做特别采访啦,拜托拜托,赶时间,行个方便。”
警察认出她的声音,仔细打量眼前这位美女。
“哟,是孟小姐呀,打扮得像电影明星,我差点认不出来了。干嘛?访问谁这么隆重?可是怎么开这么一部破车呢?”
“我的车抛锚,路上临时向人借的,赶时间嘛,没办法。”
“你认识车主吗?”
“认识,认识,很熟。”
“那好,你叫车主赶快把后车灯修好,车牌这样吊著不行,先拆下来好了,记得要安装回去啊。”
“没问题。我们可以走了吧?”
“可以,可以。”
警察骑上摩托车离开前,还回头向回到车上的孟廷微笑、挥挥手。
少安还找不到行照,急得挥汗如雨,见状不禁一阵呆愕。
“你认识这个警察?”
孟廷淡淡一笑。“以前帮过他一点忙,我早忘了,他却记得我。没事了,我们可以走了。”
车子却无论如何发不动了。
少安被这部破车整得十分难堪,西装也脱了,领带也解了下来——说真的,他暗暗谢天谢地,它们令他难受极了。
西装还是小了半号,气味就不用提了。
“我们坐计程车去餐厅吧。”少安拿西装抹了抹汗,教霉味呛了一下。
唉,他这副模样成何体统?进餐厅不给人当叫化子才怪。
“前面巷子里有家面食店,卖的鱿鱼羹很有名的,我看我们走几步,去那儿吃,怎么样?”孟廷说。
他很意外她竟知道这样的小吃店。
小小不到三坪的店面,在一条不为人注意的窄巷内。店里很乾净,一个年轻男人在摊车前忙著煮食。
三张桌子,十二张椅子,座无虚席。
“哎,小姐,好久没来了。”男人热诚的向孟廷招呼,对少安点著头。“欢迎,欢迎。”
一桌客人正好起来买单走了。
男人赶快过来收拾桌面,让少安和孟廷坐。
她艳光四射,他狼狈万分,相对而坐,她仍然笑靥嫣然。
少安本来一肚子火,面子尽失,以为会食不下咽,孟廷的自然如春风,化解了他所有的窘迫难堪。
各人一碗鱿鱼羹米粉,两三样小菜,竟吃得胜过满汉全席。
少安还忘了皮夹,身无分文,便由孟廷付帐。
“下次我补请。”
要送她回家时,车子却又发动了。
“补什么?我很愿意下次再和你吃饭。”
一定要补。
补回他今晚因刻意做作以求符合他“身分”,反而弄巧成拙造成的缺憾。
“但是不要去餐厅。”
孟廷不愿他辛苦赚来的钱拿来请她去昂贵的餐厅。而每次出去都是她付帐,恐怕他会不肯的。
少安以为她要邀他到她的住所,兀自欣喜。
不料她说:“下次我们去你家,我来下厨。”
第七章
是谁说,机会稍纵即逝?
少安向自己发誓,坦承的话到了舌尖,真的,真的,不知为何,就是吐不出来。
于是又一个机会错过。
接著,便告诉自己:下次。下次我一定把握适当时间,向她坦白。
“金医生,你的西装你穿回去了,那我的呢?”阿本来他办公室找他。
他那天晚上回去,阿本不在,门户大开。
不过他那矮矮的违章建筑里也没啥可偷的。
“你的西装和领带统统送洗了。”
“哎呀,会把骨董的古味都洗掉了啊!”
少安把洗衣单据给他。
“哪,就在你家附近那家洗衣店,钱我付过了。洗衣店老板,看起来三十多岁,他认得西装哩,说和它的主人很熟。真不简单,一年送洗一次的西装。他记性挺好的。”
阿本脸红得烧上耳根。
“洗衣店老板的哥哥是做西服的,他刚好也在那。他说既然我是你的朋友,我若去做西装,他算我六折呢,是他开幕大特价时的折扣。我还沾了你的光。”
阿本搔著头傻笑。“歹势啦,你的五百块,我还你一半好了。”
“我付了三个五百块哪。不过没关系,说好了是租金嘛。哦,还有,你的车在修车厂。修好它的修车费,足够再买一部二手小货车了,比你现在那部性能要好得多。”
阿本仍是搔头,红著脸嘿嘿笑。
“我没钱买车啦,它破是破,是人家不要了,免费给我用的,载货而已嘛,四个轮子可以跑就好。”
“很多零件都有毛病,载货也很危险。车子牌照也过期很久了。你运气好,没碰上警察过,我运气就没这么好了。”
“啊?”
“放心,没被警察抄牌或扣留,不过你最好别再开它了。”
阿本苦著脸离开金医生办公室。
早知道不借给他了,贪赚五百块钱,这下载货的工具没了。
他们有钱人哪里会开旧车呢?那部破车,他开了几个月都没事。
员工福利委员会的周主任叫阿本去。
“听说你早上天不亮载货、送货,白天在医院上班,晚上还在念高中补校?”
阿本以为他兼差和读夜校没有事先报备,犯了医院员工哪条规定,不敢答腔。
周主任又说:“你的车子再开会出问题,迟早给警察抓去。”
阿本懊悔死了。
那个花花公子金大少,那么有钱,赚他几百块租金,他不爽,用这么卑鄙的方法报仇。
“你把这张表填一填,拿去给金医生签字,再拿回来。”
完了,完了。
阿本拿著表,没看也没填,跑回金医生办公室。
“金医生,我错了。你的三个五百块我还给你。我实实在在对你说,西装不是我阿公的阿公的,领带是在夜市地摊买的,九十九元。你不要扣留我的破车,也不要开除我好不好?”
少安啼笑皆非。
“谁说要开除你?我不是告诉你了,你的破车在修车厂嘛。你手上拿著什么?那应该是要给我签字的吧?”
阿本要哭出来了。
但他咬咬牙,把少安桌前的椅子一拉,自己坐下,在少安桌上填表。填完,丢到他面前。
“好,开除就开除嘛,一个清洁工而已,没什么了不起。车子你要,送给你好了。你有钱,就可以这样欺负人吗?我阿本不会一辈子做清洁工的啦。”
“我相信你不会。”
少安在表上签名盖印,连阿本还他的钱,一起递回给他,叫他回周主任那儿去。
“他们说得没错,金大班,金大少,你是个花花公子,败家子。我还帮你说过好话呢。我阿本真是有眼无珠!”
阿本气愤填膺地回到周主任办公室。
周主任看看他拿回来的申请表,对他和蔼可亲的一笑。
“行了,你拿著这个,到会计处领你的贷款,赶快买部新车去。”
阿本呆住了。
“贷款?买新车?”
他赶快仔细看那张表。员工贷款申请表。
不,原来是一份“员工奖惩表”,奖惩二字画去,有人另以黑笔写上“贷款申请”四字。
“是金医生的意思。”周主任告诉面前目瞪口呆的年轻人。“你勤勉上进,精神可嘉。他特别交代拨一笔款辅助你,勉励你努力奋发向上。这笔贷款,你可以无息分期摊还。”
阿本热泪盈眶地又回少安办公室。
“金医生,我又错了。我实实在在真的有眼无珠。你是个大好人。”
“嘘。”少安说:“小声点。你可别声张,不要告诉别人。你要是破坏了我的‘败家子’名誉,把我弄成了大善人,我可真要开除你哦。”
阿本咧咧嘴。“败家子是别人说的,他们说的时候,我真的有说你的好话。”
“所以别人升官发财,你只能当清洁工。下次不要再充好汉。舆同事相处,要随和才好,明白吗?‘
阿本又搔他的头。“不明白。”
“不要紧、只要记得买了车子,要检查后车灯亮不亮,车牌有没有挂好。除了车子喇叭,其他东西都不得乱响。”
这个诙谐的调侃,阿本明白了。
他呵呵地笑。“下次你再借车,金医生,我给你打八折。”
“哟,多谢你了,这正是我贷款给你买车的目的。”
晚上他和孟廷还有约呢。
这次她要来医院接他。
他得想个好借口阻止她去他的住处。
虽然他爷爷肯定很乐意见到他交到一个名门大家闺秀,他真心属意钟情,考虑娶为牵手的好女人。
◎◎◎
孟廷在家紧张得半死地等沈雁回来。
一听到钥匙插进匙孔的声音,她马上冲去拉开门,害沈雁差点跌进来。
“你终于回来了!”孟廷大叫。
“从来也没如此热烈欢迎我回来过。”沈雁咕哝,故作若无其事,并摆出男主人下班回家的姿态。“拖鞋呢?茶呢?洗澡水放好了没有?”
沈雁一屁股倒坐进沙发。
“哎,忙了一天,累死了。晚饭烧好了没有啊?报纸!报纸呢?动作太慢啦!”
孟廷当真给她拿了拖鞋来,又倒了一杯水。
“你几时回家来要看报纸了?我们也没订报纸。而且你知道我晚上有约会的嘛,烧什么饭?”
沈雁板著脸。“洗澡水呢?放了没有?”
孟廷张大眼。“你都是淋浴的,怎么忽然要放洗澡水了?真的要放吗?”
沈雁噗哧笑出声。“有事求人,就一点骨气都没啦?任人把你当女佣使唤。”
孟廷瞪她。“你美得哦,给你当女佣?我以为你真的累了,看你脸白得像鬼。”
沈雁做个鬼脸。“我今天是演鬼呀,抹了满脸白粉,来不及卸妆,就忙著赶紧办你的事去了。”
“办我的事?”
“嘿,你忘啦?早晓得你不当一回事,我才不去献美人计呢。”
“这又演的是哪一出啊?”
“你不是要约会吗?还要去接那个巴黎,不是吗?女大亨怎可寒酸?我替你借车去啦。”
“借……真的?你帮我借了一部车来?”
“可不是!加长型凯迪拉克,剧团一位赞助者的车,看我沈雁的沉鱼落雁的大面子,出借一晚。”
加长型凯迪拉克!
“我不相信。”孟廷半信半疑。“这么名贵的车,人家怎么肯借?”
“咦,你小看我的魅力?不单有车给你女大企业家充场面,我还给你找了个司机供你差遣。”
孟廷垂头丧气。“我急死了,你还在这消遣我。你看这个。”
她递给沈雁一份报纸。
“哟,真的有报纸啊。为你忙了半天,还忙得有点代价。看在你服务周到的份上,我……”
“不要闹啦,你看这个新闻呀。”
沈雁看向她手指的大标题。
“‘金’字招牌摇摇欲坠。”她念。“有台风要来啊?谁家招牌要掉下来,关我何事?”
“你除了演戏,也关心一下时事好不好?金氏是个跨国大集团啦。”
“这个集团有意赞助我们剧团吗?”
孟廷翻翻眼珠。“以‘金氏’原来的财力,可以买下十个你们这种剧团都不止。”
“哟,对不起哦。要赞助,我们乐意接受,并致赠一张感谢状和一面锦旗,但本剧团是非卖品。”
“‘金氏’要破产了。或者至少谣传有瓦解之虞。”
“那就算了,事不关己。”
“沈雁!”
“干嘛啊,要我乐捐不成?人家的集团要瓦解,你急个什么劲?你打算收购吗?真当你自己是女大亨啦你?”
“一个财力雄厚的企业集团破产,你知道那表示什么吗?”
“大地震?”
“差不多。会影响整个企业界,股市就要大地震了。想想,有多少边缘人会遭殃?”
“我对统计数字没兴趣,也没钱玩股票。”沈雁瞪住她。“你不会是发烧股友吧?”
“我有那么大的冒险精神,就去参选立法委员了。你妈妈不是很热中股票买卖吗?”
“哦,对喔!”沈雁喊。“这个‘金氏’是真要倒,还是只是谣传?”
“不知道。这个消息是我们老编一个朋友从美国带回来的。”
“可是……”沈雁这才看到孟廷拿给她看的是纽约的太阳报。“哎哟,我的英文已经好到看见英文把它当中文了。”
“老编要我在消息传回来,在本地爆发之前,赶快找点东西出来。而今晚”金氏‘集团的一个在台贸易机构,有个新公司成立酒会,我奉命去探虚实。“
“这可怪了,既要破产,还成立新公司,谣言不攻自破嘛。”
“不,据说这个新公司是将收购‘金氏’的另一财团的开张大吉之作。”
“咦,我最讨厌你们这些传播媒体的空城计说词。什么据说、谣传、传言、据闻,全是空穴来风。”
“我是捧人饭碗的,你尽管駡吧,我反正不痛不痒。”
“你是饭碗里的一粒米,脱不了干系。”
“怪我干嘛?消息又不是我传出来的,何况我们老编又没有藉此便大作文章,他要我查探真相哪。”
“咦?我们在这争执个什么劲?‘金氏’若不是真的破产,又不会分给我们一份。”
孟廷一笑。“会哦,财迷心窍。”
“你要查访消息,还不快去?搞不好在酒会上认识个亿万富豪,正好报王二麻子一箭之仇。
“看你对他念念不忘,这个仇你去报好啦。”
沈雁跳起来。
“可以哦!我替你去参加酒会。我还没演遇记者呢。实地演出,一定比在舞台上更具临场感。”
“不行,不行,我要找的替身是……”
“这么久还不下来,在蘑菇些什么呀?”
凌志威走进来。
“还没打扮好?唉,我应该算钟点费的。”
见他穿著黑西装,慎重的打了领带,又听他如此埋怨,孟廷失望的呻吟。
“你们要出去啊?唉,我完了,这下子我没指望了。”
“她干嘛?”凌志威问沈雁。“好像世界末日来临了似的。”
“我找了你一天呀。”孟廷继续绝望地呻吟,“本来你是我仅有的一线生机,我唯一的希望,现在完了,我死路一条。”
“搞了半天,你对阿威有兴趣呀。”沈雁说,笑咪咪地。
凌志威却紧张起来。“喂,喂,别一波才平,又在那无地生波好不好?”
“你以为生大”波‘那么容易吗?“沈雁白他一眼,”男人,成天就想著女人的“波’。”
凌志威哭笑不得,向孟廷求援。
“孟子,你就行行好,赶快装扮妥当,我们好出门了,免得我在这说不过她,一会儿再来个言多必失,又要起风云变。”
孟廷化忧为喜。
“老编找到你啦?谢谢你肯替我出场,阿威。我不会忘记你的。改天再好好谢你。”
凌志威茫茫然。“老编和你的约会有什么关系?怎么叫做我替你出场?出哪一场?”
沈雁笑弯了腰。“哗,我今天才知道阿威如此多才多艺。能当司机,又能当替身。”
“嗄?叫我当替身,替孟子去约会?有没有搞错啊?”凌志威喊。
孟廷又怔住了。“你不是要替我去参加酒会吗?”
“什么酒会?”
“那你穿得这么隆重干嘛?”
“雁子说你需要个临时司机壮大声势嘛,我不得不屈就啰。”
“司机?你当我的司机?”
“我就说我不像嘛,扮你的地下情人还差不多。”
沈雁一拳挥过去。
“哎哟,我说的是‘假扮’,假的嘛。”
“假的也不行,要是弄假成真呢?”
“喂,我可不捡剩菜的。”孟廷抗议。
“什么剩菜?我还没用遇他哪。”沈雁喊。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