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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房里的粗活一定很吃重。”君怜摇头,看得出她们是在安抚她。
“不重不重,只是担担柴火、木炭,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身强体壮,才不怕吃苦呢。”小莲连忙挥手。其实她们冒险跑来,只因太挂念心爱的小姐,而且她们最想知道的是——
“大人有没有为难你呢?”
君怜摇头,绝口不提自己被禁足,不想让她们为她担忧。“没有,倒是我好久没见到他了。”
小香和小莲互望一眼,了然地说:“可能是边塞战事爆发了,我们送柴火到厨房时曾听几个婢女说,皇上下了圣旨,大人要上战场了,是挂帅出征呢。”
“什么?”为什么她一点也不知情?君怜整个人怔住了,泪迅速浸湿眼睫,手心颤抖,喉头犹如梗着巨石。
“有没有听说是……什么时候?”她喑哑地问。
“听说是十八一早出发。”小香和小莲异口同声地说。
十八那不就是——
“明日!”君怜摇摇欲坠,晶莹的泪凝聚在浓密的眼睫上,心底无人能解的悲情和眷恋正撕扯着她的心。
从来没有人告诉她战争是怎么回事,但她深知那是危险且残酷的。若是有个万一,那她很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不……不要离别!她对他的爱恋如此之深,他是她今生今世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啊。
匆匆地,她离开房间,朝他狂奔而去。
☆☆☆
沉静的月夜,贺毅钢独自立在书房窗边,遥望天际的繁星,陷入无法自拔的沉思中。明日他将和往常一般远赴沙场冲锋陷阵,但和往昔不同,他的心底却有个放不下的牵挂。
君怜……那个胆敢忤逆他的小女子,竟如此牵绊着他的灵魂,教他思念万分。他想在临行前再看她一眼,只消是一眼便能解他心头的苦闷,但他确知自已是不可能为了看她一眼而放下身段的。
“主人……你在吗?”她柔柔软软的声音竟飘进他耳里,是幻觉吗?
“主人,我可以见你吗?”
贺毅钢神情一凛,发现声音就在门外,他立刻前去开门,伫立在他眼前的恬静倩影说明了这不是幻觉。
“谁准你出门的?”他问,瞥见她挂着泪痕的晶莹小脸,冷淡的目光不自觉地掠过一丝柔和的光影。
“对不起。”君怜微微喘息着说。
“有什么事?”贺毅钢刻意冷漠地问。
“请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君怜并不想透露出自己的忧心,却克制不住泪眼婆娑。
贺毅钢明了她为何而来了,欣慰她也挂心着自己。“放心。”他淡然地说。
“我会想你的。”也会用尽真心,乞求上苍保佑他的平安。
“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他沉声问。
“我……会安分地等你回来,不再教你担心。”
“很好。”
该说的都说了,她明知该走了,可是脚却移动不了,想再次告诉他她爱他,但她不敢,想投身进他的怀里又怕他不肯。隔着泪雾,他伟岸的身影就像虚飘的梦,她抓不住,也看不清。
贺毅钢死盯着她默默噙着泪的双眼、红滟滟的小嘴,他的胸口狂焚着一把火,就在她转身要离他而去的那一瞬,他抓住了她的手。
“别走。”他喑哑地低喃,将她扯进书房,关上门,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君怜惊悸不已,泪无声地奔流,任他如此紧地拥着自己。
“除非你赶我走,否则我是不走的。”她说。
“我要你成为我的人。”贺毅钢揉着她柔细的青丝,诉说对她的渴盼。
“从你拾到我那一刻起,我就注定是你的人,即使是天地合,亦不与君绝。”她的小嘴,被他捕获。
他温柔地吻她,无言地表达着心底的感动与悸动,在这一刻他几乎可以触碰到她千丝万缕的心思、她的真情、她洁白无邪的性灵。
他也完全明白,她不只是他一时的牵挂,而是此生惟一的情牵,他早在不自觉中爱上了她,这撼动心墙的强烈感受和肤浅的欢爱截然不同,他已陷落在爱的深渊。
他抱起她,离开书房,进了一墙之隔的卧房。
君怜屏住气息,任他将自己放在他的大床上,她下意识地知道他将要对她做什么,但她没有反抗,他炽烈的眸心透露了情意,虽没明说,但她隐约感受到他居然也是……爱她的。
“给我你的爱。”她羞红着脸,大胆地对他说。
“不给你给谁呢?”他笑了,放下床沿的纱帐,俯身吻她,热情如火地纠缠住她的心魂……
当一切平息后,他拥着她,微微喘息着。
“喜欢吗?”贺毅钢低下头,粗嗄地问。
“嗯。”君怜掩着脸不敢看他。
他温柔地移开她的手。“别害臊,我的小娘子。”
“你叫我什么,主人?”君怜讶异地问。
他放她躺下,自在地躺到她身旁,将她搂在怀里说道:“你是我的小娘子,等我出征回来,我们就正式成亲。”
“成亲?”君怜难以置信地眨着大眼睛。
贺毅钢轻抚她疑惑的唇瓣,柔声道:“今后就直呼我的名吧。”
君怜受宠若惊,觑着他深邃多情的眸,细声地问他:“你是要我当你的……妾室吗?”
“不,我要你当我的正堂妻。”他肯定地说,心意已定,既然她是他一生的牵绊,那他不妨将之合理化,娶了她。
君怜楚楚地凝望着他,不知他是否真心想娶她,或者只是同她开玩笑,但她没有多问,只恬静地对他说:“我会等你回来娶我。”
贺毅钢对她爱怜的一笑。“睡吧!枕在我臂上。”眷恋着他安逸的胸怀,君怜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但贺毅钢却盯着她仙子般的睡颜,一夜无眠,他贪婪得只想将她无邪的模样看个够,记住如此美好的她。
第五章
清晨,天色微明,君怜听到户外鸟儿的啁啾声而醒来,悄然睁开眼,发现手心有个冰凉的东西,拿近一瞧,是主人袍子上的玉佩,她侧过眼,身畔的他已不见踪影,伸手抚触他睡过的痕迹,已然冰冷。
他已出发了!这玉佩是留给她的一个信物吗?
君怜紧紧握着玉佩,匆匆下床穿上衣鞋,奔出房门朝大厅而去,只见大厅里空荡荡的,他真的已经走了。
“五千精兵声势真是壮观,咱们大人骑着骏马,身着盔甲,走在最前头,煞是威风呢。”院子外有名家丁带着兴奋的语气说。
“这次出征一定把鞑子打得落花流水。”另一名家丁也说。
君怜奔出门口,两名家丁见到小姐,小心地闭上嘴,专心地扫地。
“你们是什么时候见到大人的?”君怜上前去问。
“回小姐的话,一刻钟前我们上街去采买一些器物,回程在路上见到大人正率领五千兵马朝城门出发,百姓们夹道欢送,好不热闹呢。”家丁回答。
一刻钟前!她还来得及送他吗?君怜一刻也不停留,握紧玉佩奔出院子,开了大门朝市街跑去。
☆☆☆
可是,街道上人潮稀稀落落,狭长的街道尽头只有一片迷蒙的烟尘,家丁口中热闹的景象已不复见。
她丰润的唇紧抿着,唇角微微下垂,严重的失落之情在她的眼中泛滥,这一别不知几时才能再见到他……愈想心愈痛,泪雨洒满面。
“小姑娘,你为何站在街道上哭啊?”薛文达一身华丽的公子服,闲来没事在街上乱晃,不经意中发现了一个可口的猎物。
君怜抬起泪眼,瞥了一眼这油嘴滑舌的粉面男子,不安地掉头就走。
“别走啊,爷问话,你还没回答呢。”薛文达追上来,挡住她的去路。
“我并不认识你。”君怜抹去脸上的泪,防卫地说。
“聊聊天不就认识了吗?”薛文达轻薄地扣住她的下巴,审视她的五官。“啧啧,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就算梅春院当家名妓梅绽芳也没得比。”
君怜挣开他湿粘的手,但他不罢休,握着她的手揉捏。“真是又白又嫩,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放开我,放开我!”君怜拼命地挣扎,他却不放开她。
“哟——可真带劲儿,爷最爱带劲儿的姑娘了!”薛文达当街调戏起她。
君怜困窘之际,瞧见路旁一根弃置的竹竿,倾身执起竹竿使尽全力朝他挥去,当街给他一记当头棒,打得他头晕眼花。
薛文达脸上轻浮的笑瞬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泛青的怒容。“贱人!”他怒啐,想上前揪住她,但脚却不配合,整个人歪歪斜斜地跌到在地上。
君怜见状,连忙扔了竹竿,机警地拔腿就跑,没命地跑。她听到那人不断在咒骂,但她没有回头,奔进曲折的巷弄里,直到确定自己安全,才放慢脚步喘息。
“今晚韩老爷要上咱们这儿摆寿宴,你负责张罗,千万不能有一丁点差池,我会尽早回来的。”
“是,梅夫人。”
对街有个美艳的女子正要乘轿,君怜一瞥,心下觉得那女子有些面熟,女子眉眼间邪媚的神韵和暴露的衣衫,似乎和寻常的姑娘不同。
她……不就是在主人房里的那名女子吗?君怜下意识地往女子身后那座楼阁看去,门匾上写着“梅春院”,她明白了,她是主人的宠妓。
梅绽芳正要出门去探视她生产的亲姐姐,却瞧见对街站着个貌美如花的小女子,正朝她的梅春院凝望。
打量她的姿色容貌实属上等,霎时目光一亮;她梅春院里就缺这么高水平的姑娘,敢情那姑娘是来卖身的?
“等一等。”梅绽芳向轿夫说,朝君怜走去,喊了她一声,“姑娘!”
君怜怔愣地瞥着主人的宠妓,心思有些慌乱。“什么事?”
“这话该是我问你,你是来卖身的吗?”梅绽芳开门见山地问。
“卖……什么?”君怜没听懂。
“你想到我梅春院来侍候王公贵人吗?像你这等绝色美人儿,我很容易就可以把你捧为头牌,让那些男人不惜一掷千金,只为见你一面。”梅绽芳说得很坦白,却全是生意经。
君怜摇头,梅绽芳那双狐狸般精锐的眼睛,令她不敢直视。“不……我只是路经此地。”君怜不由得暗想今早是怎么了,尽是遇到邪里邪气的人,套句小香、小莲常用的话,八成是见鬼了!她垂首快步离去。
梅绽芳对门口的花三娘使了个眼色,花三娘立即走了过来。
“跟着她,看是哪家的姑娘,我在这里候着。”梅绽芳指使,花三娘点了头,跟踪君怜而去。
君怜并未发现有人跟着她,直接回到家中。
花三娘躲在街角见她进了贺大将军的府第,面露惊讶,她很快返回去告诉主子。
“什么?”梅绽芳一听之下,惊愕万分。难道那位绝色姑娘就是她老相好贺毅钢收养的女娃?瞧那姑娘生得如花似玉,难怪当初他不愿把她给卖了。梅绽芳心底泛起丝丝妒意,但男人的性子她最懂了,等他腻了,自然会让给她的,他们约定过的,她迟早会得到那姑娘,她胸有成竹地佞笑着。
☆☆☆
三个月后
某日下午,君怜正在书房跟谭书礼学识字,家丁却突然跑来。“小姐,有你的信。”
信?君怜惊讶地接过家丁送上的信,瞧见信封上提着“贺毅钢”三个字,热泪蓦地盈满她的眼眶。
“是表哥从边关捎回来的。”谭书礼瞧见了,喜悦地说,“快拆开来看看你识得多少字。”
“嗯!”君怜笑着拭去泪,手指止不住颤抖地拆开信,读出声,“君怜,一别已过三个月,你是否安然无‘羊’,我在此荒漠,心惦着你,盼你一切安好!夫字。”
夫……是丈夫的意思。知道他也惦着她,君怜好生感动,忍不住抱着信恸哭。
谭书礼心底一阵怔忡,从信中的涵义,他得知君怜和表哥不为外人知的关系,心中说不出的失落。表哥既然以夫自称,那么君怜就是他的表嫂了。
一直以来,他都默默地爱慕着君怜,却苦无机会表白,如今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向来自重的他,更加严谨地收敛自己的情意,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书礼,毅钢为何问我是否安然无‘羊’呢?家里本来就没有饲养羊啊!”君怜不解地问。
谭书礼将苦往心底藏,笑了笑,耐心地解说:“是安然无恙,恙是病了,无恙表示无病痛,表哥问你身体是否安好的意思。”
君怜破涕为笑,“我好笨。”她歪着小脑袋想了一想说道,“你教我懂更多字,我想写信给他,好吗?”
谭书礼面对君怜那双澄亮无比的明眸,欣羡表哥真是三生有幸得此人间美眷。
尽管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他永远也只能以旁观者自居了,不过他仍会默默地关怀她,直到表哥回来。
“没问题。”他乐意地说,热心地教她如何写信。
☆☆☆
每当夜阑人静时,君怜总是独自读着主人那封信,虽只是短短的两行字,却教她百读不倦,随身携带就如同她爱人儿如影随形。
看着看着她的颊上又挂着两行泪,可是唇边却有抹笑意。她爱他的心是坚定不移的,无论他何时回来,她都将耐心地为他守候。
想想她写的信送出去已将近个把月了,应该已到主人手中了吧!她热切地期待他的回信。
但日复一日,君怜却一直没有盼到主人的任何音讯,她的心绪已渐渐从期盼变成担忧。
午后她总是一个人孤独地在树林间漫步,爬上大树,朝北方眺望,两人相隔千山万水,纵然她望眼欲穿,也见不着想念的人,但她只是想更接近他一些。
微风吹动她的罗裙,扬起她柔美的青丝,却也吹得她眼泪纷飞;小河潺潺的流水声是她心底的波涛,树叶沙沙声是她无言的思念。
她无法得到他的音讯,只能差风儿告诉他——“我想你。”
“咦,小莲,你瞧,那不是小姐吗?”小香和小莲正担着柴火要到厨房,路经树林竞发现君怜站在老高的树上。
小莲仰望,吃惊地张大嘴巴,果真是小姐啊。“小姐,你在那儿做什么?”两人放下肩上的担子,跑到树下问。
君怜拭去泪,居高临下地对她们微笑着回答。“没事,只是想看远一点。”
“哦,你还是快下来吧,当心有蛇啊!”小香喊道。
君怜摇头。“你们上来。”
啥?小香和小莲面面相觑,为难地摇头,“我们不敢。”
“拜托。”君怜说。
面对小姐突来的“拜托”,两人都愣住了,于是她们二话不说,撩起裙摆一前一后地爬上去。她们轻易地看出小姐的心情并不好,而且哭过了。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太想念我们了?”小香热切地问。
“叩!”小莲敲了小香的头一记,数落道:“我看你十成是在臭美,小姐想的是咱们大人,你还看不出咱们家小姐和大人是郎有情妹有意吗?大人出征那么久没回来,小姐一定思念极了。”小莲白了小香一眼,转而问君怜:“小姐,我说得对吗?”小香也睁大眼睛,静待小姐的反应。
君怜分别握住她们的手,用一贯的温柔语气说:“我是想他,更没忘记过你们。”
两个小婢女喜滋滋的,傻笑了起来,“小姐叫我们上来做什么呢?”
“教我怎么大喊。”君怜垂下头去,不好意思地说。
“这简单,先深吸一口气,鼓在腹中,然后大大地把那口气逼出来。”小莲张大鼻翼,吸气,示范着标准动作。
“噢——我看你那样子九成像癞虾蟆喘气,乱没格调的,难怪大人要把你调离小姐身边。”
小香摇头叹息,提醒君怜说,“小姐你可别学她那副吓人的模样,其实不必那样的,只要把颈子伸长些,声音自然就大了,像这样。”小香扯高脖子,露出脖子上鼓胀的经络,指着自己要君怜跟着学。
“小姐别学她,她那样就像只快断气的母鸡,啧啧!”小莲啐道,两人一来一往地把君怜给惹笑了。
“你们别斗法了,快做一遍给我看。”
“好吧,小姐想喊什么?”
“三个字——我想你。”
“这简单。”小香和小莲吸气,扯着嗓门,发出野性的呼吼:“三个字,我想你!”
“想你——你你你——”余音回荡在风中,君怜忍俊不禁的笑声也扬在风中;两名女仆见小姐笑得这么开心,也跟着笑了。
“小姐,你自己喊喊看吧。”她们说。
君怜点头,深深凝望向北方,用真情向她朝思暮想的人儿呼唤:“我想你!”
“想你——想你——想你——”远山立刻传来响应,好似他已听到她的心声,她眼眶忽儿一红,空虚的心灵霎时得到弥补。
小香和小莲知道小姐的心思,心疼地安慰小姐:“大人一定很快就回来的。”
“我相信。”君怜淡笑,搂住她们的肩。
☆☆☆
边关,贺毅钢军队的驻扎地。
“将军,有您的信。”贺毅钢的随从凌威送来信函。
“搁着吧!”营帐里贺毅钢正专心一意地研究着羊皮绘制的战略地图,不想受打扰,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