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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菩萨佛祖玄天上帝清水祖师关圣帝君啊……”万宝珠吓得香奈儿提袋也掉了,双手合十拼命祷念,浑身发抖。“信女万氏宝珠从来没有做过亏心事也没有害过人……啊,那几件貂皮大衣、银狐大衣也不算啦,真的,信女买的时候它们已经挂了……”
“姑婆,你在碎碎念什么呀?”穿着雪白亚麻长上衣,雪白织花吉普赛裙子的万小草,手上抱着一盒香蕉牛奶,脚步轻盈地舞到她的面前。“要喝香蕉牛奶吗?”
“喝!”万宝珠惊吓地眨动着眼睫,戴满珠宝的手指紧紧捂住胸口。“差点被你给吓死……干嘛好好的路不走,用飘的?”
万小草一怔,迷惑地低头看自己脚上的直排轮。“我是用滑的,不是飘的,你误会了。”
“好端端的在家里溜直排轮做什么?演倩女幽魂哪?”万宝珠没好气的说,扇了扇脸道:“呼,热死了,给我一杯,加两块冰块。”
“遵命。”她轻快地溜着直排轮,稳稳地溜进餐室里加冰块,又溜了出来。“姑婆,你今天不是要去挑婚纱吗?古爷爷呢?”
“甭提了。”万宝珠想起来就生气,使小性子地嚷道:“老娘不嫁了,什么玩意儿。”
哎呀,大事不妙。
她急忙问:“姑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哼!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万宝珠气呼呼地道,“完全不配合我试穿那件龙袍,这样我怎么扮杨贵妃呢?还口口声声说爱我,原来统统都是假的。”
万小草沉默了半晌,随即捧着香蕉牛奶边喝边向后转,就要开溜。
“喂!喂!”万宝珠气急败坏的叫道:“你那是什么反应啊?难道你不替姑婆抱不平吗?你不觉得姑婆好委屈吗?”
“坦白说……我比较同情古爷爷耶。”她叹了一口气,随即苦口婆心的道:“姑婆,喜欢一个人,所以千方百计想要合法地永远厮守在一起,你们俩不就是为了这样才决定结婚的吗?可是你现在就为了古爷爷不扮那个愚蠢的唐明皇就说他不爱你?”
万宝珠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有些困窘地看着她,“那个……你说得也有道理啦,可是我就是吞不下这口气,再怎么说,我是新娘子,而且我很紧张呢。”
“我了解,我了解。”她咧嘴笑着,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伸手轻轻地揽住万宝珠的肩背。“你希望一切都照自己梦想中的那样完美,对不对?”
“就是说嘛。”万宝珠吸吸鼻子,“我今年都七十几了,这辈子还没嫁过,就不能做点疯狂的事以兹纪念吗?”
“当然可以。”她心疼地搂着姑婆,这才知道在惊世骇俗与众不同的老人家心里,对于未来、对于婚姻还是充满了不确定感。
是不是只要是女人,不管几岁,不管人生历练深浅与否,在决定踏入婚姻之前都会这么憧憬又心慌?期待又困惑?
他会好好照顾我吗?他是真的爱我吗?他以后都会宠爱我一如我们最甜蜜的那一天吗?
小花曾经说过,要找一个成熟的、稳重的、稳定性高又有幽默感并且疼惜女人的男人真的很难。
她是不知道难不难啦,不过她相信古爷爷会是个好丈夫,七十几岁的人还为爱疯狂成这样,他怎么可能不爱姑婆呢?瞧上回他搂着装扮成自由女神的姑婆笑得那么开心就知道了。
门铃急促地响了起来,她们俩不约而同的望向大门方向。
“一定是古爷爷。”
“哼,跟他说我不在啦!”万宝珠双颊酡红了起来,却还像个小女孩般娇羞作态。
“好,没问题,我去跟他说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了。”万小草拍拍屁股,作势就要溜了过去。
“等一下!我哪有这么说呀?!”万宝珠惊慌失措,急忙站了起来。“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我自己去开,我……我自己跟他说。”
“了解,”她笑眯眯。“收到。”
大门一打开,古爷爷就抱着满怀的香槟玫瑰花痴情地大喊——
“我的珠……”
“谁是你的猪啊?”万宝珠狠狠白了他一眼,可是手已经接过花来了。
看着姑婆又羞又喜又装模作样假意生气,古爷爷则是打躬作揖满脸赔罪的模样,万小草笑得更灿烂了。
真好,不管年届多少岁,还为着那个人心花怒放忘忑不安羞红了脸颊,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吗?
呵——害她也好想恋爱哟!
万小草的脑海蓦然闯入一张英俊严肃的脸孔,一个轻若蜻蜓点水却让人心悸的啄吻……她突然呛到,心口卜通卜通猛跳了起来,脸蛋也渐渐染成了娇艳艳的苹果红。
啊,室内气温怎么突然上升了好几度?
万小草拼命扇着风,二话不说把原本要给万宝珠的冰香蕉牛奶全给咕噜咕噜灌下肚里了。
事情都过了一个星期,她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把那个甚至还算不上是吻的吻给忘掉呢?
人家也许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万小草有些怔仲,忽然心酸酸地想着。
司徒文刚连连写错了好几个数目字,懊恼地低咒了一声。
他到底在干嘛?
距离那个失控的吻——甚至还不能算是个吻——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他不断用一迭迭的文件、一个个忙碌的会议来让自己将它抛在脑后,可是不管他怎么做,都无法将它……还有小䴗那小巧圆嫩的脸蛋自脑海中暂时驱离。
司徒文刚,你从来不是这么纯情的男人啊,为什么却为了一个小小的、不足为道的吻念念不忘?
是因为懊悔吻了她的鼻尖?还是懊悔吻的只是她的鼻尖?
停——停停停!
“司徒文刚,你究竟在胡思乱想什么?”他伸手摘下眼镜,烦躁地揉了揉紧蹙的眉心。
一定要记得他只是去拿文件,然后一时出自恻隐之心帮她打扫房间,除此之外,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
说到文件……
当天下班前,他才收到德森小心翼翼陪笑的电话,说爱妻小花一时记错了,文件其实早就放在董事长办公桌上……他就知道,这对夫妻根本是故意的!
司徒文刚情不自禁有些想发笑,轻摇着头自言自语,“有必要这么不择手段把妹妹推销出去吗?”
虽说那个拥有天使般纯真灿烂的笑脸,却有着魔鬼般制造可怕脏乱本事的万小草,绝对是生来考验男人的耐性的。
不知哪个男人会一时走错路、踏错步,被她纯洁的笑靥给骗了,未曾及时察觉她的真本事山就贸贸然和她步入礼堂……
想到这里,他原本幸灾乐祸的微笑突然有些僵住,心头不知怎地泛起了浓浓的不是滋味。
那些男人怎么懂得欣赏她的纯真率直与憨厚?他们只会被万氏庞大的财产吸引,争相抢着要做她的丈夫,名为保护她,实则借着利用她的纯洁傻气掌控她名下所有的财产。
司徒文刚的神情地变得阴沉愠怒起来,胸口一阵激动心痛地翻腾绞拧,越想越生气。
在美国,他就见识过太多诸如此类邪恶龌龊的事情了,他经常在做公益服务时,和律师一起听过太多受骗遭丈夫遗弃并孑然一身的下堂妻,悲惨地痛泣着她们爱着的男人是如何一步步鲸吞蚕食她们的财产,利用她们的天真,把她们的一切掠夺一空。
小草……会是下一个吗?
他突然无法呼吸,满脑子都是傻里傻气的她因为不善理财、不懂持家,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最后被恶质的丈夫拿来当作借口羞辱、欺陵。
最后她快乐的笑容消失,桃红的小脸苍白,圆滚滚爱笑的双眼光芒黯淡,变得诚惶诚恐,惊悸不安,害怕做错事会惹丈夫生气……
司徒文刚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思绪越飞越远、越搅越乱,也越想越恐怖,他焦虑不安地站了起来,思索了半晌,随即抓起电话按下一串号码。
“喂,我是韩德森。”
“德森,除了我以外,你们还试图把小草推销给谁吗?”他咬牙问道。
韩德森在电话那头愣了几秒,“什么?”
“不要装傻,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会不会逼小草随便找个男人嫁掉?”司徒文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扯到这边来,但是他越想就越有可能。
他焦灼的胸口始终难安,没有讨个踏实的保证,他连坐下来的心情都没有。
韩德森沉默了半晌,精明如狐狸的他立刻嗅出了什么,因此故意慢调斯理地道:“这个……你也知道的,诚如我说过,小草个性太善良太天真,老是对人太有信心,又没有谈过恋爱,所以……”
“讲重点。”他咬牙切齿,素来自傲的耐性与内敛不知怎地,在此刻全然消失殆尽。“有还是没有?会?还是不会?”
“有,我们也有找过其它人。”韩德森说完忙咬住拳头,强自吞下狂笑的冲动后,继续装出为难的声音道:“我和小花的意思是,想要帮小草找个好丈夫,以后就不用替她担心会被人骗了。其实我们最希望看到的是你和她在一起,可是你反对的意思那么坚决,正所谓强求的姻缘不圆,我们也只好死心,另做他想了。”
“韩德森,小草是人,不是根草,没有过问她的意见就随随便便拔给别人栽种,这是极度残酷无情不道德——”
“司徒兄,你如此愤慨是为哪般?”韩德森毫不掩饰满腹的浓浓兴味。
“我——”司徒文刚脑中登时一片空白,哑口无书。
是啊,他这么愤慨是为什么?
这件事不是和他无关吗?从头到脚彻头彻尾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对,还是跟他有一点关系的,至少他曾经打扫过她的房间,他了解她的习性,他知道她天真到什么地步。
“你好像很关心我小姨子。”这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司徒文刚一时语结,好半晌后才勉强道:“我只是……不想看见我认识的人遭遇不幸福的婚姻,尤其是被逼结婚”。“
“司徒兄,我和小花眼光还不错,你尽可以放心的。”韩德森说得一本正经,其实已经在电话那端笑到肚皮快抽筋。“对了,约翰内斯堡的厂商今天早上传报价单来了,如果你看过觉得没问题的话,我们就——”
什么?就这样三言两语就把这么严重的大事交代过去了?
司徒文刚胸口涨满了熊熊的怒火和不平,耳畔嗡嗡作响的声音他根本没听进去。
满脑子尽是那个傻气的妙鼻贴女孩,即将被两个热心过度又自以为是的“人口贩子”给连手推人危机四伏的婚姻里……
第五章
万小草一身碎花蕾丝洋装,脖子系着香奈儿山茶花颈带,雪白纤细的小脚穿着“万人迷”清秀伊人系列的淡绿色凉鞋,坐在咖啡馆里啜饮着咖啡,边吃蛋糕边紧张地等人。
她等的不是谁,就是那个消失了一个星期又十二个小时——这可不是她特地在计算啦——的英俊财务长,洁癖男子汉司徒文刚。
她真的万万没想到,他会打电话约她出来见面。
这就是约会吗?他在追求她吗?他们开始要谈恋爱了吗?
万小草心慌意乱得手足无措,虽然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应该是她自己想太多,但她还是满脸傻笑地打开衣柜,换过一套又一套的衣裳,在穿衣镜前端详了几百遍,最后快迟到了才匆匆忙忙换上第一次拿的那一套衣服,冲出大门招了辆出租车就来了。
结果,她还早到了十五分钟,并且在坐下来后才发现家里有车有司机,干嘛坐出租车?
不过这些统统都不重要了。
他究竟约她做什么?
她紧张得坐立难安,一下子傻笑,一下子又用手压着怦怦乱跳的胸口频频深呼吸。
真是见鬼了,她到底在干什么?
又不是没见过他,而且前几次见到他也没这么慌张,万小草觉得自己都快得失心疯了。
越紧张就越想吃东西,她开始吃第四杯提拉米苏,吃得糖粉和可可粉掉得四处都是。
司徒文刚推开咖啡馆的大门,一眼就看见了桌上滚满面纸团,三个空点心杯东倒西歪,以及整张小脸都快埋进提拉米苏里的万小草。
黏答答的糖粉、皱巴巴的面纸小山、她鼻端沾了可可粉、一坨咖啡慕司在汤匙边缘要掉下掉……
他有心肌梗塞的冲动。
叹了一口气,司徒文刚缓缓地走向她,从沉静的脸庞上丝毫看不出他内心的天人交战。
为什么会打这通电话约她出来?难道他想让事情越演变越复杂吗?他希望火烧到他身上吗?
他也不知道。
但他就是没有办法漠视这一切,一如他无法假装对她脏乱不堪的房间视而不见。
她和脏乱,这两样肯定是他的罩门死穴。
他轻轻地拉开椅子,取出一张面纸擦了擦上头落了根发丝的椅面,这才在她面前坐下。
“等很久了吗?”他温和的问。记得自己切确约的时间是十一点二十五分,现在是十一点二十四分。
而以她面前的三个空点心怀和小山般的面纸团算来,她至少已经在这里等了十分钟以上。
“没有,一点点,我也刚到没多久,才十五分钟而已。”万小草小脸红红,紧张到给了他四个答案。
对于她杂乱无章的回答和满桌的垃圾,司徒文刚紧绷的神经再度揪紧了起来,但是他难得的没有心悸愠怒,只是轻喟一口气,莫可奈何地笑笑,然后动手整理起桌面。
万小草真的没有见过比他还爱干净的人,他甚至向服务生要来一迭再生擦手纸,用开水浸湿了纸,然后仔细擦拭掉桌上被蛋糕、糖粉、可可粉沾过的黏腻。
她满心敬佩极了。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万人迷”的财务长,她一定会以为他是从英国皇室管家学院出来的,而且绝对是第一名毕业。
“你……呃,要不要喝点什么?还是吃蛋糕?他们的提拉米苏很好吃喔。”她热心地推荐。
“谢谢。”他勉强在听到“提拉米苏”四个字时没有眉头打结。“我刚刚点了咖啡。”
“噢。”万小草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我可以继续把我的提拉米苏吃完吗?”
“当然可以,你请便。”他努力不要把她手上那杯糊糊烂烂的提拉米苏抢过来丢给服务生拿去扔掉。
他绝对不是个控制狂。
而且平心而论,她吃东西的模样很有趣,彷佛吃进嘴里的是什么绝世美味一样。
“你的鼻子还沾着可可粉。”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冲口而出。
“哪里?”她一愣,举起袖子就要擦。
“我来!”他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拿过面纸替她擦掉鼻尖上的可可粉,动作轻柔得连自己也没发觉。
她的鼻子总是爱和她作对……
他的眼神不自觉柔和了起来,“你的鼻子好多了,看过医生了吗?”
“它自己好的。你……还记得我的鼻子呀?”她受宠若惊道。
他当然记得。
糟糕的是他记得的不止是她的鼻子,还有她的笑容,她的眼神,她身上宝宝般的奶香味……
法律应该严格禁止这款牛奶香皂给五岁以上的人使用——正确来说,是严格禁止给小草使用。
因为她身上的牛奶香皂味道和她独特宁馨的气息混合了之后,会产生一股难以形容的致命吸引力……
司徒文刚,你病得不轻。
他硬生生把乱乱飘的思绪给拉了回来,捏了捏眉问,略显烦躁地道:“我不记得你的鼻子,我只是……随便问问。”
“那你就是在关心我的鼻子啰?”她兴奋得眼睛都亮了。
“我、只、是、随、便、问、问。”他咬牙切齿的挤出话,鬓边突突抽痛。
“好啦、好啦,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知道你在关心我就是了。”万小草乐不可支。
司徒文刚啼笑皆非。
她根本就没有在听他说话。
“听着……”他深吸口气,力图恢复镇定冷静。“我今天冒昧约你出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想要跟你谈谈。”
“希望不是要讨论我的房间。”她眉开眼笑的表情陡然变得异常心虚,越讲越小声。
一个星期前蒙他大力整顿过的那一小片“人间净土”又再度“哀鸿遍野、生灵涂炭”了。
不过这次不完全是她的错,而是邻居柯先生托她顾一下的那几只流浪狗不知道为什么别的房间不闯,偏偏冲进她的房间,她只不过转过身要去开狗罐头,它们就溜进去开“轰趴”了。
还好阿清嫂恰巧出门买菜,不然她这次铁定会连人带狗被撵出去!
唉,她也很无奈说。
幸好那几只流浪狗总算给她三分薄面,没有在里头留下几坨纪念品给她。
“你的房间?!”司徒文刚听见了,严肃的脸庞熊熊又扭曲了起来。“你的房间又怎么了?又变乱了吗?”
不对,应该说她的房间从来没有不乱过,可是她该不会连好不容易整理出的一小片干净地带又弄脏了吧?
他火气直冲脑门。
这个脏小孩!到底想怎样?
“没有,没有。”她拼命摇头,举起三根手指头发誓。“我有整理过了,真的,我还拿了水桶冲过地板——”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