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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爱三年余,珠胎暗结,方知君是富贵人,后悔也来不及了。
想他、念他、怨他、也恨他,不该带她识情爱,以致终身受苦。
人前一张皮,人后一张脸,表面风光暗里伤心,没人知道那段错放的情有多重,连累她成了无心人,再无力承受多余的累赘。
一早起来发现铜镜中的自己多了根白发,她才发现她真的老了,年华不再。
人在红尘中,不能不服老,那间因意气而开的倚春楼虽然见不了人,但起码是她用了心经营,怎幺也舍不得收起来,里面姑娘的生计还靠她张罗哩!
辛苦了大半辈子真想享享清福,什幺事也不管地光数银子就好,偏偏她肚皮不争气只生了个外向的女儿,早晚是人家的,她再宠再疼也没有用,也要夫家肯疼宠。
十七了,都该为她找门婆家了。
贩夫走卒配不上她,达官仕人又心高气傲无容人之量,找个商人又太俗气,教书的夫子肯定不出三天就把她给闷出病来。
桐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要找门好良缘还真难,总不能随随便便找户人家就把她嫁了吧?将来怨起阿娘可如何是好。
想来想去,不如去找大哥批批姻缘,看那丫头有谁敢要。
一想到此,她收起感伤拭拭泪,就怕人家笑话她老来怀春。
'青崖,你今儿个看到我家小安了没?'一大清早不知又溜到哪玩了,真不像个姑娘家。
青崖的表情微诧,飘忽了一下。'小安起床了吗?我没见她出门。'
'怎幺会?我刚去她房里找人,可是床上空无一人呀!'被褥凌乱得像刚被躺过。
咦!等等,或者她根本没回来,昨儿一早没整理床铺就溜出去了。
'我想是我没注意到吧!她一向像阵风似的来去,大娘别为她担心了。'小安是吉人,吉人自有天相。
'我哪是担心那野丫头,我怕她又给我惹祸。'她言不由衷的说着,心里想着女儿的去处。
她这辈子惟一的债是欠了那丫头,把屎把尿还烦恼臭虫咬了她,一颗心不时的兜着,就怕没带过孩子的她养不大女儿。
见她一日日长大,她心头的负担是不轻反重。
从忧心她跌倒起,十数年如一日她无法不分神牵挂她,怕这怕那的希望她过得快乐,不要如她愁眉过日。
好不容易拉拔大了,人也愈长愈标致,但性子却愈来愈野,原本有几户不错的人家有意来攀亲,可是近来不知怎幺了,纷纷打退堂鼓说高攀不起。
一不是朝中大臣,二不是官宦之后,除去她真实身份不说,有什幺好攀不起,她不过是平凡女子。
'小安人很伶俐,不会有事的,大娘尽管宽心。'嘴上安慰着,但她却觉得事有蹊跷。
活泼、好动的小安很少早起,除非她前一天睡太多才会溜到她房里吵醒她,逼她陪她去城东城墙看日出,喝一碗热滚滚的豆浆。
晏起是小安的习惯,不像她鸡鸣即起,先生火煮粥再喂鸡,拂拂师父的法器整理道袍,然后便是一天练功的开始。
习武人的耳力极利,自始至终她都没听见小安的足音,以为她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正想过一会儿再去唤她用早膳,谁知她竟不在房里。
'哎呀!我家的小安要有你一半懂事,我作梦都会笑醒。'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
大概像她爹吧!不安份于社稷大事,镇日游山玩水看尽天下美女,欠下不少风流债。
幸好他家大业大养得起这些美人儿,要是寻常百姓家早吃不消了。
'个人有个人的长处,若是小安少了乐观和开朗,相信绕着她转的我们也会不开心'没人不喜欢小安的单纯,大家都乐于亲近她。
虽然她有些小脾气,但本性是良善的。
'别安慰我了,小安那个性就留给她未来的婆家去担心,我不管了。'等她被休离了再说。
微微一讶的青崖不免问出心中的疑惑。'小安要出阁了?'
没听她提起呀!她向来藏不住话。
'我是有这个打算,她都十七了。'顿了一下,陶忘机似想到什幺的打量她。'青崖呀!你好象比小安大个几岁是吧!'
'四岁。'
'哎呀喂哟!我那个牛鼻子老道大哥在搞什幺鬼,他真要留你一辈子呀!'想想她都二十一了,还待字闺中。
'师父待我极好,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留在他身边一辈子服侍他。'他让她知道世上还有不少人不求回报的关人她
似师亦似父。
'你这娃儿被他骗了,他又没断手断脚的干幺要人服侍,他只想拐个人来送终。'她那大哥真不像话,女大当婚都不懂。
'谁死了呀!几时的法事,别忘了拿我的金钱剑来。年关快到还找死,真是不会挑时辰。'
特地来找骂挨的陶竟世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歪歪斜斜的道袍披了一半,手上还端了一碗热粥,唏哩呼噜地怕没时间用膳。
'别一大早死呀死的触霉头,我还要开门做生意呢!'呸呸呸!霉运尽散好运来、霉运尽散好运来……。
呵呵地笑得极有精神,一听见他妹子的叫骂声,不醒也不成。'你今天起得真早呀!尚未过午呢。'
'妹子我高兴早起就早起,倒是你为人师父是怎幺当的?尽压榨乖巧的青崖。'
'是是是,我有错。'他不知在汗颜什幺地低问爱徒。'有事?'
'没有。'青崖隐忍着笑意,她为师父的无辜感到同情。
'你知不知道青崖今年几岁了?'光会替人排八字,算紫微斗数,也不会瞧瞧自己的徒儿几时红鸾星动。
'二十还是二十一吧!怎样?'带她回来那年是八岁,一眨眼都十几年了。
'还怎样,你老眼昏花了呀!小安十七岁我都怕她嫁不出,青崖二十一耶!你要留她当老姑娘,一辈子没人疼吗?'老糊涂。
陶竟世恍然大悟地一捻长须干笑。'她没提我就没问,哪晓得她已到了该许人的年纪。'
'你哦!招摇撞骗最在行,从不懂姑娘家的心事,再让你耽误下去,咱们家的青崖真的得留在家里帮你、我送终。'
哪有招摇撞骗,一切凭实力。'你说得太严重了,缘份到了想躲也躲不掉。'
'就是你那张嘴会说话,整天被你这个糟老头牵绊着,她的姻缘几时会来。'不行,不行,她得斟酌斟酌,二流道士靠不住。
'快了,快了'他像糟老头?
自信心大受打击的陶竟世笑得无力,很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省得丢脸。
'也别快了,反正我正要替小安挑个婆家,就一起办了。'多找几户人家来挑,不信挑不到好对象。
一……一起办?!
面面相觑的师徒错愕不已,有点啼笑皆非。
'小安呢?'
'谁晓得,一大早不知跑哪去了,等她回来非打断她的腿不可,看她能走到哪去。'
陶忘机气话说得豪气,可是人真要回来了她也舍不得打骂,做做样子罚跪祠堂,睁一眼闭一眼的由她去,丫头大了哪还管得了。
她是认命了,只要女儿还知道路回来就是菩萨保佑,她不敢多求什幺,能养得大已经是福气。
'非打断她的腿不可吗?能不能稍微变通下。'略显老气的声音气弱的问道。
没发觉有异的陶忘机仍一副夜叉的姿态一吼。'当然不行,她被宠坏了,不用重刑她是学不乖。'
'可是……。可是……'母女没有隔夜仇,有必要打断腿吗?
'可是什幺,支支吾吾地像什幺男人,我非……哎哟!我说常老爷是太福气,你一来我们是蓬户生辉,咱们姑娘还没梳妆、打扮,你稍等一下马上就来。'
真是的,哪有人一早上妓院,忙了一夜的姑娘们全累垮了,谁有心思招呼他。她面上笑着,心里却嘀咕着。
'我不是……。'呃!顺便也不错。
'你要想儿还是浅浅?昨儿个来个新姑娘不比宛宛差,晚一点我叫她来陪你。'
差点点头说好的常老爷及时想起儿子交代的大事,手一挥命家丁扛十箱大礼进来。
'陶嬷嬷……陶大娘,我今天是来提亲的。'
'提亲?!'他要替哪位姑娘赎身?
'这幺大把年纪第一回干这种事难免礼数不周,陶大娘可别介意。'暗擦冷汗,他担心河东狮会吼他出门。
他从来不知娇媚妖娆的陶嬷嬷竟有凶恶的一面,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吓死他了。
当他是来讨小妾的陶忘机一脸和气地拉着他坐下。'常老爷中意哪个姑娘呀?价钱好谈。'
价……价钱?'是聘礼吧!我是看上你家闺女……'
'什幺?!'陶忘机当场桌子一拍,像要和人拚命似。'你有胆再给我说一遍!'
'是……是……'他承认没胆行了吧!'我下次再来。'
'站住!'她笑得像春花乱颤将手搭在他肩上。'说明白呀!常老爷。'
'这……这……我是来提亲……'
'说过了,然后呢?'她用一双凤眼瞪着他,要他废话少说。
'我是替我儿子来提亲,他瞧上你家写了一手好字的安姑娘。'他一鼓作气的说明来意,胸口还喘不过气来。
'喔!你家公子……'那还差不多,她家小安终于挑户好人家了。'咦!等等,你只有一个儿子是吧?'
'嗯!'常老爷赶忙点头,不解她为何多此一问。
她笑不达眼地将他往门一带。'常老爷慢走呀!有空常来玩,我家闺女就是嫁猪嫁狗也不嫁你家的常大少。'
砰!关门
门外的常老爷为之傻眼。
第七章
花袭人,人袭花。
花起花落几回春。
胭脂泪,红粉劫,
看人欢笑泪里愁。
蜂不爱花,花恋蝶,
雨行泪。
胭脂楼,常夫人特地为她未来的媳妇兴建的,可是里头住的却不是她的儿媳妇,而是八面玲珑的商玲珑,常天竞的表妹。
其实一表三千里,她是几年前才以父没母亡为名前来投靠,人如其名深受三位夫人的喜爱,不因她是孤女身份而嫌弃。
但是她并不快乐,眉间总带着轻愁,郁郁寡欢的惹人怜惜。
因为她所爱的人并不爱她。
'别再让我说第二次,不许再伤她。'清冷的影子饱含怒意怒视着。
'她她她,你心里就只有她,那我呢?你要置我于何地?'她的存在永远比不上'她'。
'你是你,她是她,别忘了宫主交代的任务,最好不要妄作主张。'出了事没人担保得了她。
'我有哪一点没做到宫主的要求?你只想着她却没顾念我。'她不甘心,希望'她'消失。
一劳永逸的办法是除掉'她'。
'如果我没念及同门之谊,今日我不会冒着被人认出的危险来警告你。'她太放肆了。
她冷笑的欲上前一拉黑影之手反被闪过。'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止是同谊,你今日特地现身也不是因为我,而是怕我伤了你的宝。'
'我能给你的只是同门之谊,再无其它。'她的要求超乎所能给予的范围。
'因为你的心全被她占满了,拨不出小小的空间容纳我,你只为她而活。'连宫主的命令都能违抗。
执迷不悟。“别再将她扯进这团混乱中,在我心中她只是个妹妹。”
情之伤人谁没承受过,只要伤过一回便知痛的程度有多磨人,生不如死。
正如宫主对剑魔的爱已到痴狂的地步,生不能得其心,死也要夺他最心爱的剑,以及独创的剑谱,不惜双手染血也要得到它。
同情她的痴心但不怜悯,爱剑胜过于爱人的人根本不值得用心,何谓剑魔,便是对剑着了魔,人反而是多余,不配与剑同行。
眠月宫的创立就是为毁掉天下负心男子而立,但是她们也利用男人。
“妹妹?”她冷戾的折断桂枝。“真有这幺单纯吗?”
“我不是你,不要将我与你混为一谈。”没有喜欢女人的癖好。
商玲珑愤怒的眼转为哀伤。“为什幺不爱我,你恨女人不是吗?”
“这是两回事,岂能混为一谈。”她太胡闹,分不清眼前的事实。
“那我要你远离她,不再与她往来。”否则她绝不相信任何解释。
“不可能。”
“你……你要逼我杀了她吗?”必要时,她会亲自下手。
清艳的容貌蒙上一层薄怒。“我会先杀了你。”
“为了她?”
不语。
“要是宫主下令杀了她,你从是不从?”她不容许逃避,为爱甘愿粉身碎骨。
只要心中有她的存在。
“宫主不杀女人,你忘了眠月宫的规矩。”女人与小孩不杀。
“所以你来阻止我杀她,怕我犯了戒规?”她自欺欺人地找着借口,为心底的伤找出口。
“随便你怎幺想,你、我的任务不同,希望你好自为之。”言尽于此,多谈无益。
“苏……”
“嗯!”泄漏同门身份者,死。
像做错事的小孩,商玲珑头一低盯着绣鞋上的花样。
朗朗晴日,郁郁庭树。
人称眠月宫尽出绝色,无一丑妇,林木下站立的两道人影证明了传闻无误,的确姿容绝丽,气死嫦娥,一颦一笑中皆展露出媚人的艳色。
眠月宫没有男人。
“我不是有意的,你在倚春楼过得还好吧?”她不喜欢看她服侍那些臭男人。
没错,商玲珑不爱常天竞,甚至是任何一个男人,她爱的是女人,而且是青楼妓女,若痴若狂地没有自己。
她会接近常天竞是奉眠月宫宫主之令,任务是迷惑他、勾引他,将他玩弄于掌控之中,然后诱使他交出剑和剑谱。
可惜潜伏多年来未能如愿,愈来愈没耐心的宫主开始施压,逼使她诱之以色,委之以身,造成既定的事实贴近他,早日发现藏剑之所。
可是她办不到,没法子与男子有肌肤之亲,她厌恶他们的体臭和无礼,难以克服心结地与之交合。
所以她偷了宫主的“恋蝶”,以为是一种催情春药,在常天竞由倚春楼回来后偷偷加入茶水中,她想她办不到的事就由他来吧!她只要咬牙承受。
谁知她阴错阳差地偷错了,以致他一病不起地查不出病因,无人发觉他中了毒,只当是怪症医治。
“嬷嬷待我极好,从不强迫我以身侍人。”这点她很感激。
虽非完璧,但在倚春楼她受到尊重,不因其身份受人低贱,这全是陶嬷嬷的功劳。
“你别找小安麻烦了,她不是江湖中人,碍不了你的行动。”她是真心喜欢那个乐天、没心眼的小丫头。
一提到吴祥安,商玲珑绝艳的容貌刷地一阴。“谁说她没挡我的路?是她为那闲少解了毒。”
“不是她。”她肯定的说。
小安的符令和春联或许堪称一绝,但绝对没有起死回生、解毒的效用,必有高人出手相助,她必须再查一查,看是否有阻碍。
“你就会护着她,谁都知道是她那张可笑的联子救了他,不然我早就有机会潜入他的房里搜查恨天剑的下落。”嫉妒使商玲珑的脸变得狰狞。
“以我对她的了解绝无可能,你不要以偏概全对她怀有恶念,她对你毫无杀伤力可言。”她的痴缠令人厌烦。
她该如何向她说明,即使她痛恨所有的男人也不会爱上她,因为她也是女人。
不以为然的凝睇她绝美的面容,商玲珑的爱意更深了。“小小的一根刺都有致人于死地的可能,她怎会无害呢?”
即便无心,可是“她”抢了她所爱之人的关心,还抢走她常少奶奶的位置,她有可能轻饶吗?
“你……有人来了。”
一阵的树叶碎裂声引起她的警觉,迅速的隐身树后。
商玲珑抬眼望去,“根本没人……”入目的身影让新仇旧恨一起涌了上来。
谁说毫无杀伤力,“她”的出现再一次破坏她和她的会面,能不把刺给拔了吗?
冷冽的冬不散又何来新春。
风起,
雪将至。
“该死的常天竞,早跟他说行不通偏不信,这下让她难做人了吧!阿娘肯定会打死她,骂她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枉为人子。”
从不知烦忧为何物的吴祥安烦躁不安,难以安份的坐立两难,郁闷的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似,难受得不知如何足好。
她压根没有成亲的念头,看阿娘一个人也挺快活的,上无翁姑,下无叔侄的约束,她爱做啥就做啥,根本无人竹得了她,日子过得多有趣。
谁说女子一定要守本份,时候到了就得嫁人,青崖还不是无动于衷,波澜不生。
他不说,她不说,有谁知道她曾失身于他,不过是一场露水姻缘何必挂怀,大家互吐口水就算了,干幺非要认真的弄得众所皆知。
这会儿她的闺誉全完了,真的没法出门见人,明明毫无睡意为何一觉到晌午,让常府三位夫人逮个正着。
一想到完全无遮蔽的躺在他臂弯里的情景就羞人,她心口还怦怦怦地跳个不停,脸烫得下场雪都消不了,臊得不想和任何人交谈。
一开始是对他没什幺好印象,老觉得他讨厌又烦人,一天到晚只会跟在她身后绕,害她做什幺事都绑手绑脚的,没办法伸展。
可是时间一久又认为他没那幺坏,就是爱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