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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丝相扣-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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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吃这些就够了。”他格外轻声地道:“以后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不用在意,也不用特意留食物给我,知道吗?”
  “嗯。”她乖乖应声,开始吃了起来。两人之间流动著一股融洽自然的气氛,她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温柔的神情,视线不禁一直在他身上打转,忍不住再问了次:“好吃吗?”
  他轻轻抬眸,淡淡一笑:“好吃。”
  他们四处寻访锁匠,罕有玄铁出现江湖的消息也慢慢传了出去。如此可铸成名剑的稀铁,自是各路人马争相想得到的宝物,他们所到之处开始受到愈来愈大的关注,闻利埋伏的苍蝇鼠辈也一个个窜出。
  “请问,是左少侠吗?”
  才牵白影出了客栈,又被缠住。
  左封迟外表不为所动,内心却十分厌烦。出面的自是所谓的名门正派,藏身暗处的三教九流是只动手不动口的。
  不理身旁询问,左封迟抱起凤芸侯上马,骏马放蹄飞驰,很快离开了城镇。为了不受多余打扰,他特意弃官道择小径。没想到才入林不久,身后便传来追踪。
  三个、四个、五个……一共七人,也许是两组人马也不一定,左封迟暗忖。因为各来自两个不同的方向。
  破空之声毫不客气地逼近,左封迟扫开第一波袭向白影的暗器,不愿混战中波及爱马,低喊一句“去”,便飞身下马。
  他翻起斗篷,收掉残余毒镖。“侯儿,紧抓我。”一把抓开她身上黑猴,便往树林里丢去。
  凤芸侯还来不及抗议,他们便被一行七人团团包围。
  不说一句话,七个方向同时发出暗器,手段阴狠,存心置他们于死地。
  若只有他一人,或凤芸侯一人的话,或许还可各自避开。但他们互相牵绊,左封迟只能冒险朝七人中最弱的一环窜去。
  他们一行人却早有防范,如影随形跟著左封迟移动,硬是把他们包围在这冲不破的毒网之中。转瞬间,移动的几丈地面都插满了青、红、橙、紫等各异色的毒镖暗器,看来诡异至极。
  左封迟额上已有薄汗,细瞧,他颈上有个细微伤口,只是微不足道的擦伤,却已肿胀成半天高,还散发出一股异香。左封迟深知愈是具奇香异色的毒,毒性愈是骇人。
  凤芸侯担心地看他愈来愈差的脸色。
  “等等……”一个踉跄,左封迟以剑支地,似乎在顷刻间便难以站稳,脸色青紫,显然已经毒发。“若你们只是要锁链,我……可以给你们。”
  闻言,果然所有攻击都停下。
  “就算你不肯给,我们一样能拿到手。”其中一人冷笑道:“没想到你中了『七里断魂香』现在还站得住,之前一个壮汉中了一针,才走七步就站定断气,尸腐之际,飘香七里,莽汉配花香,真便宜了他。看来,你并不若你外表那般文弱嘛。”
  “要锁链……你们可以过来取了。”左封迟低喘著气说。
  凤芸侯用尽全身的力量挡在他面前,对不速之客发出恫喝低鸣。
  无奈人矮腿短,来人根本不把她看在眼里,还轻松道:
  “别急,你方才用劲已把毒全吸入体内,如今毒深无解。我们跟你无冤无仇,就好心一点,待你断气后再取锁链吧。”说得倒像是施恩般。
  “取了锁链后,你们别……杀她……”左封迟还没说完,便扑倒在地。凤芸侯根本无法支撑他的重量,也一并摔倒在地。
  但她很快地爬出他身下,警戒地护守在他身旁。
  等了半刻,七人之一粗哑著嗓音道:“可以了吧?七里断魂香的毒性那么厉害,人也该死透了,让我先劈了这小娃儿!”
  “慢著。”刚才出声的那人阻止。
  “怎么?”
  “难道你真以为只有一半的玄铁链,就能铸成一把好剑吗?”阴恻恻地冷笑。
  “说好了各分一半,难道你想——”粗哑的声音突地打住,另一个人立刻怒吼道:“敢伤我四弟,我们四毒岂容你反悔!”
  方才合作的七人转眼自相残杀起来,人数较多的反倒先失了声音,一个个倒地。剩下的三人,以那个冷声的人为主,下令:“别浪费时间了,快取下锁链。莫让其他人知道玄铁落在我们手上。”
  “是的!大哥。”虎虎刀风,劈向地上的人。
  左封迟正是等待他们窝里反,手一扬,洒出青色粉末,没有预警的三人发出惊喊,痛苦地滚倒在地。
  他立刻揪起凤芸侯,窜出阵中,一旁的黑猴也跟了上去。
  “侯儿,张嘴。”他低声道。她依言张嘴,吞下香香的东西后,仍是不放心地瞅著他难看的脸色。
  “你真的没事吗?”
  “别碰那伤口!”想触碰他颈上发黑伤处,却被厉声喝止。
  凤芸侯愣了下,虽漠然的他少有好脸色,但却从未吼过她。她突然惊恐地瞪向那流出紫血的伤口!
  “你看出来了?”左封迟苦笑,缓下口气道:“对,我真的中毒了,所以不能碰。这毒沾了便会染上。”幸好他把追兵全数解决,现在立刻找个地方解毒的话还有机会……
  “站住!”身后一个怒吼劈来。
  左封迟脸色一沉,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追了上来。
  “玄铁链怎么会在你这儿?”一名健硕汉子,几个起落就挡住他们去路,不是方才七人的其中之一。
  那人一脸江洋大盗般的大胡,遮住了大半长相,只露出一双炯炯生威的眼,狠狠盯著他俩腕上锁链,眼神不带丝毫贪婪反具浓烈怒意,竟像是来兴师问罪。
  “你就是那个千里追杀蓉儿的人?”声若雷劈,震得人耳膜隐隐生疼。
  蓉儿?对方竟直唤师姐闺名。
  “凤玉蓉是我师姐。”在下明对方底细之前,左封迟把要抢著挡在他身前的人儿拉到后方。凤芸侯挣扎不过他的力气,只能瞪向声音会打雷的人。
  “你是蓉儿的师弟?为啥我没见过你?”健硕汉子大皱其眉。“若真的是,蓉儿又为啥扣住你?”
  “请问阁下又是谁?”左封迟已没有气力客套,不论是敌是友,他都必须速战速决。
  “我是蓉儿的大哥。”健硕汉子拍拍胸脯。他们可是义结金兰,插香拜天,换过帖的!
  左封迟目光倏地变得锐利。“凤玉蓉没有手足,只有同门。”他们一门都是师父捡回来的弃儿,没有例外。
  修长的手紧握刀柄,他整个人散发出浓浓杀气,脸色却已转青。
  “你中毒了?”健硕汉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见左封迟冰冷的神态,他恍然击掌道:“啊!你就是那个最孤僻的十七对吧?我听蓉儿说过,那个脸最臭、最不相信人的就属她十七师弟了,原来她当初铸链为的是要整你啊?我还以为她要对付追杀她的人咧!”说完,还大剌剌地放声大笑。
  左封迟冷冷、冷冷地睨著他。即使起了杀意,但听到一直欲追查的线索,也不得不问:
  “你知道师姐铸链之事?”
  “当然知道!这块铁材是我当年赌输给蓉儿的,还眼睁睁看著原可成为上好名剑的玄铁铸成锁链……唉!”即使事隔多年,说来还是一脸心疼。
  亲眼看锁链铸成?左封迟追问:“那你可知铸此锁链之人,如今身在何处?”
  呃?汉子脸色丕变,嘴角抽动,像是听到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慌忙挥手:
  “不,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呃!”他突然发出像被人掐住脖子的怪声,整个人立刻趴伏在地,耳贴地面,慌了手脚地低喊:“死了死了!他又来了!他脚程怎么愈来愈快?放著有福不享,这跟那些千里追杀蓉儿的人有什么差别?我必须快走,不然会被逮到……”
  “等等!”左封迟挡在欲走的人面前,加快速度问:“你可知道铸此锁链的人在哪里?”
  “别挡著我,快走开啊!”
  一个欲走、一个欲留,两人转瞬间过了好几招,大汉居然已急得满头生汗,哀号起来:“拜托你别缠著我!中了毒就乖乖躺好,我现在没时间耽搁,他就要来了!有事你去问他。”猛地矮身窜前,扭住左封迟衣袖。
  来不及避开的左封迟眼底闪过一丝诧然。下一刻,他居然被点倒在地。
  壮硕汉子俯下的脸贴得极近,杂草般的胡须差点扎到他,根本不理在旁奋力捶打他的凤芸侯,迳自丢下一连串又急又快的话:
  “年轻人!他看到这锁链一定会停下来,拜托你帮我绊住他,一刻也好。请假装你伤得很重,会吐血、会死,他知道你跟蓉儿有关,定非医好你不可。我放倒你不是要害你,你应该知道。”
  突然像感觉到了什么,汉子抬首望天,爆出极为惊恐的抽气声:“喝!”然后完全失去理智,以令人乍舌的慌张,盲目往前连连撞倒了三株矮杉,才清醒过来,忆起自己会轻功,点足如大鸟般飞身离去。
  那撞倒杉树的蛮力令人惊奇,不知何事令壮汉惊恐至此。仰躺的左封迟望见一只罕见的蒙古海东青在天空盘旋。
  那健硕大汉显然不谙毒性,竟把穴封在胸口,致使毒性往上窜。左封迟强忍不适想运气,却发现内劲窜乱,全然无法运行。
  突地凤芸侯跳到他身上,拼命拼打他!
  “侯儿,你做什么?”无法动弹,左封迟只能眼睁睁看著身上的人儿放肆。
  “吐血,会好。”她继续捶。
  打到他吐血,他就会好?情况虽然如此紧急,左封迟心底却有了不合时宜的荒谬笑意涌上。
  “不是吐血,是『放血』……侯儿,住手……咳咳!”忍了太久,气穴又被封住无法御毒,一咳之下,他果真吐出一大摊黑血,染满衣襟。
  “我的血有毒,你……快走!”他急促喘著气,突然痛苦得蹙眉,汩汩黑血自他紧闭的双目流出。
  凤芸侯见状大惊!小手忙去捂住他双眼,好似这样就不会流血了。
  “别,别碰!走开……”左封迟断续吃力说著,汗如雨下,血亦不绝,四周空气缓缓飘出一股异香来。
  小手完全不听他的话,继眼睛之后,接著捂住他的耳朵、鼻子、唇边等各处,充满惊恐得擦拭著。他……七孔流血了?没想到此毒运行如此迅速。
  当七里断魂香毒透入骨时,便会七孔流血,到此地步,已是药石罔效。左封迟艰困地想著。没想到自己竟无法达成师姐所托。
  “呜……吼!”凤芸侯也看出状况紧急,内心一急,声音又变回初时那小兽般的低鸣,悲悲切切,充满了不祥预感。
  左封迟费力睁眼,看出去的世界一片殷红。但他仍是一眼就望见那张涕泪涟涟的小脸,微微一怔。
  “你为什么……哭?”她在担心他?
  他原以为这世间是没有人会担心他的。
  原有的师门在十年前消失,孤僻独行的他失去了共聚的地点,师兄弟间一切的联系也跟著切断。他又恢复孑然一身……想来,他也已独居十年了。这次若非锁链之事,他是绝不可能去找温皓月的。甚少与人接触的他不关心别人,当然也从不觉得会有人关心自己死活。
  可是她……即使当初痛失怙恃,她也未曾掉泪不是吗?
  还是当夜他赶到之前,她就曾在凤师姐夫妇身上如此哭泣过?一想到此种可能,他居然感到心痛难忍,剑眉也跟著紧绞。
  在江湖上所有人都觊觎玄铁链的当口,他怎能放她一人在这荒郊野外?
  他是走不了了,但不论如何——她都必须安全离开!
  “别哭,侯儿……你拿出针,到我胸口这边来……快!”
  凤芸侯马上理解,他要她帮忙解穴。
  见她拿出行医用的针,他道:“拿长针……刺我的左肩、到胸口之间……”说穴位她不明了,只能含糊道:“……你都试试……”
  小手发著抖,却勇敢执行他的指令。连试了数十针,有时深入错穴,使左封迟疼痛难当,他却咬牙哼也不哼一声,只是冷汗湿透衣衫。
  “别怕,我无妨……再左边……扎深一点……”
  突然,在她刺入靠近肩胛的部位时,他仰头闷嚎一声,疼得在地上翻滚,浑身剧烈颤抖,却显然是能动了。
  凤芸侯马上担心扑过来,按住他抽搐不止的身体。不知哪来的力气,左封迟大力推开她!让她翻到七尺外。
  他铁青著脸,强撑起身,嘶声对她大吼:“你立刻回奕云山庄去!马上走!不准留下、也不准回头,听到没有?!”
  不待她回答,他用最后的力量抽剑挥刀,狠狠往自己右腕砍下——
  眼前一黑,他坠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第四章
  “那个人居然如此做,真是太轻忽大意了!”一个低润温雅的嗓音斥道。显然对口中“那个人”轻率的行径十分头疼。说话的是个相当俊美的白衫男子,一脸雍容贵气,看来出身极好,约莫而立之年上下。
  他望向一旁担心的人儿,唇边带著安抚的笑。
  “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瞧,你染了毒却一点事也没有,是你身上的奇血救了他。只是他中毒较深,需要时间恢复。”
  凤芸侯仍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小手紧握著床上男子冰冷的手不放。
  之前左封迟欲断腕放她走,幸而这名白衫男子及时出现,击掉利刀,救回只剩半口气的他。
  她强烈的直觉一向能辨别他人是否具有威胁性,这白衫男子给她的感觉是亲切又无害。所以她才会任由他一出现便诊疗左封迟,最后还随他来到这隐密的木屋。
  白衫男子凝望她的眼神充满暖意,就像长辈看著自己至亲疼爱的小辈。温柔问:“你饿了吗?”
  凤芸侯摇摇头。
  “侯儿,你当真想救他吗?”
  “当然。”毫不迟疑。
  “那你就要保重好自己身体,定时吃饭,因为你的血是最重要的药引。此后唯有你的血才能延续他性命,明白吗?”
  “我的血?”她疑惑。
  “是的,从今以后你要一直陪在他身边,这同时也是你娘的心愿,明白吗?”
  “我娘?你认识我娘?”
  白衫男子轻轻点头。“我跟你娘有结拜之谊,你可以喊我叔叔。”
  “原来我还有叔叔……”突然多出一个亲人,让凤芸侯有点无法置信,那忡怔的表情相当可爱,白衫男子忍不住摸摸她的头。
  这时递过食物,她才乖乖接下。吃完后,她自然地爬上床榻,蜷伏在左封迟身旁,没一会儿就睡著了。白衫男子帮她盖好棉被,凝望著他们腕上的玄铁链,跟左封迟毫无生气的脸色,低声道:
  “是谁闯的祸,就该自己来收拾。”
  一睁开沉重的眼,就看到一张苦瓜脸。
  一个勇壮如熊的高大汉子守在他榻旁,满脸的愁苦之色,就是那天点倒他的健硕汉子。
  左封迟浑身疼痛,双眼更是烫灼不已,他连皱眉的气力都没有。
  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活著……乾涩的唇颤动,张张合合好几次,才勉强挤出破败的声音,问出唯一心系的问题:“……侯、儿……呢?”
  忡怔失神的汉子闻声,猛地低头。
  “你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忘形拉起他手,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若你被我害死了,我要怎么去跟蓉儿交代?『他』也一定不会再原谅我的!真是天可怜见,神明保佑,关老爷显灵啊!”
  手是无力抽回的,左封迟费劲再问了一次:
  “……侯儿……呢?”
  “就在你旁边啊!”健壮汉子指他榻旁,突然压下声音:“她一直不准我照顾你,都守在你身边不肯睡,好不容易刚刚才睡著的。”
  左封迟转首,就见凤芸侯抱著一团又脏又充满血污的破布,像只小猫般弓身睡在他身旁。他们两人甚至共枕一个枕头。
  “她……怎能睡这儿?快、把她抱开……”他失声道。虽然她还年幼,毕竟男女有别,一路上他们都是分榻而眠,从无破例,细瞧,才发现她揣在怀里的是他中毒时身上衣衫。
  “是这娃儿硬要跟你挤在一个榻上,死也不肯离开的。反正都是自己人,你就不用顾忌,安心休息吧。”
  “把她抱开……”左封迟坚持。才说几句话,便疲累不已。
  “可是我碰她,她会咬我耶!”汉子无辜地搔搔脸,黝黑的脸上竟有两排齿痕,尤其虎牙的凹痕更是明显。“我那天又不是故意要害你没命的,怎么知道这种毒不能点穴,明明其它毒都可以啊……可是她却一直怪我凶我,还咬我咬得好大力……”说得委屈万分的。
  左封迟没再说话。才合上眼,他又昏睡过去。
  毒势汹汹,他就这么昏昏沉沉、时睡时醒,感觉体内有两股奇异的力量在互相斯杀,以他的身体为战场,冲击五脏六腑,让他一会儿如入冰窟,一会儿又如置火炉,反覆煎熬。
  直到十日后,他才能起身进些流食。一问之下,才知自己已昏睡了将近一个月的时日。
  气力还不足以捧碗,本想勉强接受大汉粗手粗脚地喂他。但凤芸侯却执意不准那大汉接近他一步,这喂药的重责大任自然只能落在小小人儿身上。
  “侯儿,够了。”低冷的嗓音才这么说著,一匙不稳的药汁已有半碗都泼在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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