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就算你真瞎了只限,不任官职,可也是侯爷,公主……”
“皇上,臣欲辞官,侯爷之位可世袭胞弟,且臣在边关时,曾听一名边关大夫提起,江南杭州有个神医叫神机,其医术犹若华佗再世。臣想寻那神医医治臣的眼,也许还有那么一线生机,若迟了……”言下之意,就不必多说了。
皇上闻言,攒眉沉思了半晌,最终,勉为其难地答允。“宇文欢听封!撤五军总都督兼镇远将军、镇远侯,世袭之位交与胞弟,然其功辉煌,改封护国公,赐府邸一座,黄金万两……”
哗啦哗啦念了一大串。
宇文欢闻言,眉头紧蹙,暗恼皇上竟还在打他的主意,替他预留后路……也罢,这趟下江南,他永不回头了。
早就料想到皇上还有这一步棋,但只要他肯隐居山林,从此断绝音讯,还怕躲不过皇上?
思及此,唇角不由微勾。
这下子,他终于可以放下肩上重担和娘的承诺,带著幸儿远离京师,双宿双飞了……
他的幸儿啊!想起她,他又是心怜又是笑。
五更天,外头天色微亮,床上的男人又是一夜未眠。
宇文欢倚在床柱上闭目养神,床内侧躺了个娇软人儿,两人十指交扣,同床同被而睡,无夫妻之名亦无夫妻之实。
垂眼看著她睡得酣甜的模样,唇角淡淡掀起,然,他却无勇气再向前一步,想起临离开京师之前无咎说过的话,恼意立时浮现在眸——
“带著。”无咎塞了样东西在他手里。
天色昏亮,寒风冻骨,京师热闹街衢此时却是萧索,蓄意挑这个时候出发,是想要避开闲杂人等,包括皇上的眼线,所以早早便要庆儿护送幸儿去渡口。
下江南的阵容看似盛大,但实际上随行的皆是一些卖契终止,准备返乡的下人。
“什么东西?”他看了眼,身形一震,眸中闪过数种复杂的情绪。“你给我这个做什么?”喉头像是被扣住,声音粗哑得很。
“还问?”狭长美目很暧昧地眨了两下。“喏,算是临行前哥哥送你的好东西,你就收下吧。”
“你……混帐!”他难得话不成句,脸色转为暴红,神色飘忽。“谁要带这种东西?你脑袋里头到底是在想什么?!”
淫书!居然塞淫书给他!而且还是袖珍版,图文并茂的淫书!
“欸?我在想什么你不知道吗?”无咎一脸无辜,走近他,拍了拍他说:“哥哥我担心你啊,你这小子对男女情事一知半解,我好担心届时临阵败退下来,会伤了你的自信心。”
“你又知道我一知半解了?!”吼了声,查觉周遭的下人目光疑惑,他忙压低嗓音,“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书,你自个儿看!”
“唉,我打你七岁就守在你身边,你干过什么事我会不知道?”无咎摇摇头,又把书塞回给他。“幸丫头的身子不好,要是连你都不上手,洞房花烛夜会很累的,收下吧。”
“她那破烂身子怎么洞房啊!”声音一开,下人的视线又丢来,他又气又恼又窘。“你给我收、回、去!”
就算他不谙此事,也还不至于无知到必须借助淫书的地步!
“她的身子总会转好,届时你等在江南落地生根,可找不到这么棒的珍本喽。”无咎一脸可惜,啧了数声。“况且,江南之行你俩必定要同房,慎防鬼差找上门,而你……可要辛苦了。”
“不劳你费心。”他哼了声,欲驾马离去。
“路上小心,若有什么麻烦事,喊我一声便是,哪怕是千里之外,我也会为你飞去。”美目盈亮温润。
宇文欢瞅了他一眼。“我走了。”谁都知道无咎是他的贴侍,让他留在府里,才不会被皇上的爪牙发现他极有可能不再回京师。
这一路下江南,其中最最艰辛的事果真被无咎那混帐给料中了。
投宿客栈,两人必是同房,省得他顾不及她,然而两人共宿一房,对他而言,真是莫大的苦难。
她檀发如瀑般滑落香腮,衬得那张小脸更加引人心怜,仔细瞧她五官,眉儿弯弯,菱唇弯弯,是张天生带笑的脸,小鼻挺直,却不若他如刀形那般立体,谈不上是美人胚子,但是只要她一笑,整个空间的氛围都会在瞬间改变,那无垢出尘的笑,让人感到舒服且心生向往。
视线再往下,瞥见她微启的襟口,他立即转开眼,连带扯动了右手。右手教她给扣得死紧,约莫一个时辰前,还是摆在她胸口上的,简直是快要把他给搞疯了!可这丫头睡得舒服,压根不知道他挣扎得有多痛苦。
瞪著,却见那浓密的卷翘长睫颤了两下后微微掀开,姿态之美,就像是一朵正轻缓绽放的雅莲,乍醒的水眸傻呼呼的。但一瞧见他。立即勾唇笑得又甜又羞涩,娇软嚷了声,“欢哥哥。”
天,他是被折磨至死也甘心了。
“欢哥哥?疼吗?疼得无法入睡吗?”她微趄身,伸手轻抚他戴著眼罩的眼,檀发滑落她只著单衣的单薄身躯,宇文欢震了下,目光立即调开,供她取暖的大手也一并退出她软似无骨的小手。
“快点起身吧,已经到杭州了。”他走到窗外,微推开窗,让窗外冷风灌进他装满邪思的脑袋,却又怕冷著她,赶紧关上说:“我去要小二准备早饭,你赶紧起身打点。”
“喔。”她呐呐回答,视线落在一晚被烘得极暖的小手,唇角笑意微涩。
欢哥哥的眼无端端地伤著了,她没瞧见伤口,但听庆哥哥说,那只眼是救不回了。庆哥哥叹气叹得严重,一脸悲伤,而她追问无咎哥哥,却探不出口风。
她知道他们都在瞒她,瞒她做什么呢?就算他们都不说,她也不难猜到细节,她心里很明白,一切都是为了她。
大伙都以为她昏昏沉沉入睡,但她常常是半梦半醒,听见了一些,看见了一些,大抵也拼凑得出一些……心好痛啊,却不能让欢哥哥发现,欢哥哥喜欢她笑,那么,她就为他笑吧。
这一路下江南,身边随行的下人一一返乡,最终只剩下她和欢哥哥,以为这会儿可是真自由了,可以无拘无束地和欢哥哥相处,岂料他却像是极厌恶与她独处似的。
为什么呢?若真讨厌她,在边关时,为何要亲她?
唉,若是无咎哥哥在的话就好了。
西湖一镜天开,杭城楼宇林立,近挹翠浪,遥指青空。
搭画舫游西湖,实在是人生一大享受,但若是挑错时节,可是非人的煎熬。
幸儿抓紧身上的狐裘披风,弯弯水眸被迎面的风给刮得眯成一线,粉颊被湖上薄雾冻出了一层霜。
“很冷吗?”宇文欢覆手轻挲著她快要冻坏的小手。
“还好。”偷偷地、偷偷地把脸藏进他的怀里。
宇文欢原想要拉开些许距离,但想别她冷得难受,又不舍将她拉开,反将她转身圈入怀里,以背挡住强劲风势。“再忍一下,就快到了。”
“欢哥哥,咱们下回初夏时再来。”届时,湖面凉气肯定爽快。
“你爱什么时候来,咱们就什么时候来。”他轻声答允。
“真的?”水眸晶亮亮的。
“嗯。”他略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喃,温热的气息烘暖了她的耳,烧烫著她略显冰冷僵硬的身子。
宇文欢拉起她毛绒绒的银边狐毛帽,半掩她半冻的颜面,厚实大掌依旧包覆著她的,幸儿甚至可以感觉到背上递来他平实的心跳。
过了半晌——“欢哥哥,你讨厌幸儿吗?”她脱口问。
很明显的,身后男人僵住了,风呼啸而过,枯叶满天飞,画舫已靠岸。
“爷儿,到了,上了渡口,可以同人雇辆马车,到了灵竺道往上走就是天竺香市,步行上山,别有一番风趣。”船夫朗声说著,目光倒是很谨慎地望著脚底那一块,死也不抬眼。
方才不小心偷瞥了姑娘一下,就被这尊贵的俊爷儿瞪了一眼,那一眼看似平静,但不知为何却教他通体生寒,惧意陡生。
“多谢。”宇文欢给了赏银,随即将幸儿打横抱起。
“哇!”没预警地,教幸儿吓得低叫出口,双手赶紧攀紧他的颈项。“欢哥哥,好多人都在瞧呢!”
渡口人多,一双双好奇的目光朝她身上丢来,还真是有点羞呢!
“就由他们去看吧。”走上岸,他才缓缓放她落地。“走吧。”
“嗯。”她乖巧地任他牵著,上了马车,手还是紧覆著。
西湖,三面云山,有著幽宁的林泉、深邃的洞壑、崔巍的岩峰,还有不少让人津津乐道的神话,而入冬后的天竺山,薄雾萦回,难观其真实景致,却因山上佛寺众多而引人入胜。
坐在马车里,隔著翻飞的纱帘睇向外头,远看峰峦嵯峨、古树参天,近看山骨玲珑、老藤攀岩,一派仙灵气象。
“欢哥哥,咱们要上哪儿呢?”她雀跃极了,早就忘了先前在画舫上问他的事。
“咱们由天竺香市上莲花峰,那儿有不少佛寺,去走走,可好?”看她喜孜孜的,笑意也跟著抹上唇角。
在边关他曾私下再细问过那大夫,得知他的师父就在下天竺寺附近,只要到下天竺寺问人,肯定找得著。
思肘著,唇角笑意更浓,恍若幸儿的康复之日已至。
“好啊好啊!”她笑得如夜里的一输弯月,清绽月华。
宇文欢看著,目光不自觉的柔,这柔情是他完全的付出和甘愿的相随,手不自觉地握得更紧了。
“欢哥哥?”感觉小手被握得发疼,她疑惑地回眼,却不经意瞧见他眸底的柔情,深藏的雀跃。“欢哥哥,你也很开心吗?开心是好事,但是你握得我的手好疼啊。”她笑吟吟地道,嘴里说疼,神情却探不出究竟。
“是吗?”他赶紧松开手。
“我说笑的。”他一松,她堂而皇之地反客为主,小手叠覆著他的,搁在她的腿上。
这下宇文欢缩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能瞪著她偶尔调皮的举措,感受小手的微温,化为暖泉滑流入他的心。
到了灵竺道,两人下了马车。
茶楼酒馆旗帜招摇遮天,两旁临时摊贩林立,工艺品、土特产均云集于此。
幸儿惊喜得又跳又叫,像是那年逛市集的十二岁娃。
“欢哥哥,你瞧你瞧!”她抓著宇文欢向前疾走,纤指忙透了,一会儿指东,一会儿指西,看得眼花撩乱。
“姑娘,咱们这儿有胭脂簪珥、牙尺剪刀,只要姑娘家用得著的,全都有!”那头有人吆喝著。
她好奇地凑上前瞧了一眼。
“姑娘,眼前佛寺香火鼎盛,香客如云,我这摊子里经典木鱼、牙儿嬉具,无缺无不集,你瞧瞧啊!”对面又有人热情的喊。
“这是什么?”她走到摊前,抓起一绺红线。
“姑娘,你可真识货,那是红线,月下老人牵红线,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听过没?”小贩见她笑得甜美,跟著朗笑。“山上有座三生石,若是到那走一遭,再将这红线带回,与相爱之人将红线互系在两人小指上,两人可以情定三生呢。”
“真的?”三生啊?真好。
魂魄像是被这稀奇古怪的红线给勾走了,直到不自觉松脱的小手被交扣反拉,她才回过神。
“欢哥哥……”脸有点臭唷。
宇文欢眯起黑眸,恼极她放开他的手。既是她主动牵著,就该负起责任,怎能被这些玩意儿勾住心思后就抛他于不顾?
在她眼里,这些玩意儿难道比他重要?!
“我可以买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哼。”哼归哼,他还是掏出了几文钱给她。
她喜孜孜地收下红线,回头看著他,发现他脸色奇臭无比。“欢哥哥,咱们先参佛,下山再逛,好吗?”她讨好地说。
“哼。”
“欢哥哥,咱们要往哪儿走啊?”这儿南来北往,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她得要大声吼,才不教声音被隐没。
“哎呀~~”见他不理,她故意来个假摔跤,谁知脚下真是一滑,眼看著——没事、没事的,她的欢哥哥是天下无敌,会救她的。
爱娇地环住他的颈项,让他将她抱起,就像那年逛市集般,让她坐在他的臂上,可以看得很远很高。
只是……“欢哥哥,我今年十八了。”
“然后呢?”
“不小了。”好多人都在看。
“是吗?我倒觉得你长了脑子却没长身子。”和十二岁那年相比,实在没长大太多,他想,许是她自幼病体所致,所以她看起来也比同年的姑娘还要稚气青涩多了,若说她已十八,没人会信的。
“欢哥哥——”她扁嘴抗议。
“哈哈哈!”见她扁嘴,又见圣地在望,他难得好心情地笑出声。
幸儿傻眼地瞅著他,差点被那口闪亮白牙给闪瞎了眼。哇!原来欢哥哥开怀大笑时,是如此地俊朗英飒啊!
好吧,看在这份上,她就让他欺著吧,若能让欢哥哥天天这么笑,该有多好。
“干么这样看著我?”意识到她专注的目光,他咳了声,调开视线。
“欢哥哥真是好看。”她脱口道。
“我?哼。”他向来就不爱自个儿的脸。
“我很喜欢呢。”她羞赧的自上俯视。“欢哥哥,这红线陪我系,好吗?”
宇文欢一怔,唇角撇了撇,若有似无地“嗯”了声,没细听是听不见的。然而幸儿因垂下眼,视线方巧落在他的耳上,瞧见他薄泛红意的耳,唇角喜悦勾起。
这样就够了,胜过千言万语,欢哥哥的心意,她懂了,也收下了。
下天竺寺后山,巉岩磊落,怪石峥嵘,岩骨暴露,峰棱如削,再加上老树古藤盘根错节,犹如一座鬼斧神工造就的天界之景。
不远处则是颇负盛名的三生石,然而此时此刻,宇文欢却无心思赏景。
“云游四海?!”
“是的。”下天竺寺的住持如是道。
“可知他目前去向何处?”他急问。
“不知道,神机说,他身如浮叶,随地而安。”
宇文欢捏紧了拳头,却又不能作声。“可有说何时归来?”
“也许不会再回。”
颀长的身形震了下,感觉自己规画的未来被狠碎了一角,不完美得教人饮恨。
为何如此地巧?若是他再早个几天,再早个几天,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挥别了住持,他缓步走到前院,香客络绎,几乎快要踩烂了下天竺寺的门槛,从侧门看去,里头的菩萨法相和蔼,有著我佛慈悲的祥态,但既是慈悲,为何却不将慈悲舍给他的幸儿?
他的幸儿铺桥造路,开仓济贫,手段圆滑又不失慈悲,处处替人著想,为何老天却不为他的幸儿著想?!
她身体的底子差,加上幼时毒伤心脉,尽管养息九年,却依旧养不壮她的身骨,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了奇迹,又怎忍心毁了这丝希望?
他什么都不要,只求幸儿能够无恙,这也苛求了?
寺庙内——
幸儿跪在地,双手合十,闭眸潜心诵经,身旁有位僧侣走来。“小姑娘念的可是地藏经?”
她抬眼望去,眉眼弯弯如抹皎亮新月。“是啊,啊……在佛寺里能念地藏经吗?”真糟,她背诵得最好的,就是这段地藏经了,日日夜夜念著,就盼能回向给欢哥哥,化去他的杀业。
“自然是可以。”僧人气态如仙。“小姑娘不是天竺人氏?”
“不是,是特地到这儿一游。听闻这里有著小西天的美名,早就盼望能够到此一开眼界。”
“小姑娘是个极有佛缘之人。”僧人细长的眸像是能看透魂魄似的。
幸儿直瞅著他,突问:“师父,能跟你请教个问题吗?”
“直说无妨。”
“这世上真有轮回吗?”
“你信,则应,不信,则灭。”
“那……就是有喽。”她信的!有点羞赧地搔搔脸,“我呀,满脑子古灵精怪,想著若有来生,好想再与一个人见面,好想不要忘记他,不知道能有什么法子真能让我不忘了他……”
哎,在佛门圣地谈儿女私情,还真是羞啊。
“当你这么想时,就不会忘了他了。”僧人微勾笑,貌不惊人,但却有双很有“佛味”的眼。
“真的吗?”她有点半信半疑,思忖了下,拿起自个儿的小小包袱,从里头取出一样东西。“师父,这版画能寄在贵寺供佛吗?”
她曾经听无咎哥哥说,把画像供在佛前,日夜诵经祝祷,可以化去不少杀业。
“当然可以。”
幸儿看了眼手中的版画,这是她一路南下闲散无聊刻的,刻的是欢哥哥的背影。正要将版画交给僧人时,却又突地想到一事,她打开双层版画,将头上扁簪取下搁入再阖上,双手奉上。
“谢谢大师。”
她不忘,绝对不忘!若来世她能再见到版画里的簪,就会想起她的欢哥哥。佛祖,帮帮她好吗?即使耗尽今生的气力,也要拚得来世的相见。
她喜笑颜开地走出寺外,便瞧见那教她不想忘的人早已等候多时。
“欢哥哥。”她笑得眉眼弯弯。
宇文欢目光有些飘渺,直到幸儿的纤柔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不自觉地浅勾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