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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为非这招一出,邺朝露立刻熄火。将下巴枕在桌子上,她的脸跟杯子里的“随便”有一拼。
“我想不起来易日晞的模样,不知道怎么了,那天我看从前的照片,忽然发现我不认识站在我身边的那个男生。无上哥说他就是易日晞,可是……我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他的样子嗳!”
函为非笑得好讽刺,“忽然忘记了自己单恋的男生的模样,却要带着这个问题嫁给曾经移情别恋的男朋友——邺朝露小姐,你是蠢还是懒?”
“我……”
“无所谓啦!”函为非耸耸肩膀,“反正不管是蠢得看不透自己的感情,还是懒得去计划自己的人生,结果都一样,失败两个字在前头等着你呢!”
“不要说得这么可怕好不好?”邺朝露揪着一张小脸闷闷的,“我本来就没什么信心做无上哥的好老婆。”经情敌这么一说,她更胆怯了。
看样子,她需要再来一杯又酸又苦的“随便”,函为非一边摆弄着榨汁机一边嘟囔:“我们这些表面风光,内心彷徨;容颜未老,心已沧桑;似乎有才,实为江郎;成就难有,郁闷经常;比骡子累,比蚂蚁忙,比鸡起得早,比狗睡得晚;比驴干得多,比猪吃得差……的悲惨人士,还是快乐一天是一天吧!”
所以,可以为非作歹的时刻,就尽情尽性吧!
形势急转直下,在崔无上与邺朝露订婚典礼即将举行的时刻,乖宝宝忽然跳出来大喊:我不结婚,我不能和无上哥结婚。
结果……结果一直疼爱邺朝露的崔妈妈当场晕倒,邺朝露她爸气得甩下耳光,赶女儿出门。
唯有崔无上有一种松了口气的轻松,接下来他的日子又过得紧张起来——被赶出家门的朝露不见了。
好在,这丫头这一次没有让他担心太久,没过几天便发来短信说她在一家名为“为非作歹”的休闲屋当侍应生,暂时算是安顿下来了,且日子过得还不错。
做不成夫妻她依然是他心爱的妹妹,崔无上收到短信便开车满城寻找起了这么个怪名字的休闲屋。
为非作歹——跟某女人的风格很像。
在推开店门的刹那,在看见墙上挂的那幅曾作为他生日礼物的裸体画的瞬间,崔无上在心里暗骂:该死的,它还真跟某女人有扯不清的关系。
当崔无上手脚并用拿下墙上那幅画的时候,侍应生已经找来了能打擅骂的老板娘出马对付可疑人士。
叉腰盯着眼前这个看上去过得还挺滋润的男人,函为非只是伸出了手,“还给我。”
她说的是他怀里那幅画?“不还,原本就是我的东西。”
“先生,请别不要脸,这幅画是我送给我心爱男人的礼物,你是那个人吗?”要不是邺朝露主动退婚,他现在说不定已经冠上某人未婚夫的头衔了。
现在是怎样?
为非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崔无上摊开手试图解释:“如果你是在气我和朝露之间的事,我其实是打算等她情绪稳定些后跟她和我父母说清楚。只是没想到,我父母速度比我还快,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试图让我和朝露先订婚——我是到达订婚典礼的现场才知道主角是我,我刚想拒绝,没想到朝露的速度比我还快。”这倒好了,省却了他许多的麻烦。
挑挑眉头,函为非仍是那副酷酷的样子,“你和谁订婚,和谁退婚通通与我无关,把画还给我,或者替我挂上去。”
“你的美只能让我一个人欣赏,这是我们当初说好的。”
“哈!”函为非无情地嘲笑着他,“难道你跟别的女人结婚了,我还得为你守节?”
“你可以去阻止我,我以为你会的。”以她的坏人本性,他笃定她会在他和朝露结婚典礼上,冲进去抢走新郎。
结果,订婚典礼上他四处张望都未见到她的身影,有一点点失落,有一些些失望,有很多很多失魂落魄。所以,才延误了他拒婚的时间,让朝露抢占先机。
第5章(2)
“你以为我会怎样?跑到你和别的女人的结婚典礼上,哭着告诉你,无上,我有了你的宝宝——之后的事让你看着办?”他以为生活是每天上演的电视剧吗?还是烂到不行的那种?
“你不会。”他肯定。
“我不会怀上你的宝宝,还是不会让你负责任?”她茫然。
“你不会用责任来拴住我——我倒是很希望你以宝宝的名义让我负责。”
他三十好几了,父性正处于萌发状态。拥有一个和她的宝宝对他来说是个相当美好的愿望,只可惜他太了解她的个性,孩子这东西,她绝对不会胡乱制造,对于她孩子日后的父亲人选,她更是严格甄选。
“很好,你终于开始了解我了。”
“很好,你终于开始在我面前展示最真实的你。”
之前他们虽然天天腻在一起,但她真实的性情却总是欲言又止,她从不直截了当道出自己的心意。这个别扭的坏丫头有时真的让他很伤脑筋,经过这次的事件一闹,他倒是可以确认一点:她还是有一点点在乎他的,或许比一点点再多一点点。
“这间‘为非作歹’是你拿那二十万顶下来的?”崔无上一边转移话题一边将那幅自画像藏到身后。
函为非装作没看见,双臂环抱,跟他叫板:“给我的钱就是我的,我爱怎么用那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我妈给你二十万是让你离开我,如果你没有离开我,你猜她会不会让你退款?”货不对板,退款是正常。
他想说什么?函为非抬眼睇他,“我已经离开你了,崔无上先生,你不是那么健忘吧?”
“可我不打算离开你呀!”挂着赖皮的笑,他决定赖上她了。
背对着他的函为非脸上挂着他看不见的窃笑,早就知道他会找来了,根本用不着她出马。
在崔无上的赖皮功夫下,函为非再度回到他们俩共有的家,连同那张她送给崔无上以作生日礼物的画作一道回去了。
那二十万崔无上做主不用还了,条件是坏丫头不能再随便说分手,更不能随便搬出他们共有的地盘。函为非没答应他的不平等条约,那二十万她压根没打算还给钱多得可以到处砸人的院长夫人。
她打理了一段时间“为非作歹”,就以太无聊太枯燥为名,将店交给邺朝露看着。自己则成天四处跑,画着她喜欢的画,然后拿给邺朝露这位曾经的情敌显摆。朝露看着画,总会有感而发地写几行字,她们把配了文字的画作放在“为非作歹”,供客人欣赏。
不多久,有个出版社的客人说是很喜欢这些画,商量之下将画作拿去出版了。谁知竟然一炮打红,函为非正式以“为非作歹”这个名字开始画画。
有时是讲述成人生活的漫画,有时是几幅插画,有时是心血来潮的涂鸦。以画家的角度看没一张是拿得上台面的,可偏偏有大把的人肯掏钱买她的作品。“为非作歹”这个名字越来越红,红得让崔无上时不时带几本她的书回家让她签名。
没办法,医院里的同事强烈要求,他唯有从命。
可她什么时候才会从他的命,跟他乖乖去结婚呢?这是近来崔无上最常考虑的问题。
晚饭后他和她各盘踞沙发的一隅,她盯着电视,他盯着她,在踌躇了两集电视剧之后,他用心中练习了千百次的语态发声:“函为非,我们结婚吧!”
那颗头颅缓缓地转向他,再转回电视机所在方向,在电视剧插播广告的中途传来一声:“不要。”
“为什么?”她这么喜欢看他失望吗?
“上次说过了。”这个人很健忘呢!
“又是那个什么‘我心理上尚未到达结婚阶段’的破理由?”有哪个人是还没结婚就已经有了为人妻的自觉?“别玩了,我们现在这样跟结婚有什么区别?只是缺少两张法律文件罢了。”
“既然没有区别,还要那两张纸干什么?真要分开,还得去办两张纸,这样就挺好。”
比口舌他永远不是她的对手,崔无上举手投降,“随便你。”
他郁闷地爬上床,睡他的大头觉——能睡着才有鬼,闷在被子里发霉是真。
过了半个钟头,估计电视剧演完了,只听两只拖鞋答答答地进了房间,答答答地靠近他的床边,然后是一只冰冰凉的小手摸啊摸,摸上了他的肚皮……
崔无上屏住呼吸,等着她接下来做出更感性的举动,吸吸鼻子,他生怕一不小心流出鼻血就此露陷。她贴近他耳边的唇吐出的气撩拨着他的心弦,只听那张小嘴里传出话来——
“好暖和啊!”
咳,他鼻血没流出,就快脑溢血了。把闷死人的被子从脸上拽下来,他尽情展现自己的大眼,直瞪她。换来的却是她笑嘻嘻的娇容,不符合她往常的个性,有古怪,一定有古怪。
“你想干吗?”小生怯怯。
坏女人常被形容狐媚,此时此刻妖气冲天,坏女人答曰:“强暴你!”
崔无上张开双臂,一副大义凛然慷慨赴死之状,“还等什么?来吧!”
来日清晨,崔无上望着枕边熟睡的坏丫头懊恼万分,只因一时色欲熏心,白白放过了追讨法律权益的机会。
男人,有时候真是蠢得可以。
揉揉枕头上那团卷曲的黑发,崔无上决定……继续蠢下去。
“为什么不嫁无上哥?你对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他那么爱你。”
苦命的丫头奋力擦着桌子,高贵的皇后跷着二郎腿美美地喝饮料——被奴役人是崔无上前任女朋友兼逃跑的未婚妻,奴役人是崔无上现任女朋友兼拒嫁人士——怎么看崔无上都归属举世无双倒霉男人的行列。
约莫是崔无上跟邺朝露大吐苦水,大清早的,邺朝露非缠着函为非讨论这个嫁与不嫁的问题,弄得她头大。
“他爱我,我就要嫁?这世上的人去办那两张红纸的时候大多是相爱的,可他们去办那两张绿纸的时候可基本都相看两厌。”
“你害怕嫁给无上哥之后,你们的婚姻无法长长久久?”邺朝露放下手中的抹布,专注于揣摩函为非的心思。
明明是差不多年纪的女生,怎么函为非的心思就那么难懂呢?
“函为非,我总觉得你的身上藏着很多秘密。那些埋藏在你心底最隐秘地方的东西你没有告诉无上哥,恐怕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吧!”
函为非微微一怔,继续漫不经心地喝饮料。邺朝露双手一拍得出结论:“看来是被我猜中了,否则以你的个性一定会马上反驳。”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函为非斜眼瞅她,“你知道崔无上送给我的定情信物是什么吗?国际象棋里的皇后!他说我就像那东西,纵横天下、任意妄为。身为皇后我怎么能随便嫁人呢?”
“可无上哥不是随便什么人,他是国王,是刚刚好配皇后的国王。”
“你了解国际象棋的规则吗?一旦兵过了界也可以纵横对方的棋盘,威力等同于皇后。对于国王而言,他可以有很多皇后。可对于皇后而言,她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国王——我不能做国王的皇后。”
“我一直觉得你是对自己很有信心的人。”说白了就是自恋的那类,“没想到你也会对自己的能力有所怀疑。”
激将法只对六岁以前的函为非起作用,“我只是不想再为任何人而活。”既然她的出生就是为了别人,那么她的一生就需要更多时间为自己而活。
邺朝露摇摇头,满脸挂着出席别人葬礼才会有的表情,“我忽然觉得无上哥好悲哀,说起来爱了你好几年,甚至求着你嫁他,可他却只了解你那么一点点。就这么一点点的了解还是你愿意让他看到的,估计你不想让他知道的东西,他这辈子也休想明白。”
她的无上哥选上了一个坏女朋友,真悲哀!
当事人显然尚未有这层领悟,在脑外科病房查了一圈,他返回办公室的途中一抬眼见到了老熟人。
“宋夫人,您怎么会来医院?”
宋夫人的丈夫姚迅开了家医药公司,跟崔家的医院有着业务上的往来,崔无上跟他们多少算有点交情。
正拿着纸巾抹眼泪的宋夫人见到熟人更是泪水吧嗒地掉,“无上啊,在这里遇见你就好了,就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印象之中宋夫人一直是美丽大方的女人,向来不会把自己陷入狼狈之中,必定是发生了大事吧!这里又是……血液科病房。
“是渊远……”宋夫人语带哽咽,“白血病……渊远被查出白血病。”
崔无上眉头紧锁,他见过那孩子几次,在一些社交活动中。渊远是个单纯的孩子,聪明、热情、开朗,充满活力,还很崇拜他。
他喜欢那个孩子。
“我去看看他,他知道自己得这个病吗?”以那孩子的个性,怕是猜出来了吧!
果不其然,宋夫人点点头,继而掩面大哭起来。
“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十几年前,我的大儿子被白血病夺去了生命,十几年后又轮到我小儿子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宋夫人号啕大哭,这一刻安慰不起任何作用,崔无上只能递递面纸,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关怀。
可是,宋夫人和姚迅什么时候还生过一个大儿子?他怎么不知道?
第6章(1)
崔无上跟渊远的主治医院做了交流,渊远的病来得非常快,除非能找到合适的骨髓移植,否则拖下去情况不容乐观。
已经向中华骨髓库提出了配对申请,可惜没找到合适的骨髓。崔无上一边鼓励着渊远,一边私下里跟宋夫人商量:“渊远有没有什么堂表亲?好歹沾上点血亲,配型成功率也高些。”
宋夫人思量良久,重重叹了口气,“无上,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什么了。我在跟姚迅结婚前曾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我和前夫有两个孩子,大儿子也是因为白血病夭折的,那年他……他还不满六岁。”
忆起往事宋夫人又是一阵抽泣,拭去眼泪,她继续说道:“如今还剩下一个女儿,算起来如今也二十二岁了。她跟渊远倒是同母异父的亲姐弟,就是不知道她和渊远的配型能不能成功。”
“到了这种时刻,哪怕有一线希望也要去尝试啊!”崔无上鼓动宋夫人,“我们等得,可渊远等不得,您现在就带女儿来做配型吧!”
宋夫人也是这样想的,此时还有什么比儿子的命更重要呢?一边翻找着联络簿,她一边嘀咕:“当年这个女儿跟她哥哥做配型就没能成功,结果我儿子还是去了,现在跟渊远做配型也不知道……唉,好歹先试试吧!只是很多年没联系了,也不知道这个女儿现在在哪儿?”
宋夫人总算找到了她要的号码,拿出手机一通按下去,“喂?二哥,为非在你那儿吗……不在啊?那你知道她会去哪里吗?呃……我前年听说她考上了东方学院,她毕业了吗?你知道她大概去哪里工作了?在不在这里啊……”
估计电话那头的人也是一问三不知,宋夫人失落地挂上手机,继续翻找着号码,“为非也不知道在不在这里,真是的,这突然找起来还真找不到她。”
“宋夫人,您女儿也叫‘为非’?”崔无上一时好奇,这世上有那么多父母会给女儿起这样的名字吗?
宋夫人忙着找电话号码,心不在焉地答腔:“嗯,我女儿叫函为非。”
“什么?!”
崔无上惊叫出声,吓了宋夫人一跳,她以为是女儿的姓让崔无上起了误会,赶忙解释:“她跟她外婆姓,所以姓函,叫函为非。”
“她今年二十二岁,毕业于东方大学的中文学院。可是她更喜欢美术,上大学的时候去美院报到的次数比本专业还多,去年她在东方大学校门口开了一家名为‘为非作歹’的休闲屋,前段时间还以‘为非作歹’这个名字出了几本绘图集。”
崔无上一字一句地背诵着,听得宋夫人一愣一愣的,只能木然地点头,答上几声:“是吧……好像是吧……也许是吧……应该是吧……我……我也不知道啊!”
“你难道不知道你女儿的具体情况吗?”她们到底是不是嫡亲的母女?崔无上万分诧异。
宋夫人斯文地擦擦鼻子,很无辜地回望着崔无上,“她一直是我妈带着的,我们很少联系,我哪里会知道她的近况。”现在救她的小儿子是头等大事,宋夫人继续翻找着联络簿,“也不知道还有谁知道她的联系方式,真是麻烦!急着要找她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不用了。”
“啊?”
“不用找了。”
宋夫人显然对崔无上的话很茫然,他索性跟她说白了:“我认识函为非。”
不仅认识,还不是一般的认识。
“你弟弟病了——白血病,他需要移植骨髓。”
当崔无上对函为非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一时间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只能傻乎乎地瞅着他翻白眼,“我弟弟?我哪有什么弟弟?”
“宋荣荣是你母亲吧?”见她没有出声反驳,崔无上又道,“你不会不知道你有个十四岁的弟